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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完] 偽嬌皇 (鬼王)
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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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改+完] 偽嬌皇 (鬼王)

吳映潔很想哭,為救人落水穿越到古代已夠倒楣,

居然還是跟個女皇交換身份?!拜託,女皇很忙的,

肩上扛著全國百姓的生計安危,她怎麼可能勝任?

問題是,想當個昏君,還得問問垂簾聽政的未婚夫肯不肯,

怕她誤國,他天天起早押她上朝、到御書房批奏折,

要是她不小心在早朝上打盹,就得當心遭他「暗算」,

奏折上的批示更不能亂寫,否則等著被他念到頭上長虱子,

最可恨是,宮女太監拿他的話當聖旨,而她說的就全是屁!

女皇當得如此窩囊,她索性暗示想將皇位禪讓給有能的他,

而她,甘願當他背後的小女人,誰知他聽了不喜反怒,

為懲罰她的不受教,恨鐵不成鋼的他,

竟決定直接幫她「轉大人」……

[ 本帖最後由 紫夢 於 2017-5-23 00:1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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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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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炎熱的七月天,台北市公車搖搖晃晃的行駛在車水馬龍的大馬路上。

  車上,吳映潔摀住嘴巴打了一個又一個的呵欠,努力的抵抗睡意,但車子走走停停的,終於,瞌睡蟲大舉來襲,坐在靠窗位置的她,「叩」的一聲,腦袋重重的撞到車窗又彈回來,接著,腦袋改成上下晃動,然後,車子一停,「叩」第二聲,腦袋再次撞向車窗又彈回來,繼續上下點。

  她身邊坐了名年約九歲的小女孩,瘦瘦小小的,臉上不時露出驚恐的表情,就擔心這個長得美美的大姐姐會整個人倒在她身上呼呼大睡!

  「叩」的一聲,吳映潔頭又撞了車窗一下,靠在一角睡得更沉了。

  小女孩害怕的眨眨眼,無助的抬頭看著站在她座位旁的媽咪,本想向媽咪求救,卻見她也閉著眼睛在養神。

  是啊,昨晚剛滿月的妹妹吵了一整晚,再看看這塞得滿滿都是人的沙丁魚公車,好像都沒人注意她身邊的大姐姐一直在撞車窗......

  小女孩才剛想著,就發現公車靠站了,司機還站起身來,回頭朝後大喊,「下車了,吳映潔!」

  驀地,像回聲似的,有好幾名乘客也跟著喊,「下車了,吳映潔!」

  然後,她就看到睡到差點流口水的大姐姐驚醒。

  吳映潔急急忙忙的從座位上起身,臉兒紅紅的起身越過小女孩,努力的擠進快要塞爆的乘客中,一邊歉然的道:「借過!謝謝。」

  「為什麼那麼多人會知道大姐姐要下車?」小女孩真的很好奇。

  「媽咪也不知道。」母親挨著她坐下。若不是轎車拋錨,她哪會坐公車?

  「因為不叫她,她會睡過站。」

  坐在前面的老婆婆回過頭來笑容,「那位姐姐晚上工作,所以,這會別人忙著上班、上課,她才要回家睡覺,因為老是下錯站,她才拜託司機先生提醒她,久而久之,一些熟面孔也會提醒她。」

  「是喔。」小女孩明白的點點頭,好奇的雙眸望向車窗外,正好看到那名大姐姐踉踉蹌蹌的從後門擠下公車。

  吳映潔吐了口長氣,隨即走到前門跟司機招招手,「謝謝,司機伯伯。」

  見其他乘客也笑笑的跟她揮揮手,她尷尬的彎腰行禮,正要走時卻對上幾乎把臉貼在車窗上,睜大眼睛看著她的小女孩。

  吳映潔朝她困窘一笑,一直到公車離開視線,她才揉揉沉重的眼皮,往住家的巷道走去,只是——她的眉頭突地一皺,伸手揉了揉開始感到疼痛的腦袋。唉,她肯定又撞了車窗好幾回,痛啊!

  算算時間,從放暑假開放,她就當起夜貓族,日夜顛倒雖然辛苦,但至少錢多多,而且,一旦考上期貨分析師執照,她大學畢業後的路就更寬廣了!

  辛苦一定會有代價的!加油!吳映潔!

  在心中喊口號的她經過一處廢棄工地時,竟從生銹斑剝的鐵皮圍牆缺口見到兩名五、六歲的小男孩在水坑旁玩耍,那其實是挖空的地基,因為近日不斷下雨,才形成了一處大水坑。

  「快點,我的遙控汽船贏過你了。」其中一名男孩得意的笑。

  「我會馬上追過你!」另一個男孩不服氣的大叫。

  「嘿!你們別在那裡玩......」

  吳映潔話都還沒說完,小男孩的尖叫聲陡起,「啊——」

  接著是另一名男孩驚惶失措的聲音,「救命啊!救命!」

  她急急跨過橫亙在入口的「禁止進入」的路障,就見到一名男孩落水,在泥水裡載浮載沉,又咳又嗆的伸手要抓東西,另一名孩子趴臥在水坑旁,手臂伸直的哭叫,「快抓我的手,快啊!」

  她立即丟下皮包,脫下布鞋,跳進水坑裡,奮力游向那名拼命胡亂拍打哭叫的男孩,「別怕,我抓到你了!」

  她試著穩住驚惶失措的小男孩,但他太害怕了,整個人緊緊的巴著她不放,迫使她必須用更多的力氣來撐起自己,才不至於被他拉著往下沉。

  「別怕,別亂抓......」她努力游著將他帶到水坑邊,再使盡吃奶力氣的將他推上去,「快,爬上去啊,快......」她氣喘吁吁的催促,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終於讓小男孩成功的爬上去,可是,虛弱無力的她就這麼往水面下沉......

  「姐姐!姐姐......有沒有人?救命啊!」

  兩個孩子的害怕叫聲離她愈來愈遠、愈來愈模糊,她快要不行了?

  不!不可以,她這麼努力的生活......不可以......太不公平了!老天爺!

  就在她的意識即將渙散之際,一道刺眼的光突然射向她,她恍然回神,似乎看到甚麼光影。

  但太陽的燦光愈來愈高,水面上的光影也變得格外刺眼,她的呼吸也愈來愈急促,迷迷糊糊的,她隱約聽到一名女子的怒斥聲,「你膽敢擋朕的去路!你敢碰朕?放手!」

  水面上倒映出兩道高矮不一的身影在糾纏拉扯著。

  先別吵,救我——我在下面啊!吳映潔想大喊救命,但喉頭滾動,甚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偷溜出皇宮的女皇被發現溺斃在這湖裡,很可憐啊!」

  桀桀的奸笑聲傳入水面下,變得模糊,她愈想聽清楚愈聽不明白,但直覺的對這個聲音感到厭惡!

  「身為朕之皇叔,又是朝中要臣,膽敢包藏禍心,簡直罪該萬死!」

  是誰?又在說甚麼?好像很有氣勢。吳映潔努力的想睜開眼,但僅看到一頭長長的黑色髮絲在粼粼光影中飄蕩。

  怨恨的嗓音再次沉沉的、矇矇的往水面下墜。

  「死?先死的是你哥,而我,只要拔除你這余留的根蔓,帝位唾手可得。」

  「你想幹什麼?不要!來人!有沒有人啊!」

  「甭叫了,反正你無心處理朝政,夜夜溜出皇宮玩樂,我助你一臂之力早登極樂世界。」

  「不要......不要......」顫抖的嗓音微弱的往下沉。

  怎麼了?怎麼這聲音雖然模糊,但又急又怕的。吳映潔也急了、慌了,恨不得游上去看個究竟,幫幫忙。

  「撲通!」突然一聲巨響,一襲紅羅金錦的身影被推落湖中,身影縹縹緲緲的愈墜愈深,同一時間,吳映潔身體四周突然被乍現的金光包圍,接著,一股無形的力量推著她從水底不停的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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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1)

  搖搖晃晃,公車又在搖搖晃晃了,這段柏油路好像在補破網似的一天到晚施工,偏偏重新鋪上的柏油又不平整,坑坑洞洞、高低起伏的,讓人像在坐碰碰車。

  半夢半醒間,吳映潔以為自己又在車上睡著了。

  她應該張開眼睛看到了哪裡?要不,等到司機跟乘客們喊她下車又糗大了,可是,她真的好困喔。

  「呼——呼——呼——」可是好冷啊,應該跟司機說冷氣開太強了......她不由自主的打了陣哆嗦。

  「很冷嗎?陛下,請你再忍一忍,馬上就到皇宮了。」

  誰?是誰在說話?吳映潔皺了皺柳眉,眨了眨後睜開眼睛,瞳眸立即瞪得老大。怎麼她不是在公車內?而是躺在一座有著紗簾的亭子裡。

  不!這亭子還會移動,而且,喀啦喀啦的......她突然明白過來。天啊!她是坐在馬車裡,而這馬車的內部寬敞,裝飾華麗,她頭枕著的軟墊好舒服,身下的軟床更是軟硬適中,只是,身子怎麼濕漉漉的?

  還有這兩個——她莫名其妙的瞪著跪坐在身旁的少女。怎麼身著粉色古裝?她都被搞糊塗了。「你......」

  只見其中一名清秀女子一臉關切的傾身,「陛下,您被一名婦人發現渾身濕透的躺在魁星湖畔,也好在她通報得早,我跟筱婕才能在不驚動攝政王的情形下,找了盧太醫趕過來。」

  吳映潔困惑的眨眨眼。陛下?喊她嗎?

  「是啊,盧太醫已為您把過脈,您一切安好,請放心,只是我和子晴得趕快把您送回去,陛下身上穿了件怪衣裳,若被攝政王瞧見,只會陡增爭執。」另一名看來同樣乾乾淨淨的少女溫聲說道。
  盧太醫?攝政王?怎麼回事?在拍古裝戲嗎?不對啊,她又不是演員。吳映潔一臉納悶。還是她在作夢?

  詹子晴和張筱婕早已習慣這個行事叛逆的主子,脾氣一來,悶不吭聲是常有的事,所以解釋完情形後,兩人即將頭垂低,不再直視女皇。

  吳映潔一雙明眸滴溜溜轉一圈。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馬車一路快速的駛進富麗堂皇的皇宮,吳映潔像劉姥姥進大觀園,透過搖曳飄動的紗簾,睜大眼睛看著馬車外的景致,雕樑畫棟的園林造景、假山流水,一些在古裝戲裡才看得到的侍衛、太監及宮女,還有金碧輝煌的宮殿,她瞧得目瞪口呆,益發肯定這是個夢!

  驀地,馬車停了下來,兩名古裝少女溫柔的用綢被裹住她身上那她們所謂的奇裝異服,這才拉開紗簾,馬車旁已有人放了矮凳,必恭必敬的站著。

  兩名少女小心翼翼的扶她下了馬車後,五、六名年輕女子立即迎上前來,這群人簇擁著她,很快的將她迎進美輪美奐的宮殿。

  到底要帶她去哪裡?她開始感到不對勁,尤其是手臂,兩名秀麗女子扶著她的手竟然是有溫度的!

  一路往內院走去,所經之處都是金燦燦的,不管是雕飾、擺設,都像都會精品店裡的高檔貨,看得她是目不暇給,終於,她被帶進一個大房間。

  這應該是浴室,四周還雕龍雕鳳的,從龍鳳口中吐出冒著煙的熱水,整間浴室裡氤氳著熱氣。

  在吳映潔仍瞠目結舌的打量時,七、八個宮女圍上來,綢被一拉開,她們看著她身上的帽及牛仔長褲紛紛倒抽了口涼氣,旋即突覺冒犯,急得要下跪,但在詹子晴和張筱婕眼神的示意下,連忙斂下心神伺候。

  只是這個十六歲女皇怎麼老是不按牌理出牌?

  溜出宮外惹是生非已夠教人頭疼,這身詭異的服裝又是打哪兒弄來的?還有裡面不像肚兜的怪內衣同樣讓她們看得冷氣頻抽。

  所以,吳映潔可說是被她們七手八腳給剝得一絲不掛,既然被剝光了,她連忙跳進浴池裡,雖然都是女的,可她還是會不自在。

  但沒想到,這些少女竟對著她撒起玫瑰花瓣,香得她直打噴嚏,在她捏著鼻子拼命哈啾時,她們的手還摸了上來,開始幫她洗澎澎,真是夠了!

  「你們幹什麼?快走開!別亂碰啊,會癢,哈哈哈......不要......哈哈哈......」

  她尷尬不自在的直想躲,好幾回還被搔到笑不停,但十幾雙手仍是在她的裸體上搓搓揉揉的,一邊還跟她道歉,「時間快來不及了,請陛下見諒。」

  「啊——啊呀——甚麼跟甚麼嘛。」她雞皮疙瘩頻冒,頭皮發麻,在這熱呼呼的水池裡閃無可閃,被摸得徹底,服侍的宮女更是被她潑得渾身濕。

  「已經卯時了,快!快!」

  詹子晴和張筱婕忙不迭將主子又從溫池裡拉出來,眾人手忙腳亂的,又是擦乾身子,又是為她穿上肚兜、單衣,一層又一層的衣服覆上她的身,除此之外,幾名宮女也忙著為她擦拭那一頭濕漉漉的長髮。

  「快啊!快。」

  一群人簇擁著她又往前走去,她也被弄得好緊張,再加上,直覺告訴她,她好像非存在在夢境裡,這些像宮女的古人究竟是鬼是人?她真的嚇壞了,傻乎乎的任由她們這樣那樣。

  「臉色這麼差,要不要再差太醫來瞧瞧?」

  「不成啊,攝政王隨即就到,這副模樣見不得。」

  詹子晴和張筱婕一人忙著為她梳頭,另一人忙著在她臉上又塗又抹,吳映潔想說話,但胭脂點上了,想要動,水粉又塗了上來,雙手讓幾個女子又是戴上戒指、手環,項鍊也是一件件的往她身上套,一陣人仰馬翻的,吳映潔不過端坐在位置上,就已覺得頭昏腦脹。

  終於,她像只開屏的孔雀般被扶起身,頭卻跟著一斜——

  「陛下!」眾女們驚呼一聲,她則嚇得忙扶住那頂花冠,並跌坐回椅上。

  這鬼東西叫鳳冠吧?重死人不償命嗎?

  雕著龍鳳,鑲有各色珠寶鈿金、還垂珠簾,搖一下頭,珠簾晃了晃是挺有趣的,可真的重啊!

  還有,她這身衣裙更是金光閃閃,金黃色又綴紅,腰間繫了寬帶,紅羅長裙,還披了霞帔,簡直可以去演武則天了!

  「君無戲言,看來陛下又食言了。」

  食言?吳映潔循著聲音來源看去,就見門口一名男子優雅佇立,俊貌過人,身著紫色圓領錦袍,膚色如玉,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尊貴氣息。

  「攝政王。」

  所有宮女朝他屈膝行禮,當然也明白他指的食言是早朝的時間又被延誤了。每犯一次,陛下就說不會有下次,但總是有下次、下下次......

  「陛下尚未睡醒?所以一臉困惑?」邱勝翊掀唇道。

  吳映潔悄悄打量著他。看起來沉穩內斂,說起話來也文謅謅的,可是看著她時,黑眸倨傲又帶著抹冷冷的嘲弄,而她一點也不明白為甚麼。

  邱勝翊以眼神示意她身後兩名宮女,詹子晴兩人立即明白的再次扶起她,「我們該走了。」

  走?走去哪?這一身華麗又累贅的打扮,讓吳映潔走起來格外辛苦。她沒有忘記剛才眾人叫那個男人攝政王,可見應該是甚麼皇親國戚,但瞧剛剛他跟她說話的神情態度,可一點都不謙卑。

  一行人隨即走進華麗宏偉的殿門,這是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兩旁有盤龍金柱,居中有一把亮燦燦、鑲嵌珠飾的大椅,大殿兩旁站了一大群人,全都戴著官帽,有老有少,垂首肅立,至於那名美如冠玉的男子則走至斜對向的另一把大椅,他也有椅子。

  但她無暇多想,在宮女的攙扶下,她走上三層階梯,來到金椅前,一回身,如雷呼聲宏亮整齊——

  「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這在演哪出戲?喊她萬萬歲嗎?她目瞪口呆的看著眾人全朝著她跪了一地,個個頭也不敢抬。

  轟隆隆——她是被閃電劈著了吧?要不,她,一個嗜錢如命的平凡女生有甚麼能耐當皇帝?這肯定是夢,一個她想早點脫離舅媽家、想賺錢想瘋而發的白日夢!

  對,是夢,所以,她用盡吃奶力氣的捏自己的臉頰,「啊——」

  甫痛呼一聲,一道犀利眸光就射過來,她直覺的摀住嘴巴,但忍不住在心中哀號。真的痛死人了!她的眼淚都飆出來了。

  不是夢!真的不是夢?她的眼睛愈瞪愈大,額上冷汗也開始冒出來。可能嗎?那些穿越古代的故事不是作者胡謅亂編的?

  吳映潔仍覺得不敢置信,但眼前,文武百官黑壓壓的伏跪一地是真的呀!

  她怔怔的看著那名俊美男子,拖著微微顫抖的雙腳走到金椅要坐下,身子一彎,突然又不動,而邱勝翊以為她已入座,遂跟著就座,沒想到她竟然以要坐不坐、要站不站的姿勢僵立著。

  他蹙眉看她。又在做甚麼了?

  吳映潔咬著下唇。這是龍椅啊!是尊貴無比的帝王才能坐的,她這個小人物真的能坐嗎?會不會一坐就爛屁股?還是就被拖出去斬了?

  邱勝翊一雙冷眼又射過來,就是要她快快坐下,不然一堆官員連抬頭起身都不敢,但他的冷眸,吳映潔可沒接收到,一顆慌亂的心掙扎於坐或不坐?

  這女人真是驕蠻,從不懂得將心比心!邱勝翊抿緊唇,傳音道:還不坐下!

  耶?她嚇得挺直腰桿,一手撫著怦怦狂跳的胸口,急得左看、右看。好恐怖啊,她的耳旁怎麼會冒出男人的聲音來?有鬼嗎?她頭皮發麻。

  還不坐下,難道要文武大官一直跪下去?略顯不悅的低沉嗓音再次在耳畔響起。

  她慌張的眼睛總算對上邱勝翊的,也同時聽出來是他的聲音,可問題是,他的嘴巴明明是閉上的呀!

  對了,古代有功夫的嘛,像武俠小說裡寫的那樣,但也太嚇人了!她氣憤的瞪向他,卻見他眸中冷靜無波,僅瞟了她身後的龍椅一眼。

  好好好,坐就坐!她沒好氣的再給他一記超級大白眼,再以食指指指她的耳朵,然後以雙手打個「×」,希望他別再嚇她了。

  但那傢伙只是黑眸半瞇,又在她耳畔冒出幽靈音來,快坐!

  是!

  她無聲的咬牙回應,再想到他剛入座時,是先撩袍坐下,再優雅的往後靠。好歹她現在也算客串演出,總不能太離譜嘛。

  依樣畫葫蘆,她撩袍一屁股坐下,可沒想到椅子硬邦邦的,疼死她的屁股了!她整個人要往後靠,不料椅背離她老遠,她根本是往後倒下,嚇得她急忙找扶手要抓,卻怎麼也抓不著,「叩」的一聲,戴著鳳冠的後腦勺直接親吻椅子,她痛呼一聲,「噢~~」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有好心人將她差點沒折斷的小蠻腰給扣住。

  「甚麼鬼椅子,又深又寬的,欺負人啊!」揉著後腦勺,她皺眉低聲埋怨。

  「這是皇上才能坐的龍椅,不是每個人都坐得起的。」低沉嗓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她猛地一抬頭,這才發現那名俊美男子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她身邊。

  「喊聲『平身』吧,不管你是甚麼樣的心態,他們跪得夠久了。」

  他有必要跟她靠得如此近嗎?臉離她的只有咫尺之距,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輕輕的吹拂在她的臉頰上,她莫名的全身發熱,心跳紊亂。

  直到他回到座位坐定,她的心跳才稍稍恢復,艱澀的吐出低如蚊蚋,甚至顫抖的聲音,「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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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太小聲。

  他的幽靈音又在她耳邊響起,嚇得她又倒抽了口涼氣。這傢伙真是的!

  她毫不客氣的狠狠瞪他一眼,清了清喉,吼了一聲,「平身!」

  不意外的,那對冷眸又射向她,她也挑眉回瞪。誰怕誰?

  眾臣嚇了一大跳,但也算是鬆了口氣,總算能起身,可是有的年高體衰,跪得太久,還得有人幫忙才能站起。

  這一看,她可尷尬了,連忙朝他們猛點頭,「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吳映潔小小聲的致歉,差點沒有站起身彎腰向他們賠不是呢!

  接著,是一連串的國事上呈——

  「臣啟奏皇上,碧河決堤,下游百姓顛沛流離,請陛下......」

  「邊疆地區,異族蠢蠢欲動,務必派兵駐防......」

  「這次的收購米糧,白蘭國又無法無天的調漲售價,且幫稱忍痛割愛,佔盡便宜,為蒼生社稷之福......」

  「此舉不妥,恐傷和氣,並非利國利民之事,懇請女皇早早定奪......」

  哇咧,滿天星星,她根本聽不懂嘛!吳映潔滿臉困惑,一雙眼珠骨碌碌的轉來轉去,不時瞟向她左後方的男人。現在是要怎樣?她指了指耳朵,奇怪了,真要他幫忙給意見,他又不出聲了?

  朽木不可雕也!邱勝翊以高乘的內功傳音此語後,即起身向眾大臣不卑不亢的交代,「恭送女皇,奏折稍後呈上,群臣再自行退朝。」

  於是,各官員又來個跪禮,喊著,「恭送女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所以,她可以走了?她沒好氣的瞪著罵她朽木的古早男人,在心中嘀咕。再怎麼說她也是大經濟系二年級的高材生,離朽木可遠的咧!

  詹子晴和張筱婕上前擁著她,身後還有六名宮女跟上,然後,邱勝翊也從座位上起身,跟了過來。

  因為眼睛一直往後看,裙子又長,一個不小心,吳映潔踩到自己的裙子,往前栽倒。

  「陛下!」眾人驚呼。

  好在!一直在旁照顧的兩名少女反應快扶住她,要不,糗大了!

  「謝謝。」她朝她們嫣然一笑。

  詹子晴和張筱婕錯愕的互看一眼,這句話她們還是頭一次從主子的口中聽到,難掩惶恐,兩人異口同聲的急道:「這是奴婢應該做的。」

  該做的?那她該做的又是甚麼?直覺的回頭看了跟在她身後的男人一眼,沒想到他一出宮殿就往另一邊的迴廊走去。

  但宮女們的驚呼聲顯然引起他的注意,他也回頭看向她,四眼對上,他只是冷冷的微微點頭,就繼續往前走去。

  天哪,他那雙黑眸超帶電......她柳眉一皺。真是的!她在想甚麼?他再好看、有魅力,也是古人一枚耶,她就算思春,也得看對象吧!何況現在所處的時代渾沌不明的,她還是先搞清楚狀況吧!

  回到寢宮後,吳映潔就屏退一干宮女,僅留下詹子晴和張筱婕這兩個機警的丫頭,她先跟她們要了杯茶。

  很快的,一杯溫熱的茶水就放在黑檀木桌上,她喝了口,潤潤喉後,放下杯子,十指交握的放在腿上,一雙慧黠明眸來回看著站在一旁的兩人,清咳兩聲,這才開口,「我——不對,朕現在有問題要問,你們一定要好好回答,知不知道?」

  「是,陛下。」兩人對她福了福身,表情凝重。

  她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其他人後,小小聲的問:「請問這裡到底是哪裡?」

  兩人迅速的交換了下錯愕的目光,但隨即回答,「東風皇朝的皇宮。」

  東風皇朝?完了,她聽都沒聽過,但不管了,先瞭解她所在的國家、年代,以及一些該知道的事,才是當務之急。

  所以,得知她們的名字後,吳映潔以接近拷問的方式拋出一籮筐的問題,結果也不知道是她們訓練有素,還是原本的女皇就常不按牌理出牌,兩人是有問必答,表情平靜,沒有任何驚愕與不耐。
  至於那名她最好奇的男人,原來是東風皇朝的攝政王邱勝翊,他是太后那邊的親戚,與原本的女皇金潔是青梅竹馬,也是未婚夫妻。

  雖然年紀輕輕,但邱勝翊能坐上這個高位,憑借的絕不僅僅是傲人的身世背景,他曾率軍迎戰邊疆進犯的異族大軍,沉著冷靜的擊退勇猛逼近的敵軍,這才讓皇朝轉危為安,是人人稱讚的文武將才......

  由於,金潔的皇兄金賢即位前發生意外去世,她才會被拱為女皇,於是,太后下詔冊封邱勝翊為攝政王,要他盡心竭力輔佐新皇執政。

  又因兩人自小就有婚約在身,金潔剛過十五及笄,所以,奪后本想將婚事辦妥,讓兩人名正言順朝夕共處,可是金潔卻抗拒不從。

  聽到這裡,吳映潔的腦中就冒出個大問號。

  她不明白,一個出身名門的男人,驍勇善戰,又是朝早棟樑,長得雍容俊美,那金潔......

  她皺眉再問:「那我為何抗拒不婚?」

  這話問得直接,張筱婕和詹子晴面露為難,不知所措的互看一眼。這是主子的事啊,怎麼問起她們來了?

  「這題怎麼不答了?」吳映潔站起身來,困惑的問。

  張筱婕忙欠身道:「奴才猜,陛下明白攝政王並不是心甘情願要與您完婚,而是奉太后懿旨,雖然主子非常喜歡攝政王,當初也才會主動向太后央來這門婚事,但總有自己的傲氣,想等攝政王愛上自己才成親吧。」

  詹子晴也忙點頭,「就是就是,所以,女皇才會常常黏著攝政王,但每每又因為攝政王的愛理不理又氣呼呼的要懲罰他,女皇也很氣自己呢。」

  有什麼好氣的?感情本來就是不能勉強的,又不是付出,就一定能得到回報。她想。

  「不過,太后有意完成天王廟的祝禱儀式回宮後,就為女皇跟攝政王舉行成親大典,說是不再讓女皇任意妄為,做為人妻得學著莊重點……」

  詹子晴愈說愈小聲,頭也愈垂愈低。雖然是轉述太后的話,但就擔心主子聽了覺得刺耳,把氣出在她們身上。

  事實上,吳映潔根本沒在聽她後半段的話。跟那個冰塊早日成親?不成!不成!她驚惶失措的直搖頭,「我不要,絕對不可以的,我、我、我要請求太后取消這門婚事!」

  臉色一變,張筱婕急急屈膝下跪,「千萬不可以啊,女皇,事關攝政王的面子,而且,君無戲言,婚姻大事怎能說取消就取消,一個弄不好,可是會損及女皇您的聲威,請女皇三思!」

  「是啊,再說女皇分明是喜歡他的,呃,您認真想想,攝政王是多少王公貴族眼中的乘龍快婿,女皇不要他,日後一定會後悔的!」詹子晴只是沒膽說出女皇是先下手為強,要不,依她的個性、行為舉止,怎有機會跟攝政王結成夫妻。

  會不會後悔她是不知道,但是,她的確沒有權利取消婚事,畢竟她不是金潔啊!

  不過,原來邱勝翊是心不甘情不願被指了這門婚,難怪跟她說話時,口氣冷冰冰的。

  該怎麼辦呢?萬一等太后回宮,她不就得……她頭皮發麻,腦袋渾沌,急了、慌了,快步走到兩個貼身侍女面前,她雙手合十的傾身,「你們瞧我……哎呀,別跪了,靠近一點,你們再靠近一點,把我瞧個清楚點,拜託,我真的跟原本的女皇長得一模一樣嗎?有沒有一點點的不同?應該有的嘛,是不是?」她跟女皇沒有血緣關係,沒有理由長得一樣嘛,又不是雙胞胎姊妹。

  聞言,雖然覺得荒謬,但詹子晴兩人也只得硬著頭皮起身,在她的指示下,靠近、再靠近,都快臉貼臉的瞠大眼看著這張她們已伺候好幾年的美麗臉蛋,這才一連退後三步,屈膝低頭,「是,就跟原本的女皇長得一模一樣。」

  「怎麼會?」

  吳映潔雙肩一垮。雖然早就知道自己問了個傻問題,可是,沒理由一樣啊那到底是哪出了錯?

  她腦袋亂糟糟的,從睡醒到這會被一連串荒誕不經的奇遇搞得頭昏腦脹,再問下去,肯定會出現更荒謬、可笑的問題,因為她已經完全無法思考了!

  煩躁的走來走去後,她揮揮手,「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們。」

  「是。」

  兩名貼身侍女下去後,偌大豪華的寢宮終於只剩她一人,她呆呆的看著手指頭,還是不願相信的喃喃自語,「再確定一次,是夢,只是作夢而已,我會醒過來的,好!」她用力的一咬手指,「噢,痛痛痛......」她忙著手指含進嘴裡。

  老天爺,真的不是夢!那到底是發生甚麼事?誰來告訴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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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1)

  天靈靈、地靈靈,回應吳映潔的,只有一片寂靜。

  這讓癱坐在椅子上的她,沮喪得差點沒掉眼淚,但天生好強,在幾個深呼吸後,她告訴自己,「好,吳映潔,不要急、不要慌,想想在以為還在公車上睡覺前,在現代發生的最後一件事是......」

  她臉色陡地一變。溺水!當時為了救一個溺水的孩子,所以她......

  她倒抽了口涼氣。難道說,她根本就死了,才會借屍還魂?天啊!她感到毛骨悚然,嚇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但,不對啊!她剛到這個時代時,穿的明明是她的帽T和牛仔褲......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不管了,還是先看看這個金潔長得是甚麼模樣。沒錯,說起來,她根本沒機會好好看看這張臉!

  雙手摸著自己的臉,她急急起身衝到銅鏡前,湊近,瞧個仔細。

  嗯,這張瓜子臉,她的!一雙柳眉,是她的,一雙看起來驚恐且瞪大的黑白眼眸也是她的,還有這挺俏的瓊鼻,不是她的,又是誰的......

  她在心中唸唸有詞,手一路捏捏掐掐的,直到那開開闔闔卻始終沒有發出聲音的熟悉紅唇。

  呼!好家在!她吐了口長氣,拍拍胸脯。至少她的身魂一致,這代表她還沒死,沒有借屍還魂的聊齋怪事發生,而且這身打扮還有模有樣,挺美的!

  所以,可以確定的是,她是穿越時空,陰錯陽差的取代一名跟她長得很像的女孩當起女皇來了?不過難道古代女人長得比較老,她記得筱婕她們說過,金潔本人好像才十五、六歲,她都二十一歲了,外表總該有些差距吧。哎,不管了,總之,相較於借屍還魂的事,此刻,當女皇似乎沒那麼可怕了,這樣一想,她忍俊不禁的笑起來。

  「依禮,女子站不得依門,行不得露趾,自然,笑不得露齒——」驀地,邱勝翊那沉靜無波的聲音突然響起。

  她嚇得好大一跳,撫著心臟狂跳的胸口,抬頭瞪著闊步走進的男人。

  「人嚇人會嚇死人,你有沒有搞錯啊?」怎麼走路沒聲音啊!她真的嚇到心跳兩百了。

  「我說過,你貴為女皇,說話就不得再你啊我的,顯得輕佻而不莊重。」

  「琺,你這傢伙果真是奉旨來輔佐我當女皇的,渾身充滿著迂腐的氣質。」她嘟嘟囔囔的話刻意說得含糊不清,沒想到——

  他冷冷一瞪,「甚麼叫這傢伙?甚麼又叫迂腐氣質,天天偷溜出宮外遊玩,學的全是這些?」

  天天偷溜出宮?奇怪,這幾個字聽來怎麼有點耳熟,可就想不出來是甚麼時候聽到的。她努力的想著,卻愈想眼皮愈沉,竟然想睡了。對喔,這會外頭烈陽高照,不正是她睡眠的時間?

  見她無言駁斥,他便言歸正傳,「我們該到御書房去了。」

  她忍著睏著,看看他又指指自己。「御書房?你跟我?」

  看她一臉困惑,好像是第一次聽說,他忍著胸口的怒火,「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坐上皇位的,但是,既在其位,就盡其責,很多奏摺,我已代你批閱,要是你再不思長進,只想玩樂,我不介意將你床側的秘密通道給封死,讓你沒有機會溜出宮去!」

  若非太過仁慈,知道她需要宣洩白天的緊繃壓力,他早就將通道給封了,何必還多事的派武功高強的阿緯在傍晚時分守在通道出口,暗中保護她的安危,可看來,他的寬容並沒有讓她收斂,反而我行我素!

  好凶喔!明明女皇不是她,但她竟也被他叨念得心生愧疚,如果坦承她不是金潔,這傢伙大概會以為她在推卸責任,又把她罵個臭頭吧?

  「我知道了,就去御書房吧。」努力的裝出一臉懺悔的模樣,試圖他能消消火。

  「走吧。」

  跟著他走出寢宮,她刻意放慢腳步。不然,天知道御書房在哪?

  邱勝翊抿緊薄唇,覷她一眼,磨磨蹭蹭的,是要走還不要走?

  他乾脆闊步而行,走過一彎曲橋後,來到一座同樣是金碧輝煌的宮殿,但走進去,感覺就不同了,多了書香味,有好多好多的書架,卻空間寬敞,長長的桌上備了文房四寶,還有一堆她只有在朝廷大戲中看過的奏摺。

  她在他犀利的眼神下,走到椅子坐定,就見他端坐在她的正對面。

  他將一本奏摺交到她手上,「看看,告訴我準備如何批示。」

  「是。」

  她認命的攤開這本寫得密密麻麻的奏摺,偷偷覦他一眼,另一手則學他拿起毛筆在硯台上蘸了墨汁,煞有其事的一邊看一邊皺眉沉思,但是,一看他不注意,便將手上這本偷偷的塞回去抽出另一本,看有沒有簡單一些的。

  糗的是,有些字她連看都沒看過,結果換來換去,一本比一本還讓她頭痛。

  她到底在幹甚麼!邱勝翊一再壓抑就要爆發的怒火,手上的毛筆被他握得就要應聲斷裂。

  她以為她在買東西?貨比三家?好好的一疊奏摺,被她抽出來抽進去,都搖搖欲墜了,而她還自以為瞞過他,繼續換來換去?

  但吳映潔真的覺得自己快瘋了,這些奏摺涵蓋內容之廣,讓她看得是眼花撩亂。

  這本,貨幣改革寫了一長串,另一本是某高官因病溘然長逝要撫恤金,下一本是威遠將軍成親希望女皇親臨祝福,還有這本寫某官在公眾場合批評女皇不重國事,要她迅速緝拿以敬傚尤......

  老天爺,這些鬼東西她是要怎麼批示?

  問她買哪支期貨,她還比較有概念咧,因為,為了當一名有執照的期貨大師,尚未放暑假,她就逼自己在大半夜起床挑燈夜戰看期貨,一放長假,更是進入期貨公司工讀。

  美國芝加哥商品交易所的夏令時間都在晚上至半夜,往往等她忙完下班,都早上五、六點了,再撐到回家,她幾乎是累得倒頭就睡。

  暑假過去一個多月了,她已經習慣日夜顛倒的生活作息,而在古代的這一天真的好漫長,她是真的、真的撐不下去了。

  四周靜悄悄的,清風從窗口吹拂而入,她的眼皮愈來愈重,腦袋開始點、再點......終於,她的臉貼在桌上,右手的奏摺掉落桌上,左手的毛筆落在桌角,筆上的墨汁滴落好幾滴!

  沒想到她就這麼趴下了,邱勝翊擰眉看著她呼呼大睡的容顏。這樣她也能睡?直覺的,他要伸手喚醒她,但是——

  絕非他多心,總覺得她變得有些不一樣,至少這是頭一回,進到御書房後,她這麼乖的翻看奏摺,雖然習慣欠佳,抽來塞去的,可這也是第一次,她沒有朝他飛撲,上下其手,談些風花雪月的事......

  邱勝翊瞪著她睡得香甜的容顏。她又想玩甚麼把戲?

  ☆☆☆  ☆☆☆  ☆☆☆

  夜色深沉。

  鈞王府內,一處隱密的地下室裡,燈火通明。

  年屆四十的鈞王,是當朝女皇的皇叔,此刻他正氣勢非凡的坐在一張仿龍椅的大位,一幫心腹死黨則分坐兩側,個個臉色凝重,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原本鈞王已通知他們,他已行弒女皇,解決了肉中刺。

  待早朝時,魁星湖畔應該就發現了女皇浮屍,屆時,以國不能一日無君為由,讓眾臣推舉他為皇,誰知,金潔竟一如往常於早朝晚到,並無異樣。

  時間分分秒秒的經過,桌上茶水早涼了,密室的氣氛仍如冰窟,有人忍不住的打起哆嗦,如坐針甏。

  見眾人坐立難安,鈞王神情更為冷硬,偷偷瞄看他的心腹這下更是不敢動了。

  因為這位野心勃勃的王爺,右頰有道從眼下延伸到嘴角的陳年傷疤,接個人透著陰柔的氣息,一襲綢緞錦袍,貴氣有餘,神情冷戾,唯獨緊握的拳頭流洩出他心中的憤怒。她應該死了!

  此刻,他本該舉杯慶祝的,可為什麼她卻沒有死?一個不諳水性的丫頭跌入那麼深的湖裡怎麼能活?

  再說,她被他推入湖中,倖存的她怎麼可能不派人捉拿他?這一切都透著詭異。

  「你們都走吧,在這間密室裡所說的任何一句話、一件事,只要在宮裡內外定漏了風聲,我們都是在同一條船上的人,一個也逃不了!」他冷冷的道。

  眾人臉色刷地一白,旋即紛紛點頭,「明白。」

  等眾人魚貫的從密道離去,室內只剩下鈞王和他的貼身管事李銓。

  李銓忖度了下,上前一步,恭敬請示,「王爺,接下來,您有何打算?」

  鈞王深吸一口氣?「先觀察,我就不信她下一次還能這麼幸運。」

  「可是女皇知道王爺做了什麼,王爺不逃……」李銓話一出口,冷光隨即射了過來,他慌亂改口,「王爺自然不必逃,沒有證人,口說無憑,是不是?」

  「沒錯!」對,就是這個原因,那丫頭才不敢輕舉妄動吧!

  他可以說她是誣陷,不過,如果她以為放了他,他就會放棄登皇的野心,那她就太天真了!

  金賢因急病而亡後,他稱帝的想望就益發強烈了,只要再將金潔這塊礙眼的石頭搬開即可,沒想到一這塊石頭掉入深湖裡還能浮上來,實在可恨!

  李銓見他神情緩了些,忍不住又開口,「但太不可思議了,在那種狀況下,女皇怎麼還能存活?」

  當時,他先暗殺了劉俊緯,在魁星湖畔替主子把關,四周也有心腹巡視,夜已半夜,附近根本沒人,誰有機會救女皇?

  「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鈞王陰惻惻的道。

  李銓一聽,就明白主子指的是什麼。「可能嗎?這麼短短的幾個時辰,又事出突然,即使是找人頂替,也很難找到身形一樣的。」

  「無所謂,不管是不是冒牌貨,久了總會露出馬腳來,當然,派在宮裡的眼線要他們這段時間多盯著點,本王暫時不會入宮,以靜制動。」

  「是,奴才會吩咐下去。」李銓拱手回答。

  他黑眸微瞇,「地方官聯名上書的事繼續進行,只要她做得不好,就算太后私心護短,面對眾文武百官的彈劾聲浪,也是架不住,到時皇位一樣會落入我手中。」

  但這是下下策,而且等待的時間太長了,他的耐心有限。

  提到這件事,李銓就一臉為難,「但郭大人那老傢伙一直不肯簽,偏偏他是先皇倚重的老臣,他不簽,有許多官員便有所倚仗,跟著下簽。」

  他冷眼獰笑,「給個罪名,要地方官參他一本,敢跟我為敵,就要付出代價,殺雞儆猴,看誰敢不簽!」

  「奴才馬上去辦!」

  李銓退了下去,鈞王獨坐室內,一片靜寂聲中,突然,「砰」的一聲,他握拳重擊桌子,不過眨眼間,半張桌子就斜傾倒下,杯盤乒乒乓乓掉落一地。

  一張冷峻的臉因為扭曲而變得猙獰,他咬牙,「一定!一定把你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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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三百二十五隻羊、三百二十六隻羊、三百二十七隻羊......咦?怎麼突然冷颼颼的?」

  皇宮寢室內,吳映潔躺在床上已好一會,就是睡不著。

  她無聊的數起羊,但還未等到周公飛棋,就先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刺骨涼意!

  她皺起柳眉,搓搓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坐起身來,再拉開帳簾,就見到窗戶半掩,簾布被吹得飛捲老高,冷冷的風就這麼灌了進來。

  她下床走到窗邊,將窗戶關小,就見宮殿外一排宮燈明亮,月兒高掛天空,四周一片寂靜,靜到她心中的傷感排山倒海的湧上。

  她眼中泛淚,回到床上,拉起被子蓋到脖子,屈膝坐著。

  她能代替金潔當這個女皇嗎?搖搖頭,肯定不成的,治國是何等大事!

  她沒能力啊,對東風皇朝更是一無所知,當一國之君,得日理萬機,而且,電視上演過的,皇室規矩多如牛毛,累死自己不打緊,萬一把國家百姓帶入貧瘠困頓的境地,她就罪過了!

  所以,她應該誠實說出自己的身份,讓有能力的人來當家作主,是吧?可然後呢?她這個現代人要何去何從?

  「我快瘋了!」

  她氣惱不已的再次躺回床上,但翻來覆去——

  「可惡!」她懊惱的又坐起身來。

  怎麼睡得著嘛!除了晚上習慣工作外,這會還多了這件棘手事,搞得她心煩意亂的,還有大白天時,邱勝翊竟然就讓她趴在桌上睡了好幾個小時,一直到肚子咕嚕咕嚕叫,她才睡醒。

  子晴和筱婕說了,「攝政王有交代,不要驚擾皇上。」

  甚麼嘛,是故意整她吧,害她睡到腰酸背痛,睡太飽,現在能幹什麼?

  對了,子晴告訴過她,為了方便輔佐她,邱勝翊已從他的鎮王府搬入宮中,與她的寢宮極近。

  所以,她現在可以將他宣來商量商量是吧?國事,捨他其誰?

  她立即下床,把掌燈的兩位宮女叫進來吩咐。

  「女皇現在要召見攝政王?是!」值班的宮女有些遲疑,畢竟此刻三更半夜的,攝政王可能已經入睡,但君王有令,她們也只能照辦。

  吳映潔本以為把對方從床上挖起來再穿衣服也要一點時間,沒想到,她才將外衫套上,邱勝翊就衣著整齊的出現了。

  「你還沒睡?」

  她滿驚訝的,而且對方顯然還未沐浴,因為衣著仍同白天一樣。

  「準備一些書籍資料,好幫助女皇早早進入狀況。」

  他答得淡然,但太后在交付他輔助新皇治國的重責大任時已表明,金潔年幼驕蠻,所以,很多重要決策勢必要他把關,因此,有些奏摺在她批閱後,他得再重看一遍,夜夜挑燈夜戰,也已成為習慣。

  她深吸口氣,看著兩名宮女,「你們到外頭守著吧,不需要你們伺候了。」

  「是。」

  兩名宮女退下,她稍微放輕鬆的看著端坐她前方的邱勝翊。不知道即將出口的話,對方會做何反應?

  「時間很晚了,如果是宣我進來大眼瞪小眼,恕我無法奉陪。」邱勝翊說完,起身就要走。

  「我說、我說!」她急忙閃身到他身前擋路。這傢伙比她想像的沒耐心嘛。

  「呃,我要說的是,你何必那麼麻煩?既然我們是未婚夫妻,而你又這麼優秀,然後,出嫁從夫——」她說得語無倫次,實在因他那雙黑眸愈瞇愈細,但從細縫間進出來的怒火卻愈來愈熾,她感受到壓力耶。

  「意思是,你一點都不想坐龍位?」

  她尷尬的乾笑兩聲,略顯無措的點點頭。

  所以,她大半夜的要宮女將他請來,就為了這件事,他氣壞了,但努力的克制沸騰的怒火,語氣平靜的問:「你是認真的?」

  既然都開口了,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是,我自認沒有治國的本事,何況,女子無才便是德,不是嗎?」她猛嚥口水,想從他深沉得不見波動的黑眸瞧出些情緒,但什麼也看不出來。

  「那女子該做什麼?」

  她皺著眉頭,古代的女人好像是——她點著額頭,絞盡腦汁的想著,陡地眼睛一亮,「相夫教子!」

  「我明白了。」他面無表情的從椅子上起身,走到她身前。

  她也跟著起身,眼中含笑的看著他,「你真的明白了?太好了」

  「對!我明白,說了這麼多,又在半夜把我找來,不就是想做一件事而已!」

  「一件事?」她突然發現他的表情不太對勁,英俊的臉上既冷漠又有對她的厭惡。他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對,你希望的,不就是早點成親,早點成為我的女人?就這樣吧,我們先行洞房,然後,你就乖乖的做你的女皇,不要再說那種幼稚不做的話!」

  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臂,粗蠻的將她拽到懷裡,她嚇白了臉,急急的推開他,瞪大了眼,「你在生氣?為什麼?」

  他黑眸半瞇,「你還膽敢問為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相夫教子?我這段日子的苦心輔助,得到的就是兩句話?」

  「我——」她可以喊冤嗎?

  他頻頻吸氣,才能壓抑住將她抓來狠狠打上一頓的衝動,再次上前,他神情凶狠的揪著她的手臂就往床走去,他不能打她,但他可以做一件事——

  「幹什麼?幹什麼?」她慌了,與他掙扎拔河,但她哪是他的對手。

  「做你想做的事,反正,從你用計讓太后賜婚的那一天起,就是為了得到我,現在貴為女皇,還有什麼不能做?」他粗魯的將她拽到了床邊。

  她嚇壞了,腦袋搖得像博浪鼓,「我錯了!我錯了啦,我會好好當女皇,而我現在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睡覺!」

  她喘息著,額上冷汗直冒,看他冷冷的瞅著她,她只能趕忙舉起右手,「我發誓,真的,我要睡覺,再不睡,明天上朝會遲到的,讓我睡吧,拜託,你不相信?我可以跪下來!」她一點都不想在古代「轉大人」,何況這傢伙像凶神惡煞上身,會憐香惜玉才有鬼。

  實在不明白她在搞什麼?他似乎愈來愈不瞭解她,但她眸中的緊張與驚慌是騙不了人的,她真的害怕他會跟她提前圓房!

  「希望你是真的想明白了!」冷冷的丟下這句話,邱勝翊轉身走人,連該有的君臣之禮都免了。

  他一走,她雙腿一軟的跌坐在床上,「砰——」的一聲,再往後倒,把雙腿也移到床上,呈大字形的靜靜躺臥。接下來呢?吳映潔。

  唉,她從不是杞人憂天那一掛的,可這會怎麼辦?沉沉的夜,她陷入無邊無際的孤寂裡,想哭……

  ☆☆☆  ☆☆☆  ☆☆☆

  被輔導的人想哭,輔導的人心情又會好到哪裡去?

  邱勝翊在第二天就刻意離宮,回到鎮王府,一來放手看看沒有盯梢的金潔會不會安份的當她的女皇?二來,也是想試試她的能耐。

  只是,他派人送口信給劉俊緯,要他在白天即刻喬裝太監近距防保護並觀察女皇,沒想到——

  「啟稟王爺,屬下到阿緯的住處找不到他,留了紙條要他跟我聯絡,但已經一天了,他沒跟我聯絡,紙條也留在原處沒動。」

  怎麼會?他蹙眉,「繼續找,一定要找到他。」

  「是。」

  邱勝翊抿緊唇,不得不再從府中調派另一智高手守在皇宮秘道出口,接下劉俊緯保護女皇的工作。

  他有很不好的預感。阿緯一直是他很倚重的心腹,過去從沒有這種情形發生,而且一連找了三天,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回報,難道真的出事了?

  但是,阿緯若犧牲,毫無功夫自保的金潔為何能毫髮無傷?

  王府的後花園裡,邱勝翊獨坐亭台,神情凝重。

  「真難得,你竟然回來,聶總管說奉你之命邀我過府一敘,我還以為他在開玩笑,而且,一待就待了三天,咱們嬌貴的女皇怎麼會讓你晾在這裡,沒來騷擾?」

  樹影搖動間,邱勝翊的過命兄弟楊奇煜笑容滿面的走進來,大大方方的在邱勝翊的對面位子坐下,被稱為「逍遙王」的他,方面大耳,有著健康爽朗的黝黑膚色。

  邱勝翊投以深深的一瞥,意味深長。

  「哈,我知道你要說知我者,小煜是也。」楊奇煜可得意了。

  「沒錯。」他所說的,的確就是他這三日來的疑問。

  一個曾經天天逼他到她的閨房小敘的女人,他要是不去,她就大發脾氣,不僅下旨宣他入宮,還想以皇上之態罰他杖刑,若不是太后挺身怒斥,這種鬧劇還不知道要鬧多久?

  所以,太后特別命令服侍女皇的宮人得聽令於他,至於脾氣陰晴不定、無法無天的女皇所下的命令,要不要服從,也要他點頭才算。

  即便如此,驕蠻的金潔一天沒見上他一面是做不了事的,不管用什麼名目,她會想盡辦法將他召進宮去,這三天卻是如此安靜。

  他把這情形跟好友說,也將宮裡傳來的消息告知,就是金潔除了上朝仍然遲到外,其他倒是安份守己,甚至沒溜出宮去惹麻煩。

  「嘖嘖,女皇轉性了。」

  楊奇煜撫著下顎,一臉的難以置信。畢竟他和邱勝翊同年,同樣承襲了王爺的爵位,又是對門的鄰居,金潔還是公主時,對好友的纏功,他是看在眼裡,也暗自慶幸自己長得黑一點、更壯一些,臉也沒有好友貌若潘安,才沒讓金潔給鎖定。

  「太后再過幾日便從天王廟返回宮中,老實說,她丟給我不想坐龍位一事,令我是火冒三丈,若非顧及皇家血統,她哪有機會當皇?」

  「太后對於自己的女兒難道不清楚嗎?其實,她信賴的是你,金潔掛名,治國的是你啊!」

  他知道好友責任心重,也因此,即便這個媳婦讓邱勝翊的爹娘以「有如此尊貴的媳婦無福消受」而自願告老還鄉,回到南方逍遙快活,邱勝翊仍是公事公辦,盡力輔佐。

  「女人是禍水,這句話我引以為戒。」楊奇煜說到這裡,挑眉看好友,「你不是嚼舌根的男人,還有事要我查,對吧?」

  雖然是貴族,但他生性愛遊歷,交友廣闊,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自然有些管道查些別人查不到的事。

  邱勝翊看著好友,只覺得很可惜。他可以成為金潔一名可以倚重的要臣,可惜不愛束縛、不願當官,總愛遊走四方。

  「有件事要請你幫我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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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1)

  短短五天,吳映潔已經逼自己將這座皇宮內院給前前後後的走遍了。

  心得是,這整座宮城規劃得相當嚴整,雄偉又莊嚴,有宮殿群、好幾座花園、假山流水、亭台樓閣......走得她差點腳斷了。

  而她沒迷路,完全是因為身前身後都有一群奴才隨行。

  她住的地方叫「新殿」,有議事堂、御書房、正廳、側廳、後廳、寢室、浴室,有花圃院落、池塘、亭台樓閣,而不管是哪一廳哪一堂,擺設一件件都昂貴精緻,尤其是那些桌椅櫃子,色澤和紋理都堅實而溫潤,價值不菲,隨便抓一樣到二十一世紀去,絕對是價值連城的骨董——

  當然,還有她這一身珠寶首飾,豪奢典雅的程度,完全不輸現代的香奈兒!

  看著眼前一尺有餘的穿衣鏡,她突然發現連鏡框都是金子做的。嘖嘖嘖,這東風皇朝應該是個很富裕的國家,這金子要是敲幾小塊回金價大漲的現代,她馬上躋身小富婆行列!

  還有那置於床旁的刺繡屏風,上面盛開的牡丹繡得像真的,床兩旁的厚重繡幃、薄薄的紗帳上也有繡有金線......

  她雙眸閃動著熠熠光芒,但兩名貼身侍女必恭必敬的送進來一些茶點又退下後,她的神情立即轉為黯然。

  笨蛋吳映潔,回不了現代,腦袋只想著錢錢錢,又有何用?

  但這是習慣,從小到大,她就被迫聽錢錢錢,長大後,也只得迫自己一心向錢看齊,因為她需要很多的錢來還人情債!

  國小爸媽就離異,舅舅雖然收養了她,可是舅媽為人刻薄,視她為來討債的,一沒做好家事或舅媽心情不好時,捱一頓打都是正常,天天掛在嘴上的,就是責罵她又花了多少錢,還說已經將花在她身上的每筆支出全記了帳,要她日後工作償完才能離開。

  她的人生裡,所有的不愉快全是因為錢,所以,她深知錢不是萬能,但沒有錢可萬萬不能。

  寄人籬下的生活,她過怕了,她想早點獲得自由,所以,就連這頭烏溜溜的及腰長髮,她也是刻意留的,賣給假髮店,多少賺點錢嘛,沒想到,就這麼巧,到這裡扮女皇帝!

  看著鏡子,她輕撫著烏亮的髮絲,眼圈一紅。這髮不必賣了,錢也不必賺了,她的存摺也沒了......

  吐了一口長氣,她轉身走出宮殿,不意外的,原本被她遣到宮外的奴才們立即跟上。

  說來,她是該習慣的,女皇嘛,出出入入、身前身後,大陣仗——晚上有掌燈的、白日有手舉宮扇揚風的,宮女、太監長長一串,像端午肉粽,連想蹺個腳或趴臥在床上翻滾個幾下都不成。

  好不自由!

  自由?她突然對某人不爽起來,輔佐的人就算要出宮不也應該帶她出去瞧瞧嗎?一離開就五天,很不負責吶!

  心情欠佳的她走到疊石園林,見柳樹依依,濃蔭足以蔽日,她靜靜佇立,隨著柳絮飄飛,她長長烏絲也跟著飛揚。

  包括張筱婕、詹子晴,一干隨侍的宮人們,都覺得這幾日的女皇很不一樣,那張美麗的臉龐似乎多了抹純真,言行舉止也變得大剌剌,對他們這些奴才客氣多,也不喜歡他們跟進跟出,常要求獨處,連沐浴也不要人伺候。

  吳映潔知道他們在打量她,也知道她只要看過去,他們就會慌亂低頭,像在玩躲貓貓……但這幾天,她玩倦了,也不想再當一猴子。

  「你們退下,行嗎?別再看著朕了。」也許因為太過煩躁,她的口氣沒有這幾日的和緩,然而也不過是揚高一點,沒想到——

  「奴才該死!」他們嚇得跪了一地,一臉惶恐的拼命磕頭。

  「起來,幹嘛跪我啊!」

  個個跪趴在地,頭垂得低低的,眼睛儘管瞄來瞟去的,可沒半個人敢抬頭,就連詹子晴和張筱婕也是。「你們兩個起來,別跪了!」

  「女皇不生氣?」

  「不氣、不氣,別折煞我了。」

  一聽那個字眼,正要起身的眾奴才又急急跪下,「奴才們不敢,奴才有幾個膽啊……」

  天啊!「你們再跪,那乾脆我也跪好了!」她假裝生氣的要跪下,孰料其他人更是嚇得匍匐於地,顫抖急喊,「女皇息怒開恩啊!開恩......」

  「好好好,我開恩了,你們全下去,一個也不許出現在我的視線裡。」

  「遵旨。」

  終於一群人都退下去了,可是另一挺拔身影已站在另一邊曲橋將一切看在眼底,包括她此刻以為四周沒人的反應。

  他有種又好氣又好笑的感覺,就見她一副快受不了的模樣,仰天拍了額頭一記,再翻翻白眼,表情相當俏皮逗趣,可是,這樣的神態絕不可能出現在他所認識的金潔身上!

  事實上,就連剛剛跟奴才們的對話也不是她會說的,她懶得理這些下等人,早習慣了高高在上,不把他們當人看......

  也許是心煩意躁,再想到堆在御書房裡像座小山的奏摺,吳映潔的眉頭愈皺愈深。

  唉,當女皇一點也不開心,那麼多條枷鎖拖著,那麼重的擔子扛在肩膀上,偏偏她又沒能力......胸口的悶鬱之火燃燒得更旺了,偏偏這午後的太陽赤炎炎,她是香汗淋漓。

  老天爺,這甚麼天氣,穿這種衣服!

  她將裙子往上卷,袖子也往上卷,吐了一口長氣,蹲跪在湖畔,正要以雙手捧些水拍拍臉時,一個念頭突然閃過腦海。

  對了,她在現代掉入大水坑,卻出現在古代的湖邊,也許那裡就閃連結現代跟古代的神秘出入口,像是甚麼天象異動或是磁場改變,陰差陽錯的,讓她穿越到這裡來。

  沒錯,她得想辦法重回現場,她要回現代,回到她熟悉的地方去生活,對,馬上去問筱婕,發現她的那個湖在哪裡......

  像是喝了超濃縮咖啡,她突然精神百倍,笑逐顏開的站起身,一轉身,竟見到邱勝翊站在面前,嚇得她撫胸倒退一步,卻見他迅速的拉住她手臂往前一帶,「你差點踩空。」

  她回頭一看。還真的呢。她站穩,她馬上提醒他,「攝政王可以放開我的手了。」

  他放開了,黑眸迅速閃過一抹不以為然,他猜她大概又開始玩欲擒故縱那一套,但依過去經驗,她是撐不了一個月的。

  「女皇乃萬全之軀,行為舉止更該慎重。」五天沒見,邱勝翊覺得她臉上的神情變化更為豐富,似乎也少了抹過去讓人討厭的驕氣。

  「是是是,您說的都是,但是,既然要輔導朕,行為舉止也該慎重吧?哪有人消失五天的?要朕找鬼神輔導嗎?」

  她不客氣的反駁回去。一想到這五日的焦頭爛額,她可是有一肚子的苦水,要不是上朝後,還能照過去一樣睡個回籠覺,而且是睡到中午,她現在肯定有兩顆熊貓眼賞給他看!

  邱勝翊是詫異的,因為她的眸中有火,但卻是一種埋怨不平的火,而非過去嬌嗔要他愧疚的火。

  他幹嘛用這麼專注的眼神看著她看?她眼沒瞎,像他這種帥哥是大禍害啊,他這樣瞪著她,害她的心陡地怦怦狂跳起來;臉好像也開始發燙了。

  「幹什麼?我、朕長角了嗎?」她粗聲的用力瞪回去。

  她臉紅了,怎麼回事?他真的覺得她有些不一樣,不過,或許就狡詐的她要他感到困惑的。

  他收斂心神,「我們到御書房去吧,今日的課程是在上個月就排定的……」

  「所以你才回來的?」

  「如果女皇真那麼希望我留在身邊輔佐,那就讓臣看到你的用心。」

  嘖,這傢伙,硬是拐彎抹角的又罵了她。

  兩人往御書房走去,邱勝翊一邊告訴她,來上課的都是內閣大學士,他們個個才高八斗、學識淵博,女皇有任何疑惑或旨意,可以向他們詢問,當然,他們也會提出個人意見,供她做參考裁決。
  光聽,吳映潔就快腳軟了,一進入御書房,見他們個個都嚴峻過人,她頭皮發麻。

  內閣大學士們戰戰兢兢,她更是繃緊了神經,邱勝翊見到那堆積了五日的奏摺時,兩道冷光又劈向她,她頓覺又矮了一截,巴不得能從這個時空瞬間消失。

  「女皇有問題就問吧。」邱勝翊不悅的丟下這句話,試著從那堆搖搖晃晃的奏摺裡找出她批閱過的,但連翻好幾本,他的表情愈來愈凝重。

  吳映潔兩隻眼盯在他身上,也不說話,一大堆年過半百的大學士就被晾在一旁,靜悄悄的。

  「各位大學士請回吧,在女皇看完這幾日的奏摺後,我會再行安排你們過來。」

  眾學士暗暗的吁了一口長氣,舉步離開,一邊也不免在心中苛責女皇實在太懶散了!

  終於,御書房內只剩下兩人,他嚴厲的雙眸直勾勾的看著她,再將手上的一本奏摺放到她手上。
  「批吧,接下來這幾天,除了上朝、吃膳、就寢的時間外,我們都待在這裡,直到這一疊的奏摺批完為止。」

  什麼?批奏摺?現代電腦太好用,她的字跡不夠端正,加上又是用毛筆,才不敢批上的,不是她沒有看啊!

  但看看他臉上凝聚的冷峻,識時務者為俊傑,她吭也不敢吭一聲,乖乖的一手拿起湊摺,一手拿起毛筆,朝他抿嘴一笑。

  可也不知怎麼的,一拿起奏摺,周公就召喚,再加上沁涼的風調皮的從窗外躍入,輕輕的拂過她面容,她先是恍神一下,忍不住的呵欠連達。

  邱勝翊冷光一瞥,她連忙挺直腰桿,偷偷的看著他,認真的看奏摺,再批示。

  她用眼角瞄,只瞄到一行什麼之乎者也的東東。

  「治國大事絕不能有絲毫怠惰,文武百官等著你上早朝為何,不就是為了百姓的福祉,奏摺裡寫的是人民的聲音……」

  哇啦哇啦……一大串政事百姓,說的人生大道理簡直比她的國文老師還要恐怖,聽得她滿頭星星,有時還有烏鴉飛過,偏偏他的聲音又低沉有磁性,聽久會有催眠作用,她的眼皮愈來愈重,禁不住偷偷闔起眼,睡意更濃了。

  然後,邱勝翊就看到坐在書案後的女皇一顆腦袋左點、右點,前點、後點,可將四方神明都拜過了。

  他咬咬牙,起身走到桌前,猛地一拍。

  「砰」的一聲,她立即驚醒,就見人高馬大的他站在面前,她乾笑兩聲,很明白他的怒火從何而來。「我看這個、這個……」

  屈服於惡勢力,她努力跟周公說不,試著在奏摺裡寫些鬼畫符,再提心吊膽的看他的反應。

  但意外的,他沒有批評她的字,只是要求她寫多一些,而非「好」、「很好」、「允」這幾個字!

  她就開始寫「非常好」、「再討論」,邱勝翊簡直快被她氣炸了,繼續要她再多寫些,不會寫,也能開口問他,但她連問也不知從何問起啊,一些地名、官員是好是壞,她都不了,就算對方眼中的怒火被她愈激愈旺,她也無能為力啊。

  一連幾天的鐵腕盯梢,她快累死了,睡眠不足是主因。

  但邱勝翊也不好過,他壓根就不信她是資質駑鈍的人,字寫得差勁是因為隨便撇一撇,應付他,她的書法從小被太后要求過,是寫得一手好字的!

  所以,她愈是應付的心態,他對她就愈嚴格,為的是讓她早早徹悟,再不願意認真,只會讓自己吃更多的苦頭而已。

  「繼續!」

  在邱勝翊的淫威之下,吳映潔認命的拿起奏摺繼續看,眼圈一紅。她真的好累呀,白天都沒得睡,晚上又睡不羞,嗚嗚,誰來救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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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邱勝翊嗎?

  當然不是他,但此刻,怒氣沖沖的從金鑾殿殺過來的人就是他。

  「都什麼時候了?女皇人呢?」

  「陛上她寫了好多字條,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寢宮裡,張筱婕和詹子晴尷尬的看向另一邊,他順著她們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在精細的桌椅上方掛了好幾張龍飛鳳舞的字條——

  讓我睡。

  等我睡飽。我會再行通知,不許吵。

  誰敢吵我,我就砍誰的頭!

  他臉色鐵青的看著,再想到她這幾天的不用心,再也忍無可忍的咬牙切齒道:「把那些紙全拿去丟了,還有,馬上請女皇起床,她要是不起床,我會親自伺候她起床!」

  兩人一見到他黑眸中的怒火,知道他看起來雖然溫文儒雅,但帶兵時,還有女皇耍賴驕縱時,他剛強霸氣的一面就會顯現出來,而有幸目睹幾回的她們可一點也不懷念啊。

  兩人急急步向大床,去將親愛的女皇陛下叫醒。

  被她們又搖又叫的吵醒了,吳映潔瞪著兩名貼身女侍,火冒三丈,「我不是留了字條?再說了,皇帝不是最大的嗎?不能睡到自然醒?」

  「可、可是女皇再不起來,攝政王說要親自進來伺候你啊!」

  這話超級有效!她先是一愣,臉色悚地一變。那傢伙沒啥耐性的。

  隨即掀開被子坐起身來。「快!快!」

  該死,本想消極的讓他們知道她這個女皇不能期待、成不了大事,乾脆放棄她嘛,但她顯然太小看邱勝翊的耐性了!

  一陣乒乒乓乓、兵荒馬亂,人總算服裝整齊的坐在梳妝台前,而邱勝翊的耐心也已用盡,走了進來。

  「再怎麼說,這也算閨女的房間吧?就算我們是未婚夫妻,總還是得顧及禮教吧!」面對這個這幾天把她操得快要瘋的男人,吳映潔一點都不客氣的訓斥。

  沒想到,此話一出,他竟然大笑出聲,嘲弄的意味太濃了,她還沒有愚蠢到聽不出來!

  「沒禮貌,你……」她說了一半就說不出來,因為發現兩名貼身女侍也是緊咬著下唇,忍住笑意。「怎麼,我說了個大笑話嗎?」

  「哧!」邱勝翊是嗤之以鼻。

  看他的反應,她才慢半拍的想到原本的女皇是對他黏TT的,絕對不可能顧及禮教這檔事,所以,她這冒牌貨是甩了自己一記耳光?尷尬!

  「你們先出去。」

  邱勝翊突然要兩名宮女出去,引起她腦中警鐘大響。

  「你想幹什麼?嘿,你們不能走,我——朕下令!」

  但張筱婕她們還是一臉歉然的退下了。畢竟太后有交代,一且攝政王跟女皇的命令相牴觸時,就聽攝政王的。

  「我長你七歲,可以說是看著你長大的,當然,外人看我們是青梅竹馬,但是,我必須說,你所有的小毛病、大脾氣,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原來他也比她大啊。她眨著眼,看著他愈靠愈近,皺眉道:「幹什麼靠那麼近?」

  他咬牙低吼。「學著長大吧!」

  她開始感到懼意,「什、什麼?」

  「晚上出宮亂逛,早上爬不起來,偶爾為之,別人尚能容忍,但要是夜夜如此,那就令人厭惡!」

  接著,他更是把話給說狠了,為了不讓一個女皇在早朝上打瞌睡搖搖晃晃,傳出去,有損國威,懸樑刺股那一招,他也會考慮用上!

  什麼考慮,根本是在威脅她嘛!她受夠了,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太可怕了,她決定要冒險!

  所謂「天助自助者」,不冒險試試,怎麼知道自己行不行?

  更鼓敲了兩響,吳映潔的精神正好,不過,她先是上床假寐,見兩個貼身侍女留下一盞小燈離去,她才起身,換上一件事先準備好的素色衣服及一條掩面的黑色絲巾。

  她一直記得邱勝翊曾經警告過她,要將她床側的秘密通道封死,嘿!還多虧他的告知,否則她還不知道要怎麼越宮。

  在床上一陣摸索後,她終於摸到一個機關,一扳,眼前的牆突然打開了。

  「酷!」

  她爬進秘密通道,起身走著,這條長長的通道牆上都鑲嵌了夜明珠,還有些壁畫,簡直像走在什麼古跡裡,但一點也不陳舊斑剝,而是金碧輝煌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到一道牆前,她按了一旁的鈕,門開了,她走了出來,這才發現身後是高高的宮牆。

  所以,她走出宮外了,天啊!自由的空氣是如此令人懷念啊。

  不對,她得趕緊去魁星湖,這是她從子晴口中打探到的消息,只是,頭一次出宮的她,驚奇的發現,這皇朝的晚上也這麼熱鬧,街旁的酒樓幾乎坐無虛席,這城市也很美,像歐洲古城,有拱橋,橋下還有流水,有些巷弄婉蜒狹隘,一些茶樓裡,還有音樂表演。

  她看得目不暇接,但也只敢小小駐足,不敢多待,怕自己迷路,回不了宮殿,屆時淪落在外,那更慘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邱勝翊站在街角一隅,示意尾隨女皇的侍從可以先行離開,由他和楊奇煜接手保護即可。

  楊奇煜看著好友冷峻的黑眸直盯著那抹穿梭人群中的嬌小身影。

  「算她倒霉,我正好約你出來喝杯滴,不然,你的人剛說了,這是這段日子,她第一次外出。」
  是嗎?邱勝翊抿唇,瞧她一下走得畏畏縮縮,怕被人認出來的樣子,一下又忘我的挺直腰桿,伸長脖子,往些熱鬧的攤位直采,從側面看去,眸子充滿驚喜,嘴角是上揚的,顯然偷溜出來玩的她還是極為興奮的。

  吳映潔逐漸走進攤販聚集的市集裡,繞來繞去的。完了,她好像迷路了!

  她迷路了!邱勝翊冷峻著臉,而且還怕別人不知道的,左看右看,走兩步又退三步,已經引起有心人注意了。

  「請問到魁星湖,要怎麼走?」雖然臉上掩了面紗.但那柳眉、如燦星般的眼眸,都可以看出她是個絕色美人,被問路的男人心生歹念,吞嚥了口口水,笑著,「我那裡就有馬車,我載你一程。」

  「好,謝謝。」古代人有人情昧。

  她感激涕零的跟著他走到停放在街角的馬車,才正要坐上去。

  「下來!」邱勝翊扣住她的手臂,冷冷的瞪視著她。

  她猛地倒抽了口涼氣。總有一天會被他嚇死的,怎麼無所不在啊!但機會就在眼前,她不能不去!她用力的想掙開他的筘制,「我要去,該死的,不准攔我!我是女皇!」最後四個字,她刻意壓低,不想讓那名陌生的男子聽到。

  「他可是專門替花街柳巷的妓女戶找貨色的。」楊奇煜也懶懶的開了口,雖然他不明白金潔怎麼好像對他很陌生。

  「你胡……」男子直覺的要駁斥,但眼睛一對上邱勝翊那雙冷硬黑眸,再掃向楊奇煜那明明帶著笑意卻讓人發寒的臉,他不由得吞嚥了口口水,連話也不敢說,飛快的跳上馬車後,駕車走人。

  吳映潔咬著下唇,看著臉色鐵青的邱勝翊,若不是雙腳僵立,她也想拔腿走人。

  這傢伙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冷峻氣勢,很嚇人暱。

  「我已說你是朽木,你竟連一點傲骨都無?」

  何謂恨鐵不成鋼,此刻的他有很深的感觸!「只想著不坐龍位,不會想要讓我刮目相看、要做給我看,證明我是錯的,反而依然故我的溜出宮逛大街,如此的懶散不自重,邱某承認失敗!輔佐之事就到今日,待太后回宮,我會請太后另請高明!」

  邱勝翊一席話說得冷颼颼的,俊臉更是陰沉可怕,吳映潔一句反駁的話也吐不出來。

  她不能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說了,他也不信的,可是這「女皇」的工作太沉重,她真的做不來!這個世界對她如此陌生,連個可以傾吐真相的人都沒有,她如此無助、如此孤獨,他哪會懂!

  她什麼也沒說,可一雙閃動著淚光的美眸楚楚動人,無聲的控訴比有聲的辯駁還要來得令人動容。

  雖然,他們對她眸中委屈的解讀是錯誤的。

  邱勝翊抿緊唇,不再朝她雷吼。

  楊奇煜是比較憐香惜玉的。認真說來,金潔除了喜怒無常讓人討厭外,她的確是世間少見的美人,尤其這會臉上素淨沒有半點妝粉,天生麗質,更是美得讓人只想將她擁入懷中呼呼惜惜,不過,一道冷光射過來,他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很主動,已經張開,但立即很識相的縮回。

  「你別對她太苛責了,其實她很可憐的嘛,從小被當作皇位繼人栽培的是賢太子,她一直是被忽略的那一個,若不是賢太子急病而亡,這重責大任不會落到她頭上的,你也站在她的立場多包容她一下。」

  「這是她的命運,也是她不能推卸的責任。」邱勝翊的聲音柔了一點點,但仍舊冷硬。

  什麼?原來是這樣啊,她完全不知道女皇原來也是被趕鴨子上架的,好可憐,她絕對感同身受,只是,這個黝黑的高個是誰?看來跟邱勝翊很熟耶,好像也跟自己很熟。

  楊奇煜像個兄長般拍拍她的肩膀,但話仍是對著好友說的。「不管是命運或責任,以現實面而言,她不過是一名十六歲的小姑娘而已,要她管理一個國家實在太為難她了。」

  「事在人為,如果她還有尊嚴,為了維持尊嚴,咬著牙,她也該逼自己做到一個女皇該做對的事。」

  「勝翊……」

  「總之,就這樣,如果你對輔佐她有興趣,我很樂意向太后推舉你。」

  把燙手山芋丟給他?他急急搖頭,「想都別想!」

  原來她是萬人嫌啊!她粉臉一繃的低頭,此刻,她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回宮,小煜,就搭你的馬車。」邱勝翊道。

  「沒問題。」這件事可簡單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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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1)

  不過,就當一行三人要搭上馬車時,吳映潔的肚子竟然很不爭氣的咕嚕叫了起來,偏偏她就站在兩個男人中間,這馬車又遠離人潮,四周靜悄悄的,這出空城計就唱得更響亮了!

  好糗!她粉臉漲得通紅,恨不得能找個地洞鑽下去。

  楊奇煜先是一愣,接著,毫不客氣的抱著肚子爆笑出聲,「哈哈哈......」

  吳映潔的頭是愈垂愈低。她過去二十一年來總加起來的困窘都沒有這段日子多,讓她死了吧!

  邱勝翊是殿後的,所以,此刻正瞪著她的後腦勺,這當下,她的肚子還能大唱空城計,他真的是被她打敗了!

  「跟我來。」丟下一句話,他轉身往來時路走去。

  楊奇煜瞧他往斜街的一家飯館走去,勾起嘴角一笑,「不輔佐?話說那麼硬,卻在乎你餓肚子?矛盾的傢伙!」

  她咬著下唇,看著這吊兒郎當的傢伙一眼。他實在很像紈褲子弟,但怪的是,卻不討人厭,他才真的矛盾呢!

  兩人隨即跟上邱勝翊,不一會,便讓店小二給迎進飯館內,在一個靠窗的角落坐下。

  「吃甚麼?」邱勝翊臭著一張臉問她。

  「牛肉湯麵還是咖哩飯都行。」她低如蚊蚋的回答。

  「咖哩飯是甚麼?」聽都沒聽過。楊奇煜瞪大了眼,連邱勝翊也濃眉一蹙。

  她猛然回神,這才想到時空不同,粉臉又是一紅。「呃,包子、饅頭、花生。」

  她在電視劇裡看過古人進客棧都點這三樣的。

  邱勝翊隨即喚來店小二,點了鮮肉包子、饅頭、花生、鹽水鴨、芙蓉魚、豆腐羹,再加一壺龍井......

  吃飯是最安靜的時候,她埋頭的吃,不去理會身旁兩個只喝茶的傢伙,殊不知這是邱勝翊特別示意好友與他分別坐在她兩側,讓她得以拿下掩面的黑色絲巾,安心的用餐。

  店家燈火通明,憑窗的位置可以看到一條燈火閃動的河流,波光樹影的,再加上一排古樸的木造老街,這古代的夜景也有一股迷離的美。

  吳映潔正被這幕風景吸引時,幾個男人進來,就坐在他們鄰座,一點完餐,就扯開嗓門聊起天來。

  「女人當皇帝,國家沒前途了,傳言她天天在皇宮內吃香喝辣、作威作福,數著金銀財寶過日子。」一名白髮老翁如此說著。

  「還不止呢,上回,她還在一家酒樓胡鬧,喝得醉醺醺,沒給灑錢就算了,還砸壞了店內東西,也沒見官府挺身出來賠償。」他對面年約四十的壯漢頻搖頭。

  「這我也聽說過。」另一名藍袍中年男子在喝了口酒後,又道:「但何老頭家裡的事,你們聽過嗎?」

  見眾人搖頭,他說得更起勁了,「女皇看中他家中的老梅樹,也不管那是他的命根子,是他過世愛妻最鍾愛的樹,差人拔起就轉植到宮中去,聽說沒多久,梅樹就枯死了。」

  「真惡劣啊,君子不奪人所愛,她還是君王呢!」幾個男人看起來已經喝過一攤了,臉都紅紅的,嗓門大,一點也不忌諱的扯開嗓門批評女皇。

  倒是其他客人替他們緊張,就怕他們禍從口出。

  但邱勝翊和楊奇煜都沒有制止,因為就連以往在聽到第一句批評就暴跳如雷的女皇都沒吭聲了,他們很好奇她在想什麼。

  吳映潔覺得羞愧,頭也愈垂愈低,雖然那些事明明不是她做的,但她目前的身份就是女皇,如果被困在這裡一輩子,她是否就要被世人嘲笑唾罵一輩子?爛攤子碰到就收拾一下好了,免得日後都只能低頭見人。

  「嘿,有沒有銀子?借我一下。」

  「想幹什麼?」楊奇煜好奇的問。

  邱勝翊倒是二話不說的掏出銀兩給她,不料,她立即起身走到那桌閒磕牙的酒客旁,把所有銀子放在桌上。

  「這、這是?」眾人猛地抬頭看著這名有點眼熟的天仙美人。

  「請把這些銀兩拿給何老頭,還有那家酒館。」她說完話就轉身跑出飯館。

  邱勝翊馬上起身跟了出去,楊奇煜慢了一步,只能掏錢付帳後,追出去。

  「剛剛……剛剛是女皇嗎?」白髮老翁嚇得皮皮挫。

  「天啊,我的腦袋還在,你的也還在……還有這一袋亮燦燦的銀子……」藍袍男子摸著自己的腦袋,又看桌子那袋沉甸甸的錢袋。還有些不可思議。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一下,酒全醒了。

  「我看女皇轉性了?」

  「是啊,沒有怪罪我們批評,還……原來她有一顆寬容的心。」

  「是啊,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所謂知恥近乎勇,女皇不得了啊……」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邊說邊點頭,原本一面倒的批評,目前全轉為讚譽之詞,可以想見的,這個八卦在不久就會在皇城裡沸沸揚揚的傳開來。

  至於吳映潔直接跑回街角的馬車旁,她知道邱勝翊一直跟著她也看著她,但她不想談太多。

  不一會,楊奇煜也過來了,三人上了馬車,車子立即往皇宮的方向駛去。

  但車內一片靜默,半晌,邱勝翊才開口問:「突然良心發現,知道自己做錯事了?」

  所以,那些人說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她沒回應,只是低頭看著窗外。

  一個不被期待的女皇,是因為寂寞才會惹是生非吧!

  不過是個孩子,算了算,她還大她五歲呢,十六歲當女皇真誇張,難怪這個歷史古國,她聽也沒昕過,按照原來女皇的治國能力,東風皇朝要成為最短命的朝代也不難。

  是說邱勝翊這傢伙簡直像背後靈,無所不在,也不知在皇宮或城外安排了多少眼線盯著她,魁星湖怕是去不了了。

  罷了,她還是暫時先留下來,兩人的五官能相似到被誤認為是同一人,也許本來就是同個魂魄投胎的,那就幫忙吧!她學著當一個好女皇,也讓那些看不起女人當皇帝的男人瞧瞧,女人也是很有辦法的。

  真的女皇總會回來的,說不定因為她這代班女皇政績做得好,到時還會有獎賞暱。

  沒錯,既來之,則安之,她要扭轉情勢!

  馬車轆轆而行,邱勝翊和楊奇煜相視一眼,再看向安靜的她,像是決定了什麼,神情炯亮有神。那小腦袋到底在想什麼?

  ☆☆☆  ☆☆☆  ☆☆☆

  一行人一回到皇宮,吳映潔仍是悶聲不吭的回到寢宮,楊奇煜則是跟著邱勝翊回到他暫住的寢宮。

  兩人到側廳一坐下,宮女立即倒茶,退了出去。

  今晚兩人相約喝酒,就是上回邱勝翊要他查的事情已有消息,只是還沒坐下來聊,反而先看到溜出宮外的女皇陛下。

  「我的人發現阿緯的屍體,被人埋在離魁星湖不遠的樹林裡,不過,下手的是高手,沒有留下任何線索。」楊奇煜神情凝重的說。

  其實手下多日沒有聯絡,邱勝翊心中已有不好的預感,但證實死訊,他的神情更嚴肅。「他在南方的家人,我會派人送去消息也會給一筆撫恤金,但我要你查出那個殺死他的人,拜託你了。」

  楊奇煜點點頭,喝了口茶。「自然得查下去,因為還有一件奇怪的事,而且,我相信因為阿緯的死,所以,他來不及向你通報。」

  「奇怪的事?」

  「推斷阿緯的死亡日期應該跟女皇跌入魁星湖的時間相同。」

  他臉色震驚的聽著楊奇煜將情形詳述,包括翌日清晨女皇被發現在湖畔,讓她的兩名貼身侍女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帶回宮中一事。

  邱勝翊抿緊唇。好友掌握的消息是準確的,過去阿緯往往在女皇出遊的翌日就前來向他通報她何時溜出宮、何時回宮,又去了哪些地方。

  所以,他不會刻意去注意她的行蹤,但她身邊的宮女還算機靈,很清楚他對這名尊貴的未婚妻有負面印象,通常能幫她掩飾就盡力掩飾。

  只是,一個不諳水性的人如何上岸的?若說是有人救了她,那個人又是誰?但凡是皇城的百姓,幾乎人人都認得這名從不怕被人認出而四處惹事的女皇,那人為什麼不來討賞?

  楊奇煜相信好友的疑問跟自己相同。「我的人有找到那名發現女皇的婦人,她是個菜販,住在魁星湖附近的小村落,天天扛著現摘的青菜到城裡來賣,但她發現女皇時,附近沒有任何人,且女皇衣著奇怪。」

  她原本就是個會作怪的人,邱勝翊沒在這一點上多想,只是不解,殺了阿緯的人是否也是推女皇落水的人?她又是怎麼逃過一劫的?

  「看來我得多派幾人看著她了。」

  「不必了,我的人已夠多了,事實上,連你找的人也可以先行撤掉,她的安全全權由我來負責。」

  這個決定很突然,邱勝翊神情轉為凝重,「你發現了甚麼事嗎?」

  「不夠明朗,所以,不想給你捕風捉影的消息,但這件事如果屬實,我絕對不會置身事外。」

  他定定的看著好友,心中隱約猜到是甚麼事,但關於那件事的確沒有實證。

  「我明白了,我會撤掉我的人,讓你好辦事。」

  這話帶著弦外之音,楊奇煜聽明白了。看來好友大概也有在注意那股倚老賣老的惡勢力。

  「只是,太后明日回來,你當真要跟她說不再輔佐?」

  他神情一凜,「我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也是。不過,「太后要你做,你會不做?光用你是她的未婚夫來壓你,你也很難說不吧!」

  「我會說不,就因為我是她的未婚夫,所以她不會認真,除非她先做給我看,要不,甭說是輔佐,這門親事,我也會想辦法退掉。」

  楊奇煜看著神情堅定的好友,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了,但女皇那關可沒那麼好過,你得挺著。」

  ☆☆☆  ☆☆☆  ☆☆☆

  第二天,邱勝翊沒有去督促女皇上朝,而是等著太后回宮。

  當金碧輝煌的鸞轎浩浩蕩蕩的進了宮門,邱勝翊及一行下朝的文武大官都在宮門迎接,卻不見女皇。

  群臣交頭接耳的議論,看著美如冠玉的攝政王,但他什麼也沒說,倒是太后溫柔的為大家解惑,「是哀家要奴才們別驚動女皇的,哀家想先聽看看攝政王她這段日子的表現,再去見她。」

  原來如此。眾臣露出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於是,邱勝翊陪著雍容華貴的太后回到泰和殿。

  只是,原本想聽好消息的太后聽到的卻是他不願意再輔佐的事,不管她如何替女兒說情,但邱勝翊也很堅持。

  「哀家知道那孩子任性妄為,但她的本性是好的。再給她多一點時間吧,當然,這陣子讓攝政王忙裡忙外,就回府休息幾日,再進宮。」

  「太后!」邱勝翊突然明白金潔的執拗個性傳承自誰了。

  面對他隱隱欲發的怒氣,太后感慨道:「哀家知道自己自私,也知道女皇有恃無恐,就是因為有我這個母后在她身後罩著,她有再多的不是,還是最尊貴的九五至尊啊,你多包容、多原諒、多體恤她吧。」

  他知道無解了,太后是硬要將金潔賴給他了。「臣明白了,那臣先離宮。」

  邱勝翊自然是帶著一肚子的火告退的,而太后則轉往女兒寢宮。

  吳映潔才剛從御書房出來,被那些咬文嚼字的奏摺搞得頭昏眼花,出來透透氣,就見一名風韻猶存的婦人迎面走來,對方頭戴一隻鑲滿珍珠寶石的鳳冠,身著一襲繡著雲霞、龍鳳的金色華服,整個人金光閃閃,面貌慈祥,看來好像廟裡的媽祖娘娘呢!

  「太后吉祥。」她身後幾名宮女優雅行禮,這一聽,她也急著屈膝行禮,「太后吉祥。」

  太后一臉驚愕的看著女兒,「怎麼不是喊『母后』?潔兒,是國事繁重,讓你昏頭了?」

  又出糗,她粉臉爆紅,「沒有啦,母后,只是突然口誤。」她乾笑的解釋。

  「我們母女倆到我的泰和殿聊聊吧,這幾日,一切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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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2)

  這一晚,太后在寢宮設宴備膳,溫柔詢問女兒治國的心得,但吳映潔說得少,聽得多,就怕露餡,但是對太后有了極好的印象。她溫柔慈悲,聽得出來對女兒相當寵溺。

  「母后知道你很辛苦,這個位置有多少人想搶著坐,而你小小年紀,對這位置厭惡,卻又不得不坐。」太后不忍的搖搖頭,憐惜的握著女兒的手,「可你要知道,你愛攝政王,若不是坐在這個位置,你是沒有機會贏得他這麼優秀的男人的。」

  「母后是指我配不上他?」她聽了實在不是很舒服。

  「不是,論外貌、身份、才學,你是過去的公主,現在的女皇,當然匹配得起,可是攝政王不是只以這些條件來選妻子的,他是個有智慧的男人,同時責任心也很重,哀家命令他輔佐你,是信得過他,更是為你製造與他朝夕相處的機會,你愛他,就做出一番成績來,別讓他對你失望,好嗎?」

  這席話是語重心長,吳映潔是聽得懂的。「放心吧,母后,從今天開始,我會很努力的。」不過,她是要他對她刮目相看,不再是那種瞧不起的眼神,與他失不失望,可一點關係都沒有!

  「太好了。」太后笑著頻點頭。

  於是,就從這一天開始,吳映潔在晚上努力惡補,關於東風皇朝的一些知識及政務,即便是磚塊書,她也從書櫃裡拿出來啃,另外,為了監古知今,她還將過去的奏摺一本本翻出來看,再勤做筆記,每每都忙到天泛魚肚白才回到床上趴下。

  但總是睡那麼一小片刻,就又被挖起床。

  「氣色怎麼老是這麼差……」

  吳映潔讓太后東看西看的瞧著臉蛋,至於攝政王,真的是暫時代班的,要不,這段時間,都是太后一早過來督促她上朝。

  「不成,再塗紅一點,女皇的氣色紅潤,代表國家的氣數正旺,這麼蒼白怎麼成?」太后又回頭交代詹子晴和張筱婕。

  「母后!」吳映潔哀號。老天啊,這位太后肯定有老花眼,半盒水粉都塗上她的臉了,又畫了兩團腮紅還不夠?「上朝快來不及了。」

  「不成,妝沒化妥怎能去見眾臣,快化、快化啊。」

  由於太后的堅持,這一折騰下來,她還是成了朝會的遲到大王,不得已,第二天,她只好更早起,第三天更早,但,成了惡性循環,睡眠不足本是美容大忌,氣色不佳,上妝更不易,化妝時間反而愈拖愈長。

  太后看著女兒的臉,是一天比一天不滿意,「不行!還是讓攝政王來督促你好了,女為悅己者容,肯定是太久沒見到他,睡不好吧。」

  「不是的,母后……」

  但太后愛女心切,馬上就將邱勝翊給召進宮來。

  「你在宮裡住幾天吧,潔兒很想你。」

  她有嗎?若不是一堆宮女忙著替她上妝,吳映潔肯定回頭抗議。

  不過鏡子是個很好用的東西,某個角度就照到邱勝翊那張冷峻的臉孔。

  「哀家有點累,先回宮休息,潔兒就麻煩你了。」

  「臣遵旨。」

  邱勝翊恭送太后離去後,看著端坐在鏡前的人兒。楊奇煜沒猜錯,她撐不過十天的,瞧,他這會不就被召進宮來。

  「臣實在看不出來,一張妝點得精緻無比的容顏跟治國能力有什麼關係。」

  邱勝翊板著一張俊臉說教。那一晚她向他借了銀子後,第二日,還差人送銀子到和鎮王府給他,如此慎重,他還以為她真的在學著改變,顯然是他太看得起她!

  他在皇宮的探子回報,女皇上朝的時間,在太后回來後,不但沒有提早,反而一天比一天還晚!他比誰都清楚她晚上都做了什麼好事!

  她知道他還是看她不順眼。很好,彼此彼此!

  「的確是沒啥關係,可你知道的,身為女人,梳妝打扮總是比較久,又貴為女皇,服裝儀容就更不能馬虎了,朕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她就故意跟他唱反調,還開口示意那些因為目瞪口呆的宮女,「臉頰不夠紅,再上點粉啊!」

  「呃……是。」

  詹子晴一臉困惑的看向張筱婕,只見對方臉上也有著跟她一樣的疑惑。每每都是主子說別再塗的呀,怎麼今兒個攝政王一來就轉性了?

  邱勝翊冷笑,「那女皇慢慢上妝吧,臣先出去了。」

  去去去!反正你就是瞧不起我。吳映潔悶悶的在心中嘀咕,一見他出去了,就站起身。「別上了,上朝吧。」

  她是怎麼了?那傢伙不愛搭理她,又不是第一次,她幹麼因為他壞了心情?氣得臉紅脖子粗的?何況還是一個瞧不起自己的人。

  好!我一定一定會做給你看的。

  ☆☆☆  ☆☆☆  ☆☆☆

  但是,有些時候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這一天,在金鑾寶毆上,吳映潔真的感到很挫敗。

  歷史劇看了不少,知道說好聽話的,大都是奸臣,上諫言,十之八九就是忠臣一掛,可即便聽懂他們在奏什麼,她卻沒膽子當場下指示,因為是事關重大,不管是民生經濟,還是軍事調度,都由她獨攬成敗,她壓力好大,無法做決定,偏偏每一雙眼睛都看著她、等著她……

  匆匆示意退朝,她逃開了!她好沒用啊!

  摒退亦步亦趨的宮人,需要獨處的她一人走過殿堂,看著外面高掛的宮燈,看著殿內的雕樑畫棟,她有種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

  於是,她拉起裙擺奔出殿堂外,直至院落亭台,看著下方的池塘荷花處處,一抬頭,幾株貼靠著亭台柱子成長的老樹,長長的枝丫伸展向空中,她仰望著,不讓眼眶裡的眼淚掉下來。

  勵精圖治是多麼遙遠的事,她可有天份?一個人像只無頭、蒼蠅的埋頭苦幹,可一個天子養成要花多少年才能登基為皇?    她很努力、很努力了,一陣暈眩感陡地襲來,她感到頭暈,身子搖晃一下……

  不遠處,邱勝翊就站在一座橋上看著這幕美女仰望藍天圖,又見她突然晃了一下,忍不住搖頭。她難道連站著也能睡覺?

  同一時間,吳映潔再次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身子一軟,在失去意識前,她只看到一道挺拔身影迅速閃至眼前抱住她。

  「你這樣也能......」

  他濃眉一皺。不對,她昏過去了,臉色慘白!他立即將她打橫抱起,奔進她的寢宮,一邊大叫附近的宮女去把太醫請來。

  不一會太醫匆匆來到,仔細把脈後,鬆口氣,起手拱手稟報,「啟稟攝政王,女皇只是體力不支昏倒,可能是太累,氣血才會如此虛弱,多吃幾帖補藥就成。」

  他抿緊薄唇,「嗯,既然沒有大礙,也別驚動太后那邊。」

  「是。」

  太醫和宮女退出寢宮後,他在床沿坐下,睇著她那張似孩子般無邪又美麗的臉蛋。事實上,沸騰的怒火來得快猛,連他都不明白,她何時有了這般能耐,竟能牽動他如此狂怒的情緒?

  她眨了眨長翹的睫毛,揉揉眼睛後睜了開來,乍見到他,眸底還有著困惑。

  但一見她醒了,他是火冒三丈的朝她怒吼,「你一定要把身體弄壞才懂得收斂嗎?」

  才剛醒來就面對他驟然爆發的怒火,她一臉的莫名其妙。

  見她還一臉茫然,他胸口的怒火更熾,「你晚上一定要出宮?玩得不亦樂乎的回來?是不?」

  「晚上我是挑燈夜戰,讀一些東西,哪有出宮?」她想也沒想的就駁斥。

  他嗤之以鼻,「笑話。」

  她臉色丕變,心陡地一沉。「是!你要說天大的笑話是嗎?那就這樣吧!」早就知道他瞧不起她!但被冤枉了,她不平,她覺得委屈,鼻子酸酸的想哭!

  張筱婕走了進來,因為兩人的音量都不低,所以,剛剛的交談,她也聽了不少。

  「啟稟攝政王,女皇說的是真的,這些日子,她晚上都在御書房裡……」

  「筱婕,不用替我說話,」她不需要她替她作證,她也是有自尊的。「反正在他眼裡,我就是吃飽睡、睡飽吃,再化個美美的妝,慢吞吞的上朝的爛君王。」

  她氣呼呼的拉開被子,下床穿妥鞋子後,大步越過他。

  他立即拉住她的手臂,黑瞬微瞇,「你做甚麼?」

  「你不是輔佐我的人了,沒資格多問!」她用力扯掉他的手臂,就往御書房而去。

  張筱婕不知所措,慌亂的向邱勝翊屈膝行禮後,急急的跟上前去。

  吳映潔咬著下唇,阻止淚水跌落眼眶。她要發憤圖強,向那臭傢伙證明,她才不是朽木!

  於是,每晚她關在御書房用功,抄了小抄在背書,嘴巴唸唸有詞,國土北在哪裡、南往哪裡、西邊界是甚麼,鄰國又有幾個,而東風皇朝國土共劃分為三十二個行政區,下轄路、府、州、縣......

  天啊,考上大學後,她就沒有這麼認真過了!

  她就像海綿般的,努力的吸取有關東風皇朝的訊息,每天狠K一本又一本磚塊書,一直到忍不住疲累的趴睡在桌上,被筱婕請回寢宮去睡。

  日復一日,這一幕幕,每晚隱身在御書房暗處的邱勝翊全看在眼底。

  他真的冤枉她了,雖然對她突然發憤圖強感到不可思議,但先前為她規劃的課程是可以接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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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1)

  翌日。

  吳映潔一上完早朝,拖著疲乏的腳步回宮,就見邱勝翊站在她寢宮前,在他身後還有一輛馬車。

  「我帶女皇去巡視國土,就先從城外看,城內的繁華,相信女皇已有部份心得,所以,我們先走出城市,觀察城鄉發展差距多少,對這個國家是富是貧,會更清楚。」

  誰要你的意見了!她在心中犯嘀咕,抿緊唇瓣,越過他就要走人。

  邱勝翊沒打算讓她走,大手扣住她的手臂後,他示意她身後的宮女們全都可以退下。

  吳映潔眼內冒火,氣炸了,她沒好氣的瞪著他,再看著那些面露為難卻不得不走的宮女們,「你到底以為你是誰啊?」

  「上車。不下車,我就抱你上去。」

  從他不容違抗的黑眸看來,他不是開玩笑的,這男人怎麼可以如此霸道?可偏偏她這個女皇就在他一人之下!

  哼!她甩開他的手,逕自拉起裙子上了馬車,就見他也坐了進來,可是這裡面空間那麼大,他不坐她對面,竟坐到她身邊來,她想也沒想的就起身要換位置,沒想到,馬車卻在此時動了起來,她一個沒站穩,整個人就撞到他懷裡去。

  她粉臉紅痛痛,窘迫的急著坐回原位。

  邱勝翊不知道她是怎麼了,過去的她是巴不得有這樣的機會可以窩在他懷中的,可她的行為舉止,甚至是她臉上的困窘,一看就不是假裝的,但她卻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金潔比過去都還要吸引他!

  馬車轅轆的出了皇宮,前後還有騎兵隨侍,看來是早已安排好的。

  車內,一片靜默,她僵笑著,也不吭聲,不過這場耐心賽,邱勝翊顯然略勝一籌,先受不了這股沉悶氣氛的她開了口,「太后又要你來輔佐我了?其實我已經可以自己來了,你忙你的事去......」

  「昨晚不是睡得很少,一早又上朝,閉眼休息一下,馬車還要走一段不短的路。」他的神情和口氣都很平靜,完全沒有半絲火藥味或冷峻。

  她錯愕的眨眼看著他。是她耳朵壞了?還是他被雷劈了?

  她抿緊唇,拒看他那張魅力四射的俊美臉孔,合上眼睛休息,但絕不是因為聽話,而是,她的確有點累!

  大白天對她來說還是比較容易入睡,而且,像搭公車一樣,搖晃的馬車很有催眠的效果,很快,她便打起盹,頭也慢慢傾斜往另一邊,沒一會,她的頭就枕在他的肩頭上,可只是一下下,她立即警覺的醒來再坐正。

  不過他溫厚的大手馬上貼在她的頭上,以不弄疼她的力道壓往他的肩膀,「再睡一下吧。」

  「不用......」她尷尬的要起來。

  「就睡吧。」

  這個男人真的很強勢!但也——好有男子氣概,雖然很討她的厭,可是他的肩膀真的很舒服,又厚又結實又溫暖......

  慢慢的,隨著馬車搖搖晃晃,睡意又襲上,她的身子漸漸放鬆,好吧,就睡一下下吧。

  但她這一睡,根本不止睡一下,而是睡到粉臉酡紅,誘人微張的紅唇還流出一絲絲銀絲,染濕他肩上的紫袍。

  但邱勝翊並不在乎,連他自己都感到很不可思議,他竟然會看她的睡顏看癡了!

  她看來真的是累壞了,在不驚動她的情形下,他稍微調整坐姿,讓她的頭枕靠得更為舒服。

  只是,看著她像孩子般的睡容,要求她成為一個安邦定國的女皇的確是為難了她,可這是推卸不了的使命啊。

  「只要你一直這麼努力,我也會傾我所能的幫助你......」

  近一個時辰後,馬車來到一處高山上。

  邱勝翊輕輕的喚醒睡到躺臥在他腿上而不自知的睡美人。

  「天......天啊!」她羞慚的起身,直覺的抹一下嘴角。還有點濕耶,她該不是睡太熟而流口水了?

  才這麼想,肩上突然披上一件輕軟的毯子,「剛睡醒,披著才不會染到風寒。」

  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表情其實跟過去一樣平靜無波,也沒有特別溫柔。「你今天沒吃錯藥吧?」

  他濃眉先是一蹙,但隨即微揚嘴角,「如果你這麼說,是在質疑我對你的態度怎麼會轉變,那我可以直截了當的告訴你,你的態度和用心會決定我怎麼對你,如此而已。」

  語畢,他先行下了馬車,她很難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遂跟著下車,抬頭一看,眼眸瞬間瞪大了。好、好壯觀的風景啊,看得到地平線呢!

  在燦爛的陽光下,寬廣的平原、田園、城市、村莊,還有一望無際的山川景致,她幾難抑制的發出讚歎之聲,「好美啊!」

  他微微一笑,「是,很美,你看那一邊,以那條多倫河為界,河的西岸就是盛產稻米的白蘭國,我國百姓所食用的米糧幾乎都是由該國買進的。」

  邱勝翊遙指著那一條在陽光照耀下,就如一條金色腰帶橫亙在肥沃大地的河流,「但也因此,白蘭國的米價也一季高過一季,我雖然要司農與對方談判,但對方姿態很硬,不肯降價。」

  「這不是把我們國家當凱子來敲嗎?」她想也沒想的就批評起來,因為就她所知,這個國家並沒有出產稻米,白蘭國就是仗著這一點才敢亂哄抬價格。

  「凱子?」他皺眉。

  「不是,我是......呃,你說,我想如果我下令不准再向他們收購,可行嗎?」

  她直接向他請教。這幾日的奏摺就有好幾本都在談這件事,她已思考了不少,卻苦於沒有人可以給意見,遲遲不敢下令。

  邱勝翊是驚訝的,他沒想到她會有這麼果決的想法。

  「我不是說永不收購,就三個月內不許收購,因為,市場供需原則嘛,沒有需求,就沒有市場,但白蘭國囤積的量一大,也只能屈就賤賣嘛,屆時,還惜售甚麼,價格肯定慘跌的!」

  她連珠砲的說了一大串話,就怕他聽不懂,不給她意見。

  他真是沒想到,她的腦袋這麼好,思慮也如此細膩,甚至有著跟他一樣的心思。「看來,我真該對你割目相看了。」

  他在笑,所以是贊成她的意見了?「那是應該的,我主修經濟,呃,我是說經濟是民生動脈,國家興亡,女皇有責。」

  他的認同,讓她是愈來愈有信心,好像有了個方向!

  太好了!她決定了,就把她在現代所學拿來應用,反正基金、期貨的操作策略,求的就是高勝率,只要畫些盤勢分析圖,找一個最值得的進場價......

  邱勝翊不知道她在想甚麼,但肯定是好事,因為她的臉上綻放著美麗的光彩,相當的吸引人。

  於是,他繼續將國家的地理位置,各重要城鎮所在一一告知她,再乘坐馬車到較偏僻的村落,讓她看看鄉下人家的生活。

  雖然沒有下馬車,但透過車窗看著老人家衣著樸拙的在田裡幹活,幾個娃兒在田間嬉戲追逐,引來老農高聲叫罵,這一幕,讓吳映潔忍不住的笑了。

  邱勝翊就坐在她身邊。沒想到這樣就能讓她發笑,她變得似乎更單純。

  在他們回宮的路上,邱勝翊就看到她像在盤算甚麼般,一下沉思,一下又念念有詞,但聽不清楚內容。

  吳映潔知道他在打量自己,但她得把一些想法記起來,免得回宮後忘記了。

  說來,這還是她到古代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可以有所作為,雖然,她仍然不明白為甚麼有了邱勝翊的支持,會讓她突然有了這麼大的能量。

  ☆☆☆  ☆☆☆  ☆☆☆

  「你說女皇微服出巡?」

  鈞王潛伏了個把月有餘,聽到的卻儘是女皇讓百姓們愈來愈稱道的一些作為。

  「是,都由攝政王陪同,一連幾天上山下海的去看鄉民的生活,遇到過去曾經蒙受其害的人,她還賠錢道歉,甚至下旨禁止國庫收購百蘭國的米糧,要抑制價格……」

  來報的探子說愈多。鈞王臉上就更陰沉。沒想到那丫頭愈做愈有樣子了!

  如果再加上宮裡的眼線所呈報的,那丫頭絕對是轉了性,才會夜夜窩在御書房,不再半夜出宮遊玩!

  這樣下去不成。要探子退下後,他看著守在一旁的李銓問:「郭大人的事辦得如何?」

  「依王爺的意思,直接參一本到張大人那裡,也派人趁夜潛入郭府,被張大人得以人贓俱獲,有近一半的家眷已經關進府衙地牢,但郭大人冥顧不靈,遲遲不肯認罪畫押……」

  「不會用刑嗎?」他怒問。

  「自然用了,但那老頑固………」

  「那就是用得不夠,真的不行,先斬後奏,事情由我頂著,去!」

  「是!是!」李銓急急領命而去。

  金潔,你想靠著百姓的愛戴逼我放棄帝王夢嗎?哼!沒那麼簡單。

  「來人,備轎,本王要進宮去。」

  不一會,鈞王即乘轎前往皇宮。

  無獨有偶的,邱勝翊在女皇一下旨禁止收購白蘭國白米後,也在前一晚回到鎮王府,聽取府內總管向他回報這段日子百姓們的反應,今早又匆匆進宮。

  吳映潔已下朝,窩在御書房。太后坐在一旁喝茶,看著這愈來愈有帝王樣的女兒,她笑得是闔不攏嘴。

  一看到最大的功臣進來,她就喜孜孜的起身道:「你們忙吧,忙一陣後,就換哀家來忙了。」

  這話中有話,邱勝翊和吳映潔不至於聽不出來。

  吳映潔臉紅紅,「母后,不是說了婚事暫且不提的嘛。」

  「哀家的潔兒害羞了呢!好好好,不提,你們忙吧。」太后笑笑的再看邱勝翊一眼,便跟宮女們退出御書房,讓小倆口好好獨處。

  氣氛真尷尬,吳映潔的眼睛都不敢對上邱勝翊的。

  他也看出她的不自在,目光移到桌上,「這是甚麼?」

  他看到那些畫得奇怪的圖表。

  她連忙拿了書蓋住那些紙張,「沒甚麼,畫好玩的。」

  那其實是曲線表,依委託的人數及資產做曲線分析,設定漲跌限制的期貨交易原則。

  另外,也有她向司農要求的,派人深入白蘭國私下打探交易價格,三天回報一次,她都做了詳細的記錄,也畫了圖。

  但邱勝翊一向不是個聽話的人,他還是移開了書,拿走那些奇怪的圖表,再以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別問我為什麼會畫這些東西,我就是晚上隨便想隨便畫,然後,就想到可以這麼畫,一目瞭然嘛。」她這叫先發制人啦,不然,他問了,她更難回答。

  這一席話唬弄的意味太濃了,尤其這些圖表看起來一點也不像隨便畫出來的,但是,他不急,他開始對她有興趣,除了她的變化外,還有他想探索讓她改變的真正原因,直覺告訴他,那將是一件很複雜的事!

  他將圖表還給她,在她面前坐下,直接切了正題,「女皇對白蘭國的政策可能得適度修正,因為官方雖然不買,但百姓們私下囤貨,仍然會影響價格波動。」

  對啊,她怎麼沒想到百姓們會私下交易?沒有上行下效,怎麼辦?

  「我想,適時的開宮倉,釋出免費的米糧,至於量維持百姓基術需求即可,但若被查到私下囤積米糧的百姓,則不供應。」

  「我知道,這會讓百姓們不願再花自己的銀兩去買米,對不對?」

  「沒錯,再對外放出一個消息,指朝廷已經打算向別國進口米糧,但這是打心理戰,東風皇朝幅員遼闊,產米的鄰國除了白蘭國之外,都只能自給自足而已。」

  她皺眉,「可一直倚賴他國也不妥,還是得開發新的供給產地,選擇最適合的交易策略......」

  下意識的,她又說起期貨交易經,卻見他眼神詫異,她連忙乾笑兩聲,知道自己的用詞擇字讓這個古人很不適應,她想了想,又道:「我在想難道我國沒有適合種植稻米的區域嗎?既然幅員廣大,就要善用地理優勢去開發不足?」

  「開發?」

  「嗯,開發投資,只要小心控管投資風險,就算無利可圖,也比讓人掐著脖子任意宰殺要好。」

  慘了!她又說了讓他聽不太懂的話,瞧他又目光炯炯的看著她。

  邱勝翊的眼神有點複雜,像在沉思著甚麼,但他終究沒說甚麼,逕自起身,「你去換件輕便的外出服,我帶你到一個地方去看看。」

  雖然不解他要帶她去哪裡,她還是很快的回到寢宮換件桃紅色裙服,簡單的插了一支古玉髮釵,身上沒有其他飾物,雖了少了貴氣,卻多了份動人的清麗,邱勝翊一見,還愣了一下,詫異於她竟能如此的素雅。

  但她的改變愈多,他心中的疑問就愈多。

  可他不急著解開謎團,因為,他有種不好的預感,謎題一解開,就是她離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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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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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2)

  一個時辰後,兩人乘馬車來到位於城郊的一處農家。

  這農家很特別,只有一小塊田是種稻米的,其餘圍著這塊小田地的近百畝田地全種植了苧麻和棉花。

  「這就是從白蘭國那裡買來的種子所種植出來的稻田。」

  邱勝翊偕同她站在盛夏的田埂旁,太陽又熾又烈,而她很驚訝的發現他竟然刻意站在她身前,為她擋去烈陽,她的心有點甜,但隨即又想,是剛好吧!一個那麼霸道冷漠的男人會這麼體貼?

  他們剛下馬車,正在屋裡用餐的農家急急走了出來,一見邱勝翊,連忙點頭稱謝,「謝謝攝政王,我真的把占城稻種起來了,只是,我沒有能力勸說其他農家改種,真的對不住你啊。」

  「沒關係,這是女皇。」

  年屆六旬的老爺爺瞇了瞇眼,這才看清這位美若天仙的姑娘是當今聖上,「女皇萬歲——」

  一個溫厚的老人家要跪下,吳映潔連忙將他扶起,「不用跪了,平身,不准跪。」

  「是。」

  見邱勝翊濃眉一皺,她聳聳肩,「在外面就別那麼麻煩,我這算微服出巡嘛。」

  不在乎頭頂上的烈陽,她傾身靠近那到秋季就能收割的稻田。看來看去,跟她在現代看的稻子挺像的,唉,她這門外漢看來看去都一個樣!

  「這品種稻米不好種植嗎?」她回頭看著邱勝翊,「不然,其他人為何不願聽老人家的話一起種呢?」

  「非也,此為占城稻,適應力極強,穗長而無芒,顆粒小,這處坡地的方田也有蓄水灌溉,只是,」邱勝翊搖搖頭,「百姓們不肯更改種植的項目,因為,苧麻和棉花的經濟價值較高。」

  原來如此,她明白了。

  老農夫見女皇沒有架子,便斗膽的跟著解釋,其實苧麻和棉花因為種的農家太多,價格已經沒以往好,所以,當攝政王希望承租他這塊田種米時,他就答應了,並依他的意思勸說其他農家照做,但農家們怕貿然改種,收成欠佳,便不肯改種。

  「這就是所謂的一窩蜂現象,價格高,一群人忙著種,等到供過於求,價格便往下掉,只能任由中盤商剝削!」吳映潔看著邱勝翊,有感而發。他雖然是古人,可是他的腦袋實在很現代。「我知道你為甚麼要帶我來這裡了。」

  他們竟然有同樣的心思!邱勝翊微微一笑。

  突然想到一件事,她笑看著老農夫,「請你將附近的農家都找來,我有話想親自跟他們說。」

  「親自?呃,女皇交代我就好了,我們一堆粗人......」

  「老人家別這麼說,士農工商是不分貴賤的,我有事請他們幫忙,就要展現誠意,麻煩您了。」

  「好好好,馬上去!」老農夫又驚又喜。聽聞女皇驕縱愛惹事,原來傳言都是假的!他急急前去找其他農家。

  吳映潔一回身,就對上邱勝翊那意味深長的眼眸,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怎麼了嗎?」

  「你在對人對事上,變得可真多。」

  她心陡地一跳,胡亂的解釋,「只是學著長大嘛,你要我做的不是?」

  看出她的不自在,他體貼的不在上面打轉,「把那些平民農家找來,你有甚麼打算?」

  「拭目以待。」

  ☆☆☆  ☆☆☆  ☆☆☆

  片刻之後,附近的農家全扶老攜幼的來到老農夫的家,畢竟女皇和攝政王哪有可能天天出現在他們這種老百姓面前。

  藍藍天空下,一片綠意環繞間,邱勝翊看著親切可人的女皇跟著農家們坐在簡單粗糙的木凳上,說著她的新政策。

  她希望農民們能信賴她,就算是以小搏大吧,只要願意改種稻米的人,未收成前,朝廷會給予生活費,讓農家能安心種田,屆時不管收成多少,朝廷都會以高於白蘭國售價的兩成買下,而且,為求誠信,避免口說無憑,發函請地方官書寫字據,讓農家持有以為憑證。

  吳映潔說完後,農家們討論熱烈。白蘭國的米價貴得讓人咋舌,結果女皇還願意以高兩成的價格買下,這可是極大的誘惑啊。

  吳映潔見眾農家笑得闔不攏嘴,頻頻表示願意追隨女皇政策,她提心吊膽的心才安了下來,對上邱勝翊讚賞的眼眸,她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驀地——

  「這種小事還要勞女皇親自出動,地方官在幹什麼?」

  由於眾人都沉浸在興高采烈的氣氛中,沒有人注意到又一輛金碧輝煌的馬車停在不遠處,兩名隨侍高舉扇子為他遮擋烈陽,身著黑色袍服朝他們走近。

  頓時,氣氛一僵,農家們立即安靜下來。

  邱勝翊蹙眉,鈞王怎麼也到這裡來?

  吳映潔納悶的看著他。這傢伙是誰啊?臉上的疤看上去有點恐怖,但那雙陰沉的眼眸,比那張破相的臉更可怕!

  「民以食為天,這攸關百姓們吃飯的事,怎能說是小事?」

  鈞王老臉登時黑了一半,沒料到差點死在他手上的丫頭竟敢出言嗆他!「女皇想大刀闊斧進行改革雖然是好事,可也該審慎評估,而不是心血來潮就拿百姓們——尤其是辛苦的農民們開刀,欺騙他們!」他冷冷的駁斥。

  「你是在向我挑釁?還是刻意挑撥百姓?」她也不甘示弱。這個老傢伙的表情太像電影裡演的大奸臣,怎麼看就是不順眼!

  「什麼?」他是氣得額上青筋暴凸。

  邱勝翊上前一步,「鈞王,女皇的想法極好,絕對將農民的需求福利都考慮進去了,我倒覺得何不放手讓女皇去做,我想一旦有成績出來,身為皇叔的你,也會為她感到驕傲的。」

  吳映潔瞪大了眼。什麼?這個傲慢的傢伙是女皇的皇叔?那剛剛自己說的話,會不會太不敬了?

  鈞王怒不可遏的瞪著邱勝翊,「你的意思是我多事了?」

  「勝翊不敢,在此炎炎盛夏,鈞王跟女皇心有靈犀同到此處為農民的未來盤算,這實是百姓之福。」說不敢,但論氣勢,邱勝翊卻更勝一籌,那股渾然天成的尊貴氣勢相當懾人!

  鈞王憋著一肚子氣的瞪著他。他哪是來看這些低下的農民!

  而是進宮後,得知女皇跟攝政王出宮往城郊而去,他才轉至這裡,本想看看她想做什麼,趁機挫挫她的銳氣,更甚者,讓百姓們瞧瞧她看到他時發抖害怕的窘狀,沒想到那一日在魁星湖幾乎要下跪求饒的丫頭在見到他後,竟然還能朝他怒斥,這太不合常理了!

  他陰沉的黑眸再次移到她臉上,卻見她一臉尷尬的朝他點個頭,眼神甚至帶了點陌生。

  不對勁!很不對勁!

  「鈞王,皇宮還有要事要女皇處理,我們先走一步。」邱勝翊邊說邊看向農家們,「你們也各自忙去吧。」

  眾人連忙行禮,迅速離開,因為他們都感覺到氣氛不對。

  吳映潔也禮貌的朝鈞王點個頭,跟著邱勝翊步下小徑,回到馬車裡。

  偷偷的從車窗瞄一眼仍杵在田埂上不動的鈞王。他看她的眼神有點怪,可是她又說不出來是哪裡怪。

  「鈞王——我指你的皇叔,別跟他走太近,也避免與他獨處。」

  聞言,她柳眉一擰,看著坐在她身邊的邱勝翊,「他是個危險的人,是嗎?」

  「對,而我不認為你能應付他。」

  他心裡的隱憂更深了。鈞王在宮裡又布不多少眼線,他們到這裡,他竟然也跟來了?目的呢?

  瞧他沉眉鎖眼的,以為他是在為她煩惱,她的心口頓時暖烘烘的。「你別擔心,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弱,我很堅強的。」

  馬車已慢慢的離開城郊,他凝睇著得意洋洋的她,忍俊不住的揚唇一笑。

  她眉一蹙,「你不信?可是剛剛的我很厲害,你不能否認吧?我看到你也一臉讚賞的。」

  「是啊,超乎我的預期。」他突然將她擁入懷裡,「真的,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厲害。」這是真心讚美,總覺得過去的她脾氣陰晴不定,有時更是驕縱蠻橫,他對她一點也談不上喜歡。

  但眼前這得意不已的人兒,他真的覺得很可愛。

  他擁抱她耶,老天,但人家跟原本的女皇是未婚夫妻,擁抱當然沒問題,可是,她以為他不喜歡金潔!

  她被搞糊塗了,所以,推開他也不是,被這溫暖又厚實的胸膛擁抱著,鼻息充盈著他誘人的陽剛氣息,她又臉紅心跳,快要無法喘息了。

  終於,他放開她,卻見她一張粉臉爆紅,往往硬賴到他懷中的女人真的不見了,但他一點都不感到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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