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藻毒的毒性很強,孩子經過母親體內也染上了劇毒,只不過讓我想不通的是,那丫頭如何能活到現在?她早該在出世不久就死了才對。”她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
“咦?這也不對,王后娘娘和長公主所言中藻毒的症狀不盡相同,娘娘身子圓潤,又很能吃,隨時總是在吃東西,哪有食不下嚥的情形?”小全子插口道。
“我見到她時,她已是瘦骨嶙峋,而之前她是胖的嗎……”她深思了一會後,道:“原來如此,我明白吳寅也是如何解救下她的爹娘以及她了!那是食蟲,吳寅也在她體內養了只食蟲,此物不受藻毒影響,能讓她不停的吃,吃下的東西一半供養食蟲,另一半則由自己身子吸收,這才能讓她延命至今,可我猜近來她體內那只食蟲讓她養死了,所以她才會快速消瘦,最後就如所有中藻毒的人一般骨瘦如柴的死去。”
“若真是這樣,那王后娘娘不就沒救了?!難怪她不肯回到王上身邊!”小全子震驚的說。
邱勝翊跌坐在龍椅上,臉色慘白無血色。“食蟲死了,不可再養嗎?”他嗓音幹啞的問。
冶屏君搖頭,“所謂食蟲即是蠱的一種,一副肉體一生只能供養一次,再新養的不會接受他人遺留下來的舊軀體,我想,當年她的爹娘應該也是因為食蟲死去,才身亡的吧。”
“就……沒其它救命法嗎?”邱勝翊顫抖的再問。
“唉,隨著宿星王族盡滅,屬於他們才有的解藥也已失傳了……”
邱勝翊呆坐如泥塑木雕,久久都無法動作思考。
這夜,上弦宮來了一個眾人皆以為死了的人,而他也確實像個半死不活的人。
由九華宮的宮牆跌落後,他瘸了一隻腿,過去俊秀挺拔的模樣已不復見,整個人散發著頹廢與腐敗之氣。
“我知道她在哪。”他道。
“說出來,朕會答應你所有條件,包括帝位!”邱勝翊毫不猶豫的說。
這人面容陰黯,“我爭帝位只是為吐一口氣,不願再苟且偷安,為他人俯首稱臣,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她,想她跟著我時能抬頭挺胸、意氣風發,只是哪會想到這反而害她毒發……”他哽了哽聲,語氣自責。“我不求帝位,只願她最後的日子能無所遺憾,以彌補我對她的過錯。”
邱勝翊沉下面目。“她在哪?”
“吳將軍在宿星海邊有一處茅屋,當年他救出映潔的爹娘時,便是藏身在那裡……”
半個時辰後,邱勝翊旋風似的離開了自己的寢宮,冶屏君得知兒子進宮,出來見他。
她望著自己模樣憔悴不堪的兒子,眼眶逐漸盈滿淚水,“你怪娘嗎?”
“怪。”劉權昕不掩飾對母親的恨意。
她心一揪,“我知你怪我,怪我保的是冶姓的天下,而不是劉姓的。沒錯,娘是偏向邱勝翊,可你是我懷胎十月所生,我又怎會棄你於不顧,只是這情勢你也瞧見了,劉族的聲望早教你爹給毀敗殆盡,即便有禦璽,相信他們也不見得會聽你的命令列事,他們對劉氏王族太失望,而冶家父子又將國家治理得太好,整個弦月四海升平、國富民強,到底誰還會再想恢復劉氏治國?
“娘早已認清劉氏天下既失便再也奪不回來,讓你別爭,只是不忍見你遭遇今日的局面,不忍你親眼見到劉氏的不堪,更不願你承受這殘酷的事實……娘錯了嗎?”
她一生任性驕傲,更曾愛上不該愛的人,但身為人母,她又怎會不顧自己的孩子,這份長期被親生子誤解的心,在這刻總算自己當面說清楚了。
寢內安靜了片刻後,終於傳出劉權昕悔恨的痛哭聲。
他失去了一切、失去了映潔、失去了江山、失去了一條腿,但至少,他娘最後告訴他,她是愛他的,這讓他長久冰封扭曲的心,終於有了溫度……
春暖花開的日子裡,海岸邊有座桃花林,桃花多嬌,灼灼芬華,滿是枝頭。
大魔舒展雙翼,颯然在無雲的天空滑翔而過後低飛進林。
多年來,她一直“重如泰山”不曾有“身輕如燕”之感,如今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跑。
桃花落下枝頭後隨風輕揚,而她,彷佛那片片輕飄飄的花瓣,在桃花林中恣意飛揚。
然,花瓣有風送,那自己是誰帶著她飛揚呢?
誰呢?
吳映潔睜開沉重的眼皮,努力要看清楚。自己很久沒有睜開過眼睛了,眼眸溫得很,但究竟是誰呢?是誰抱著她?
呵呵,原來是個美男子,瞧他眉眼如邱勝翊、鼻唇如邱勝翊,嘿嘿,連神氣模樣都如他……
呵呵,老天待她真不薄,知道她想念他,就讓她夢見與他相像的人。
“嗨,你會說話嗎?”
他點頭,“會的。”
“天啊,你連聲音都好像他……”
“像誰?”
“我愛的那個啊!”
“哪一個?”
“那脾氣很壞,有著刀子嘴的男人!”
“既然脾氣壞,又刀子嘴,你愛他做什麼?”
“就愛啊,脾氣壞是因為他是帝王,這叫威怒天下,至於刀子嘴,你沒聽過豆腐心嗎?他那個人啊,嘴壞心不壞,待我極好。”
“那這樣你還不回去他身邊,不怕他等急了嗎?”
“他急了嗎?”
“急了。”
“那你替我告訴他,我……回不去了。”說著一哽,一滴淚瞬間滾落她臉頰。
他輕輕為她拭去淚珠。“回不去沒關係……他說,他來。”
“讓他別來,還是回去吧,我現在的模樣很醜。”
“他說不醜,他見過你更醜的時候。”
“什麼時候?”
“小時候滿臉雀斑像個芝麻包子的時候。”
“他見過?!”
“見過,你還強迫他買下風箏,那時甚至膽大的爬上他的肩,抓他的發,差點讓他要人將你的頭給砍了。”
“原來……他便是那個弄壞我風箏又不買的壞蛋啊!不過,那時我確實夠醜的,難怪他記住了……”
“他說,你那醜樣,他會記上一輩子。”
眼淚如一道河水,徐徐流下。“他還說了什麼嗎?”
“沒說什麼了,就是讓你再變胖回來,他不習慣瘦子。”
“就說他眼光奇怪,怎會喜歡胖子?”
“不是奇怪,是獨特,他喜歡胖乎乎,腰上掛著一簍油的女人。”
“那我就說自己現在醜,又幹又扁,他見了定要嫌棄。”
“吃胖了不就不醜了。”
“吃不胖了……”
雄由頭頂丟了塊肉乾下來,掉落在她的胸口上。
“它讓你吃些,多吃些自然就能胖回來。”他說。
“怎麼這只大鷹也像我與他養的鳥兒子雄啊?莫不是他也來了?”
“……”
“我不見他喔。”她忍住悲酸的說。
“……不見就別見了,你高興就好,不過,你可是天底下第一人敢拒見皇帝的。”
“那我真夠了不起了。”
“王后是有點特權的。”
“就是說啊,當王后就是這點好,能囂張,不過……能不能請你再幫我轉告他,就說我這王后連一天的職責都沒盡到,還是讓他收回去吧,別白占了這個人人都想要的位置。”
“既然人人都想要,你還捨得讓他收回去?”
“是捨不得啊,可是很多事強求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