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周遭环境中,没有人敢在他面前露出率直的情绪,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上居然会有人敢动手打他,因此在他调情遭拒,还被甩一耳光的那一瞬间,直觉天子尊严受到了挑衅,而忍不住动怒起来。
但是看见她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哆嗉的楚楚可怜模样,他的怒气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
多么难得的玉娃娃,心里想什么,由脸上即可一目了然,个性单纯得藏不了半点心思,这样的人,根本不能成为一个工于心机巧计的人。
“映洁呀映洁,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而朕是什么人,一失手是极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的。”他温和地谴责她。“幸好刚才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朕可以饶恕你无心之举,但是万一有旁人在,即使朕能饶恕你,旁人也不一定能,你懂吗?”
映洁艰困地咽著喉头,无助地怯怯发颤。
他微弯下腰,轻轻拨开她覆在额前的发丝。
“才打了朕一巴掌就吓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干大事?”他温柔和煦地低吟。
好奇怪的话,什么意思?
映洁的魂早已吓飞了,根本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胜翊修长的手指缓缓抚摩著她柔滑的脸蛋,意味深长地一笑。
“朕要更衣沐浴,你过来侍候吧。”他直起身,缓缓走出殿门。
映洁的脑子一片混沌。
她打了他,他不惩罚她吗?
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追究?
她不懂、真的不懂……
正文 第四章
“除了映洁,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胜翊背对著倒热水的小太监,低声下令。
“喳。”小太监倒完了热水,弯著腰退出去。
映洁手捧著放置黄绸中衣的红木托盘,尴尬不安地站在巨大的银澡盆旁,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看著一个贵为天子的男人洗澡,而这个男人还是个旷世美男子,光这么一想,她就觉得自己要窒息而死了。
“你过来。”
胜翊一句短促的命令,吓得她差点震翻手中的红木托盘。
她放下托盘,低著头走到他面前,眼睛盯著他脚上的明黄朝靴。
“把脸抬起来。”
映洁犹豫了一下,缓缓抬高目光平视前方,正前方是他宽厚的胸膛,她不敢再往上瞧,就怕一看见他那双勾魂眼,她又要忘记自己名叫映洁了。
“把脸抬高,看著朕。”
他醇厚低沉的嗓音令她的心猛然一跳,她的视线极缓慢地往上移,然后,先是看见了他颈边的两条抓痕,接著看见他的右颊上明显印著三道她留下的指痕。
她蓦然低下头,一颗心慌乱无措。
“你的力气倒不小。”他的长指抚揉著自己微红的右脸,嘲弄地一笑。
“奴才不是有意的,请皇上恕罪。”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那一掌居然会打得那重。
“朕若是想惩治你,又何必替你掩饰罪行。”
映洁困惑地轻瞥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朕脸上的红印子和抓痕一时三刻是消不了了,你想若是被王康看见朕这副模样,你纵是有一百颗脑袋也得掉光了。”他笑说。
映洁重重一震。是啊,要是被人发现尊贵无比的元羲皇帝居然被个放肆的小宫女甩耳光,就算他不追究,她的脑袋照样得搬家。
“下回学聪明点,别挑朕的脸打,要打也得打在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他深深瞅著她,那双晶灿诡黠的眼,瞪得她心慌意乱,无所遁形。
“不、不会有下回,奴才怎么敢。”他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是捉弄她?调侃她?还是一种警告?
“这世上只有你敢动手打我,只有你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男人,这种感觉很特别,也很新鲜。”他双臂环胸,浅浅地笑。
映洁好茫然,似懂非懂地轻瞟他一眼,为什么他喜欢被她打的感觉?有人喜欢被人打吗?他真是奇怪。
“给朕宽衣。”他柔声下令。
“是。”映洁拾起手笨拙地解他的领扣,但是他个子太高了,而她娇小得还不到他的肩头,她举得两手发酸,才好不容易解开他的领扣,喘了口气,继续解侧身的一排扣子。
胜翊微低著头,欣赏她脸上专注的神情,当她的纤纤十指费力地与一排衣扣奋斗时,总会不经意地触碰到他,渐渐唤醒他蛰伏的欲望。
他微微往前倾身,一点一滴地弯下腰,偷偷嗅闻著她发际间幽幽散发的甜美气息,小巧晶莹的翠玉耳坠子在她的粉颊边轻盈晃荡著,将他的心湖撩拨起一阵阵涟漪。
“等你解完扣子,水都凉了。”他情不自禁地在她粉颊上亲了一下。
映洁霎时红透了脸,慌乱得手指差点打结,缠斗了半天,终于解完了马褂上仿彿永远解不完的衣扣。
他展著双臂,让映洁方便脱卸他身上的衣物,一直脱到了他身上最后一件白绸单衣,接著在看见他赤裸胸膛的那一瞬,她红著脸飞快地移开视线,这是她打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男人的身子,羞涩得一双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
胜翊眼中笑意闪烁,爱极她不解人事的娇羞模样,他优雅地跨进澡盆,全身舒展地浸入热水里。
“过来替朕擦背。”他背对著她,忍著笑下令。
看著他的背,映洁一颗怦怦乱跳的心这才静定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在澡盆旁蹲下来,拿起绣有金龙的毛巾浸了浸热水,平铺在手掌上轻缓地替他擦背。
这一刻,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太接近了,近到他的裸身可以在她眼中一览无遗,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看著他,不必担心窘态无处可藏。
她微有羞怯又忍不住好奇地欣赏他的裸身,她惊奇地发现,浸在氤氲热水下的肩背泛著牙骨般的柔白,闲散展开在银盆上的双臂看上去全无肤疵,指甲仿彿像透明的冰片,结在雪也似的指端,好似随时会在热雾中化去,在微亮的烛光中,他好看得恍若夜月之魂。
她看得痴怔了,这男人天生就是来迷惑众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