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简介

她的偶像，她崇拜了七年的偶像，
　　
竟然说她那人人称赞的作品是垃圾！？
　　
她知道设计界是非常残忍的，
　　
她知道他向来批评人毫不留情，
　　
她更知道他是享誉全球的顶尖设计师，
　　
但她也是各项设计比赛的常胜军，
　　
更是人人眼中亮眼的明日之星，
　　
他竟然说她设计的东西没有灵魂，没有特色，
　　
只是一种漂亮的垃圾！？
　　
现在还在她获得留学米兰顶尖设计学院的机会，
　　
对她说不要到国外丢人现眼，
　　
他就勉强一点收她为徒好了！？
　　
他他他是存心找她碴吗？

第一章

电话铃声响起，一道婀娜的身影，第一时间跑去接。

「喂！」声音满是期待。

「请问吴映洁小姐在吗？」话筒另一端传来端庄的女声。

「我是！」回答者拥有高挑的外形、姣好的脸蛋、清爽秀丽的短发－－这充满时代感的气质美女，声音里的期待更明显了。

「吴小姐妳好，我是邱氏集团人事部的秘书。」

邱氏集团！？

她终于等到了！

「这次打来，是想通知吴小姐来面试。」

凡是投考邱氏集团的人都知道，要成功获聘，都要经过三次面试。要求之高，是台湾时尚界之冠。

不过，邱氏集团既然是台湾服装界的龙头大哥，要求高也是理所当然的。

在大学专攻服装设计时，吴映洁很早便决定，毕业后要到邱氏集团工作。不！应该这么说，自从她高一开始迷上服装设计，同时迷上闻名国际的服装设计大师－－邱胜翊开始，她便下定决心，无论有多艰辛，她都要到邱氏集团工作。

怀着务必要成功的心态，吴映洁连过两关面试，终于，通知她最后面试的电话来了！

「吴小姐，请妳明天早上九点，带着妳的作品集来邱氏集团。妳到询问台那里，自然有人会告诉妳该到哪里面试。」

「是！」吴映洁朗声回答。

「请吴小姐务必准时，应先生对守时这一点要求十分严格，一旦迟到，面试将会立即取消。」

「我知道了。请问……」吴映洁有一点紧张，「明天的面试，是应大师亲自进行吗？」

「没错。」

「太好了！」吴映洁禁不住欢呼一声。

「吴小姐？」人事部的秘书小姐，不明白为什么吴映洁这么高兴，邱胜翊的要求一向高得很，服装界的人全都知道这一点。要由他手上过关，被邱氏集团聘用，绝对不是一件易事。

最后一关由他把关，决定录用她与否，照道理，她的心情应该是忐忑不安吧？

这位吴小姐，真怪。

「对不起！失礼了。」吴映洁稍微收敛她的兴奋情绪。「明天我会准时到的。」

「那明天见。」人事部秘书小姐也没再多说什么，就这样挂了电话。

秘书小姐觉得吴映洁怪，全因为她不知道，吴映洁有多崇拜邱胜翊。

就算电话已经挂断了，但吴映洁还是握着话筒，美丽的脸上难掩愉悦的笑容。

「小洁，我想要一些猪肉，妳帮我去菜市场买。」吴母由厨房探出头来对女儿说。

犹自陶醉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吴映洁压根听不见母亲的话。

「小洁？」吴母由厨房走出来，拍了女儿的肩一下。

感觉到有人拍她的肩，她这才回过神，「妈，妳叫我？」

「妳怎么了？失神得这么严重。又在想妳那个无敌偶像啊？」吴母语气流露出受不了的味道。

她这个独生女什么都好，只除了她太迷她那个偶像了。

自从高一那年，吴映洁接触服装，对服装设计产生了兴趣开始，她就几近疯狂地迷上服装设计大师邱胜翊。

当初，吴母以为她只是迷一阵子，便会将之抛诸脑后，然而，事实却告诉她，她错了。

因为吴映洁迷邱胜翊，一迷便是七年！

由高一至大学毕业，着迷、崇拜、欣赏他的程度，有增无减。

只要是有关他的报导，她都会一件不漏地剪下来，贴在她的剪贴簿里，三不五时拿出来欣赏一番。

她对他的背景、丰功伟业、特殊癖好、个人性格等等，简直是如数家珍，倒背如流。

「小洁，那个姓应的男人真的有那么好吗？」

吴母承认，邱胜翊出身豪门，才二十八岁，便是世界数一数二的服装设计大师，拥有辉煌的成就之外，人又长得帅……不过，听说他批评人很不留情面，被他批评过的人，往往会自信全无。

「一个人外在条件再好，如果性格有缺憾，都只能算是个坏男人。」

「妈，应大师不是坏男人！」一听见母亲诋毁自己最最崇拜的偶像，吴映洁一双好看的柳眉，立即皱了起来。

平日，她极少这么大声跟母亲说话，但只要一扯上她最欣赏的邱胜翊，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他平日是十分风趣幽默的！但只要一牵涉到工作，他就会变得一丝不苟，要求极高；说话也会不留余地，一针见血。在他眼中，工作就是要认真，所以他说话才会那么直接。」吴映洁极力为偶像辩护。

「直接是没错，但措词也可以稍为修饰一下吧？何必伤人自尊心呢？」

「与其拐弯抹角，巧言粉饰，倒不如直接指出来好了。再说，时尚界本来就是一个充满批评、尖酸刻薄的地方，总不能因为个人心脏较弱，就要求别人刻意婉转地跟你说话吧？」吴映洁不认为邱胜翊一针见血的说话方式有错。

「是是是，妳说得对。」吴母自知说不过女儿，主动休兵。「妳那位无敌偶像的讨论到此为止。请妳收拾心情，帮我去菜市场买一些猪肉回来，今晚晚饭要用。」吴母把钱包递给她。

「好！」吴映洁快乐地应声，接过钱包，再到厨房拿过买菜的篮子，便踏着愉悦无比的步伐出门去。

她现在心情正好呢！就算妈叫她到菜市场背一整只猪回来，她都会很乐意去做的。

呵呵！明天，她就可以见到她崇拜已久的超级偶像了！

吴映洁来到家附近的菜市场，经过卖菜的摊位时，福婶笑着叫住她：「小洁，来帮妈妈买东西啊？」

「嗯！」吴映洁停下脚步，漾出一朵太阳般的笑靥。「对了，福婶，妳的脚好点没？」

前不久，福婶工作时，不小心扭到了脚。

「好多了，好多了！」福婶扬起慈爱的笑容。

「那就好。工作是要紧，但妳也要小心身体啊！」

「知道了。」福婶一边笑，一边俯下身，把一大束新鲜白菜放到吴映洁的篮子里。「今天白菜很新鲜呢！来，拿去吃。」

「福婶，妳又来了。」吴映洁露出一副没辙的样子。

每次她经过她这里，福婶都会把一些菜硬塞给她。

她明白这是福婶疼爱她的表现，但她不太想占人家的便宜。

「好孩子不要多说话。」

知道没法回绝，吴映洁只好笑着收下，「那谢谢妳了！」道谢的时候，心里在盘算下回做什么糕点给福婶吃，好答谢她的疼爱。

再聊一会，吴映洁便向肉摊子走过去。

「林大叔。」一走近肉摊子，她便拍了高大的中年男人的肩一下。

「是妳啊，小洁。」林大叔一见是她，立即笑开了脸，「今天想买什么？」

「猪肉，妈说要拿来炒。」

「没问题，立即给妳最好的。」林大叔拿下猪肉，手起刀落。

吴映洁早有默契，把篮子打开，好让林大叔把猪肉放进去。

但林大叔不只把她要的猪肉放进去，还顺道把两只猪脚一并放进去。

「林大叔－－」

她不喜欢占人的便宜，但偏偏菜市场的人，独独喜欢送便宜给她。

「猪脚拿来煮汤很有益喔！妳妈说妳有时候要长时间站着做衣服，喝点猪脚汤，以形补形，懂吗？」

「知道了。」吴映洁笑应。「谢谢林大叔。对了，昨天我经过书店，看到一本数学问题集很适合小新做呢！小新现在的数学越好了，做问题集也做得很起劲。」

小新是林大叔的儿子，每逢星期二、四晚上，吴映洁都会到林家，帮小新补习数学和英文。林大叔本来想给她钱，但她只肯收一元的象征性家教费。

「小新的事一直都麻烦妳……」林大叔有点不好意思。

「不会啦！我喜欢小孩子。」

「那妳结婚以后，一定会生很多小孩吧？」

「想是这么想啦，不过，也得看孩子的爸想要多少个。这种事，总不能一个人决定啊！」

「呵呵，那么，妳得快去问那个应大师，他想要多少个小孩。」

「林大叔，你在胡说什么啊？」吴映洁脸一红，作势要打他。「我只是崇拜应大师而已。」

「好了，我不开妳玩笑了。妳前些日子不是到邱氏集团应征了吗？结果怎样？」

「他们叫我明天去面试，你知道吗？面试的人就是应大师耶！」

「那妳可要好好把握机会，我对妳有信心，妳一定会成功的。」

「嗯！」她点一下头，「我也是这么想。」

她对自己一向充满自信，她可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自大学毕业的呢！

「吴小姐，请进。」

「谢谢。」吴映洁起身，美丽的脸庞上写着自信，以及一丝因快要见到偶像，而掩饰不了的喜悦。

秘书小姐把她引领到一间偌大的办公室，有礼地示意她进去。

吴映洁向她微笑致谢，然后，昂首阔步地踏进去。

视线触及到的男人，正是目前台湾最炙手可热、名字响遍全世界的服装设计大师－－邱胜翊。

在杂志上，她早见过他无数次了，但真正面对面，还是第一次。

心里虽然涌上一阵狂喜，但吴映洁努力压抑住，不让真实的情绪形诸于外，她没忘记今天是来面试的，态度如果不恰当，一定会影响到她被录取的机会。

想日后能够时常见到他，就一定要争取到这份工作！虽然，她很有自信能拿到这份工作，但她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激动及雀跃，吴映洁挂出一抹得体的微笑。

「坐。」邱胜翊瞥了她一眼，说。

「谢谢。」她依言坐下。

「我不习惯浪费时间。」他拨了拨垂在额头的褐色发丝，束在脑后的及肩中长发，因他这个动作而有轻微的摆动。「妳有两分钟时间，说服我录取妳。」

在来邱氏集团前，她早就设想过一千道可能性的刁难提问，眼前这一道问题，又怎会是漏网之鱼？

「你不请我，绝对是你的损失，我敢保证，在台湾，你绝对找不到比我更优秀的新进设计师，这就是你要录取我的原因。」吴映洁字字铿锵地说。

自小什么都会，样样第一，因此，她有足够的筹码，来支撑她满溢的自信。

两分钟太长了，她要用最简洁、最有力的言词，让应大师深刻地记住她的名字。

闻言，邱胜翊一扬剑眉，露出一抹让人分不清是什么意思的笑意。

「妳是说－－妳是个天才设计师？」他终于正眼看她，眸光如炬。

「我是不是天才，你录取我以后，就会知道了。」他如火般炽热的眼神，让她浑身发热，心脏本来就因为终于见到偶像而狂跳不已，让他这么一瞧，心脏跳得更快。

但表面上，她还是一样的从容、镇静、游刃有余。

他俊美的脸上，绽放出一道更深的笑意，他站起来，紧贴身体的皮制上衣及裤子，把他高大硕壮、看得出有经常锻炼的健美男性身躯，悉数展露。

一百八十八公分的傲然身高，让他有本钱居高临下地俯视安坐在位子上的吴映洁。

他盯着她，过了几秒，向她伸出手。

意会到他想要什么，吴映洁由公事包中掏出自己的作品集。

邱胜翊接过，锐眼在图样上一扫，优美唇角噙着的笑痕，快速的掺进嘲讽。

「这是妳最近期的作品？」他斜睨着她。

「对。」她点头。

「那么，妳可以回去了。」语毕，他把她的作品扔在地上。

「什么？」她深感错愕。

满怀自信来应征的吴映洁，没料到会得到邱胜翊这样子的贬蔑对待。

能让他亲身来接见的求职者，应是多名应征者中最强的吧？她……是不是听错了？

「妳这么年轻，不像有耳背的毛病。」邱胜翊语含一丝嘲讽。

他－－是真的叫她走！？

强压下满腔的疑惑及震惊，吴映洁问：「邱大师，请问我的作品有什么问题？」

她才进来不到五分钟，他就决定把「落选」两个字扔给她？

她有什么问题？她每一个作品，大学教授都赞不绝口；做出来的衣服，见过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竖起大拇指，而他怎么会表现的这么不屑？

「问题？」邱胜翊轻笑一声，魅惑人心的星眸露出丝丝讥讽。

他没说什么，但笑声、神态、表情……在在表示出她这个问题是多么的多余，多余到他连回答都可以省下来。

她早知，时尚界的批评都是尖酸刻薄的；她早知，邱胜翊批评人是绝对不留余地；她更早知，邱胜翊的要求非常严格，比天还高，要入他的眼绝对不容易……

是的，一切她都早就知道了，也有心理准备，但原来，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亲身领教过他毒舌的威力，她开始有一点明白，为什么那些被他狠批过的人，会那么难受。

而她，比那些人来得更要难受。

只因，蔑视她作品的人，是她仰慕七年、崇拜不已的超级偶像。

「邱大师，如果你真的觉得我的作品很有问题，那么，可以请你指教一二吗？」

不要慌！说不定这是他的测试。她没有那么差，她有实力，见过她作品的人都可作证。

「要指教吗？」邱胜翊一扬眉，大发慈悲地说：「那妳听好了。」

吴映洁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妳画的图，线条十分清晰，画功亦无可挑剔。」

邱胜翊这些赞赏的话，吴映洁早听过不知多少次了，但这一次，她却怔住了，只因他刚刚才叫她走，但下一刻，他却大赞她的图画得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十分了解邱胜翊的性格，但吴映洁现在才知道，邱胜翊是个谜样的男人，她别想可以轻易看穿他。

「既然这样－－」吴映洁想开口。

「不过，也仅止于此。」凌厉的眼瞳对上她，一瞬间，后者有被石化的错觉。

仅止于此？

「什么意思？」吴映洁好不容易才回过神。

「简单一句－－妳的设计图，没有灵魂、没有生命、没有风格、没有味道。」他字字铿锵地说。

「再美、再漂亮的图，没有个人风格，充其量，也只是一张美丽的图画。就如同小学生的图画，就算画得再美，也和专业的服装设计图没得比。」

「小学生的图画？」她睁圆杏眸，一脸不置信。「你是说，我画的设计图是小学生的图画？」

是她听错了，还是他说错了？

「不！」邱胜翊摇一下头，俊帅的脸绽出一抹笑意，「说得再白点，妳的设计图，比小学生的图画还不如！」

这次，吴映洁肯定自己没有听错。

「小学生画画时，图画中也会有他的个人风格，但妳的嘛，抱歉，我一点也看不到。」

吴映洁整张脸都白了。脑海只充斥着邱胜翊无情鄙弃的狠毒评语，胸口隐隐燃起不服气的火焰。

一直以来，她的身边充满了别人的赞美掌声与嘉许的目光，参加的比赛也都稳赢不输，从没拿过第二，这样的她怎么可能如他说的那么差？

「我没记错，妳在大学是修读服装设计的吧！我真好奇，一个人花了整整四年时间，怎么可能画出连小学生的图画也比不上的设计图？

吴小姐，妳的大学学位是怎么拿来的？」不留半点余地的尖锐评语，一句接一句由邱胜翊的唇瓣逸出来。

吴映洁想反驳，但奈何整个脑海都像是被什么堵塞了一样，运转不了，双唇亦像是被什么黏住一样，开不了口。

「妳好像还是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对吗？」邱胜翊浅叹一声，「Ｔ大的水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怪不得人们都说，现在的大学生大部分都是草包。」

她水准低？她是草包？

她的作品一直倍受各方称赞，就算他眼光异常严格，评语最差也应该只是「普通」、「还好」而已吧？

草包？比小学生的图画还不如？她不信自己这么没料！

「请问，你在说什么？」她用充满愤怒的语气，咬牙切齿道。

「国语。吴小姐，妳别跟我说，读了那么多年书，妳听不懂国语。还是，以妳的智商，听不明白我刚才的话？」

邱胜翊没有刻意嘲讽她的意思，只是他的字句合并起来，听在她耳里，却充满讽刺的味道。

今天，她本来是怀着兴奋雀跃、信心十足的心情来应征的，但她崇拜了七年的偶像，却把他俩原本该值得纪念的第一次亲手摧毁，并用再恶毒不过的话，彻底粉碎她建立已久的自信。

如果，这么刻薄的人是别人的话，她的怒火不会那么旺，偏偏这个恶意践踏她自信的人，却是她膜拜、仰慕了七年之久的偶像！这叫她情何以堪？

她忿忿不平地站起身，怒声质问：「如果，我的设计图真的这么糟糕，那请问伟大的邱胜翊先生，为什么肯接见我，浪费你宝贵的时间？」

假如，他这么看不起她的作品，那他为什么还要通知她来面试，让她以为自己有被录取的希望？

吴映洁脾气一向很好，终日笑脸迎人，很少对人凶，但这次，她真的被激怒了。

她明明是有才能的。家里摆放的奖杯、教过她的老师、她的朋友、视她为头号竞争对手的人……在在都可以为她作证的！

为什么他硬要跟大家持相反意见？他并没有理由这么做……

会不会他看她不顺眼？还是他根本见不得人家好？

她知道时尚界多的是坏心肠、阴险、没有容人之量的人，他们专以打击他人为乐……

难道，他就是那种混蛋？

思及此，一股对他的强烈失望顿时充盈心中。

闻言，邱胜翊一笑，「妳Send过来的设计图，比其他求职者的都来得美、来得细致，可是，无论看多久，我就是看不到妳的风格。妳设计这服装时的心情、感觉……我一概感受不到。如果有人问我，最糟糕的设计是什么？我会说，只要看妳的作品就知道了。」

本来，吴映洁已经够气的了，听罢邱胜翊的一席话，她的头顶更像是可以冒出白烟来。

对她的愤怒视若无睹，邱胜翊继续说：「服装设计不是画画图，剪剪布料，东拼拼，西贴贴这么简单、这么肤浅、这么低层次。

如果，妳的能力只有这种小学程度的话，我劝妳立即离场，不要浪费妳的青春，也不要碍着我的眼。妳的作品、妳的存在、妳自以为是的自信，都令我觉得妳在蔑视我的专业。」

吴映洁越听下去，脸色就越差，什么崇拜、雀跃、兴奋、欣赏……统统都消失不见。现在她脑海里，就只有冲天的怒火。

「如果你的话是对的，那不就是说，之前称赞过我的人、给予我奖项的人，都是错的？」吴映洁挑衅地说。

「没错。」邱胜翊不假思索地说。「他们都被妳华丽的表象骗倒了，没发现妳的作品除了美丽的假象之外，什么都没有，是连循环再造也不行的垃圾。」

再次领受他句句刺骨的辛辣批评，吴映洁顿时气得说不上话来。

垃圾！他说她的作品是垃圾！？

「叫妳来，其中一个原因是想看看，妳的其他作品是不是也一样没有灵魂。结果，不出我所料，妳的图只是虚有其表。妳－－一点也配不上『服装设计师』这五个字。妳不适合当设计师，说得再白点，妳没有这个资格－－这是我叫妳来，最想告诉妳的事。」

吴映洁紧咬下唇，瞪着邱胜翊的目光，彷佛想把可恶透顶的他，瞪出一个大窟窿来。

「我有没有资格，不是由你来决定！」她一字一句，彷如起誓一样地说：「邱胜翊，我会用铁一般的事实来告诉你，你今天这番话是彻底错误的！」

听完她这番激昂的宣言，他只是耸耸肩。

再狠瞪他一眼，吴映洁这才昂首阔步，离开这个她曾梦寐以求的办公室。

目送她离开，直至她的身影完全自他视线范围里消失，邱胜翊才轻叹一声。

他狠评过的人不计其数，批评过后，他都不会有一丝情绪波动，更不会有「如果他不是这样，那该有多好」的惋惜感。

然而今天，他却破天荒的有了这份惋惜的感觉。

整个人倚进真皮的大椅子中，邱胜翊的目光，不经意掠过她遗留在他办公室的作品集。

扫过作品集，萦绕在他胸口的惋惜感，更加强烈了起来。

她有一双巧手，所以，画出来的设计图，很美；寄过来的衣服，剪裁亦十分细腻。可惜，她的作品没有灵魂，没有她独有的风格，没有韵味深长的意境。

没有灵魂、没有风格、没有意境，就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服装设计师。

指出她的致命缺点，血淋淋的过程一定会让她很难受，但忽视这些必须更正的缺点，只怕将来她会更难受。

No  pain,no  gain.

如果她跨不过这些难关，克服不了自身的缺憾，那么，她还是及早放弃服装设计这条路比较好，不要再浪费时间。

他是基于好心，才会专程叫她来，对她说出那番不中听，但对她却是至理名言的话。

所以，她怎么想他，他都无所谓，他从来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只要她能醒悟她那双巧手底下隐藏的致命缺点，并努力克服它，他就觉得今天没有浪费彼此的时间。

她日后怎样造化，就得看她对他这番刺耳忠言的领悟了。

第二章

大门倏地打开，走进一个怒气冲冲的身影。

吴母正在客厅看电视，听见开门声，猜是女儿回来了，头也不抬地道：「小洁，妳回来了啊！面试怎么样？」

骤闻「面试」这两个字，吴映洁原本已经到达顶点的怒焰，旋即爆发开来。

「糟糕透了！」她大吼。

她现在极度需要一个宣泄情绪的管道。

女儿极少发飙，吴母立即察觉不对，抛开看电视的兴致，上前小心翼翼地关心：「小洁，妳在邱氏集团发生什么事了吗？」

看她整张脸都气红了，表示她是真的很气呢！到底发生什么事，惹她这么生气了？

「和妳那个超级偶像有关吗？」

「不要提他！」一想起邱胜翊，吴映洁更气了。「今生今世，都不要再提起这个杀千刀的混帐！」

「可以问为什么吗？」

「因为，我、讨、厌、他！」吴映洁咬牙切齿地说。

「妳不再崇拜他了？」

「如果我再崇拜他的话，就是天下第一大蠢材！」

一想到自己崇拜、仰慕了那个该下地狱一千次的混球七年之久，吴映洁满肚子的怒火，便再度燃烧起来。

于是她气呼呼地把邱胜翊种种令她发指的行径及话语，简略地跟吴母说一次。

「他根本就看我不顺眼，所以，才会对我百般挑剔。」

「小洁，我早就说了啊，条件再好，如果性格有缺憾的话，都只是一个坏男人而已。」

「没错。邱胜翊正是本世纪心肠最坏、嘴巴最毒的混帐男人！」

像是想起什么，吴映洁笔直往自己的房间冲去。

「小洁？」吴母连忙上前一探究竟。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吴映洁立即撕掉墙上有邱胜翊照片的报导，看着他的的照片被撕成两半，她的心情愉快多了。

把墙上的一切碍眼东西都撕毁掉后，她把自己一直很宝贝收藏着的剪贴簿，统统从抽屉里拿出来。

首先，她把剪贴簿扔到地上，狠狠地在上面踩呀踩，然后拿出剪刀，毫不留恋地继续进行她的毁灭大计。

这些东西部解决后，邱胜翊不再是她崇拜的偶像，她不会再迷恋他。从今以后，他只会是她的死对头，以及事业上的竞争对手。

她，一定会叫邱胜翊跌破眼镜！

敲门声响起，可邱胜翊正闭上眼睛，静听着松弛神经的悠扬音乐，没有留意到这阵敲门声。

敲门的人没等多久，便径自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来。

「邱先生，有空理我一下吗？」邱氏集团的总裁－－高进，笑着问。

听到音乐以外，突地插进一道熟悉的男声，邱胜翊立即张开眼。

看到好友，邱胜翊笑了笑：「你不是去度蜜月了吗？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采芬放不下学校那里的事，而公司这里也积压了很多公务，既然这样，还是早点回来好了。」高进回道。

「你老婆还真是个热血教师，新婚也不忘执教鞭的事。」邱胜翊笑说。

「就是嘛。」

「如果，某些人也跟你老婆一样，对自己从事的工作能充满热忱，不怕艰辛，咬紧牙关改正自己的缺点，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说着的同时，邱胜翊脑海不禁浮现出吴映洁那倔强、不服输的表情。

虽然那已经差不多是四个多月前的事，但他对她的印象，却仍然非常深刻，彷佛面试那天的事，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高进挑一挑眉，「邱大师好像话中有话。」

「有吗？」邱胜翊不置可否，只是笑。

「胜翊，最近来应征的设计师，没有一个能入你的眼吗？」

「没有。」

「素质真的那么差吗？」以他们邱氏集团在服装界的领导地位，三流的应征者理应自知不够格来应征，敢来的，应该至少有两三把刷子吧！

「中上素质的应征者比比皆是，但我要的，不是那种人。如果连黎耀扬的一半功力也没有，我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录取他们。」

黎耀扬是邱氏集团排名仅次于邱胜翊的服装设计师。

「你的标准会不会高了一点？」从打算招募新血至今，一批又一批的人来应征，可却没有一个能让邱胜翊感到满意。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邱胜翊反问。

不论是对人或是对自己，要求一概异常严格，是他邱胜翊的原则。

「这样看来，近期内是不会有新人加入啰？」

「本来是有一个女的有希望。」邱胜翊慢慢说。「她是一块未经雕琢的原石，如果稍加琢磨，便会成为一块光彩夺目的宝石。可惜……」

「可惜？」高进狐疑了，邱胜翊鲜少会用上「可惜」这个字眼，亦绝少会这么称赞一个人。

「就技术层面来说，她绝对够格进来，但她没有个人风格。没有个人风格，再厉害，也只是一台先进的制衣机器罢了。」他要的，不只是让人单纯感觉到美丽的华裳，他要的，是更高层次的。

吴映洁的设计图，只能给人漂亮的感觉，却不能让观赏的人，感受到设计师的灵魂及个人的风格。这是她的致命伤，所以，到最后，她被他刷了下来。

可是，她的影像，却像鬼魅一样，不住地在他脑海盘旋，挥之不去……

「她来面试的时候，一定被你骂得很惨吧！」就算高进不在场，以他对邱胜翊的了解，吴映洁一定被他批评得体无完肤。「对女人，还是别那么狠吧！」她们的心灵没男人来得坚强。

一向，他都不认为自己的评语太毒、太狠，他心里有什么想法、观感，就会直接说出来，所以无形中得罪了很多人。

也因为他这种直言的性格，所以，他不适合在自家的饭店工作，饭店卖的是服务，而他天生就不是这种料子，要不然，他爸妈一定会强迫他协助老哥经营饭店。

邱胜翊不认同地挑眉，「我对她已经口下留情了。如果她连那么一点批评都忍受不了，那将来怎么在时尚界立足？时尚界评论者，可是比我毒上几百倍。」

「口下留情？」高进虽然劝过邱胜翊很多次，叫他说话别那么直，但邱胜翊却依然故我。但，现在，他竟然说，他对某个人口下留情了？

「你也会给人留余地？真不像你啊！」

闻言，邱胜翊一怔。

的确，这不像他。

那，他为什么会对吴映洁口下留情？

说实在的，他答不出来。

「你之所以会口下留情，是不是因为你其实很欣赏她的才华？」高进猜。

「……或许吧！」思索一会，邱胜翊道。

他会时常想起她，也许，就是因为欣赏她。

毫无疑问，她的确是有才华，但如果她的作品还是只有华丽，没有生命力的话，那只会浪费了上天赋予她的才华。

「她长得怎么样？」高进忽然问。

邱胜翊露出狐疑的表情，「怎么这么问？」

高进漾出一抹略带促狭的笑容，「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在想，除了欣赏她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促使你口下留情？」

知道好友在暗示什么，邱胜翊配合他说：「其实，我是对她一见钟情了，但她不接受我，所以，我就公报私仇，把她刷下来！」

高进笑着拍拍邱胜翊的肩膀，「别只顾着工作，有空也去物色个温柔的女朋友吧！你和Jilian都结束那么久了t也是时候开始另一段感情了。」

邱胜翊笑笑，「我在等你介绍绝世美女给我啊！」

说是这么说，但在Jilian之后，他深切觉得自己实在不太适合谈恋爱。

所以恋爱这东西，还是随缘吧！

「各位来宾，请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本年度『霓影云裳』的冠军得主－－吴映洁小姐！」主持人宣布。

全场扬起如雷的掌声，吴映洁由后台一出现，镁光灯瞬间此起彼落。

吴映洁细致的五官上，挂着一抹胜利的笑靥。

「吴小姐，请看这边！」台下的记者，无不争先恐后地高举照相机，希冀能以最佳角度，拍到冠军得主的风采。

吴映洁开心地笑着，一一满足记者们的要求。

大学毕业后，她一心想到邱氏集团开展她服装设计师的生涯，可得到的却是邱胜翊的冷言嘲语。

但她没有放弃，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她改为参加一年一度的「霓影云裳时装大赛」，为了获胜，她花了好几个月的心血，废寝忘食地设计参赛的服装，结果，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她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冠军奖座。

赢了这个全台湾最具分量的时装大赛，不但向世人证明了，她吴映洁是个前途无可限量的新进设计师，更得到了进入「尔飞滋服装设计学院」的门票。

服装界的人都说，在尔飞滋待过的人，无一不是明日之星，当今最炙手可热的华人服装设计师－－邱胜翊，也曾在尔飞滋待过。

到尔飞滋留学，无异是踏上前往世界舞台的踏板。

「妳不适合当设计师，说得再白点，妳没有这个资格－－」

大脑蓦地闪出邱胜翊对她的狠评，吴映洁美丽的面容不禁一凝。

她喃喃低语：「邱胜翊，我说过，我会让你知道，你是错的。」

今天，她能站在台上，就代表她是有才能的。

给记者们拍过照后，才刚下台，一些服装杂志的编辑，立即上前拉住她，想为她做独家访问。

「吴小姐，今年妳才二十三岁，成为霓影云裳最年轻的冠军得主，妳有什么感想？」

「吴小姐，人们都说，到尔飞滋留学，就是成名的第一步，妳对即将开始的留学生活，有什么期望呢？」

「吴小姐，妳得到冠军，最想谢谢谁呢？」

一堆问题抛出，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问题。

突地，会场的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

「是邱胜翊！」

「邱胜翊？不会吧！他很少出席颁奖典礼的。」

「每年霓影云裳的主办单位，都会邀请他当嘉宾，可没一次成功过，难道今年邱胜翊破例答应了？」

注意到邱胜翊到来的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邱胜翊慢步踏进会场，一身休闲的装扮，和现场的隆重气氛有点格格不入。

「他来干嘛？」吴映洁喃喃道。她记得嘉宾的名单上，并没有邱胜翊的名字。

没理会众人的注目礼以及惊呼声，邱胜翊往吴映洁所在之处，笔直走过来。

原围着她的人们，立即让出一条路来。

「恭喜妳。」在她面前驻足，邱胜翊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伸出大手。

「……谢谢。」没想到他会恭贺她，吴映洁过了两秒，才跟他握手。

在场的记者们，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镁光灯闪个没完。

「从杂志上，我看到妳得奖的消息，也看到妳得奖的作品。」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来这里，「听说，妳将会到尔飞滋留学一年。」

「没错。」他想说什么？

吴映洁总觉得，曾那么不留余地、严苛批评过她的邱胜翊，不会单纯为道贺而来。

「那么，我劝妳，还是不要去比较好，免得浪费飞机票，和搭长途飞机的时间。」

虽然，吴映洁早知邱胜翊动机不单纯，但听到他这番话，她还是禁不住愣住了。

过了半晌，她才回过神，「你叫我不要去尔飞滋？！」

她没听错吧？

那是所有新进服装设计师，作梦也想去的地方耶！

「妳接受不了我的批评，那妳一定更受不了尔飞滋那里的批评。」尔飞滋老师们的评语有多一针见血、严格刻薄，他是过来人，非常清楚。「妳去了，也只会丢人现眼。」

此言一出，现场立即骚动起来。

刚出炉的冠军得主，却被世界知名的设计大师狠狠批评，这种新闻，可不是天天有耶！

「邱胜翊，你说什么？」吴映洁瞪着当着众人面前，出言不逊的他。

无视她的怒意，邱胜翊继续淡然说：「在现在的妳眼中，霓影云裳是个大赛，赢了，好像得到全世界的认同。

但我想告诉妳，台湾是个很小的地方，就算让妳赢了全台湾的服装设计比赛，妳还是一只见识不足的井底之蛙。

等妳真正踏足世界的服装舞台，妳才会真切的意识到自己有多渺小。以妳现在的实力，去了尔飞滋，只会遭人笑话、遭人奚落，然后，自尊尽碎，信心全无。」

吴映洁压下胸口的怒气，展露一抹笑靥，「所以，你就好心的劝斤两不够的我，别去那儿留学，对吗？

邱大师，谢谢你的忠告，不过，我这个人脾气很怪，最不听劝，尤其当劝我的人，是我讨厌的人的时候。」

早见识过她的倔强脾气，邱胜翊也没什么意外，他笑了笑，「就算妳拿到霓影云裳的冠军，我对妳的评价还是不变。

妳能够赢得这次比赛，只代表评审没有看出妳豪华、美丽包装下的作品，是一点灵魂、风格也没有的垃圾。」

再听到「垃圾」这个狠毒至极的评语，吴映洁脸上的笑意倏然消失。

这次的评审群，专业度全台数一数二，难道他们同时都瞎了眼，看不出她的作品是「垃圾」？

他是故意来找碴的吗？

「邱胜翊，现在你不只在眨低我，也在轻蔑霓影云裳评审群的专业。虽然你身分超然，但不代表你可以任意贬低人！」

对她的怒愤视若无睹，邱胜翊兀自说：「时间很宝贵，废话就免了吧！我不会白白要妳放弃到尔飞滋留学的机会。」

「你这是什么意思？」吴映洁搞不懂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简单一句－－我要收妳为徒。」

瞬间，抽气声此起彼落，在场所有人都露出震愕的表情。因为，很多设计大师都会收徒弟，但唯独邱胜翊例外。外界一致认为，是因为他要求高，所以截至目前为止，他都没兴起收徒弟的念头。

可是现在，他却要他刚刚批评过的吴映洁，做他的徒弟？这可真是天下奇闻哪！

「邱胜翊，你在开什么玩笑？」

一而再无情残忍地贬低她的才能，然后却说要收她为徒？天底下，大概没有比这更大的玩笑了吧！

「我不喜欢浪费时间，妳的回答？」邱胜翊一脸正色。

吴映洁直直盯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端倪。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地想收她为徒？他不是很瞧不起她、认为她没资格当服装设计师吗？

「为什么？」她问。

「这个妳不用知道，妳只要回答我，妳是要当我的徒弟，还是要到尔飞滋留学就行了。」

自从在邱氏集团见过吴映洁后，他就一直忘不了她，她的影像总是会趁他不留神时，偷偷的窜进他的脑海。

她的作品虽然被他批评得一文不值，可他一直保留着，多次翻看，惋惜的心情就越发浓烈。

接着，他在杂志上意外看到她得奖的作品，他从没见过哪个新人的剪裁技巧能这么好！

虽然，吴映洁现在的作品还是没有她独创的风格，也没有美丽以外的感觉，可是，她那双巧手的潜力却一点也不容轻视。

他觉得，如果她意识到自己的致命伤，得到合适的纠正、栽培，假以时日，她应可闯出属于她的一片天。

不过，在一片胜利的欢呼声以及掌声中，要她正视自己不可不改的缺点，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邱胜翊怕她过度的自信，会冲昏她的头脑，淹没她尚有待发掘、磨练的才能。

再三考量，他决定收她为徒，因为，他实在不想浪费了她不可多得的天赋才华。

所以今晚，他才会来这里。

「我不用关心？」吴映洁失笑，「这关乎到我的前途，你却说：『这个妳不用知道』？没人会用这么儿戏的态度，看待自己的前程。」

「现在妳满身缺点，我肯收妳为徒，做妳的引路明灯，绝对是妳的荣幸。我不认为妳需要多问什么，或是考虑什么。」邱胜翊直言。

这姓应的家伙，不但没啥子口德，还自大得令人生厌！

「当邱大师的头号徒弟，听起来，好像是个很不错的提案，」吴映洁轻轻一笑，「不过，邱大师，很抱歉要告诉你，我还是决定到尔飞滋留学。」

这个姓邱的混帐，根本就是吃饱饭没事做，知道她赢了比赛，便来闹场！

收她为徒是假的，一旦她答应放弃到尔飞滋留学，做他徒弟，他一定会用充满嘲讽的语气，说：「我只是说说笑而已，妳不会以为，我真的会收妳这么低程度的垃圾做徒弟吧！」

打从一开始，他就是想再侮辱她、想看她笑话才来的，她才不会上当。

闻言，邱胜翊挑眉，看着她，「妳决定了？」

吴映洁笃定地点头，她相信，这次点头是她出生以来点得最爽的一次。

「很谢谢邱大师的厚爱，只可叹我没缘分当你的徒弟。不过，我深信，我去尔飞滋这个决定，是绝对正确的。很快，你便会接到我向你发出的挑战书。」

「人各有志。」邱胜翊淡笑一下，「既然这样，那妳就当我没说过吧！妳的挑战书，我引领以待。」话毕，他便转身往出口走去，有记者想上前访问他，他一概视而不见，大步离去。

原来，好心想帮助一个人，也得看对方愿不愿意接受。看来，这回他是白做好人了。

路，是她自己挑的，他有给她选择的机会，只是她没有接受，日后发生什么事，也得由她自己承受。

「吴小姐，妳为什么不做邱大师的徒弟呢？他从来都不收徒弟，但却指明要收妳为徒耶！」

「吴小姐，妳是觉得到尔飞滋留学，可以更快成名吗？」

「吴小姐……」

一连串的问题再度向吴映洁袭来，可当下，她满脑子却都是邱胜翊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

第三章

邱氏集团，邱胜翊办公室。

「霓影云裳历届最年轻的冠军得主吴映洁，拒绝接受世界知名服装设计大师邱胜翊收她为徒的提议。」高进拿着最新一期的时尚杂志，念出这则爆炸性的新闻。

「难以想象，邱大师在狠评过吴小姐后，却破天荒说要收她为徒，令人不禁怀疑邱大师是认真的吗？」

邱胜翊没好气，连骂他也省下来，只是白他一眼。

「你说，那位吴小姐不答应当你的徒弟，会不会也是因为她觉得你不是认真的？」高进放下杂志，看着好友。

「我又不是她，怎么知道她那颗除了自以为是之外，便什么都没有的脑袋在想什么？」毒舌本色，依旧不变。

「你那么不留情面地践踏她之后，却说要收她当徒弟，她会觉得你是在寻她开心，多过想收她为徒，也是人之常情。」高进说句公道说话。

「我没那么有空，专程去寻她开心。」邱胜翊哼一声。

「我了解你，当然知道你不会那么无聊，但她就像写那篇报导的记者一样，不了解你。

别忘了，她只见过你一次，而那一次，你把她批评得体无完肤，她会误解你，一点也不稀奇。」

「误解就误解，我不希罕她了解我。」邱胜翊别过头。「反正，我不想再理她。那么刚愎自用的人，在尔飞滋待得下去才怪！」

「你是说，她不会在尔飞滋留很久？」

「没错。」她根本不觉得自己的作品有问题，但尔飞滋的老师会让她知道，她不只有问题，这个问题还是致命的。

邱胜翊一边笃定地预言，吴映洁在尔飞滋一定待不下去，但另一边，他却又真心希望她能待得下来。

「如果，她诚如你所讲，真的待不下来，那她怎么办？」高进不禁好奇。「回来台湾，重新开始？」

「谁知道。」邱胜翊用事不关己的漠然语调说。

表面上，他对她的事一点也不在意，但实际上，高进的话却勾起了他的担心。

万一她真的待不下去，那她将来怎么办？

米兰尔飞服装设计学院

「拿回去！」金发碧眼的中年教授，只看了手上的设计图一秒，便把它甩到地上。「重做！」

「维多教授，我的设计图哪里有问题了？」吴映洁脸上除了疑问，还是疑问。

「妳的问题，我早跟妳说过了。」维多转过身，不打算在她身上多花时间。

「这份设计图，我足足画了两个星期。」十四天才完成一张设计图，是她耗时最久的记录。「维多教授，请你再仔细看一下，好吗？」

吴映洁不放弃，捡起地上的设计图，递给维多。

他从书架上拿过一本书，坐到沙发上，对吴映洁的话置若罔闻。

「维多教授－－」

「与其在这里说废话，倒不如争取时间，回去重画一张来。」维多头也不抬，「下次别再拿这种垃圾来给我看，浪费我的时间。别说我没提醒妳，妳再交不出象样的设计图来，我这一科，妳就等着被当吧！」

自己不眠不休、呕心沥血画出来的设计图，竟然只是换来一句「垃圾」评语，吴映洁有点恼羞成怒，「维多教授，我不觉得我的设计图有什么问题。」这份功课，她重做又重做，但他都不满意。

这次，维多终于抬起头，看着她，清冷的嗓音，传递着残酷的事实：「妳不了解自己的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吴映洁一怔。

她不了解自己的问题？

「连自己的问题都察觉不到，我看不到妳有成为服装设计师的资格！」

像是说够了，维多低下头，视线重新落在书本上，「回去！别碍着我看书。」

怀着挫败的心情，吴映洁离开了教授的办公室。

教职员办公室大楼外，是一大片的翠绿草地，耀眼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洒落，让那片充满生气的草地，染上一层金黄色的光辉。

然而，再美的风景，吴映洁现在都无心欣赏。

一直以来，她都是个高材生，不论是功课，还是考试，每一次，她都是做得最好的一个。

但……来到尔飞滋之后，她高材生的身分像是遗留在台湾，别人向她投过来的欣羡目光，彷佛都成为历史……

吴映洁整张脸写满苦恼及问号。

视线不经意扫过不远处的投币式电话，她快步走上去。

现在，她需要一个她可以信任的倾诉对象。

她拿起话筒，迅速拨号－－

「喂？」

「子晴，是我。」

「映洁！」彼端的詹子晴，高兴地喊一声。「妳这通电话来得正好，我刚巧觉得闷呢！」

「妳老公呢？他没陪妳？」心里的话霎时说不出来，只好顺着詹子晴的话去说。

「季游那个家伙？哼！别提他了，本来他说今晚会回来吃晚饭的，但最后却打电话回来，说临时有个很重要的应酬，不得不去，害我一个人吃晚饭！」

「是吗？」脑海全是维多教授刚才的狠评，吴映洁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只好随便应一声。

「映洁，妳没事吧？」詹子晴跟吴映洁是死党，她有异样，她很快便会感觉到。

詹子晴这句担忧的话，令吴映洁突然鼻一酸。

在尔飞滋尝到的苦，她一一跟詹子晴说了。

「映洁，妳别太担心，妳才到米兰两个多月，这可能只是短暂的不适应而已，我对妳有信心！」詹子晴安慰她。

「嗯……」好友安慰的话，是暖化了她的心，但却消除不了她心头上的苦恼及疑问。

「我相信，终有一天，妳会比那个什么邱胜翊更有名的！」

听见邱胜翊的名字，吴映洁倏然一愣，大脑不自禁涌现起他曾对她说过的话－－

「等妳真正踏足世界的服装舞台，妳才会真切的意识到自己有多渺小。以妳现在的实力，去了尔飞滋，只会遭人笑话、遭人奚落，然后，自尊尽碎，信心全无。」

吴映洁没有握着话筒的手，彷佛渗出了一些冷汗，邱胜翊刻薄的嘴脸，也于瞬间浮现在她脑海。

她不会认输！

现在就泄气的话，她还怎能让那个姓应的混蛋跌破眼镜？

她一定要成功给他看！

两个月后，米兰，尔飞滋服装设计学院。

「Ivan？」一道惊愕声，在邱胜翊身后响起。

他回过头。

「真是你！」对方指着他，大大地笑着。

「Leo。」邱胜翊也展露笑容，「好久不见。」

「当然好久不见啰，自从你离开尔飞滋以后，你从没回来过一次。」名叫Leo的外国男子说道。「做人不可忘本哦！」

「忘本？没那么严重吧！」邱胜翊笑道。

「嘿！无事不登三宝殿，说，你回来是为了什么？」广吕跟邱胜翊是同学，邱胜翊离开这里后，很快便在世界舞台大放光芒，反观Leo的际遇就没他那么好，最后，Leo决定待在尔飞滋，当栽培未来服装设计师的助理教授。

邱胜翊摊摊手，「哪有为了什么，当季的时装已经推出，我想，也是时候筹备下一季的东西了。我看时间还蛮充裕的，便亲身来米兰一趟，看看有什么罕见的布料、染料，说不定能刺激我的灵感。刚巧逛到附近，便回来看一看。」

「你的灵感哪还需要刺激？你只要坐着几秒钟，灵感自然会涌出来。」

「我还没到那么神的地步。」

「天才嘛，没什么不可能的。你的名字，在米兰可是响当当呢！」

「对了，」邱胜翊一转话题，「你们近来是不是收了个来自台湾的留学生？她现在学得怎么样了？」

他来尔飞滋，的确是顺道没错，不过，也有一点想看看，那个超级倔强的吴映洁近况怎样。

虽然，他对她的评价没一句好的，但他由衷地希望她在这边能过得很好。

「台湾？」Leo侧侧头，想了几秒，才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个已经休学的华籍女生啊！」

「休学？」邱胜翊脸色一变。

纵然他早预言过她不会在米兰待得很久，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他还是觉得惊讶。

「Ivan，你认识她吗？看你一脸紧张。」Leo认知中的邱胜翊，鲜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除非对方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是预料过，她在尔飞滋的日子，应不会过得很如意，但他没想过，才四个多月的光景，她就已经休学了。

「我没教她那一班，不过，我有听过她的事。」黄皮肤、又长得标致的东方留学生，总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听说，教她那一班的维多教授，对她交上来的功课很不满意，给她的评语是『漂亮的垃圾』。

之后，无论她把怎样的作品交去，得到的都是一样的评语，然后，再过一段时间，便听到她主动休学的事了。」

「主动休学……」邱胜翊喃喃道。

那倔强、自尊心奇高的女人，竟然这么快认输，逃离失败的地方？！

他还以为，她或许可以撑下去。看来，是他太高估她了。

「Leo，帮我一个忙。」黑色的眸子，闪过一个决定。

下了计程车，邱胜翊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公寓。

吴家是小康之家，唯一的掌上明珠要出国留学，疼惜她的双亲，自然是替她安排了好的居住环境，好让她能安心读书。只是，吴氏夫妇没料到，他们精心安排的公寓，居然成了他们爱女逃避现实挫败的收容所。

依着Leo他的资料，邱胜翊来到三楼，按了门铃。

差不多过了半分钟，才有细碎的脚步声靠近门。

门开启，开门者的憔悴容颜旋即映入邱胜翊的眼底。

吴映洁完全没料想到，邱胜翊会出现在她家门外，神色震愕。

「怎么是你？」语调中净是不敢置信。

看到她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邱胜翊的心不期然揪痛了。

他一掌猛然击在大门上，砰地一声，让吴映洁马上清醒过来。

「吴映洁，妳在干什么？」他怒喊着。「妳来米兰，就是为了躲在这漂亮的公寓里，逃避妳失败了的事实吗？」

吴映洁不作声，紧抿着唇，目光回避着他。

「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拒绝当我的徒弟，还口气极大的宣布，很快便会向我挑战！然后呢？在尔飞滋待了四个多月，便熬不住，主动退学。

三岁小孩跌跤都懂得站起来，妳只是受了一点挫折，就爬不起来？！吴映洁，妳未免太没用了！」

「住口！」她吼回去。

邱胜翊每一字、每一句，都是那么的扎痛她。

诚如他所说，由小到大，她从没遇过挫折，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把完全没有失败经验的她，吹得站也站不稳。

最后，她选择躲在象牙塔里，把一切伤害她、撕痛她的残酷现实，全部拒于门外。

直至邱胜翊到来，强迫的唤醒她，必须面对血淋淋的失败事实。

「妳是不是打算在这里躲一年，然后风风光光的回台湾，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欺骗妳的朋友、家人？妳想得美！

现在的媒体，最喜欢妳这种由高处一下子跌到地狱的新闻。他们很快地就会听到风声，来到这里。

妳别忘了，之前，妳可是顶着最年轻霓影云裳的冠军得主光环来米兰的。妳想躲？无孔不入的传媒绝不会让妳那么安稳，我看妳能躲到什么时候？」

「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吴映洁掩着双耳，拒绝再听他说出的残酷话语。「我变成怎样，关你什么事？你给我回去！回去！」

被最讨厌的人，强迫去面对自己失败了的残酷事实，她觉得很难受。

「妳放心，我一定会回去。一蹶不振的妳，我也没兴趣再看一眼。只是，我很后悔曾经说过想收妳为徒。

妳这样的人，跌倒了，恐怕站起来后，还会再跌倒，所以，干脆连重新站起来的力气都省了。吴映洁，我告诉妳，怕失败比失败更失败，而妳是我见过最失败的人！」

愤然说完想说的话，邱胜翊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见过吴映洁后，紧接下来的几天，邱胜翊都待在饭店的总统套房里，没有踏出一步，彷佛在等什么。

他半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半杯威士忌，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如果让高进知道，我来米兰，居然窝在饭店喝闷酒，他一定不放过我。」他笑了声，头一仰，喝尽杯里的辛辣烈酒。

这时，电话响起来，他只好起来，走过去接听。

「我是邱胜翊。」他一边应声，一边拨了拨额头上稍微凌乱的发丝。

来电者巴啦巴啦的说了一堆，邱胜翊的脸色倏然一变。

连电话都来不及放回原处，他便像一支升空的火箭，疾速地跑离总统套房。

「邱先生！」饭店经理早在饭店一楼的电梯处，等待邱胜翊，电梯门一打开，经理马上凑前，「看到您太好了！那位小姐她……」

「她在哪？」他急切地问。

「她不停地吵着要见您，但我们看她行迹有点可疑，所以，在查明她的身分之前，不敢让她打扰到您－－」

「废话说够了没有？」邱胜翊喝一声，「说重点！她在哪？」

「她不停地吵嚷，吵了好一会之后，便毫无预警地昏了过去，一时间，我们不知怎么处理她，只好把她带到休……息室……然后，我们便通知您了……」经理被邱胜翊喝令得有点抖，说得有点断断绩续。

「还等什么？还不带我去休息室！」

「是！」经理立即领命。「这边请！」

沉重的眼皮，以极缓的速度张开，首先跃入吴映洁眼帘的，是华丽的水晶吊灯。

「醒了？」醇美得一如陈年佳酿的柔和男声，在她床边响起。

她转过头，看到邱胜翊坐在床沿。

「身体还好吧？」他问。

她慢慢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他吁一口气，心头的大石终于可以放下来。

「我……」吴映洁想说什么。

「妳这个大白痴！在这种只差没下雪的大冷天，竟然衣衫单薄地跑来找我？！」温柔的男音倏然一变为怒吼，钻进她的耳膜，把她想说的话都震断了。

「医生告诉我，妳身体很虚弱，妳一定很久没有正常的吃过东西。医生给妳打了几瓶点滴，妳才回复一点人气。还有，医生说妳都冻僵了，差一点点，妳就得在医院待好长一段日子。妳现在告诉我，妳到底做了什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耳朵被他吼得嗡嗡作响，耳鸣作祟下，她蹙起眉头。

「妳敢给我皱眉？我还没皱眉，妳凭什么皱眉？」

「我皱眉，是因为受不了你大声嚷嚷！」吴映洁大声反驳，可才一发声，她便觉得喉咙一阵火热刺痛；嘴唇在同一时间，也传来轻微痛楚，虽然没有镜子，但她也可以猜到，她的唇瓣因干燥而裂开、渗出血来了。

「长期没喝水，喉咙痛死也是活该！」邱胜翊一边落井下石，一边倒过一杯水，递到她跟前。

正想喝水，好好的滋润早干涸了的喉咙，吴映洁自然是不会拒绝，她一手拿过，咕噜咕噜地喝完整杯水。

「我警告妳，妳的嘴流血归流血，可别流到我的床单上去。」他递过一张干净的面纸给她。

唇上的血，总不能任由它这么流下去，吴映洁只好不情愿地接过他递上来的面纸，轻柔地拭去唇上的血丝。然而，过度干裂的嘴唇，一旦受到外力挤压，痛楚便加倍而来。

「痛！」她禁不住低呼出声。

「活该。」邱胜翊虽说她活该，但心里却掠过一阵心疼。

「除了活该两个字之外，你还有其他更好、更妙、更棒的嘲贬词汇吗？邱大师。」她忍不住反讽回去。

「看妳精神蛮不错的嘛！」他挑一挑眉，「三天前去看妳，妳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三天后，妳反过来找我，还没道明来意，便昏倒过去，闹得整间饭店的人都人仰马翻，最后还劳烦我抱妳上来，叫医生来看妳。医生走后，我还得亲自照顾妳。

现在妳醒了，便立刻来讥讽我。吴映洁，妳知不知道什么叫感恩图报？我想，在妳的字典里，应该只有『恩将仇报』四个字。」

「是你……抱我上来？」她愣愣地反问，「你还……照顾我？」

一连串想象不到的事，让她的大脑暂时一片空白。

「怎么？想控告我对妳性骚扰？」他扬眉，看着她。

「……」想跟他道声谢，但碍于个性、自尊，她又说不出口。

彷佛能看穿她心底的天人交战，他话题一转：「妳来找我什么事？」

原本低了下去的眸子，慢慢的抬了起来，她看着他。

「三天前，你跟我说，『怕失败比失败更失败』。你走后，我一直细想你这句话，想了好久、好久……也许，你这句话，说得很对。」她顿一下，「不过，你说：『妳是我见过最失败的人。」这个评论，我不认同。」

「哦。」知道她还有下文，他只是哦一声。

「因为，我会重新站起来，重新开始！我的挑战书，你等着，不久的将来，你一定会收到！」本来还有点散涣的眼瞳，在说这番誓言时，隐约闪过橙红色的火焰。

闻言，邱胜翊不语，表情没什么改变，唯独优美的唇角，轻轻的往上扬。

这三天，他一直足不出户，或许，就是在等吴映洁幡然悔悟，跑来跟他说这番话。

「别人的挑战，我一向欢迎，怕只怕到我退出服装界时，我还等不到关大小姐妳的挑战书。」

「我的挑战书，你一定会在有效期内收到。我会让你后悔专程来骂醒我这个难缠的对手。」

她已经重重的在他面前跌过一跤，她要扳回劣势，让他知道，她绝对有能力跟他并驾齐驱，甚至是超越他！

第四章

从她燃烧着斗志的眸中，看出她心底的想法、目标以及渴望，邱胜翊满意地笑了。

「妳的挑战书，我一定会等，反正输的人一定不会是我。」他笑着说，一副不怕人来挑战的自信模样。

「好了，该说的也说了，现在，妳给我好好休息，免得又得叫医生来，徒增我的麻烦。妳为我带来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说完，他准备离开。

「等一下。」吴映洁喊住他，「我、差不多踏遍米兰所有的高级饭店，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不是单单为了下战书。」

「什么？」他一怔，「妳说……为了找我，妳走遍了米兰所有的高级饭店？」她快要冷僵、冻坏的身体，就是因此得来的？

「没办法，我不知道你住在哪，只好逐一去找、去问。」

在他那样登门怒骂后，接着的三天，她整个脑海只回荡着他骂她的话，她静静坐着，仔细回想、思考他的话，完全忘了要进食这回事，身体异常虚弱，就是这样形成的。

到她终于顿悟时，她满脑子只浮现出「要找邱胜翊」五个大字。

不知道他的去向、住宿地址，只好往他有可能人住的高级饭店去询问。跑了一间又一间，最终，在这里找到他。然而，她有限的体力，也完全消耗殆尽，还没见着他，她便昏倒了。

「妳是世纪大白痴啊？」邱胜翊才遏止没多久的暴龙吼叫，再度响起。「米兰有那么多饭店，到妳走遍了，妳都累毙了！

还有，妳没有想过，我可能不住饭店，住别的地方吗？妳的脑袋是用来做什么的？装饰吗？」

一想到不久前，吴映洁一个人在冷得要命的街上来回奔跑，为的就是要找到他，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揪疼。

「我是没有办法好不好？」一间一间去找，她当然知道这绝不是聪明的方法，可她无计可施，又迫切的想找到他，只好出此下策。

他以为，她很想在寒风吹送的街上，不停地跑来跑去啊？

「妳……」气得不知该说什么，邱胜翊干脆瞪着她。

过了好半晌，他才平复下激动的情绪。

「好！在那不要命又愚蠢到家的方法下，妳找到我了。战书，妳也下了，那妳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我要当你的徒弟。」她字字清晰地说。

邱胜翊来过她住的地方后，她不断回想起他的话。

她赫然发现，他对她的评价，跟尔飞滋教授们给她的评价，竟然不谋而合。

痛定思痛，她决定重新站起来。

面对现实虽然会很痛苦，但她不想继续躲下去了。

「妳说什么？」邱胜翊有点惊讶。

「我说，我要当你的徒弟。」吴映洁重复。

他并不是没有听清楚，只是不太相信耳朵所听到的。

「吴映洁小姐，如果妳的记忆力不太好，我可以提醒妳一遍，妳曾经公然拒绝当我的徒弟，妳忘了？」

「我没忘。只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邱胜翊失笑，「妳以为一句『我改变主意了』，就可以把过去妳断然拒绝的话，一笔带过吗？还是妳以为，我的徒弟是任何时候都可以当的？妳凭什么叫我接受妳这个曾拒绝过我的人？」

吴映洁早知道，以他恶劣的个性，绝不会轻易点头收她为徒的。

「那你要怎样才肯收我为徒？」

沉默一会儿，他开口：「再次收妳为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一次可没那么容易。」

「愿闾其详。」

「如果，妳能顺利通过我给妳的考验，我就考虑收妳为徒。」

「考验？」她一脸疑惑。「什么考验？」

「考验的细节我还没想到，想到的时候，我会告诉妳。」

「那－－」

「我会在米兰待一段时间，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灵感。而我在米兰的时间，就是我考验妳的时候。怎样？妳可以不接受没关系，反正妳也拒绝过一次了。」他魅惑一笑。

吴映洁直视他，朗声回道：「我接受！」

不管邱胜翊的考验有多难，她都一定要通过。

她要当他的徒弟，把他的所有技巧都学过来。那么，超越他的一天，便指日可待！

闻言，他俊脸上的笑痕加深。

「是妳说的，我可没强迫妳。先君子后小人，之后无论我怎样待妳，要妳做什么，妳也不能有半句怨言。」

「我不会。」为了成功，为了超越他，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那就好。」

拐了那么大的一个圈子，终于，她还是来到他身边。

「什么？搬到这里来住？」吴映洁美眸圆睁。

那天跟他谈拢师徒一事后，他要她好好休息几天，恢复精神及力气后，再来饭店找他。现在她一抵达饭店，便由他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不，是命令才对！

「有什么问题？」邱胜翊反问，「我住的地方，横看竖看，都比妳那间公寓好上几倍。」虽然她住的是中上型的公寓，但跟他住的总统套房一比，却是相形见绌。

「我会叫饭店多加一张床给妳睡。」总统套房大得很，就算多摆放几张床也不是问题。

「我想不到要搬过来的理由。」她家和饭店虽有一段距离，但搭车很快就可抵达。

「我要妳搬过来，这就是理由。」

「这是什么鸭霸理由？」她翻白眼，露出受不了他的样子。

「看来……」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仁慈的让妳休息几天，只是把妳爱跟我唱反调的劣根性完全勾回来。

吴映洁，妳该不会忘了，前几天妳在这里答应过我，无论我叫妳做什么，妳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这……」她登时语塞。「可是，我是女的，你是男的，这样共处一室－－」

邱胜翊讪笑的话语，打断她的发言：「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妳该不会以为我叫妳跟我住一块，是因为我对妳有什么企图吧？」

「……」她不说话，但浮现在脸上的表情，已经回答了他的话。

邱胜翊朗声地笑，看着她的眼神，毫不掩饰嘲弄之色，「拜托，关大小姐，妳别以为男人都是净用下半身思考的色狼，好吗？就算我是那种三流男人，也不见得会把禄山之爪伸向妳吧？

无可否认，妳是有几分姿色，不过我这个人，不但在工作方面要求严格，就连女伴也一样。

放心，我对妳没半点兴趣，就算妳跟我住在一块，睡在同一张床上，妳一样也会毫发无损。」

他顿一下，看着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促狭的光芒，「还是，吴映洁小姐妳，暗自希望我对妳会有什么不轨企图呢？」

她一听，白皙脸颊立即火热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鬼话？」她用食指直指着他，「什么暗自希望？希望你个头！我只承认你有当我师父的能力，其他的，我一概不承认！」

「啊－－」邱胜翊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眼睛斜睨着她，「依妳这么说，妳一点也不觉得我是个帅哥啰？」

「帅哥？」她刻意露出鄙夷的眼神，「抱歉，虽然我想拜你为师，不过，我不喜欢说谎。」

突地，他站起来，往不远处的她靠近；而她没料到他会走近，瞬间呆站在那。

邱胜翊伸出温暖的大手，轻柔地抚上她美丽的脸庞，魅力四射的俊脸，顷刻间，和她只有半吋的距离，他漾出一抹笑意，柔声地跟她说：

＊「听妳这么说，就算我和妳这么靠近、这么亲昵地摸妳，妳都应该不会有脸红、心跳的动心感觉啰？」

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吴映洁之前的预料，她只能呆愣地站着，彻底地失去反应、回话的能力。

「那，即使我吻妳，妳也不会心动，对吧？」他更为缩短彼此间近得可以的距离，吴映洁彷佛感觉到他呼出来的热气，吹到她白皙的脸蛋上。

吻？辟映洁圆睁杏眸。

他说……要吻她？！

顿时，吴映洁整个脑海只浮现出红色的「吻」字，然后，红色的浪潮光速似地袭上她的心头，害她心脏猛烈地跃动着，接着，如雪的粉颊，也无法避免地染上一片火热的绯红。

当心房跳动得正烈时，隐约中她期待着不应期待的－－他的吻。

把她的反应全然收归眼底，邱胜翊得意地笑了，「看妳现在脸红成这样，可不像不会对我心动啊！」

「谁……」好不容易才找回说话的能力，她努力褪却脸上的热潮，露出一张辩护的面容，「谁有空对你心动了？不要脸、自大也要有个限度，我才不会受你影响！」

话毕，她便骤然拉开跟他过近的距离，她可不想心脏再高速狂跳个没完。

「妳不会受我影响？」他挑一挑眉，一笑，「如果真是这样，妳便不会……」他没说下去，只是指了指彼此间突地出现的距离。

「这……」她有几秒词穷，「我只是觉得，这里那么大，实在没必要两个人拥挤地靠在一块而已！」

「哦，是这样吗？」邱胜翊露出明显不相信的表情。

「当然！」

自知情急想出来的理由不是理由，三岁小孩也未必骗得到，更何况对象是邱胜翊。可她着实想不到其他更好的理由，只能越描越黑地继续强调。

「既然妳这么说，我也就这么相信吧！」

他也玩够了，就放过她吧！虽然他是颇喜欢看她涨红了脸，为了解困只好睁眼说瞎话的可爱模样，可是，凡事还是适可而止较好。

邱胜翊重新坐回软硬适中的高级沙发，「好了，闲话废话说了一堆，简单一句，妳要当我徒弟，就得跟我一块住，我要当我心血来潮想考验妳的时候，妳就在附近。妳若是觉得这条件和南京条约过于相似，可以转身大步离开，我不会阻止妳。」

「现在是考验期，你想随时找到我，那，当考验期过了，我们回到台湾，那个时候，我还是得跟你一起住吗？」吴映洁问的同时，心坎里不自禁萌出一丝期待到他家一看的奇怪想望。

「妳过得了考验期才说吧！妳这问题，不觉得问得太早了吗？」他轻声嘲弄。

她瞪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道：「好！我跟你一起住。谁怕谁？」

同居共住一事，如果她再表现得别别扭扭的，他不知又会说出什么，或做出什么怪异行径来。

在她眼中，邱胜翊只是一个有才能的师父，这当中不含性别成分，理所当然的，也不包含什么男女之间的情感瓜葛。既然这样，跟他住在一块，也没什么关系。

「什么？你要我打扫？」才刚搬进来，邱胜翊便叫她打扫，吴映洁以为自己听错了。

「有什么问题？」邱胜翊反问。

「总统套房有专人打扫，压根用不着我来。」

「但我要妳打扫。」

「邱胜翊，你－－」杏眸怒瞪，吴映洁想跟他理论。

飞无论我怎样待妳，要妳做什么，妳也不能有半句怨言。邱胜翊闲闲地说，「我之前已经说过了。关大小姐，妳好像挺健忘呢！」

自知形势比人强，吴映洁咬咬唇，不说话。

「打扫用具在那边。」他指了指某个角落，然后便闲适地半躺在沙发上，看着超大萤幕的电视。

虽然满腔愤怒不甘，但吴映洁又无法违抗邱胜翊的命令，谁教她已答应了那不平等条约。

走近那些陌生的打扫工具，她便一阵头痛。

由小到大，她都没做过家事。没想到，宝贵的第一次，居然是奉献给可恶的邱胜翊。

豁出去了！

吴映洁振奋精神，腰一弯，拿起吸尘器。

「重做。」

「耶？」她忙碌了老半天，搞得自己疲惫不堪、灰头土脸的，换来的，竟然是简单的两个字－－重做？

「妳耳背？」邱胜翊挑一挑眉。

「为什么重做？」吴映洁只差没咆哮出声。

「为什么？」他伸出修长的食指，在沙发前的精致茶几摸了摸，把沾了些许灰尘的指头显示给她看。

吴映洁为之气结，「这么大的总统套房，有一点灰尘，也是可以接受的吧！」

「吴映洁小姐，看来妳还不太了解我。」邱胜翊双手交盘于胸前，「我要求很高，我要妳打扫，要的，就是一尘不染。」

「你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

这家伙根本就是在鸡蛋里挑骨头。

「强人所难？」他拖长尾音。

就算他没明说，吴映洁也明白他想说什么，「我做。」声音充满无奈。

她早就知道，这个姓应的混帐，喜欢将自己的变态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虽然很想揍他，但碍于还有求于他，她决定暂时记下这笔帐，到有一天，她不用再倚赖他，她要一次把这些帐都讨回来。

吴映洁重新再打扫一次大得令她生厌的总统套房，结果，几个小时以后，邱胜翊仁慈地给予她三个字－－

「还可以。」

虽然吴映洁期望听到更好的评价，但只要他不是说要她再次重做，她就如释重负了。

「那……我去休息了。」纵然还没到气若游丝、快要虚脱的地步，但吴映洁真的觉得很累了。

「等一下。」邱胜翊喊住已转过身的她。「打扫只是妳第一项工作。」

「第一项？」她睁大眼，眼底净是不敢置信。

「第二项工作，去这个地方买晚餐给我吃，我肚子饿了。」他边说边递上一张有着餐馆地址的名片，以及他要她买的餐点。

「饭店有Roomservice。」吴映洁提醒他。「你要吃什么类型的菜，这里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