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邱世明感到自己當家的權威正嚴厲地受到挑戰,這也才認真地打量眼前這個他本來認為不看在眼底的小宣傳。
她沒有豪門女兒的嬌貴,卻有某種能服人的柔軟氣魄,她的衣著仍是牛仔褲加T恤,但在她臉上顯現出的慧黠光芒卻足以使她本人成為焦點。
教他不得不注意的是,她竟然有膽識當著他的怒容而沒有一點畏怯,反而態度莊重,眼神坦然又帶著天真。
先不管她說的是對是錯,他發現這個小女娃身上,竟有他這輩子最欣賞的性格特質。
怎麼辦?家人和僕人都在一旁看著,他發威習慣了,此刻怎能表現得太溫和?
「難不成還要你來教我?」他極威嚇地說。
郭婕祈趕緊搖搖手。「不不,伯父,我怎能教你呢?愛是自然散發的,沒有人教得來,你只能自己去體驗,還有……」
「還有什麼?」邱世明大吼嚇她,要她退縮回去。
郭婕祈不是為自己,也就不覺得眼前的伯父可怕,她很直接地說:「伯父,我想你一定常肩頸酸痛喔!」
大家一聽全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奶奶嘴裡的餅乾差點「發射」出去,全家人都對郭婕祈投以驚奇的目光。
「你怎麼知道?」邱世明確實常肩頸酸痛。
「因為……」郭婕祈正要說原因……
邱奇煜憋著笑,拉住她,小聲阻止她。「夠了,別說了。」得替老爸留點餘地和顏面。
「讓她說。」邱奇煜表面上仍是一臉怒意,但心裡的火已逐漸在消退中。
細數這個郭婕祈所說的,她並沒有說錯什麼,而且她還知道他的老毛病,他倒想聽聽她怎麼說。
郭婕祈甜甜一笑,耐心又誠懇地說:「伯父,那是因為你從來都不放鬆,我覺得你應該試著放輕鬆點,你的嚴肅會直接地感染給這個家,你的想法也會影響這個家,何不幽默點,改變家裡的氣氛,不必一直維持現狀,大家可以去戶外烤肉野餐,體會隨興又快樂的家庭生活樂趣,你家裡的院子那麼大,陽光充足風景又好,家人之間一起動手做,不必那麼多僕人,只要全家聚在一起就有力量,向心力自然就形成了。」
「哇!烤肉和野餐?這個好,我們喜歡。」爺爺眉飛色舞的贊同這個提議。
「點子不賴。」邱勝翊和吳映潔也有興趣。
「世明,我們今天就來烤肉野餐好不好?」奶奶已經等不及想試試看了。
邱奇煜倚在一旁的樑柱上,真是服了MeiMei,她把他想說的全說了,而且說得比他還好,他的家人似乎都肯定她所說的,就連爸的表情看起來竟然也沒那麼生氣了,這簡直是他想像不到的畫面。
「老公,你覺得怎樣?」路嘉怡自然是贊同的,要是這個家能有點改變,是會讓人比較愉快。
邱世明沒有立刻回答,家人的反應他看在眼裡,他們都同意郭婕祈所說的,那表示他們認為這個家需要改變,也表示他這個當家的人很失敗。
他很清楚兩個兒子一年回家不到一星期,他們的工作雖然忙,但都有私人飛機,有空隨時可以飛回來,可惜他這個老爸爸通常等不到他們回來。
這個家確實失去向心力和活力。
一個沒有吸引力的地方,怎麼能留住年輕人的心?介紹一百個女孩給他們都沒用。
其實他並不是頑固的人,而是擇善固執的人,他也不是不能求新求變,他只是認為家就是傳統,他一直都維持著大戶人家的傳統,當一個權威的父親,搞得自己肩頸酸痛,兒子也不向著他。
可見得傳統裡那些不合這時代的都得改進啊!
郭婕祈說得沒錯,家要有溫暖和愛,他很愛父母、妻子、兒子們,只是他不懂要怎麼去表達愛。
也許可以試試一家人一起烤肉野餐,捨棄那些不必要的排場,一家人輕輕鬆鬆的聚在一起。
他有所領悟,心底似乎有種不同的感受,那是令他自己愉快的因子在心裡活躍。
破天荒的,他拉下臉來。
「既然大家都說好,忠伯……」邱世明叫忠伯出列。
「是。」忠伯用帕子拭去額上的冷汗,站上前去。
「你叫人去準備用具,中午就烤肉野餐,傭人們不得幫忙,我們要自己動手做,這個聚餐只有她一個客人。」邱世明指的是郭婕祈。
「是個可愛的准媳婦,不是客人。」奶奶笑呵呵地說。
「我不是啦!爺爺奶奶。」郭婕祈連忙搖搖頭。
「都叫爺爺奶奶了,還說不是。」爺爺奶奶雖然年紀大了,可都是明眼人,孫子哪會和一個不相干的女孩出去混了一整晚。
邱世明一雙銳眸看向邱奇煜,發現兒子很輕鬆地在笑,方才一進門時那種剛烈的樣子全不見了,似乎很同意老人家的話。
他和郭婕祈不只是宣傳和巨星的關係吧!
要是他可以幫得上忙,趙哥那裡他會幫忙按捺,好讓他們私底下保有秘密戀情,這郭婕祈……是個不錯的孩子。
權威鎮不住兒子,那何妨給兒子關愛,兒子也會覺得他是個可愛的爸爸,這樣兒子就會常回家來了吧!
他還得多加練習,學著放鬆,學著表達愛,或許可以甩掉肩頸酸痛的老毛病。
天候涼爽,雲高高的,院子飄散烤肉香。
一家人分工合作準備烤肉野餐,邱奇煜和邱世明一組,負責生炭火。
父子倆捲起衣袖在烤爐裡堆棧木炭,用天然的火種慢慢把木炭燒熱了,再一起以扇子用力地扇風,讓所有的木炭全都燃燒。
「爸,真有你的。」邱奇煜沒想到爸竟會生火,動作挺熟稔的。
「我小時候當過童子軍,你也不錯喔!」邱世明拍拍兒子的肩膀,透露了自己的經歷。
「哇!那你有徽章嗎?」邱奇煜對爸簡直要另眼相看了。
「當然有,你奶奶還替我保存著呢!」邱世明喜歡這自然的交談,不坐在客廳裡,而是和兒子之間像朋友般的閒扯,彷彿已沒有距離,自己也好像年輕了好幾歲,這令他欣喜。
「改天我要看看才行。」
「好,到時找你奶奶要。」
另一邊爺爺和長孫邱勝翊在準備飲料和水果,邱勝翊洗水果去皮切丁,爺爺負責把水果放進果汁機,按開關,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很快地變成果汁……
「好玩耶!原來這麼做很簡單耶!」爺爺是家裡的太上皇,平日那麼多傭人服侍,從沒做過這麼有趣的事,一時玩出興味來了。
「爺,加點蜂蜜會更棒。」邱勝翊拿了蜂蜜給他。
爺爺加了很多蜂蜜進果汁機裡,他喜歡甜食,今天這個好日子更要多加點甜滋味。
大樹下,郭婕祈加入女眷們洗菜切肉的行列,和奶奶、路嘉怡、吳映潔一起忙碌。
「家裡好像變熱鬧了,才一個上午,這個家就不一樣了。」奶奶笑得眼睛都瞇了。
「媽,是MeiMei製造了這個奇跡,奇跡都是在瞬間發生的啊!」路嘉怡讚許著。
「我真是開了眼界,MeiMei很有膽識,我都不太敢跟伯父說話呢!」吳映潔對郭婕祈很有好感,想跟她當朋友。
「沒有啦!絕不是因為我的緣故,是伯父開明,他是個很好的父親。」郭婕祈不敢居功,她也不知道會有這樣的演變,悄然朝邱奇煜看去,他和伯父有說有笑,兩人臉上再也沒有劍拔弩張的緊繃,她也不禁笑了。
邱奇煜發現郭婕祈在偷看他,昂起下巴對她一笑,眨眼睛。
郭婕祈心怦怦然,回過頭來,假裝忙著拿竹籤把青椒和肉串在一起,她但願自己沒有透露了什麼。
即使爺爺奶奶封她為準媳婦,她也不能當真,她不能成為邱奇煜在藝能界的絆腳石,她只能當宣傳,一個在心裡愛著他的宣傳。
「MeiMei不只是一個宣傳吧?」邱世明瞄到他們兩人在眉目傳情,毫不拐彎抹角地問兒子。
「爸,她是我小時候就喜歡的女孩,我們曾是小學同學,我是偶然中在電視台發現她,把她擄來當宣傳的,可是她到目前為止都不同意讓我追求她,也並沒有接受我。」
邱奇煜把私密的事告訴父親,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和爸爸也可以如此接近,就像和媽在一起那麼輕鬆地談起心裡的話。
「只要保密不傳出去,沒人曉得,你仍然可以追求她,或者要我跟你的經紀人小趙說一聲?」邱世明也沒想過有這樣的一天,他能和兒子交心,這對他而言是很寶貴的經驗啊!
原來放下身段可以使彼此的心如此貼近,他好安慰,也幸好他早上有拉下臉來,接納了郭婕祈的意見,否則他可能將永遠也得不到這些。
他內心多麼的喜歡此時勝過以往的和樂家庭氣氛,但願能維持下去。
「爸,用不著告訴趙哥,就像你說的,我會把戀情當成秘密,狗仔跟拍的例子太多了,我得保護她。」邱奇煜坦白地說。
「無論你想怎麼做,我都會支持你。」
「謝了,爸。」
邱世明初次聽見感謝,心裡很滿足,忍不住地說:「你要常回來家裡,帶她一起回來。」
「好。」邱奇煜激動地擁抱爸。
相同的感動在彼此心裡流轉,一個家熱鬧又有朝氣,所有成員都和樂的相聚在一起,是不是豪門已無所謂。
重要的是這個家有了愛和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