第6章(2)

　　待他們在客房裡休息了大概半個多時辰，便被請去參加宴席。

　　席間，劉容嘉一臉熱絡地招呼著，還不停地朝女兒使著眼色，就是要吳子晴抓住機會，多向邱勝翊獻慇勤。

　　吳大人也看出端倪來了，不禁替她們覺得丟臉。

　　「姊夫難得來一趟，可要多吃點......」吳子晴嬌膩地問：「就不知道這些菜色合不合胃口？」

　　既然知曉劉容嘉母女倆在打甚麼主意，邱勝翊自然板起不苟言笑的臉孔，想讓她們知難而退。

　　只聽見他淡淡地「嗯」了一聲，接著詢問坐在旁邊看戲的妻子：「娘子想吃甚麼，我來幫你挾。」

　　「我想吃蝦，不過有蝦殻......」吳映潔故意用為難的口吻說。

　　「我幫你剝。」邱勝翊馬上挾了一尾蝦過來。

　　「謝謝相公。」她喜孜孜地笑說。

　　「好了。」邱勝翊將剝好的蝦子放到吳映潔碗中。「我多剝幾尾，娘子慢慢吃......」他旁若無人地伺候妻子，讓吳子晴忍不住妒紅了眼。

　　吳映潔也很配合，露出最美的笑靨回報。

　　這一頓飯吃下來，只有劉容嘉母女倆臉色難看，吳映潔不禁暗笑在心，當她又看向蒼老不少、頭髮也白了許多的爹，相當滿意女婿對自己的呵護備至，直點著頭，心中再有甚麼怨怒，這一刻也真正地放下了。

　　宴席才結束，邱勝翊馬上開口告辭，可不想繼續被人當作上等的肥肉，於是帶著妻子準備打道回府。

　　「爹往後要好好照顧自己，女兒會再來看您的。」吳映潔來到父親的面前，出自真心地說道。

　　吳大人霎時紅了眼眶，能得到女兒的諒解，就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願望了，頓時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只能用點頭表示。

　　就這樣，吳映潔坐進轎中，嫣唇不由得泛起了笑意，心想今天走這一趟真是對了，她才能拋下過去的心結，走向屬於自己的人生。

　　冬夜，由於氣溫降低，變得有些沉寂冷清。

　　未時左右，邱勝翊步出居住的院落，不管是在做打掃工作的奴才，還是正巧經過的婢女，見到他高大的身影出現，已經不再像以往那樣避開了。

　　「二少爺！」

　　「二少爺！」

　　邱勝翊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朝他們頷了下首，態度是那麼自然，也不再難以親近，府裡的奴僕在私下不知道討論過幾回，都說他二少爺已經變回六年前那個親切好相處的主子了。

　　其實邱勝翊自己也不禁疑惑過，還照過幾次鏡子，想說他臉上的疤痕並沒有消失，不過為甚麼身邊的人好像變得不再怕他，而且敢主動過來跟自己說話，這種情況已經好些年不曾發生過了。
　　他摸了摸臉上的疤，又想到已經好一陣子沒去注意它，有時根本就忘了，是因為不在乎讓別人看到，所以別人自然也就不用戰戰兢兢，唯恐會犯了忌諱嗎？邱勝翊想了想，確實有這樣的可能性。

　　「二少爺......」小廝迎面跑了過來。「馬車已經準備好了，三少爺也在大門外等候了。」

　　想到二娘所生的這個弟弟，兩人並不親近，甚至可以說很少見面，不過最近有了轉變，說話的機會也慢慢地多了，他很高興能和這僅剩的手足有更多相處的時間，畢竟他們是兄弟。

　　「嗯，走吧。」才這麼說，身後有人叫住他。

　　就見吳映潔身邊的婢女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總算把人給追到了。「二少爺......二少夫人說天氣冷了，記得把披風帶著。」

　　邱勝翊伸手接過披風。「好好伺候二少夫人。」

　　「是，奴婢知道。」婢女福了下身，目送他離開。

　　待婢女回到寢房內，便先向主子覆命。

　　「......二少爺已經出門了。」她說。

　　「嗯......」吳映潔用指腹揉了揉鬢角，眉心微微攏起，對婢女的稟告，心不在焉地頷了下首。

　　「二少夫人頭疼嗎？」婢女端詳主子的臉色，好像不太好。

　　她也說不上來。「可能是這幾天氣溫變化大了些，不過又不像著涼，只是有些不太舒服，應該沒什麼......」既然相公出門去了，就趁這機會去找三弟妹，然後一起去找大嫂，多瞭解一下大嫂的為人，也是有好處的。

　　才這麼想，吳映潔就聽見門上傳來輕敲，把心思拉了回來。

　　婢女去應了門，見到來人，口氣有些驚訝地問：「玉疆少爺怎麼來了？」

　　「哼！我不能來嗎？」小小身影已經大方地登堂入室，走到吳映潔的面前，昂高小臉。「我這次可是有記得敲門。」

　　「二嬸聽到了......」吳映潔嫣然一笑。「不過你二叔剛出門，不在這兒。」

　　「我剛剛有聽奴才說了。」玉疆逕自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可不會說就算二叔不在，還有二嬸，這句話絕對不會說出來。

　　「怎麼臉這麼紅？」她注意到玉疆泛著不尋常紅暈的小小臉蛋。

　　他撇了撇小嘴，不想承認自己好像生病了。「大概是因為剛剛用跑的......我要吃二嬸上回做的五香糕。」

　　「二嬸今天沒有做五香糕，不過有生糖糕......小月，你去廚房端來。」吳映潔朝婢女吩咐一聲，還是有些不太放心地看著面前的孩子。「有沒有哪兒不舒服？會不會咳嗽？還是......」

　　「都沒有。」玉疆否認得很快。

　　吳映潔不再猶豫，立刻把玉手探向他的額頭，眉心蹙得更緊。「額頭有點燙......該不會是著涼了？」

　　「我沒事......」他粗魯地揮開二嬸的手。

　　想到玉疆可是邱家的長孫，公婆的心肝寶貝，可不能有半點閃失，吳映潔當機立斷地表示。「二嬸現在就帶你回去找你娘，再請大夫來府裡。」

　　玉疆著急地嚷著：「二嬸不要說出去......要是讓娘看到我生病了，她會很難過的，我真的不想讓娘擔心......」

　　「就算你沒有生病，只是不小心跌了一跤，每個當娘的都會很難過，要是不讓你娘知道，她會更難過的。」吳映潔用自己的經驗來開導他。「這也是二嬸小時候，死去的娘說的話。」

　　「可是......」他不想看到娘又哭了。

　　這時婢女端著點心進門，吳映潔馬上要她找人去請大夫。「......就說玉疆少爺病了，要快一點把人請來。」

　　婢女不敢耽擱，立刻轉身出去。

　　「二嬸......」玉疆開始覺得頭昏昏的。

　　吳映潔又探了探他的額頭。「來，先到榻上躺著......待會兒二嬸讓人去通知你娘，還是要讓她知道才行。」

　　「好啦......」這次他沒有拒絕，自己爬到榻上躺好。

　　先幫玉疆蓋好被子，吳映潔接著又摸了摸他的脖子和小手，已經有著明顯的熱度。「真的很燙......」

　　玉疆看得出二嬸是真的關心自己，於是安心地閉上眼皮，想要先睡上一覺，說不定就會好了。
　　接著，吳映潔便出去叫來其他的婢女，讓她去通知大少夫人這件事。

　　而在等候大夫來到的同時，吳映潔不斷擰著濕面巾，覆在玉疆發燙的額頭上，希望可以降低溫度。

　　「大夫還沒來嗎？」她轉頭問著去而復返的貼身婢女。

　　婢女也很心急。「應該快到了，奴婢再去看看......」

　　「玉疆......」就在這當口，周宜霈慌亂地呼喚著兒子的聲音從外頭傳了進來。

　　吳映潔連忙站起身來，走向房門口，見到周宜霈讓兩個婢女攙扶著過來，想要說明經過。「大嫂......」

　　「我兒子呢？」周宜霈心急如焚地越過她身邊，直接往房裡走。「玉疆......」當她見到躺在榻上的玉疆，想要喚醒兒子。「玉疆，娘來了......」

　　「大嫂先別慌，大夫就快到了......」吳映潔才這麼說，馬上被接下來的話給堵得無話可說。

　　周宜霈掩不住心中的憤怒。「玉疆不是你兒子，你當然不會慌了......」這個女人搶走了小叔，現在連兒子都要一起搶走，實在無法控制不去這麼想，兒子是自己唯一的依靠，絕對不會交給任何人。

　　「我......」她語塞了。

　　「玉疆，娘在這兒......娘馬上帶你回去......」說著，周宜霈便要身邊的婢女抱起兒子，就往房門口走，臨出門之前，忍不住又回過頭，一改平日柔弱溫婉的姿態，冷冷地丟下一句話。「他是我的親生兒子，不需要你來關心，以後請二弟妹不要再接近玉疆了。」

　　吳映潔馬上感受到她身上的那股強烈敵意以及妒火，只得把到了舌尖的話都嚥回去。

　　直到周宜霈走遠，吳映潔才折回房內，神情凝重地坐下來。

　　她可以理解周宜霈的想法，一個寡婦帶著兒子在婆家生活，自然是相依為命，也是活下去的動力，更害怕被人奪走這僅有的希望，加上相公娶了自己，自然更加排斥，她知道往後就算想要保持妯娌關係，只怕也很難。

第7章(1)

　　玉疆生病在邱家可是大事，用不了多久，府裡上上下下都知道了，不只奴僕們個個擔憂，就連剛回府的邱大人更是立刻趕來關心。

　　「大夫，怎麼樣了？」邱大人急問。

　　被請來的老大夫一面捻著白胡，一面仔細地幫病人望聞問切，好半晌才將把脈的手指移開。「大人不用過於擔心，孫少爺只不過是得了風寒，只要餵了湯藥就會沒事的。」

　　周宜霈對兒子的狀況依舊無法放寬心來。「可是他的額頭燙得嚇人......會不會......會不會......」想到夫婿當年就是在一場突來的急病中過世，就怕玉疆也是一樣，那她也不想活了。

　　「大少夫人莫慌。」老大夫用穩定的嗓音安撫道：「先讓孫少爺把藥喝了，好好地休息，到了明天早上這燒應該就會退了。」

　　敖君怡在嘴裡不斷念著佛號，聽了大夫的話，捂著心口，呼出了一口氣。「阿彌陀佛，如果是這樣就太好了。」

　　「那大夫就快點開藥方子，我好命人去抓藥。」邱大人催促地說。

　　於是，老大夫取出文房四寶，仔細地將所需的藥材和份量，以及煎煮的方法一一寫下，交給了風大人，邱大人馬上遞給管事。

　　「我明天一早再過來。」老大夫說著便往外走。

　　邱大人則喚來奴才領他出去。

　　「玉疆......」周宜霈坐在床沿看著臉上因為發燒而通紅的兒子，不禁淚眼婆娑了。「你可不能有事，娘這輩子就靠你了......」

　　「你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玉疆他爹在天之靈，一定會保佑他平安無事的。」敖君怡在旁邊安慰著。

　　「婆婆......」她含淚地喚道。

　　見她們婆媳倆就光是會哭哭啼啼的，邱大人不禁數落兩句：「大夫既然說玉疆不會有事，咱們就要有信心。」

　　周宜霈連忙擦乾眼淚。「是，公公。」

　　而在眾人的忐忑不安中，邱勝翊和三弟邱奇煜從外頭回來，還來不及回到居住的院落，就聽奴才說了玉疆生病的事，馬上往另一頭走來。

　　待邱勝翊走進侄子的寢房，見到雙親也在，不由得焦急地問：「玉疆怎麼樣了？」

　　「大夫說是得了風寒，這幾天的天氣忽冷忽熱地，本來就容易著涼......」邱大人轉述說。「藥就快煎好了，只要喝了就應該沒事了。」

　　敖君怡略帶指責地問：「聽奴才說你不在府裡，是上哪兒去了？」

　　「我跟小煜出去走走......」邱勝翊簡單地帶過，接著走到床榻邊，輕撫著侄子的額頭。「玉疆，二叔在這兒，要快點好起來......」

　　「你們兄弟倆什麼時候這麼要好了？」敖君怡不滿地問。

　　邱大人不是不知曉元配的心結，也只能在心中輕歎。「夫人，他們到底是親兄弟，本來就該多親近些。」

　　「哼！」敖君怡還是無法釋懷。

　　「爹、娘，玉疆由我來照顧就好了，你們先去歇著吧。」邱勝翊回頭對雙親這麼說道。

　　「好吧，我和你娘晚一點再過來。」心想那麼多人待在這兒也幫不上忙，邱大人於是偕同妻子出去了。

　　周宜霈送公婆到房門口，才折了回來。「煩勞小叔了。」

　　「玉疆是我的侄子，照顧他也是應該的。」邱勝翊接過婢女遞來的濕面巾，覆在侄子的額頭上。「人是吃五穀雜糧的，不可能不會生病，何況還是個這麼小的孩子，大嫂也不必過於憂心。」
　　聽見小叔這麼說，周宜霈不禁吁了口氣，語氣中對他的依賴更是溢於言表。「只要有小叔在這兒，我也就放心多了，不然真怕玉疆跟他爹一樣，那我......」

　　這麼多年來，也多虧了有這個小叔處處為他們母子著想，照料他們的生活起居，所以在不知不覺中對他的感情也變了質，即便清楚兩人的輩分關係，不可能有任何結果，還是忍不住幻想。

　　周宜霈哀怨地望著注意力全在兒子身上的高大男子，真的好希望......好希望當初嫁的人是他，這句禁忌的話只能在心裡想，卻不能說出口。

　　聞言，邱勝翊把目光調向淚光瑩瑩的大嫂身上。「大哥從小身子骨就不是很硬朗，才會熬不過去，玉疆可比他強多了，所以不會有事的。」

　　「嗯......」她攥著巾帕，點了點頭。

　　原本昏睡中的玉疆發出囈語。「娘......」

　　周宜霈連忙撲到兒子身邊，哽聲地回道：「玉疆，娘在這兒......」

　　「嗯......娘......」玉疆沒有醒來，閉著眼皮低喃。

　　邱勝翊站起身來，讓周宜霈可以坐在床沿看顧。「大嫂，我先回房跟潔兒說一聲，待會兒再過來......」

　　聽到小叔開口說要走，周宜霈不禁心慌意亂地找了個藉口，只想要留下他。「萬一玉疆待會兒醒來，見不到你的話，一定會很失望的。」

　　周宜霈真的好希望他能多陪他們母子倆一會兒，不要這麼快就離開，也只有這種時候，小叔才不會為了避嫌，不便停留太久，自己也能名正言順地多看他幾眼，還有多說幾句話。

　　聞言，邱勝翊看了一眼呼吸急促的侄子，心也跟著一軟，只得頷首答允，然後轉頭交代小廝，要他回去跟妻子轉達今晚要留在這兒的事。

　　見小叔不走了，周宜霈垂下眼眸，悄悄掩飾眼底的喜色。

　　「大少夫人，藥煎好了。」過了一會兒，婢女端著湯藥進入房內。

　　邱勝翊伸手接過。「我來喂玉疆吧。」

　　「那就麻煩小叔了。」周宜霈輕聲地道。

　　就這樣，她在旁邊看著邱勝翊扶起玉疆，再讓玉疆靠在自己身上，這才一面哄著，一面將湯藥一匙一匙地餵進兒子口中，周宜霈被眼前這一幕溫馨的畫面所感動了，就算是親生父子也不過如此。

　　周宜霈含情脈脈的目光不由得睇向小叔，想到嫁進邱家之後，和自己的相公始終聊不上話，更談不上有感情，婚姻生活只能說是平淡無奇，更沒想到不過半年，她就成了寡婦，要不是已經懷了孩子，只怕連個寄托都沒有了，而在她徬徨無措之際，更是小叔的關懷給了自己勇氣和希望。
　　「玉疆乖......把藥吞下去，這樣病才會好......」邱勝翊低聲哄著將苦澀的湯藥吐出來的侄子。

　　她不禁幽幽地凝睇著，想到六年前，小叔的半邊臉不幸毀了，對於婚姻大事則是能拖就拖，也不讓任何人接近，其實心裡多少有些竊喜，因為這麼一來，就沒有女子可以把他搶走。

　　周宜霈知道這種想法太自私了，可是像小叔這麼溫柔體貼的好男子，既然不可能屬於自己，也不想讓給別人，只不過......他終究還是娶妻了，而且對方不只美貌勝於自己，還讓小叔願意敞開心胸，出現在眾人面前，也不再因為臉部的殘缺而繼續閃躲逃避，她不禁掄緊袖中的拳頭，只因為看過小叔望著二弟妹的眼神，充滿了愛戀，心真的好痛，痛到快要無法呼吸了。

　　此刻的她真的好恨，好恨自己只是他的大嫂。

　　就在這當口，吳映潔也從小廝口中得知大嫂那邊的情況。

　　「......所以二少爺說今晚會留下來照顧玉疆少爺。」小廝將主子交代的話原原本本地說完。

　　吳映潔輕頷螓首。「如果只是得到風寒，應該很快就會好了。」

　　「大夫是這麼說沒錯。」他用力點頭。

　　「我知道了。」她暫時安心了。

　　小廝躬了下身便回自己的主子身邊去了。

　　待寢房裡只剩吳映潔一個人，不禁望向窗外，看到天色已經黑了，還是決定待會兒親自去探望一下，免得公婆以為她不關心玉疆，只是想到大嫂對自己的敵視和排斥，只怕也不會領情。

　　婢女在這時端著飯菜進來。「二少夫人該用膳了。」

　　「我吃不下。」吳映潔心事重重地說。

　　「二少夫人要是不吃點東西，餓壞了身子，讓二少爺知道了，奴婢可是會挨罵的，說不定還會把奴婢趕出府去。」婢女將白飯擱在主子面前，兩手合十，可憐兮兮地說：「拜託二少夫人多少吃一點......」

　　吳映潔不禁失笑。「好，我吃一點就是了。」

　　「這才對。」婢女轉憂為喜地說。

　　她才端起碗，吃了兩口。「小月，我看你現在到大少夫人那兒去打聽一下，看看玉疆的情況怎麼樣了，再回來跟我說。」

　　婢女回了聲「是」便去辦了。

　　「我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這樣心神不寧的？」吳映潔不免自我解嘲。「我應該要相信相公對我的真心，更要相信他的為人......」

　　無論大嫂是不是對相公有情，那都無關緊要，因為她必須去相信相公，要相信他對自己的心意，吳映潔定了定心神，不要再胡思亂想。

　　吳映潔吃了幾口飯，然後喝了半碗湯，就把筷子擱下，實在沒什麼胃口，在等待婢女回來之際，便倚在床頭上，閉目假寐。

　　等了好一會兒，就在吳映潔快睡著時，婢女總算回來了。

　　「情況怎麼樣了？」她馬上睜開雙眼問。

　　婢女將問來的事說了。「聽常福說玉疆少爺剛喝下了湯藥，人還在昏睡，大概要到快天亮才知道燒退了沒有。」

　　「是嗎？」吳映潔又吶吶地問：「那......二少爺和大少夫人他們......」

　　「他們都守在玉疆少爺的寢房內。」婢女不疑有他地回道。

　　「嗯。」吳映潔心口有些沈甸甸的。

　　雖然不斷地告訴自己要信任相公，房裡也還有小廝和伺候的婢女在，不可能獨處，可是想到兩人要這樣面對面一個晚上，就是無法不去在意，她終究只是個心胸狹窄的女人，想要完全獨佔自己的相公，吳映潔苦笑地思忖。

　　而接下來的時間可以說是難熬的。

　　外頭夜色愈深，吳映潔也愈沒有睡意。

　　婢女並不懂主子此刻的心思。「二少夫人別太擔心，以往要是玉疆少爺生病，只要有二少爺在旁邊照料，很快就會沒事了。」

　　「我知道。」吳映潔明白相公一定會衣不解帶的悉心照顧兄長唯一留下的兒子，絕不會讓他出事的。

　　「二少夫人還是早點就寢吧。」婢女忍住打呵欠的衝動勸說道。

　　吳映潔左思右想，還是決定親自去看看。

　　「走吧！」她去取來披風圍在肩上，昂起秀麗的下巴，眼神堅定地說。

　　「二少夫人要上哪兒去？」婢女一臉驚疑不定。

　　「當然是去玉疆那兒。」嘴裡說著，吳映潔已經往房門外走了。

　　「等奴婢一下......」婢女連忙去找了燈籠過來，好為主子引路。

　　一路上，吳映潔的心思千回百轉，想著待會兒見了大嫂該說些什麼，又該怎麼說服相公讓她留在那兒，不想讓懷疑的種子在心頭紮根，可是又無法全然地放心，這樣的矛盾情緒讓她愈走愈快了。

　　「二少夫人走慢一點......」婢女提高燈籠，好照亮前頭的路。

　　她深吸了口氣，要自己別急。

　　婢女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攙著主子，要是摔倒了，自己可是擔待不起。「二少夫人小心腳下，往這一邊走......」

　　吳映潔無心再想其他的事，一步步地往周宜霈居住的院落走去，也在婢女的帶路下，愈來愈接近玉疆的寢房。

　　隔了一段距離，就見一名婢女端著原封不動的晚膳，步出燈火通明的房門，吳映潔知曉大概就是那一間了。

　　婢女舉高手上的燈籠。「二少夫人，就在前頭。」

　　「嗯，咱們過去吧。」吳映潔按捺住略帶焦躁的心情說。

　　就在這對主僕倆慢慢走近的當口，待在寢房內的周宜霈也正坐在床沿看著兒子，見他不再發出囈語，小臉蛋上的紅潮也逐漸褪去，真的安心不少。

　　邱勝翊用掌心探了探侄子的額頭。「雖然還沒有完全退燒，但是看來大夫開的藥方子確實有用，大嫂可以放寬心了。」

　　「是啊。」周宜霈總算露出了喜色。

　　他這才將注意力放在周宜霈身上。「大嫂應該也累了，不如回房歇會兒，這兒讓我來就好。」

　　周宜霈柔怯地搖頭。「我還挺得住。」

　　「玉疆就只剩下你這個娘，大嫂可不能累倒了。」邱勝翊溫聲地說。

　　她緩緩地起身。「我真的沒事......呃......」才這麼說，兩腳有些站不穩，搖晃了兩下，就要往前傾倒。

　　「大嫂！」邱勝翊本能地伸手攙扶。

　　「我......」周宜霈頭一回跟他這麼接近，幾乎是靠在邱勝翊的胸前，可以明顯地感受到屬於男子的氣息和體溫，就連死去的相公都不曾讓自己如此臉紅心跳，唯獨只有他......

　　周宜霈倏地滿臉通紅，才想要站直身子，抬起眼瞼，正巧越過小叔的身側，瞥見站在房門口的吳映潔，不知怎麼，就這麼改變主意，沒有馬上保持距離，壓抑已久的私心在這一瞬間勝過禮教。

　　就算她一輩子都得不到，也不想要這個男人被其他女子所擁有，這個念頭讓周宜霈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是邱家的大少夫人、邱勝翊的大嫂，只是個想要被疼惜被寵愛的平凡女人。

　　而沒想到會撞見這一幕的吳映潔先是愣住，接著嬌顏一沈，因為瞧見了周宜霈眼中的挑釁，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不過卻已經看得一清二楚，目光不由得掃向屋內，想到剛剛出去的婢女，還有相公身邊的小廝也不在其中，所以就只剩下他們和生病的玉疆，是最容易造成誤解的場面。

　　吳映潔，你要冷靜！

　　面對眼前的情況，一定要更加小心地處理......


　　腦中有個聲音一直在提醒吳映潔，如果大嫂的目的是希望她產生誤會，然後懷疑相公，導致他們夫妻失和的話，更不能在這時候著了對方的道。

　　她要沉得住氣。

　　邱勝翊此時也不能為了避嫌而推開周宜霈，只能先確定她是否站穩了，才能鬆開手掌。「大嫂沒事吧？」

　　「我......可能真的有點累了......」周宜霈羞窘地說。

　　他正要再勸大嫂回房休息，就聽到身後的聲音。

第7章(2)

　　吳映潔出聲輕喚：「相公。」

　　「娘子？」邱勝翊循聲回頭。「都這麼晚了，娘子怎麼過來了？」

　　周宜霈連忙將手腕抽回去，故作心虛地說：「二弟妹，你可別誤會......」

　　經大嫂這麼一提，邱勝翊才想到眼前的情況很容易引起誤會，不過他自認行得正、坐得直，態度自然也就坦坦蕩蕩。

　　「大嫂別緊張，潔兒不會誤會的。」他反過來安慰周宜霈，畢竟一個寡婦更怕名節不保。

　　聽見相公如此信任自己，吳映潔曾經冒出頭的疑心也一掃而空了。「我想大嫂多半是累了，還是讓婢女陪你回房睡一會兒，玉疆讓我和相公來顧著就夠了。」

　　吳映潔一直沒有去點破周宜霈對自己的小叔懷了不該有的情感，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顧及對方的名節，更不想壞了她在公婆心目中的好印象，從此活在眾人的指指點點當中，那種日子有可能會要了她的命，所以只希望她能快一點想通。

　　邱勝翊讚許地望了妻子一眼。「沒錯，大嫂就先去歇著吧。」

　　「我......」周宜霈有些挫敗，沒想到二弟妹這麼沉得住氣，沒有上當。

　　不待周宜霈把話說完，吳映潔嗓音輕柔，但又帶著幾分強硬地喚來自己的婢女。「小月，你先扶大少夫人回房休息吧。」

　　周宜霈進退兩難。「那......就麻煩你們了。」在小叔的面前，她又不能嚴辭拒絕二弟妹接近自己的兒子，只好勉強地點了頭。

　　以為她還是不太放心，邱勝翊沉聲保證。「玉疆若是有任何狀況，我會馬上讓婢女去通知大嫂。」

　　「那我先回房了。」周宜霈垮下肩頭走了。

　　吳映潔凝睇著她離去的背影，只能歎氣。

　　「我還以爲娘子早睡了。」邱勝翊執起妻子的玉手，溫柔地說。

　　吳映潔只是橫了一眼，甚麼話也沒說。

　　「娘子該不會......」他的表情頓時有些慌張。「真的誤會剛剛的事了？我不過是扶了大嫂一把，免得她跌倒了，只是這樣而已。」

　　「相公不需要跟我解釋。」她只想惱他沒有看出周宜霈的用心。

　　邱勝翊瞅著她半晌。「娘子不信我？」

　　「我要是不信你，方才就會開口質問了。」她在心裡歎息。「我只是......」不相信那個女人。

　　其實吳映潔心裡也相當不解，如果真的被她當面戳破了、揭穿了，對周宜霈自己可沒有一點好處，為甚麼不害怕？憑甚麼這麼有恃無恐？是因為倚仗著公婆一定會選擇相信她嗎？

　　確實也是如此，畢竟周宜霈比她早了好幾年嫁進邱家，一向謹守婦道，公婆待她像親生女兒一般，說不定大家反而還會認為是她蓄意造謠，企圖挑撥，只怕連相公都不會諒解，吳映潔慶幸自己剛剛忍住了，真的做對了。

　　邱勝翊狐疑地追問：「只是甚麼？」

　　「算了。」吳映潔甚麼也不能說。

　　「咱們是夫妻，有甚麼話不能說的嗎？」邱勝翊眼底淨是不解。「難道我這個相公不足以依靠和信賴？」

　　吳映潔仰首望著高大偉岸的夫婿，先牽著他的手在桌旁坐下。「這十七年來，我所學到的事當中，其中一樣就是有些話只能擱在心裡，不能說出來，如果真要告狀，反而會害苦自己。」

　　邱勝翊沉吟了下。「如果真的受了委屈，就不該忍氣吞聲，自然要說出來，我好為娘子作主。」

　　「我當然相信相公會為我作主了，只不過前提是要看告狀的對象是誰，權衡得失之後才能做決定......」見邱勝翊啟唇，想要反駁這番話，吳映潔比了個手勢，要他先別開口。

　　「記得娘才過世沒幾天，有一天大娘跑到房裡，把一些爹以前送給娘的東西通通都拿走，我好生氣，要去跟爹告狀，不過還沒見到爹，就被府裡的奴才逮個正著，大娘便把我關在柴房一天一夜，連飯都沒得吃，所以我就學乖了，知曉告狀也沒用，因為我勢單力孤，而大娘也更加防著我，連想遠遠地看爹一眼都不行。」她比喻到這裡就不再說下去。

　　聞言，邱勝翊表情凝重，以及不悅。「這裡跟吳家不一樣，兩者也不能混為一談，娘子更不是勢單力孤，應該要相信我的判斷和處理方式。」

　　吳映潔看著他眼底的惱怒之色，考慮片刻，既然相公這個當事人都毫無所覺了，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只會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

　　「我......不能說。」她是有口難言。

　　「娘子這是不相信我？」邱勝翊知曉她生長的背景，當然可以體諒，但是連自己這個枕邊人都不被信任的話，又教他情何以堪？

　　「我自然相信相公，只不過......」吳映潔一臉欲言又止。「我真的不能說，要是說出來，也許會害死人。」

　　「有這麼嚴重嗎？」邱勝翊壓根兒就不信。

　　「也不會有人相信我的。」她苦笑地說。

　　他皺攏兩道眉峰，嚴辭厲色地駁斥妻子這番話。「無論娘子說些什麼，我都會選擇相信你的。」

　　「這件事相公絕對不會相信我的。」她也同樣正色地說。

　　因為相公只會認為她是善妒，甚至危言聳聽，從此不再相信她說的話，之前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感情也會跟著毀於一旦。她可不想到了最後，好像全是自己的錯似的。

　　「不可能會那樣！」邱勝翊低吼。

　　「算了......」吳映潔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讓這個男人明白。

　　「你說我不可能相信你說的話，其實從頭到尾都是你不相信我......」他既怒且悲地斥喝。「你知道不被自己所愛的妻子信任是什麼感覺嗎？」

　　「如果相公真的愛我，就不要再問了。」她眼眶發熱。

　　「你真的不說？」邱勝翊咬牙問。

　　「是。」吳映潔無奈地點頭。

　　邱勝翊抽緊下顎，不再說話，只是瞪著她。

　　就在這時，剛剛送周宜霈回房歇著的婢女回來。

　　他立刻朝婢女說道：「送二少夫人回去！」

　　「呃......是。」婢女也感受到兩個主子之間的氣氛鬧得很僵，縮了縮脖子，把眼神投向二少夫人。

　　吳映潔一臉急切地說：「我不是不信相公......」

　　「我很懷疑！」邱勝翊氣她的不信任，話也說得重了。

　　她臉色陡地刷白了。

　　「我......先回房去了。」吳映潔強忍著淚水離開了。

　　在回去的路上，婢女小聲地問：「二少夫人和二少爺吵架了？」

　　無心回答這個問題，她只是好難受。

　　難道真要說出來，才代表自己真的信任他嗎？吳映潔艱澀地思忖。

　　如果真的說了，相公就信嗎？

　　窗外天色大亮了。

　　吳映潔迷迷糊糊地醒來，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什麼時辰了？」她從榻上支起身來，口中喃道。

　　不過才動了幾下，吳映潔就覺得頭有些暈眩，所以不敢馬上站起來，還有這幾天似乎很容易疲倦，便坐在床沿等待身子舒服一點再叫人進來伺候。

　　婢女已經不知道第幾次推門進來查看，見到主子終於醒了，連忙走上前去。「二少夫人，早上門房拿來一封信，聽說是吳府的奴才送來的。」

　　「信在哪裡？」她心中打了個突，連忙問道。

　　「信在這兒......」婢女拿了已經擱在桌案上的信過來給她。

　　吳映潔很快地拆了信來看。「爹病了......」信上的內容確實讓人憂心，不過想到大娘居然會特地來通知她，倒是相當意外。「不管怎麼樣，還是得回去看看爹。」

　　「二少夫人應該餓了，奴婢待會兒就去把午膳端進來。」婢女趁她看信的時候說道。

　　她將信紙重新摺好。「午膳？已經午時了？」

　　「不是已經午時，而是早就過午時了。」婢女捧來衣服幫主子穿戴好。

　　吳映潔吃了一驚。「我居然睡那麼久......玉疆怎麼樣了？」

　　聞言，婢女笑咪咪地回答：「奴婢聽說玉疆少爺已經退燒，人也清醒了，大家總算可以安心了。」

　　「只要他沒事就好。」吳映潔有些遲疑地問：「二少爺......他有回來過嗎？」他是不是還在生氣？

　　婢女搖了搖頭。「二少爺從昨天到現在都待在玉疆少爺那兒，不過現在玉疆少爺沒事了，二少爺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對於婢女的安慰，吳映潔只是勉強地扯了下嫣唇，想到還得先跟相公說一聲才能回娘家。「小月，你再去玉疆那兒，看到二少爺就跟他說，有空請他回來一趟，我有事要跟他說。」

　　回了聲「是」，婢女就步出房門。

　　不過當婢女氣喘吁吁地來到玉疆的房裡，問了其他人才知道二少爺已經回去休息，不過卻不是回到跟二少夫人住的地方。

　　「啊…...常福！」婢女瞧見伺候二少爺的小廝，連忙叫住對方。「二少爺呢？二少夫人有事要請他過去。」

　　小廝打了好幾個呵欠，才開口回答。「二少爺人在客房休息，等他睡醒之後我再跟他說。」

　　「二少爺該不會真的跟二少夫人吵架了？」婢女真的開始擔心了。

　　「為了什麼事吵架？」小廝睜大眼睛問。

　　「不知道，就是怪怪的。」婢女也不太清楚。

　　「你也不要想太多了，就回去跟二少夫人說，有什麼事等二少爺醒了再說。」說完，小廝便用手捂著呵欠走了。

　　「這樣要我怎麼回去跟二少夫人說？」婢女朝他的背影嚷道。

　　小廝也是一晚沒睡，困得要命，擺了擺手就走了。

　　只不過當小廝來到客房，卻見主子兩手背在身後，站在窗前想著事情，看來是那麼的落寞，教他忽然有種回到從前的錯覺。

　　「二少爺不再多睡一會兒嗎？」他想起婢女方纔的憂慮，莫非二少爺真的跟二少夫人吵架了。
　　邱勝翊沒有應聲。

　　他還在想昨天半夜跟妻子的對話，還是不確定她到底在隱瞞什麼，為什麼就是不肯說出來。

　　難道自己就這麼無法讓她依賴？

　　或者是做得還不夠多，才無法得到妻子的信任？

　　思及至此，邱勝翊不禁握緊手掌，有些氣餒，也有些憤怒，更多的是徬徨，實在想不出還能做些什麼。

　　「二少爺？」小廝又喚了一次。

　　「有事？」他沈聲地問。

　　「呃，二少夫人請二少爺有空的話過去一下。」小廝真的不希望見到主子又躲回這個地方來。
　　「二少夫人真的這麼說？」邱勝翊旋過高大身軀，臉上掠過淡淡的驚喜，心想或許妻子這次願意跟他坦白了。

　　「是。」小廝點頭回道。

　　他馬上舉步往外走。

第8章(1)

　　寢房——

　　吃過午膳，吳映潔又將信看了一遍。

　　「爹年紀也有了，就算只是小小的風寒也要注意......」真想馬上就回娘家。

　　她才這麼想，就聽見房門被人推開發出的聲響。

　　吳映潔抬起螓首，瞥見跨進門檻的高大身影，想要笑臉迎人，但是憶起之前兩人的爭執，所以不太成功。

　　「相公......」看來得等回去看過爹，再跟他好好談了。

　　邱勝翊唇畔掛著淺笑。「娘子有事要跟我說？」

　　「是。」吳映潔打算說完就出門。

　　他在桌旁的凳子上落坐，俊挺的臉部線條更柔和了。「只要娘子肯相信我，不管誰欺負你，或是受了什麼委屈，我都會站在你前面，為你遮風擋雨。」

　　「相公......」吳映潔怔怔地看著他。

　　「說吧，我在聽。」邱勝翊低沉的安撫嗓音讓她堅持不下去。

　　她知道不說不行了，也想賭一賭相公對自己的信任。「好，我說，不過在這之前，要先說另一件事。」

　　聞言，邱勝翊聽妻子肯說了，自然開心。「什麼事？」

　　「早上我收到娘家派人送來的信，說爹病了，所以我想馬上回去探望，因此先跟相公說一聲。」吳映潔說。

　　邱勝翊沉吟一下。「岳父病了，自然要回去探望，我讓奴才去準備馬車......要我陪娘子回去嗎？」

　　「不用了，玉疆才剛退燒，身子肯定還很虛弱，相公就留在府裡，我一個人回去看爹就好，信上也說爹只是染了風寒，休息幾天就會康復的。」玉疆可是公婆的寶貝孫子，一定會以他為優先，她自然不能在這時候把相公拉走，免得有心人在背後說她的不是。

　　他思索一下。「那麼就跟岳父說，過兩天我再去看他。」

　　「我也想要在娘家住上幾天，好好陪爹。」大娘既然都派人送信來了，應該不會反對他們父女倆多相處才對，她在心裡這麼想。

　　「嗯，這事我會跟爹娘說的。」邱勝翊沒有理由反對。

　　「謝謝相公。」吳映潔看著他正等著自己開口，屏住呼吸。「等我說了，也希望相公能夠相信我說的。」

　　邱勝翊微微一笑。「這是當然。」

　　「相公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發現，其實......」她嚥了下唾沫，等待著想要的答案。「大嫂她......一直喜歡著你。」

　　聞言，邱勝翊先是瞪著她，似乎不了解這句話的意思，接著彷佛看到潔兒頭上長了支角，或是眼前其實是別的女人，不是他所愛的妻子，接著眼底有更多的怒氣，漸漸地凝聚起來。

　　「你知道自己在說甚麼嗎？」他怒目相向地問。

　　吳映潔的心往下沉了。

　　她賭輸了。

　　「我當然知道。」吳映潔乾澀地說。

　　邱勝翊沉下臉孔，胸腔因漲滿怒火而起伏。「不！你不知道！這種話怎麼可以亂說？要是傳出去，你要大嫂怎麼做人？你是想害死她嗎？」

　　「相公......」她顫著唇。

　　他一臉不敢置信，怒瞠雙目。「你到底嫉妒大嫂甚麼？她只是個失去丈夫的可憐女人，為甚麼你連她都容不下？」

　　「我......」為甚麼要說出來？一切都完了。

　　在邱勝翊憤而拂袖離去之前，又冷冷地丟下一句話。「我會讓人準備馬車送你回娘家。」

　　聽見沉重帶著怒火的腳步聲走遠，吳映潔感覺眼底有甚麼東西在翻湧，從小她就學會無論遇到再痛苦難過的事都不能哭，可是......她再也沒辦法堅強下去了......真的撐不住了......

　　「我不是在嫉妒她......她是真的喜歡你......相公不也一樣不相信我？」她哽聲地喃道。

　　可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吳映潔知道她已經親手毀了好不容易和相公建立起來的感情。

　　不到半個時辰，吳映潔便在婢女的陪同之下，坐上馬車返回娘家，她掀起布簾的一角，兩眼空洞地望著邱家的方向。

　　她還回得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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