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吃这家店的。」邱胜翊把名片塞到她手里去。

「邱胜翊！」瞪着他，她提高分贝。

他根本就是存心刁难她！

「二十分钟内，我要见到晚餐。」不理她，他朝浴室走去，打算洗个澡。

投诉遭彻底漠视，吴映洁除了跺脚，用目光凌迟他的背影之外，别无其他宣泄不满情绪的方法。

终有一天，她会痛扁这个满肚子坏水的混帐一顿，一定会！

第五章

「妳迟了三分钟。」邱胜翊看着手表，说道。

「……」吴映洁用力瞪着他，如果不是她气喘吁吁的，她一定会对他破口大骂。

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是个脾气很好的人，骂人、瞪人、凶人……一向和她没有太大关联，除非对方真的是个非常要不得的讨厌鬼！

而邱胜翊，很明显的，在她眼中，就是讨厌鬼中的佼佼者。

「下次再迟到，妳就没饭吃。」邱胜翊拿过食物，走向饭厅。「过来一起吃。」

「我不吃！」丢下三个字，吴映洁便急步往自己的床走过去。

鬼才要跟他一起吃饭！

「妳不饿吗？」

「不关你事！」一个人累到极点，只想倒床大睡，供奉五脏庙的问题，她睡醒再说，反正睡着了也不会觉得肚子饿。

闻言，邱胜翊只是耸耸肩，不勉强她，在饭厅坐下来，自己开动起来。

这姓应的家伙，真不是一般的冷血！邀她一次，她说不要，他便就此作罢，自顾自的吃起来，也不想想是谁劳役了她一整天。

心里的牢骚几乎到达顶点，吴映洁恶狠狠地瞪了邱胜翊一眼，这才甘心倒头休息。

如果，吴映洁以为今天的衰事已经告一段落，那她实在太不了解邱胜翊了。

睡了大约两个多小时，她便被人推醒。

「嗯……谁啊？」不想睁开眼睛，她还没睡饱。

「快起来！」邱胜翊一手抽掉她的被子。

被迫抽离甜美的梦乡，吴映洁不悦地从床上坐起来。

「什么事？」声音满是烦躁、不高兴。

他又想怎样折磨她了？

「去洗衣服。」

怀疑自己听错，她重复一遍：「去洗衣服？」

「浴室里有一堆脏了的衣服，妳现在去洗。」

「邱胜翊，你不知道饭店有洗衣服务吗？」很想发脾气，但她努力压抑住。

「我要妳洗。」

「你！」火山快要爆发。

「妳还想当我的徒弟吧！」邱胜翊一笑。

这杀千刀的！

「邱胜翊，你好样的！」吴映洁气得磨牙。

「谢谢夸奖。」他笑得更得意。

总有一天，她会双倍，不！十倍奉还！

怀着气愤难平的心情，吴映洁无可奈何地走到浴室，一边打呵欠，一边充当人肉洗衣机。

为消减萦绕心头的不平衡情绪，她很用力的洗，把衣服当成是对她颐指气使、可恶至极的邱胜翊。

「妳可不可以温柔点？我的衬衫全都是名牌。」邱胜翊站在她身后凉凉地道。

吴映洁气炸了，霍地起身。

「姓应的，你别得寸进尺！」深夜时分，把她由梦乡叫醒，要她拖着一身疲惫，在浴室洗着根本不用她动手洗的衣服，接着，他竟然还敢在她耳边抱怨个没完？

这不是得寸进尺，又是什么？

「妳洗衣服的技术真差！」对她的咆哮置若罔闻，邱胜翊拿起一件她洗好的衣服看，「洗完等于没洗，不！应该说是让妳洗完，那件衣服比洗之前还要来得惨。」他把已经惨遭蹂躏的皱巴巴衬衫，递到凶手的眼前。

「我没把你的衣服撕烂，你已经算走运了！」

「那我是不是该感谢妳手下留情呢？」邱胜翊一笑。

「你根本就不应该叫我洗衣服！我拜你为师，是跟你学习服装设计，不是学习怎样打扫、怎样去买晚餐、怎样洗衣服！」一整天所受的委屈，当下全数爆发出来。

「只是叫妳做一天佣人，妳就一副筋疲力竭的样子，妳的体力比我预想的还要差。」

「我是要当服装设计师，不是当苦力！」

「吴小姐，请妳听清楚，要举办一场Fashionshow，设计师会忙得昏天暗地。

如果妳没有名气，又没钱请人帮忙干活，那妳凡事都得亲力亲为，就算妳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要搬运重物，从Fashionshow的现场布置，到一切烦人的杂事，妳都要亲自打点；劳心劳力。

当一切事前预备工作都办妥了，接下来便是Fashionshow的预演，由预演到正式开始，前后估计妳得站立十多个小时或更长时间，妳一点体力都没有，怎么去搞Fashionshow？怎么去处理Fashionshow进行时，后台可能会有的突发状况？」

一听，吴映洁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回去，她没想到举办一场Fashionshow，会牵涉到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如果妳以为服装设计师只是设计衣服、剪裁布料那么简单的话，那妳就大错特错了。」

吴映洁无言，一刻前的怒焰统统消失无踪。

「对话到此为止。洗过衣服，出来吃东西。」

「吃东西？」

「妳那一份，我留了下来。」他转身，离开浴室。「妳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吧？」

没料到眼里只有自己的冷血恶魔，也会为她设想，吴映洁不禁怔住了。

他才不是为她设想哩！他一定是吃不完，所以才留下来的。

他哪会这么好心！

之后的十天，吴映洁仍然是邱胜翊的免费佣人。

总统套房内的所有家务，全由她一手包办，当然，跑腿的人也是她。

邱胜翊的体能训练一点也不简单，她是很累很累没错，但仍是咬牙熬过去。

虽然他没说什么，不过，吴映洁这份坚韧，成功赢得他的欣赏。

「今天不用打扫，妳跟我一起出去。」邱胜翊一边吃早点，一边跟吴映洁说。

吃过早点，邱胜翊便和她一起离开饭店，搭计程车来到某条巷子里，一家外表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店。

走进去，吴映洁看到很多布匹。

「哈啰！老板，好久不见了。」邱胜翊笑着跟老板打招呼。

两个大男人寒喧一番，邱胜翊转过头喊着：「吴映洁，跟我来。」

说完，他便走进客人止步的布匹储放仓库，她连忙跟上去。

店的面积看上去好像不大，但仓库的布匹库存量及种类，却不在少数。

「这是什么布？」邱胜翊随意指着某匹布料，问她。

「是雪纺。」

「错！」邱胜翊敲她的头一记。

「好痛！」她瞪他一眼。

这姓应的坏蛋，不但满肚子坏水，更是个暴力狂。

「这是米兰近年来的新布料，它比雪纺更轻更柔。」

接着，邱胜翊又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每当她答错，一记爆栗便会随之而来，吴映洁想躲，但总是躲不了。

但「严刑」过后，他都会为她详尽解释，充实她对布料的认识。

今天以前，吴映洁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布料了，但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她只是一只井底之蛙。

在店里消磨了一个多小时，离开前，邱胜翊跟老板拿了各式各样布料的样本。

搭计程车回饭店的途中，邱胜翊说：「从今天开始，妳要成为布料专家，就算蒙着眼，只要一摸，妳就要正确无误的说出那是什么布料。」

吴映洁一边摸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头，一边微点一下头。

这个混帐，害她的头现在还在痛！不过，她也不是痛得全无价值，至少，她对布料的认识增加了许多。

「麻烦你，这里停车。」邱胜翊跟司机说。

「我们还没回到饭店……」吴映洁提醒他。这暴力狂是不是得了老人痴呆症了？

「下车。」就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他兀自下车。

鸭霸！

瞪他的背影一眼，吴映洁不得已，只好跟着下车。

「你不要告诉我，你突然心血来潮，想散步回饭店？」她不想做无谓的体力消耗。

「谁说要散步？今天我们在这里用餐。」他指了指眼前的中式餐馆。

吴映洁看了看餐馆，瞥见邱胜翊已经走了进去，她连忙跟上去。

落坐后，邱胜翊熟练地叫了几道菜，吴映洁也懒得跟他争取点菜主动权，就让他全权负责。

很快，前汤便来了。

「怎么你的汤跟我的不一样？」她的汤乌漆抹黑的，感觉上不会太好喝，反观他的就很正常。

她应该早知道，他突然来这里吃饭，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吃饭不要说话。食不言、寝不语，妳该不会没听过吧？关大小姐。」不回答她的问题，邱胜翊径自喝起汤来。

虽然很不想喝，但深知不喝的话，邱胜翊一定又会搬出「妳不是说过什么事都听我的吗」的理由来，吴映洁只好硬着头皮把这不知名的汤喝下去。

咦？味道没她想象的难入口嘛……

喝着喝着，吴映洁觉得这个卖相很难看、本来勾不起她食欲的黑汤，其实也蛮好喝的。

吃过饭，邱胜翊走去结帐，吴映洁起身，打算穿回大衣时，目光不经意瞥到餐馆墙上的宣传海报，刚才她喝的黑汤墙上有名。

原来，刚刚她喝的汤是由各种昂贵中药熬成的，是用来补充体力的。

他是故意带她来这里喝这个汤的吗？脑海不禁涌现这个可能性。

可是，怎么可能？这姓应的混帐，哪会这么好心？

内心断然否定了刚浮现的可能性，但吴映洁的内心深处却有些动摇。

这天，邱胜翊在饭店劳役了吴映洁一天俊，大发慈悲地不用她再跑腿，去外面买晚餐回来给他吃，改为跟她一起到外面用餐。

吃过晚饭，他俩便走回饭店。

劳动了一天，吴映洁回饭店后，只想洗个热水澡，然后倒床就睡。

她一边走，一边打呵欠，精神萎靡，没注意到邱胜翊俊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

他突然站住，跟吴映洁说：「我想喝啤酒，妳去买。」

「什么？」才刚在餐厅喝过红酒，这姓应的喝什么啤酒啊？

「别啰嗦，快去。」把钱塞给她，他道。

又开始鸭霸了！瞪他一眼，吴映洁这才拿着钱，往附近的便利商店去买啤酒。

看着她从他视线范围里消失后，邱胜翊转过身，向躲在不远处电话亭的男人大步走过去。

对方见邱胜翊朝他走近，立即想鬼祟地跑开，但已经迟了－－

邱胜翊牢牢抓住男人的手，冷着一张俊帅的脸，道：「你是哪家杂志社的？」

「我不是记者－－」男人想狡辩。

「你不是记者？」邱胜翊冷笑一声，重复着他的话，语调渗出阵阵的冰寒，令人毛骨悚然。

「……邱先生，您……您说得对，我是记者……」男人完全震慑在邱胜翊的强势当中，不敢再说谎。

「哪家的？」邱胜翊瞇起眼，星眸里净是令记者男人感到颤栗的危险讯号。

「尚……尚潮。」

「你既然是尚潮的记者，那你应该知道，吴映洁的事是采访的禁忌。」邱胜翊寒着一张脸。

「邱先生，我知道……我知道……」男人脸色发青，一副明显受惊的样子。

「知道还来跟踪我们？」抓住男人的大手，倏然加重了力道。

「应……邱先生……对不起！」男人不敢吭一声痛，怕会令邱胜翊更生气，他还想多活几年，不想明年今天就是自己的忌日。「您发布『吴映洁在米兰尔飞滋的事，一概不准报导』的命令，我们都知道……只是……」

吴映洁这个霓影云裳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冠军得主，从尔飞滋休学的消息，米兰有四家杂志社得知，还打算大肆报导，可在报导出刊之前，统统被神通广大的邱胜翊拦截下来。

以邱胜翊今时今日在服装界的卓然地位，世界上所有服装杂志社、报社都会买他的帐，只因如果开罪了他，日后要报导有关他的新闻、跟他做访问等等的，便会困难重重。

米兰这四家杂志社，为了不得罪邱胜翊，都不约而同地抽掉吴映洁主动休学的报导。

本来，事情就此平息了。

然而，其中一家知情的杂志社，近日易了主，新上任的老板搞杂志社，纯粹是一时兴起，他并不熟悉服装界，因此，他并不了解邱胜翊在服装界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当他发现吴映洁那篇已遭搁置的、极具娱乐性的报导时，便决定让它重见天日，而为了令这篇报导更丰富，他更派记者去跟踪吴映洁，务求搜集到更多独家的资料。

熟知内情及邱胜翊势力的尚潮杂志社编辑，都曾力劝老板别这么做，但老板不听劝，一意孤行。所以，就算尚潮的记者有多不愿意去做采访，但为了饭碗，都得冒险一试。结果，才第一天跟踪，就让邱胜翊逮个正着。

「我不要听只是！」邱胜翊厉眼看着记者，「总之，如果让我看到尚潮报导吴映洁在尔飞滋的事，尚潮就准备关门大吉吧！」

以他的力量，要令一家服装杂志社倒闭，是轻而易举的事。

「明白吗？」

「明……明白！」记者整个人都在抖，「我会跟老板说的……」

「消失。」邱胜翊松开抓住他的手。

「是！」男人立即飞也似的逃离现场。

记者消失后，邱胜翊满腔的怒气彷佛才平息一点。

心想吴映洁可能快回来了，他立即敛去脸上的怒容，转过身。

怎料，他才转身，便看到吴映洁站在他身后。

她脸上的震惊神色，告诉邱胜翊她不是刚刚回来。平日他的警觉性很高，身后站了个人他一定知道，只是，刚才他实在太生气，所以才会一时疏忽，没察觉到她已经回来了。

「啤酒呢？」邱胜翊走近她，闲闲地问两手空空的她。

「我……不知道你想喝哪个牌子的，所以……」她才回来问他，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意外得知原来有记者跟踪他们，而记者的目标还是她。

「妳拿主意就行了。」

电光石火间，她突然明白－－「你根本不是想喝啤酒！」

他只是想支开她，然后，趁她不在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帮她赶走记者。

「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她要知道全部的事实。

「刚才的对话妳都听到了吧！」他无意重复一次。

她是听到了全部对话，但她不明白。

「你为什么要帮我压下新闻？」

她之所以一脸震惊，原因有两个。

第一，她从没见过邱胜翊这么生气的样子；第二，也是她觉得无比震惊的最大原因，她最讨厌的家伙居然在暗中保护她？！

她怎能相信，一个眼中就只有自己，根本不会关心别人死活、顾及别人感受，喜欢将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以看别人痛苦为乐的邱胜翊，居然会暗地里帮她压下攻击、伤害她的报导！

他没必要，也没义务帮她。而且，以他恶劣的个性，应该乐见她被传媒伤害，不是吗？

但为什么……他要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帮她？

邱胜翊耸耸肩，「不因为什么，我只是纯粹讨厌那些以揭人疮疤，来刺激销量的三流杂志。」

吴映洁不再逃避，来饭店找他后不久，他便风闻到有些杂志社想报导她在尔飞滋休学的新闻，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压下这些攻击性的报导。

他不能看着她被伤害！

至于为什么他不能袖手旁观？他想他是不希望她的才华从此被扼杀。

「就只是这样？」邱胜翊的理由很正常，也像是很合理，但吴映洁就是觉得，他帮她压下新闻，不只是闪为他讨厌这些丑闻报导那么单纯，当中，还有其他原因。

「当然。」话毕，他便伸一下懒腰，「我累了，回去了。」说着，便兀自往饭店的方向走过去。

吴映洁没有跟上去，只是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脑海不自禁跃出一个想法－－他帮她，是因为他不想她受伤害！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不是一直都认为，他是这个世界上心肠最坏、嘴巴最毒、人格最差的坏蛋吗？

但现在，她动摇了……她开始怀疑，她对他是不是有所误解？

过了几天，邱胜翊带吴映洁去到一个布置得美轮美奂的Fashionshow现场。

「米兰会定期举行时装周，每次都会吸引很多设计师和上流少奶奶们来观赏，某个程度上，米兰时装周是下一季新装的风向球。」邱胜翊一边挑了个位子坐下来，一边跟吴映洁说。

坐在他身边，吴映洁点了一下头，当是回应了他。

「这次时装周将会掀起新一轮的复古风潮。」他轻声道。

「你怎么知道？」她不禁好奇。

邱胜翊只是笑笑，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待会儿，妳要仔细留意每一件服装，然后跟我说出妳的Feeling。」

「Feeling？」她疑惑。

「每一件服装，都有它特有风格，能够让观赏者感觉到。」

宛如醍醐灌顶，吴映洁说：「我的设计欠缺的，就是Feeling。」

邱胜翊点头，笑了，「笨蛋也有醒觉的一天嘛！」

吴映洁罕见地不回嘴，只是看着他。

她想看清楚，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过去她对他的看法，好像过于主观。

她想要深入的了解他，想知道－－她究竟有没有误解他。

＊邱胜翊继续说：「妳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双巧手，所以，妳设计的衣服，不论是设计图还是剪裁，都会让人觉得很漂亮，但致命伤是，无论别人看妳的衣服多久，都感觉不到妳想表达的Feeling。再精美、再漂亮的设计图，没Feeling，也只不过是漂亮的垃圾。」

吴映洁觉得，邱胜翊这番话虽然难听，却隐约有循循善诱的味道。

这时，突然有一道男声响起－－

第六章

「Ivan！」

邱胜翊向声源看过去，笑了，「Dave。」

「你这家伙，来米兰都不找我。」名叫Dave的外国男子，大力拍了邱胜翊的肩膀一下。

「你近来正在筹备服装发表会吧，你这么忙，我怕打扰你。」

邱胜翊跟Dave因公事结识，后来更成为好友。

「再忙也得见见老朋友吧！」视线一转，Dave看着吴映洁，「嘿，有美女相伴喔！一向不近女色、视工作为老婆的IvanYing，好像变了耶！」

「你在说什么？」邱胜翊无奈地笑，摇摇头，「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吴映洁英文很好，Dave跟邱胜翊的对话，她全都听得懂。

听见他澄清跟她没有暧昧关系，不知道为什么，吴映洁的心隐隐泛起一丝难受。

「那么她是谁？」Dave追问。

「她是－－」霎时，邱胜翊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她，星眸快速扫过她，心湖彷佛漾出一圈看不见的涟漪。

说他们是师徒，好像言之过早。

「她是朋友。」除了朋友，他想不到更好的介绍方式。

话语刚落，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高进，猜测是公事，邱胜翊起身，「Dave，不好意思，我要接个电话。」说着，他便走到会场较宁静的一角，接听这通越洋电话。

Dave不客气地坐在邱胜翊的位子上，笑着说：「嗨！我叫Dave。」伸出友善之手。

「我叫吴映洁，幸会。」跟他握了握手。

「妳真的只是Ivan的朋友？」Dave觉得他俩挺相配，刚才看到他们时，他还直觉地以为邱胜翊终于找到新情人了呢！

「……嗯。」明明是再明显不过的答案，为什么她会迟疑两秒呢？

「Jilian之后，Ivan这家伙三年来一直都是单身，亏他还长得那么帅，真浪费！」

「Jilian？」

突然冒出来的女性名字，勾起吴映洁的好奇。

她想问Dave，但又觉得这么问很唐突。

Jilian是谁，关她什么事？她为什么要追问？

没注意到吴映洁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Dave另起话题：「妳也是服装设计师吗？」

「嗯。」她点头。

「怪不得Ivan会带妳来，待会儿的表演，妳用心去看，一定会有所得的。」

「对了，刚才我好像听见Ivan又在发挥他的毒舌功，说什么漂亮垃圾……」Dave懂一点国语，「妳不要太在意啊！他就是这样，嘴上不饶人，但他没有恶意的。他是想妳好，所以才说得那么白、那么直。

他啊，常常都因为说话太直，令别人误以为他是个尖酸刻薄的讨厌鬼。不太了解他的人，很容易会误会他。」

自从知道邱胜翊暗中帮她压下攻击性的报导以后，吴映洁心里便涌起她会不会误解了他的疑惑，她越是去想，就越是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误会了他。

她曾经崇拜他七年，他的毒舌直言个性，她应该很清楚啊……那，为什么她之前看不到呢？

他和她非亲非故，相识的经过算不上愉快，她对他的态度也只可以用恶劣来形容，但他却不计前嫌，这么帮助她。

不是每个犯了错的人，都能这么幸运，遇上能帮她走回正路的明灯……

感动的漩涡，倏然卷上吴映洁的心头，鼻头萌生出一股酸意，吴映洁觉得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妳没事吧？」Dave看到吴映洁突然双眼通红，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不自觉地慌了起来。

他应该没说什么会惹哭人的话啊！

吴映洁正想摇头时，一道带有一丝几不可察怒意的男声响了起来－－

「Dave，你做了什么？」

质问者，正是听完电话回来的邱胜翊。

「我没……」Dave觉得很无辜，他不觉得自己有做过什么，或说过什么惹哭人的话。

「吴映洁。」邱胜翊走近她，俯下身，柔声地问：「妳怎么了？」

听见他史无前例的用温柔的语气关心她，吴映洁除了觉得讶然外，也再一次深刻感受到－－他对她是真的好！

过去，她对他的偏见及误解，真是太深了。

不想眼泪被他看见，吴映洁摇头，说：「我没事，只是眼睫毛掉进眼里去而已……」

邱胜翊一眼便看穿吴映洁的谎言。但既然她不想说，他也不想勉强她。

邱胜翊从口袋里掏出面纸，递给她，「妳真的没事？」不忘再确认一次。

「嗯。」吴映洁拭去眼角的泪。

「Show快开始了，Dave，座位还给我吧！」

「好！」Dave起身，擦过邱胜翊身边时，在他耳边低语：「Ivan，你什么时候开始做双面人了？」

据Dave的了解，邱胜翊跟他的前女友Jilian恋爱时，他对她也不特别温柔，可是，刚才他却亲眼看到邱胜翊温柔的一面，这跟他瞪着他，质问他做了什么惹她哭时的表情及语气，真是天差地别。

闻言，邱胜翊不禁一愣。

「双面人？」什么意思？

「不明白就算了。」Dave笑笑，「拜！电话联络。」话毕，便走回自己的座位。

整理好内心的震撼，吴映洁收拾心情，专心一意观看时装发表会。

看完整场Show，吴映洁投射到邱胜翊身上的目光，明显带着敬佩。

「你怎么知道复古浪潮会持续？」难道，他真的到了这么神的地步？

「直觉。」邱胜翊轻声道。

「就只是直觉？」

「再加一点经验。」他起身，「快走吧！」

再不走，恐怕就有人上前搭讪了。这次来米兰，他只是想找灵感，不想接下意外的Case。

「Ivan？」突然，一只玉手搭上他的肩。「真的是你！」

邱胜翊回过头，「嗨！Nicole。」

「好巧啊！」名叫Nicole的二十余岁富态女人，笑道。

谁？

吴映洁的视线，在邱胜翊跟突然冒出来的女子之间来回穿梭，心中有着若有似无的酸意。

「你来米兰做什么？出差？」

「不，只是来走走而已。」

「那你就是有空啰！」Nicole笑得高兴。「我有个不情之请，你可以帮忙吗？」

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开口了，免得他不知道怎么拒绝。吴映洁心底如是说。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Nicole没啥好感，希望她别缠着邱胜翊说话。

「那得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是这样的，我的订婚宴快到了，但之前订作的那些礼服，我全都不满意，你可以帮我设计一些吗？」

「没问题。」邱胜翊爽快地答应。

吴映洁一听，有点愕然。

她以为邱胜翊会拒绝的，虽然没有实质证据支持，但她就是感觉到他不想接这个Case。

是因为他和Nicole之间，有过什么瓜葛，所以他不得不答应吗？

这想法浮现在她脑海，心立刻一阵紧缩。

「真的吗？谢谢你。」Nicole开心不已。

「小事而已。」邱胜翊微笑，「对了，我还没恭喜妳订婚呢！」他伸出手。

「谢谢！」Nicole甜笑着和他握了握手。

握手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社交礼仪，但此时此刻，看在吴映洁眼里，却是这么的碍眼、这么的不舒服。

「有关礼服的事，我再联络你。」说完，Nicole便走了。

Nicole前脚方走，吴映洁劈头便问：「你明明不想答应，为什么勉强自己？」

闻言，邱胜翊有一丝愣然。

她看得出？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掩饰得很好了。

是他不小心露出了破绽，还是，她比他想象中还要了解他？

「妳怎么知道我不想答应？」他反问。

「这……总之，我就是知道！」要说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邱胜翊看出吴映洁不是说谎，既然无法知道原因，他也不再深究。

「Nicole是高进的亲戚，她父母拥有邱氏集团的股份，于情于理，我都得帮这个忙。」他解释他答应的原因。

原来是迫不得已，不是因为她和他之前有过什么瓜葛……原笼罩在吴映洁心房上的郁闷感，骤然一扫而空。

「有钱人家果然特别高傲。」

「为什么这么说？」邱胜翊不明白。

「刚才她只和你说话，连站在你身边的我是谁都没问半句，不是高傲是什么？」吴映洁还是不喜欢Nicole。

「她大概以为妳是我的助手吧！」

「我的确是，只是我是无薪的。」吴映洁藉此投诉一下。

「我教妳这么多东西，还没向妳收学费呢，妳敢跟我要薪水？」邱胜翊轻敲她的头一记。

「暴力狂！」

「我只对某些不懂感恩图报的人使用暴力。」他笑着语出调侃。「走吧！」

轻瞪他一眼，吴映洁这才甘心跟着他离开。

「什么？你说，要我做其中一件礼服？」吴映洁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邱胜翊。

「Nicole订婚宴在即，要做五件我满意的作品，时间有点仓促，所以，妳帮我做一件，限期两星期，妳要什么材料，我会提供。

事前，我不会告诉Nicole其中一件不是出自我手，如果Nicole满意妳的作品，我就正式收妳为徒。

别说我没提醒妳，Nicole要求很高，妳别妄想可以打马虎眼，蒙混过去。就算是我的作品，她看不顺眼，一样会挑剔。妳要有心理准备，她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客人。」

吴映洁抿抿唇。「我明白。」

这是一场硬仗，但她没有选择，她发誓一定会让邱胜翊收她为徒！

知道她已燃起斗志，邱胜翊暗中一笑。

垂头丧气的样子不适合她，还是伶牙俐齿、好强、不服输和她最相衬。

接下挑战后，吴映洁用尽每一分、每一秒，努力把自己想到的设计意念，跟Nicole的喜好融合在一起。

偌大的总统套房，当下划分成两个工作室。

有时候，邱胜翊经过她的地盘，会顺道看看她的进展。

「这是妳的设计图？」

「请不要擅自看我的东西。」吴映洁抢回设计图。

如果设计得好，她不介意给他看，但遗憾的是，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好。

「赠妳两个字：低俗。」嘴上虽然说她低俗，但邱胜翊看得出，在这张缺点处处的设计图里，隐约显出她的可塑性，他相信，假以时日，她必成大器。

「不用你慷慨赠言！」她瞪着他。

虽然，她已知道他只是嘴巴毒，其实心肠很好，不过有时候，她还是对他的毒言恶语很感冒。

「服装界这一行，恶意批评是家常便饭，如果妳连那一点批评都受不了，那妳就是没有自信，没有自信的人，绝对不能在服装界站稳脚步。」

「谢谢邱大师的宝贵意见，如果你说完，烦请你离开。」时间不多，她要构思更好的设计。

这是他给她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她一定要让他肯定她的才能。

除此之外，她不想让他失望，也是推动她创作更接近完美作品的原动力。

邱胜翊耸耸肩，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作室。

看她一副斗志高昂的样子，看来，他给她的压力没造成负面影响。

两星期后，邱胜翊及吴映洁把礼服交给Nicole。

Nicole一一试穿。

「不愧是Ivan，大师就是大师！」Nicole满意地笑，「穿上你的衣服，我觉得自己特别漂亮。」

「那就表示，这五件礼服妳都很满意？」邱胜翊问。

「当然满意！」

「哪一件妳最喜欢？」

吴映洁的心，立即加快跳动。

「每一件我都喜欢。但如果要说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这一件。」

Nicole拿起一件湖水蓝的礼服。

「这件礼服无论是材质还是款式，都带有浓浓的威尼斯气息，所以，我对它的印象最深刻。」

闻言，邱胜翊打从心底笑出来。

终于，吴映洁脱离了只有纯粹漂亮的低层次设计行列，开始有自己的风格了。

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领悟以及实践，不是件易事。邱胜翊对吴映洁的欣赏，更添加了几分。

「其实，这件礼服不是我设计的。真正的设计师，是她。」邱胜翊指着吴映洁。

「呃？」Nicole反应不过来。

「对不起，Nicole，未经妳同意，妳委托给我的五件礼服，其中一件我交给了她设计。」

「这件礼服是妳设计的啊？」Nicole问吴映洁。

「没错。」吴映洁点点头。

「妳才二十出头吧？」Nicole眸中净是赞叹。

「嗯。」

「妳真的好厉害！」

「名师出高徒，她是我徒弟，当然得有两把刷子。」邱胜翊插嘴。

名师出高徒……那他是要收她为徒了？吴映洁不禁睁大了眼睛。

「原来她是你徒弟啊！怪不得。不过，你什么时候开始收徒弟了？」

邱胜翊笑笑，不回答。

在Nicole的豪宅再逗留了一会儿，邱胜翊跟吴映洁便离开了。

正式当上他的徒弟，吴映洁当然很高兴，但另一方面，她又有点担心，刚才Nicole说她设计的那件礼服，是让她印象最深刻的，她抢了他的风头，不知道他会不会不悦……

心里的想法，令她看着他的目光渗进惶然。

邱胜翊扫视过她，突然赏她一记爆栗，「不能青出于蓝，就不配做我的徒弟。」

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吴映洁惊讶地望着他。

「妳的想法都写在脸上，连瞎子都看得见。」邱胜翊再一次展现他的读心术。

「有这么严重？」她下意识地摸摸脸。

她这略带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邱胜翊。

「傻瓜！」他轻柔的捏了她的脸颊一下。

从小开始，吴映洁就不喜欢别人捏她的脸蛋，但邱胜翊的举动，她却一点也不反感，反倒觉得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我已经订了机票，后天我们就回台湾。」他边走边说。

也是时候回去了。

他在米兰逗留的时间，已经比预期中的长。

「嗯……」吴映洁应一声。

刚刚邱胜翊捏过的地方，彷佛燃起一束火焰，热力把她所有思绪都集结起来，让她无从思考其他事。

「回台湾后，妳到邱氏上班。」他要数她更多东西，务求她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最耀眼的新进设计师。

「嗯……」

发现到她正神游太虚，邱胜翊驻足、转身；吴映洁走在他身后，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下来，就这样撞上他的胸膛。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许作白日梦！」邱胜翊又赏她一记爆栗。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她呆呆地重复他的话。

「有什么问题？」他的话有语病吗？

「不，没有没有！」她摇头。

她心底明白，邱胜翊说的「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指跟他一起工作的时候，并无其他意思。

然而，明白归明白，吴映洁还是胡思乱想起来。

第七章

回台湾后，吴映洁立即到邱氏集团上班，每一天，邱胜翊都给她很多的工作，虽然很累，但她从工作中学到不少知识及技能。、

真正跟邱胜翊一起工作，吴映洁这才真切的感受到，他真的是个工作狂。

每天八点半，他一定会到公司。如果没人提醒他，他十之八九会忘了吃午饭。到下班时，邱氏的人都差不多走光时，他还在工作室里继续工作。

他这份常人没法比的投入，吴映洁除了敬佩，还是敬佩。

「工作中，不准作白日梦！」邱胜翊赏她一记爆栗。

「知道了。」她立即回神。

「我的设计图和布料样板都放在家，所以，今晚，妳跟Fanny到我家来加班。」Fanny是邱胜翊的助手。

因在米兰逗留的时间太长，所以，邱胜翊一回台湾，便立即着手制作下季Ying的服装，要事事完美，就必须付出时间。

在邱胜翊底下办事，超时工作、加班、熬夜等等，都是家常便饭，吴映洁很快便习惯了。

「嗯。」吴映洁应声。

「办好手头上的工作后，到我的工作室来。」丢下话，邱胜翊便大步离开。

「是！」不敢再分神，吴映洁专心一意地埋头苦干，不知不觉，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光了。

「小洁，妳好了吗？Mr.Ying说要到他家去了。」Fanny走到吴映洁的办公桌前。

「可以了！」迅速收拾桌面上的文件及设计图，关掉电脑，拿过皮包，她起身。

和Fanny结伴走出办公室，搭电梯到邱氏集团的地下停车场，她俩便见到邱胜翊高大的身影。

一如衣架子的完美身材，倚着银灰色的敝篷式跑车。他右手拿着笔，左手握着纸，视线专注在纸上，右手快速地在纸上来回描绘。

他比Fanny和吴映洁都要早来到停车场，等她们的时候，为免浪费时间，池匣拿出纸和笔，利用这个空档画起草图来。

吴映洁看到他的剎那，目光全被他吸引住。他专注的样子，令她觉得好帅！一颗心，不经意地怦动了一下。

听见脚步声，邱胜翊抬起英俊的脸，见是她们，浓眉轻皱，「妳们上一世是蜗牛啊？慢死了！」

「对不起！Mr.Ying。」Fanny立即陪笑脸。

即使他正皱着眉，骂着她们，但吴映洁犹自沉醉在欣赏他的国度里，不能自拔。

「关猪头，妳在发什么呆？」看她又出了神，邱胜翊想也不想，便轻敲她的头一记。

「啊！」吴映洁这才回过神。

「啊什么？给我上车！」邱胜翊打开前座的车门。

「是。」她乖乖上车，一边系好安全带，一边想，他专注工作的样子，这两个月以来，她应该很习惯了啊！那为什么她还会为此失神呢？

尚未找到答案，跑车已经驶到邱胜翊位于高级住宅区的别墅。

邱胜翊见她还未回神，伸手捏了她雪白的脸颊一记。

「痛！」她叫了一声。

「从上车到现在，妳一直在神游太虚。」虽然他在开车，但她出神的样子，他可没漏看。「妳在想什么鬼东西？」

一向，他只对工作有兴趣，除了是和他有很深关系的人之外，其他人的事，他一概不感兴趣。

然而现在，他却追问吴映洁到底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吴映洁想蒙混过去。因为，她总不能跟他说，她一直都是在想他的事吧！

「没什么？」依他看，绝对有什么。

「真的没什么啦！要工作了。」怕他一再追问，吴映洁快速松掉安全带，逃也似的下车去。

本来是想问出个所以然来，但觉得苦苦追问不是他的作风，邱胜翊也就作罢。

他快步下车，走在她俩前头，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进来。」邱胜翊首先踏进家里去。

吴映洁第一次来邱胜翊的家，好奇心驱使下，目光不由自主在室内浏览一番。

如果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他家的装潢，吴映洁只联想到－－简洁。

没有多余的摆设，很有邱胜翊的风格。

「我去弄些东西来吃，妳们坐着等一会儿。」邱胜翊一边说，一边走到厨房去。

他不是没有良心的上司，要下属到他家加班，一定会先亲自下厨，煮一顿好吃的给她们吃。

「我们到客厅坐吧！」Fanny跟着他差不多三年，已经很熟悉状况了。

「好。」吴映洁跟着她走。

两个人在客厅那张超大型的进口真皮沙发上落坐。

「这是妳第一次来Mr.Ying家吧？」

「嗯。」吴映洁应声的同时，视线扫过沙发旁边的矮柜子上，那里除了放着一盆仙人掌外，还有一个银制的相框。

从她现在坐着的角度，她看不到相框里放着什么样的照片，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好奇邱胜翊会把什么样的照片放进去。

不经思考，吴映洁便伸过手，想把相框拿过来看。

「小洁，妳想做什么？」看到她像是有所行动，Fanny连忙喊住她。

「没什么，我只是……」吴映洁吞吞吐吐，「觉得这个相框很美，所以想拿来看一看而已。」她无法坦言，她是想知道相框里有什么样的照片。

「看看相框是无所谓啦，不过，妳可要小心，别碰到相框旁边那盆仙人掌。

「Mr.Ying很宝贝它的，如果妳一个不小心把它扫到地上去，让它有什么损伤，到时候妳可就－－」Fanny没说下去，只是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他……很宝贝它？」吴映洁的注意力立即转移到仙人掌上去。

为什么？

她横看竖看，都不觉得邱胜翊是个喜欢园艺的人。

视线紧紧锁在仙人掌上，满是疑惑的目光，扫视到盆栽上刻有Ｉ＆Ｊ的字样。

Ｉ＆Ｊ？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为什么Mr.Ying那么紧张这盆仙人掌，我只知道，三年前，我跟着Mr.Ying工作之初，第一次来这里，见到这盆仙人掌，心血来潮想捧起它看看，Mr.Ying一看见，立即冲过来从我手上抢过仙人掌，并厉声叫我不要随便碰它，他那副紧张神色，我至今也忘不了。」

一个人会很重视某样东西，一定是这样东西对他来说，别具意义。

那……这盆仙人掌，对他有什么意义？

Ｉ＆Ｊ又是什么意思？无论她怎么看，Ｉ＆Ｊ的字样都像是故意刻上去的。

吴映洁抿抿唇，盯着仙人掌的目光，充满解不开的疑惑。

「这场Show怎样？」

「好厉害！」吴映洁由衷道，「单是用牛仔布料，就可以剪裁出那么多的变化，真的好厉害。」

闻言，邱胜翊微笑。

现在，他俩正身处香港。

邱胜翊风闻香港有一个人气服装设计师，打算举行一个「牛仔服装Show」，他觉得有趣，便带着她来香港一趟，汲取他人所长。

「那个设计师只比我年长两三岁，但却已经能设计出一连串令人拍案叫绝的服装。」

「服装界卧虎藏龙，要赶上顶尖的人，妳还有很多很多东西要学。好了，回饭店吧！」

「嗯。」她跟着他，离开服装Show的会场。

会场离饭店不远，所以，邱胜翊选择步行回饭店。

吴映洁走在他身边，视线有意无意会扫过他的脸。

自从那天在他家，偶然间发现到那盆仙人掌后，她便常常想着那些仍然不知道答案的疑问。

「怎么了？」她的注视，逃不过他的法眼。「我脸上沾了黄金，妳在想办法偷走它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吴映洁不承认有偷瞄他。为了掩饰心虚，她抬起手，拨了拨额头上的刘海。可这一拨，她赫然发现到－－

「我的手炼不见了！」她失声大叫。

「手炼？什么手炼？」看她那副晴天霹雳的样子，那条手炼很重要吧？

「小时候，有一次我发高烧，好不容易才康复，爸妈便买那条手炼来送我。」那条纯银手炼，她小时候就戴着了，对她来说很有意义的。「天啊！我在哪弄丢了？」

早知道会弄丢，当她发现手炼的扣子有点松开的时候，她就应该立即拿去修理的！

「不要慌，我们回头去找，不是掉在这条路上，就是在服装Show会场，应该不难找。」他记得到达会场时，她手上还戴着那条手炼。

两人旋即转过身，往会场的方向走回去。

一路上，两人都仔细地察看地上，有没有手炼的踪迹。

突然间，邱胜翊跑了开去。

「你去哪里？」关韹茗喊他。

没回答她，他兀自快步往前走去，当他走到一个牵着一只狗的小女孩跟前时，才止住脚步。

「你是谁？」小女孩的母亲警戒地看着邱胜翊。虽然这帅哥横看竖看，都不像是坏人，但这个年头，长得好看的坏蛋也不是没有。

「对不起，太太，」邱胜翊扬起一抹友善的笑容，「我的朋友刚刚丢了一条很重要的手炼，那条手炼，和令千金现在戴在手上的很相像。可以冒昧请问，令千金的手炼是从哪里得来的吗？」

拜邱胜翊那抹充满善意的笑容所赐，小女孩的母亲放下了大部分的警戒，老实地说：

「这条手炼是她刚才捡到的。是你朋友的？」母亲把女儿戴着手炼的手抬高。

「是！」邱胜翊笑着点头。

这时，吴映洁跟了上来，立即看到小女孩小手上的手炼。「我的手炼！」

「如果可以的话，请问可以把手炼还给她吗？这条手炼是她父母送她的。」邱胜翊说。

「不要！」小女孩叫喊，「我喜欢这条手炼！」

吴映洁弯下身，「乖，把手炼还给姊姊好吗？这条手炼是姊姊的。」

「我怎么知道是妳的？」小女孩嘟起嘴巴。

「手炼的扣子背后，刻有一个Ｍ字。」那个Ｍ字，是茗字的缩写。

小女孩的母亲拿起手炼看，发现吴映洁所言非假。「小雯，把手炼还给姊姊吧！」

「不要！」小雯不肯。

「小雯，听话！」母亲摇了摇她。

「不要！」

邱胜翊半蹲下身，柔声笑问：「小雯，不如这样吧！哥哥给妳看些东西，如果妳觉得精采好看的话，就把手炼还给哥哥的朋友，好吗？」

小雯想了想，点了一下头，小孩子就是好奇心旺盛。

他把别在左胸上的襟花拿下来，那朵襟花，是刚才服装Show的会场人员别在他胸膛上的。

「这朵花漂亮吗？」他把花递到小雯眼前。

「嗯。」小雯点头。

他由裤袋中掏出一条浅蓝色的手帕，盖在握住襟花的手上面，「现在妳拿掉手帕看看。」

小雯依言照做。

「啊！」小雯惊呼。「花不见了！」

原本还在邱胜翊手里的襟花，霎时消失不见了。

「小雯，妳想知道花去了哪里吗？」邱胜翊笑问。

小女孩重重地点头，「想！」

「其实，花就在－－」大手优雅地越过小雯的耳朵，「妳这里！」

襟花再度在他手里出现，小雯看到花，惊讶地大叫：「真的呢！」

「这朵花送给妳。」

「谢谢！」小雯高兴地收下。

「小雯，哥哥的表演精采吗？」

「嗯！」

「那么，手炼可不可以还给这位姊姊？」邱胜翊指了指他身旁的吴映洁。

小雯看了看满怀希望的吴映洁，思量几秒，点了下头，「好。」

「小雯好乖。」邱胜翊笑了，「哥哥帮妳拿下手炼吧！」

邱胜翊正想脱下小女孩的手炼，一名刚巧路过他们身边的路人，手一滑，手上的饮料不小心掉到地上。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响起，原本被小雯牵着的狗，一时受了惊吓，朝近在咫尺的邱胜翊的手咬了下去。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邱胜翊躲避不及，右手便让牠给咬个正着。

「啊！」吴映洁大叫。

「汤米，快住手！」小雯立即喝令她的狗。

彷佛听懂了主人的话，小狗慢慢松开嘴。

「你怎么了？」吴映洁紧张地追问。

邱胜翊看了看右手的伤势，虽然咬他的是体形较小的狗，但因为牠受

惊，所以狠劲颇大，害他的右手明显出现了几个渗血的小洞。

「我没事……」不想她担心，邱胜翊说道。

「还说没事！都流血了。」吴映洁握住他的手，「痛不痛？」

「妳别太紧张，妳令我觉得受伤的人是妳，不是我。」

「你还有心情说笑！」吴映洁瞪着他。

「拜托，我不是受了重伤。」

「我们去医院。」

「医院？不用了，回到饭店，跟他们要些消毒水，洗洗伤口就可以了。」

「怎么可以！」不上医院一趟，吴映洁就是不放心。「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见她这么担心，为了让她能够安心，邱胜翊决定顺她的意，「好，我们去医院。」

「快走！」

「走之前，得先拿回妳的宝贝手炼吧？」邱胜翊提醒她。

小女孩的母亲连忙递上手炼，「不好意思，我女儿的狗……」

「不要紧。」邱胜翊笑笑，左手接过手炼。

吴映洁见有计程车经过，立即扬手，「邱胜翊，有计程车了。」

「再见。」道别后，他俩钻进计程车，往医院出发。

医生帮邱胜翊检查过伤口，打了破伤风针，说伤势不严重，只要上药包扎，一个星期就会好了。

「妳现在放心了吧？」拿过药，走出急诊室，邱胜翊说。「紧张大师！」

「我担心你，你还调侃我，邱胜翊，你有没有良心？」

「是是，很感谢妳。」他故意用敷衍的语调说。「妳担心我的大恩大德，我今生今世没齿难忘。」

「你这个欠揍的家伙！」她作势想打他。

对她假装想扁他的动作视若无睹，邱胜翊由口袋里拿出手炼来，「喏，妳的宝贝手炼还妳。」

乍见手炼，吴映洁这才记起它的重要。

邱胜翊意外受伤后，她满脑子都在担心他，手炼的事早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接过手炼，吴映洁的心五味杂陈。

这条手炼，从小到大她都戴着，对她来说，它就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正因为这样，所以当她发现它不见时，她才会这么想找回它。

现在，手炼失而复得，她理应很高兴的，然而，她却高兴不起来。

目光扫过邱胜翊包着白色绷带的右手，她的心，倏然泛起一阵心疼。

如果早知道他会受伤，她宁可手炼不见算了。

「喂，妳又在发什么呆？」邱胜翊推了推她。「回饭店吧！很晚了。」

「啊……好！」回过神，吴映洁立即跟上他的脚步。

离开医院，坐上计程车，因夜晚车子比较少的关系，计程车很快便驶近位于尖沙咀附近的半岛酒店。

这里停车就可以了。」邱胜翊跟计程车司机说。

「还没到饭店啊……」吴映洁不明所以。

「下车吧！」待计程车停下来，邱胜翊便先行下车去。

「做什么啊？」她也下车。

「跟我来。」邱胜翊示意她跟着他走。

「去哪？」她跟上他。

「来香港一趟，怎能不来尖沙咀海旁的星光大道一次？」他边走边说。「星光大道离半岛酒店不远，我们逛一会再回去也不迟。」

「星光大道……是那个新兴的旅游景点吗？」

「正是。」

很快地，他俩便来到坐落于尖沙咀海滨长廊的星光大道。

虽夜已深，但仍有一些旅客逗留。

吴映洁有耳闻过星光大道是怎么样，但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沿途地上设置特别的灯光效果，夜里闪烁生辉，让走在上面的人，有如漫步星河。

那么，漫步在星河之上的自己，应该是织女，至于牛郎……

吴映洁禁不住偷瞄身边的邱胜翊一眼。

什么牛郎织女？她在想什么啊！吴映洁摇了摇头。是她太累了，还是被这里的浪漫气氛冲昏了头？

尖沙咀海旁，一向是香港情侣热恋之地，她一定是被这里的浪漫氛围感染了，所以才会想到什么星河、牛郎、织女的。

「妳抬起头看看。」邱胜翊拍了她肩膀一下。

吴映洁依言抬起头，发现不只地上有星星，头上也有星星的踪迹。

「好漂亮！」沿路海旁的栏杆上方，都挂上会发光的星星。

「前面有很多明星的手印。」邱胜翊续说。

「有梅艳芳的呢！」吴映洁雀跃地说，「她演的胭脂扣，真是超好看的！」

看她那欢喜的样子，邱胜翊也跟着笑了。

在医院里，她那副愁眉深镇的样子，他实在不喜欢。

想逛一下美丽耀眼的星光大道，是他来这里的原因之一，但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他想她开怀地笑，暂时忘却他手上的伤，所以才专程带她来。

「邱胜翊，你也把手放到手印去，挺有趣的！」吴映洁把自己的手放到地上的手印里去。

她的笑颜，令他脸上的笑意加深，他在她身边蹲下，把左手嵌到手印里去。

这时，有个卖花女走了过来，「先生，买朵花给你女朋友吧！」

闻言，两个人同时一怔。

女朋友？她是指……她吗？吴映洁看着误认为他俩是情人的卖花女，再看看邱胜翊。

「不，我不－－」觉得要澄清一下，吴映洁站起来，摇摇手。

「多少钱？」邱胜翊起身，用左手掏出钱包。

他……要买花给她？吴映洁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

卖花女说了价钱，邱胜翊递过钱，接过那朵红色的玫瑰花。

「谢谢你！」卖花女走开去。

「接着。」他把花抛给她。

「要给我？」她的心不自禁漏跳了一拍，脸上的温度好像也跃升了好几度。

「一个大男人拿着一朵红玫瑰花，成何体统？妳拿着好了。」

「那你为什么买？」

原来，他只是不想拿，所以才给她。

「我喜欢。」

一向，他是不会买花给女人，就连J乏an也没收过他送的花。但今晚，他却破例买了一朵红玫瑰送给吴映洁。

为什么呢？邱胜翊问自己。

是因为卖花的人上前兜售，他就顺便买了吧？

找到一个理由，邱胜翊释怀了。

这时，他并没有想到，以前他会觉得买花、送花是很无聊的举动，现在又为何会这么做。

「你喜欢，我可不喜欢！」吴映洁想把花还给他。

「我不要！妳给我拿着。」一个大男人拿着红玫瑰在街上走，算什么样子。

「这是什么鸭霸语气！」

「我是妳师父，有鸭霸的权利。」

「邱胜翊！」气势上输了给他，吴映洁觉得不服气。

「不用这么大声喊我，我不像妳有耳背的毛病。」

「你给我拿回去！」

「不、要。」不理她，邱胜翊兀自往饭店的方向走去。「妳不想要的话，就扔掉吧！」

他不肯拿回去，她又不想因为他不要，而帮他拿着。那么，扔掉的确是个好提议。

但是……

看着手中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吴映洁舍不得扔掉它。

如果这朵玫瑰是别人买的话，她一定二话不说便扔掉它。但，这朵红玫瑰是邱胜翊买的啊……

看看不远处的垃圾桶，看看渐行渐远的邱胜翊背影，再看看手中的红玫瑰，吴映洁握紧玫瑰花，快步跟上去。

「你这算是什么师父！把徒弟丢在后头，置之不理。」她用力拍打他的肩膀一下。

看到她手上还拿着红玫瑰，一丝莫名的高兴掠过邱胜翊的心头。

「哪有师父等徒弟的道理？」他哼一声。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冷血的师父！」等她一会儿会少块肉吗？

「如果我是冷血的，那妳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近墨者黑，妳没听过吗？枉费妳还是个高材生，唉！我早说过现在大学生的水准，是越来越低了。」

两个人一边吵，一边往饭店的方向步去。

第八章

「晚安。」回到饭店房间门前，邱胜翊跟吴映洁说。

吴映洁侧头想了想，走近他。

「干嘛？」他看着她。

「你要洗澡吧？」

「那又怎样？妳该不会想跟我一起洗吧？」邱胜翊不忘幽她一默。「虽然我跟妳是师徒关系，但应该还没到这么亲昵的地步吧！」

「谁要跟你一起洗！」吴映洁白皙的脸染上一抹红霞。「我是想说，你右手受伤了，手指动作会不灵活，换衣服可能不方便，一个不小心，可能还会扯动了伤口，所以，我可以考虑帮你一下。」明明很想帮他，但因为面子问题，还要装出一副很勉为其难的样子。

「帮我换衣服？」他微怔。

「要不要？」

「不要。」他干脆地回绝。

男人喜欢帮女人，但他可不喜欢角色互换。

「你不要？」她睁圆眼，彷佛没想过好意会被拒绝。

「我早说过，妳有耳背的毛病，看，我没说错吧？」

「人家的好意，你应该怀着感谢的心，欣然接受才对。」

「谢谢妳的好意，我心领了。」他打开门，打算跨进去。

她拉住他的衣襬，「我不要你心领。」她要他接受她这番好意，因为他是因她而受伤的。

「那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不要给我打哈哈！」她知道他懂她在说什么。

邱胜翊拿她没辙，翻了一下白眼，「关大小姐，请妳不要把我当成是受了重伤的病人好不好？」

「我只是想帮你而已，你干嘛一定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从小到大，她都喜欢帮人，每次她想帮的人，都会以感激的心接受她的帮忙，但邱胜翊就是要跟她唱反调。

「那是因为我根本不需要妳的帮忙。」他坦言。

闻言，她紧抿着唇。

盯着他看两秒，她松开拉住他衣襬的手，转过身，回到自己的房门前。

一直以来，邱胜翊都是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的人，就算高进常跟他说，说话要婉转一点，人家会好受一点，他还是依然故我，直言不讳。

然而，今晚，他却后悔了。

或许高进说得对，他可以用婉转一点的方式告诉她。

「吴映洁，等一下。」

「晚安。」她打开自己的房门，便打算走进去。

「我说等一下！」他上前，习惯性伸出右手，想拉住她，浑然忘了他右手受伤的事实。

虽然说右手的伤不算严重，但如果用力过度，还是会觉得痛的。

「啊……」为了拉住她，他扯动了右手的伤口，俊脸流露出一丝痛楚的神色。

吴映洁虽然想漠视这个不肯接受她帮忙的人，但当眼角余光瞥到他疼痛的表情时，她就无法置之不理了。

「你怎么了？」语中净是关心。

「恭喜妳！妳说中了，我真的扯动伤口了。」他苦笑一下。

「看，我就说吧！」没有幸灾乐祸，只有浓浓的担心。

「如果妳不做服装设计师，可以改行去做预言家。」

「亏你还有心情说笑！」白他一眼。

「现在，如妳所愿，我可能真的需要妳帮忙。」其实，他的手也不是真的痛到无法自己换衣服，只是看她真的很想帮他一把，便顺水推舟地说下去。

本来吴映洁是想损他几句，但话跑到唇边，她又说不上来。

等他伤好了再损他吧！

「那还不进去？钥匙呢？」

邱胜翊把钥匙递给她，她开门。

进去之后，吴映洁看了看床边的钟，发现时候真的不早了。

「来换衣服吧！」她走近他，玉手开始解他衬衫的扣子，动作之快，不消两秒，便把所有扣子都解开来。

「妳令我有被人施暴的错觉。」邱胜翊不忘发挥他的幽默感。

「我肯对你施暴，是你的荣幸。」吴映洁一边配合他，打起趣来，一边俐落地帮他脱掉衬衫。

衬衫脱了下来，邱胜翊健硕的身材，便一览无遗地展现在她眼前。

早知道他有副衣架子般的身材，但她从没想过会是这么的完美，完美到害她一瞬间忘了呼吸。

「好了，谢谢妳的帮忙。」

「呃？」她回过神。

「剩下来的，我可以自己来。」单是他袒露的上半身，已足以令她失神，他还怎能让她继续帮他脱下去？

请她帮忙，只是想达成她想帮他忙的想望，本来他就可以自己来。

「让我帮你－－」他帮了她那么多，她想在他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回报他一下。

「不用了。时间很晚了，回去休息吧！」他想拿回她手上的衬衫。

「不要！」他越叫她回去，她越不要回去。她死命扯住衬衫，不让他拿回去。

「妳在干嘛？」她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他。但笑归笑，他可没放松手边的力度，男人天生的好胜心，驱使他要成功拿回他的衬衫。

「不关你的事！」他要跟她唱反调，她就以牙还牙。

「妳不肯把我的衬衫还我，还说不关我的事？」话毕，他更用力一扯。

吴映洁的力气本来就不及邱胜翊，他这么一用力，她手中的衬衫一角便被扯离，自己也一时失去重心，向后倒去。

邱胜翊第一时间察觉到，立即甩开衬衫，大步踏前，伸出铁般双臂－－

拜他反应够快之赐，她安然纳入他怀中。

她第一时间，应该是庆幸自己的后脑勺跟地板没有来个亲密接触，可是，现在她的脑袋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腾出来庆幸。

只因，她整个人部落在邱胜翊的双臂当中，他的俊脸就近在眼前，他健美的胸肌紧贴着她傲人的双峰。

长这么大，她从没和哪个男的靠得这么近过……吴映洁心跳剧烈加速，验蛋温度急速上升。

而邱胜翊则是突然有吻她的冲动，但理智压过欲望，他最后还是放开了她。

一拉开距离，疑问便涌上各自的心头－－

为什么她会因为他而心跳加速，双颊发热？

为什么他会产生想吻她的冲动？

虽然拉开了彼此身体的距离，但视线却是没离开过对方半秒。

可紧锁住的目光，却没有帮他们找寻到答案。

「我……我回去睡了……」吴映洁觉得现在她的脸一定很红，她要冷静－下。「晚安！」

说完，她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大手敲了敲门，不一会，大门便打开了。

「早。」邱胜翊用再平常不过的语调，跟吴映洁说。

「……早。」她迟疑半秒，道。

「去吃早餐吧！」

「好。」

搭电梯来到饭店里面的高级餐厅，落坐后，两人分别点了不同的餐点。

邱胜翊向服务生拿了份报纸，他一向有早上阅报的习惯。

吴映洁是他徒弟，他这一点她知道，也习惯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却觉得有点儿坐立不安。

她为什么会觉得不自在？昨晚想了那么久，她不是已经归纳出她之所以会脸红心跳，全因为是气氛、客观环境使然吗？

裸露上半身的超级大帅哥搂住她，任谁都会脸红心跳吧！

想到个好理由，昨晚吴映洁才能睡得着。

「关笨蛋，餐点来了。」

「啊！」她回过神。

邱胜翊吃起来，吴映洁也拿起餐具，一边切餐盘上的餐点，一边偷瞄他。

不论是表情，还是态度，邱胜翊都一如往常，彷佛昨晚那个超亲密的接触，是她凭空想象出来似的。

她离开他房问以后，他到底有没有为此烦恼过？

看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淡然表情，一定是没想过吧！

猜想邱胜翊没有费神去想昨晚突发性的亲密事件，吴映洁忽然觉得胸口闷闷的。

事实上，邱胜翊是有思索过的。

在他眼中，她应该只是徒弟，他一个做人家师父的，不应该对徒弟有亲密想望。

但实情是－－他的确是想亲吻她。

思考良久，他方才想出个所以然来，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情况下，身体有了亲密接触，基于男性一向比较容易冲动，所以，他会突然有想吻她的念头，绝对是可以理解的。

找到理由，邱胜翊这才能释怀。

因为释怀，所以他才能表现得跟平常一样。

「吃过早餐，妳回房收拾一下，中午我们就到机场。」照预定行程，他们今天就回台湾了。

「嗯。」她回答的同时，视线扫视过他仍旧包着绷带的右手。

昨晚他那么用力抱住她，不知道有没有扯动他的伤口？

想问他，但又有点忌讳提起昨晚的事。

最后，她决定略过那个拥抱，「对了，今天你的手痛不痛？」

「有一点。」

「活该！」她言不由衷地说。

「谢谢妳的安慰。」他反讽一下。「有妳这样『关心』师父的徒弟，真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昨晚的事，彼此都很有默契，只字不提。

不过，口上不说，不代表心里就会不想。

香港发生的亲密接触，邱胜翊跟吴映洁有志一同地把它遗留在香港。

回到台湾后，师徒俩又在繁重的公事中忙昏了头。

这天，吴映洁刚完成了设计草图，第一时间便想拿给邱胜翊看。

「小洁，现在不能进去啊！」Fanny见吴映洁想敲邱胜翊办公室的门，连忙喊住她。

「为什么？」

「因为有人在里面。」

Fanny特别强调「有人」两个字，好像这个人很特别似的。

「谁？」吴映洁很好奇。

彷佛就是在等吴映洁追问，Fanny凑近她耳边，低声说：「是名模Jilian。」

「Jilian？」脑海马上忆起邱胜翊的朋友Dave，在她面前提起过Jilian。

「小洁，妳是Mr.Ying的徒弟，不会不知道Jilian就是Mr.Ying的前女友吧？」Fanny说完，从抽屉中拿出一本杂志，封面人物正是美艳动人的Jilian。「喏，这就是她！」

邱胜翊不喜欢公开私人的感情生活，新闻界及传媒界也很识趣，没有报导过他跟Jilian的事。也因为这样，所以即使吴映洁崇拜了他七年，也不知道他跟Jilian的恋情。Fanny毕竟跟着他工作了几年，他的私事总会知道多一点。

前……女友？

大脑犹如引爆了一个广岛原子弹，吴映洁霎时忘了言语。

之前尚未解开的疑惑，一一浮过脑海－－

「Jilian之后，Ivan这家伙三年来一直都是单身。」

「妳可要小心，别碰到相框旁边那盆仙人掌。Mr.Ying很宝贝它的！」

仙人掌盆栽上刻有的Ｉ＆Ｊ字样……

她真笨！

Ｉ＆Ｊ就是Ivan和Jilian的缩写啊！

他之所以那么重视那盆仙人掌，因为那是他跟Jilian的爱情见证。

他－－仍然难忘旧爱。

所以，这三年来，他才会一直维持单身，才会那么珍惜那盆仙人掌。

突如其来的惊人事实，让吴映洁反应不过来，原握在手中的设计草图，因双手乏力的关系，黯然飘落地上。

「小洁，妳的草图掉了！」Fanny弯下身帮她捡起来，起身，赫然看到她那张倍受打击的脸。

「小洁，妳干嘛露出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Mr.Ying又批评妳的设计了吗？」

大受打击？她吗？吴映洁呆呆的，大脑空白一片。

原以为，邱胜翊狠狠批评她的设计，是最打击她的事。没想到，最最打击她的事，竟是让她发现他忘不了旧情人……

她神经错乱了吗？邱胜翊忘不了前女友，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为什么她会觉得大受打击？

吴映洁转过身。

「小洁，妳去哪？」Fanny见吴映洁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有点担心她。

「我……」她不经意扫视过墙上的钟，十二点多，「我去吃午饭……」

她一定是肚子饿坏了，所以大脑才会出现这种荒谬的念头。

「但今天早上，妳不是已经买了红豆面包回来当午饭了吗？」

自从吴映洁跟随邱胜翊工作后，不知不觉感染了他爱吃面包的习性，午饭十之八九都是以面包解决。近来，吴映洁跟邱胜翊最喜欢吃的面包，就是红豆面包。

Fanny曾经取笑他们：「红豆代表相思，你们近来都迷上了红豆面包，是在相思啊？」

压根没听到Fanny的话，吴映洁兀自走开。

恍惚地离开邱氏大楼，她来到附近一家西餐厅。

落坐后，服务生把菜单递给她，「小姐，想吃什么？」

「邱胜翊。」脑海想什么，她便说什么。

「呃？」

服务生错愕的声音让她回神，她尴尬地笑了笑，瞥了菜单一眼，说：「我要厨师推荐的餐点。」

「好。」服务生记下餐点，「小姐，餐后饮料您想喝什么？」

「醋……」她又恍神了。

「醋？」服务生再度呆住。

「对不起！我要……咖啡。」吴映洁摇摇头，企图让神志不清的脑袋回复正常。

「请稍等。」看了怪怪的她一眼，服务生这才离开。

「我究竟怎么了？」吴映洁垂下头，双手按着头，一副苦恼状。

邱胜翊只是她的师父，他对旧爱还没忘情，根本和她无关。

但如果真的无关的话，她为什么会言行失常？

她抬起脸，脸上写着「百思不得其解」几个大字，就在这时，餐厅大门打开，走进两道惹人注目的身影。

「不会吧！」看到邱胜翊跟Jilian结伴走进来，吴映洁张大了嘴。

就在她因为他俩而烦恼不堪的时候，他们就出现在她面前，这么巧？

她反射性拿起服务生忘了拿走的菜单，来遮掩自己的脸。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服务生安排邱胜翊跟Jilian坐在吴映洁的后面，邱胜翊越过吴映洁的桌子时，拜菜单所赐，他并没有注意到她。

落坐时，他选择背对着吴映洁的位子坐下来，而Jilian则坐在他对面。

「好久没来这家餐厅了，好怀念耶。」Jilian说。

因为走秀的关系来到台湾，Jilian便顺道跟邱胜翊见一下面，情人关系不再，不代表朋友关系也荡然无存。

「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他说。

两张桌子不是相隔很远，他跟Jilian的对话，吴映洁都听得见。

他们以前常来这家餐厅？思及此，吴映洁突然觉得这里的高雅装潢很刺眼，心里漾出妒忌的漩涡，脸色也越趋难看。

「对了，听说你破天荒收了徒弟呢！」

「嗯。」想起吴映洁，邱胜翊的脑海不自禁又忆起在香港意外发生的亲密接触。

「她一定很厉害。」

「她嘛，是挺有才华的。」提及她的天赋才能，他打从心底笑出来。

听见邱胜翊赞美她，吴映洁的难看脸色才舒缓一点。

「你收她为徒，除了她有才华之外，还有其他原因吗？」

「妳想说什么？」

「我在杂志上看过你跟她的合照，你们给我一种情侣的感觉。」

闻言，邱胜翊跟吴映洁都怔住了。

「妳多想了，她只是我徒弟。」一直以来，他都把她当作徒弟，徒弟以外的身分，他没有想过。

心里是这么想，但他的脑海，却又浮现出那个暧昧的拥抱。

「真的只是徒弟那么简单？」刚才提及他徒弟时，他那张笑脸除了笑意之外，还隐约有幸福的影子。

一个男人会那样笑，除了恋爱，Jilian想不到其他原因。

「现在，她是我的徒弟；以后，她也只会是我的徒弟。２

事业占去他绝大部分的时间，爱情，他没有时间去想，也没有时间去灌溉。

三年前跟Jilian分手，就是因为Jilian觉得他的工作远比她重要，所以最后，她选择黯然离开他。

对Jilian，旧情已了，但歉意仍在。他自觉没有好好珍惜他们的感情，觉得伤害了她。他一直好好照顾那盆她送的仙人掌，就是基于一种补偿心态。

太热爱工作的人，大概不适合谈恋爱吧！

不适合的事，他从不费神去想。

和他背对背的吴映洁，听到邱胜翊一再强调她只是他的徒弟，她的心，像是被人硬生生捏碎一样。

他……只当她是徒弟……只是徒弟……

眼眶一阵炽热，视线模糊起来，一串珍珠泪，很快便从白皙的脸蛋滑下。

她哭了？吴映洁摸了摸脸上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