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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和亲之路(翊洁)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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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不像电影画面,那般凄凉唯美。直到现在,雪地里的尸首、水塘里的太监,仍然不时惊扰我的睡眠。

我怕死亡,却想破头,企图找出让人大量死亡的法子,很矛盾吧?也只有人类会用死亡来阻止死亡。

用力摇头,我把悲观念头摇去。在战争里不能讲求仁义道德,一个讲究道德的晋文公被讥笑过千百年,我怎能重蹈覆辙?

绞尽脑汁,我想着破城妙法,却始终找不出可以用的点子。

这天,我坐在案前,拿着用过数百次却还是不太顺手的毛笔,一笔一笔描画着我从电影上看来的武器,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我想给阿翊当参考。

我画了个类似翘翘板的东西,在这个时代,我没听说过哪里出产石油,只好改弦易辙,用石头缠布,外层浸上一层厚厚的蜡油,点火,用翘翘板射到敌阵当中。所有的动物都怕火,可以用火攻下敌人的骑兵。

至于对付大辽的步兵,我画了粗粗的铁链,铁链打上尖锐的刺钩,铁链两边各布置五人,当步兵出动,这些人就拉住铁链,奋力往前奔跑,直取敌军下盘。想想,一群连站都站不稳的敌人还能耀武扬威?

此外,我还画了许多种奇怪的武器,淬了蛙毒的吹箭、乱人视线的粉色烟尘、机关陷阱……我只差没画十八铜人像了。

突地,门帐被推开,我还在埋首用功,想也不想便说:“阿翊,你快过来看看。”

他并没有过来,只是待在帐口,一动不动。

疑惑,抬眉,我才发现进帐的不是阿翊,而是多日不见的端裕王,连忙起身迎上前。

“给裕王爷请安。”我屈膝问好。

他注视我老半天,轻声道:“我不知道姑娘和太子殿下是旧识。”

当然是旧识,不然咧?阿翊闯入裕王府,未经通报带走裕王爷的客人,这算什么?太子再大,也没大到这等程度吧!

“因义兄的关系,嘉仪曾见过太子殿下。”

“只是见过,就喊太子阿翊,看来两位感情不是普通好?”他目光幽深地望住我。

这种话教人怎么回答?我转了转心思,决定避过,轻笑问:“裕王爷要寻太子殿下吗?他不在这里。”

“那日姑娘不辞而别,本王还以为府里招待不周,王妃很自责呢!”

我皱眉头,那日被“挟持”了,怎么道别?屈身抱歉,我轻言:“是嘉仪失礼了,还望王爷见谅。”

“不要这么拘束,这样本王会吃味。”他温润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真诚在眼底闪闪发亮,我实在无法理解阿翊对他的偏见。

“王爷取笑了。”

“不是取笑,是真心话。”

耸耸肩,怎么回答?我只能傻笑,笑得一派无辜。

“姑娘要殿下看什么?”他走到案前。

“没什么,只是一些姑娘家的玩意见。”

不知为何,明明心底认定他无害,却还是在最后一刻把图藏到书本底下。也许阿翊终是能够影响我吧!

他见我不肯把画拿出来,微笑转身,不勉强我。“我没事,只是来走走看看,想再次请教姑娘的高论。”

“高论?”

我想过半天,才想起来上次我们谈论的话题。

那时端裕王并不知道我与阿翊相识,才会找出这样的话题,他虽没明说,却暗暗批评了阿翊迎穆可楠、李凤书,以外戚之力,登上太子宝座。

我也不喜欢阿翊的作法,但我习惯护短,阿翊的坏只有我能说,旁人说了,我听不得。于是,我同他大力辩论。

我说:夏代会兴起是因为君王娶了涂山的女儿,而夏桀却因为宠幸末喜,导致亡国;而殷商之所以兴盛,是娶了有娀国的女儿,直到纣王宠爱妲己败坏江山。

因此自古受命为王者,非独内德茂,亦要外戚相助,才能成就大业。

他听了,并无发火,只是笑着问我:姑娘把本王的爱妃当成妲己、末喜之辈了?

我回答:当然不,王爷和王妃情深义重、鹣鲽情深、在天比翼、在地连理,嘉仪深感羡慕。

可不是,身为女子,得夫如此,怎不教人羡慕?别说我,就是穆可楠和李凤书都要为裕王爷的专情感到心动。

“上回姑娘语出羡慕,我今日特地来相询,是否有意与王妃共效娥皇女英?”他摇着扇子,问得一派轻松。

天,才刚羡慕他的王妃运气好,能得到夫婿的专情,怎地话锋一转,他就提到娥皇女英?何况,我不是托了鸳鸯、翠儿转达自己已经许配人家,难不成他当我是欲擒故纵?

唉,女人真是把欲擒故纵这招给用得泛滥了。

“谢王爷关爱,嘉仪承受不起。”轻咬唇,我连忙转开话题:“王爷要不要稍坐?我请人去找殿下回来……”

话没说完,帐门先被推开,阿翊的声音传了进来──

“不必,我回来了。”

我转头,发现阿翊虽面无表情,但眉尾打了结。他碰到什么烦心事?

我想问,却不想让裕王爷又认定我与阿翊过分亲密,于是不管是否欲盖弥彰,福了身,暂且退下去。

在门外,我碰上映洁,于是拽住他的袖子就往外拉,直到离帐营十步远,才低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阿翊好像很生气。”

“穆将军自作主张,派了百名善泅的士兵沿河潜入城中,本想点火烧城,没想到被守在河岸的辽兵发现,乱箭射杀。现下,百名士兵的头颅被悬于墙头,我方军心大乱,四处议论纷纷。”

“这岂不更添大辽的士气?”难怪阿翊要生气。那是百颗头颅、百条性命呐,他们再也回不去了……恸,为那些我不认识的人。

“是,殿下为此与穆将军大吵一架,并放下重话,倘若穆将军再一意孤行,就要军法审判。”

“穆将军是个久战沙场的老将士了,怎会做事这般不顾前后?”我气他,气上位者的判断,却要下面的人用生命去证明判断错误,不公平。

“也难怪穆将军心急。这次殿下领的是将军的子弟兵,几次战事打下来,穆将军总是败退,而称胜的几仗都是殿下领的军。一来于面子上不好看,二来在子弟兵面前失了威信,且此次穆将军随军队而来还有一层意思,现在两下都不成,自然会乱了阵脚。”

“哪一层意思?”我抓住他的话尾问。

他不答,只是古古怪怪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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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啊,哪有人话说一半就停了?”

他摇头。“姑娘想知道,该亲自去问殿下。”

“你这样不道德,要不,就一句都别说,要不,就从头说到尾……”

我闹了映洁好半啊,他只是摇头苦笑。我想,是无法从这个紧嘴蚌壳身上套出什么话了,于是将念头转回悬于城墙上的百颗头颅。

我闷声道:“就算穆将军有千百个为难,可他一个心急,便是百条人命,这些人有父母兄弟,有妻儿子女,让他们情何以堪。”

我真的痛恨战争,眼睁睁看着人命如蝼蚁,被践踏、被轻率放弃,心绞痛着,却无能无力。

于是,我下定决心,不管历史会不会被更动,我都要尽全力,帮阿翊赢得这场战役。

“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你死我活,没个定数,如果害怕送命,就不该从军。”一个冷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转身,望见穆可楠。

“太子妃。”我褔身作礼。

她不看我,我只好乖乖在原地半蹲。

是心里不舒服?换了谁都会吧,这段日子我老待在阿翊的营账里,同食同寝,虽说我们谨守礼法,外人又如何得知?

她望着远方,嘴角浮上难辨笑意,让我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太子妃,殿下在营账里,若太子妃想见殿下……”映洁出声,想帮我解除尴尬,但却被穆可楠冷冷地驳断了话。

“只怕殿下不想见我。”她哼一声,转身,抬起下巴离开。

她离开,我站直身,捶捶发酸的大腿,假装穆可楠不曾令我尴尬。

面对映洁,我问:“为什么辽国这次这样异常?春耕的时节到了,农人该种田、牧人该放牧,错过这段日子,极可能引发来年饥荒,他们的上位者从没想过这层吗?为什么不顾一切把兵力、粮食都投注在这次的战争上?”

“因为他们相信自己必赢。”

必赢?见鬼了!

“怎么可能?他们不是被我们打退了数十里,若非援军大批到来,他们只能死守着城墙,等待我方一步步攻下。

白痴!自古以来,没有任何一场战争会‘必赢’,自信满满的曹操,一场赤壁之战,非但没消灭刘备,反而造成三国鼎立;美国人相信自己是强国,军备武装一级棒,结果呢?在越南丛林战里吃大亏;日本人以为自己成功地制造珍珠港事件,谁知,长崎、广岛两颗原子弹,让他们的骄傲掉进地狱……”

我被枉死的百余人给刺激了,话越说越急,忘记映洁和原始人差不了太多,竟把越战、珍珠港事件全拿出来泄恨。

直到我接触到他眼底的疑问,才知道该适可而止,叹气说道:“总之,辽国的自信满满没道理。”

“是,殿下也想到了这个。”

“结论呢?阿翊有什么想法?”

“内奸!内奸想必对辽国保证了若干事务,让他们相信,只要投下大量的人力、物力,就可以数倍回收大周。”

“那个内奸会是谁?”

还需要考虑?阿翊肯定是怀疑裕王爷的,可我怎么看,他都不像卖国贼。

映洁没回答,我也不想再问,急事缓办,阿翊和王爷的心结,需要时间来解。

同映洁往回走,我走到阿翊的营账前,遇上刚从帐里出来的裕王爷。

他仍是一身的悠然自得,温润如玉的笑脸教人如沐春风。谁见了他都要感觉舒服的,关州上上下下谁不为他赞喝?偏偏阿翊要对他疑心,好可惜。

“常将军、吴姑娘。”他先出声同我们打招呼。

“裕王爷要回去了?”我问。

“这里没什么帮得上手的。可我总得要让太子殿下知晓,有任何需要出力的地方,本王都会倾全力相助。”

映洁真槽,王爷都这样说话了,他还是摆酷,不答半句话。

“嘉仪相信,殿下会感激王爷好意的。”

“但愿如此。姑娘,陪我走走好吗?”

面对大帅哥的诚恳请求,谁拒绝得了?微点头,我走在裕王爷身后,陪他往马匹方向走,一心想着阿翊的固执。

他与裕王爷当真无法和好?是不是非得把温将军的旧案翻出来,找出真正的幕后黑手,才能解开阿翊的心结?

真可惜,裕王爷是个人物,若能收为所用,往后朝廷上下,他不知可以省多少心思。

“吴姑娘,你可知乌有凤、鱼有鲲,凤凰上击九千里,绝云霓,负苍天,足乱浮云,翱翔杳冥之上,而鲲鱼朝发昆仑之墟,暮宿于孟诸?”他突发一语。

我连忙收敛心神。“是,王爷是人中龙、鸟中凤、鱼中鲲。”是了不起的大人物,这事,从皇帝的小蝌蚪游进他娘的肚子那刻,就注定。

“既然如此,我是不是该成就大业,留名千古?而非留在关州这小小的弹丸之地,不同黄鹄比翼,反与鸡鹜争食。”

这话意谓着什么?他有鸿鹄之心,却受限于身?他的大志业是什么?为王为帝?

心微微发慌,这种话,他不该同我说,如果他认定我与阿翊亲密的话……但他说了,是想对我传达什么讯息?

心思盘盘绕绕,他同阿翊相当,让我看不清、摸不透澈。

见我不语,他回身冲着我笑。“如果我也同殿下一般,立下丰功伟业,处身于庙堂之中,吴姑娘是否愿意芳心默许?”

我摇头,回避他最后的问句,但回答他前面的话──

“天下君王至于贤人,众矣,生时荣,殁则已,唯孔子布衣,得百姓景仰、学子崇敬,故世人称至圣先师。人人以他的言论思想为道德准则,传名千世,他的成功不在为官为王,而在于道德。”

流传千古不一定要靠帝王霸业,以贤名、以德性,以容貌也行。后世认得潘安,不因他在朝廷表现,而是因为他的容貌出众;司马相如一曲情歌,流世千载。谁规定非要立下丰功伟业,才能留名千秋?

“但凡伟人,都是在战争中立下功名,予世人争相传颂,这才是好男儿当做的事。”

所以他不想当贤人,想当伟人?所以他是在埋怨,埋怨阿翊将他排斥于战事之外?

“战争险,任何人都不该靠战争谋取名声。知否?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财匮少,则山泽不辟。战争将这士农工商、大好男儿集合于战场上,却穷了民、苦了千万妇孺,战争……不过是男人的私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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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完,我凝视他的脸庞,猜度他的心思。

他也回看我,久久才抿唇轻笑道:“听姑娘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还以为,姑娘亲太子、远本王,是因为太子身处高位,居功厥伟,原来,姑娘并不看重那些。”

他所有的话只是试探,并非真心?

“人之所以被看重,是因为他本身的价值,而不是附加在外的名利荣禄。”

“姑娘果然与众不同,现在我可以回去对王妃交代,吴姑娘对我毫无心情,教她别再费心费力了。”

原来是拗不过妻子?幸好,他仍是我认知中的裕王爷,淡泊名利,爱妻爱家,我毕竟没错看人。

“请王爷转告王妃姊姊一句话。”行走间,我们来到他的马匹旁。

“姑娘请说。”

“世间女子都期盼能同王妃姊姊般幸运,独得丈夫宠爱,请她别把到手的幸福往外送,即使眼下能得贤良名声,终有一朝要悔恨难当的。”

“姑娘真诚实。”他低头轻笑。

“诚实不好吗?”我反问他。

他不答,却丢给我另一道问题:“姑娘已经决定跟着太子?”

他问得我语顿。能跟着阿翊吗?这问题我连想都不敢想,只能一天过一天,不去想象尾声。

我学他,不回答。

“王爷慢走。”弯腰褔身,我等着他上马。

坐在马背上,他俯视我。“王妃对姑娘很挂念,待战事过去,还望姑娘到府上一叙。”

“是,嘉仪也挂念王妃。”

我等裕王爷的马走远,才转回营账。走回帐前时,就见一旁的映洁对我使眼色。

里面在刮台风?没关系啦,土石流、龙卷风我都见识过,小小台风还难不倒我。

进到帐里,阿翊的脸色比方才更难看了,他正低头写着什么,却在听闻我进门时抛下笔。

我惹到他?不知道。走到桌边,扯扯他的衣袖,我对他露出灿烂笑容。

他甩开我的手,转开脸。

“你在生气喔?”

他没回话,带点孩子气地背过身。

“要不要说说,我哪里把你惹火?”

他还是不看我。

“好吧,我最不擅长处理男人的无理取闹,只会越弄越糟。我到外面和映洁聊聊,你慢慢生气,气完了再叫我。”

“吴嘉仪!”他在我掀开营账之前怒声喊住我。

“我在啊!气完啦?这么快。”我蹦回桌边,爱娇地往他身旁一坐。

谁知,他不让我稳稳地坐到椅子上,一拉扯,把我拉到他双腿上。光是这个动作,如果我是太子妃,也饶不了这只狐狸精。

四目相望,我还在等他解释火气从何而来。

须臾,他叹气,拂开我额前刘海。“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就在你跟前啊!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我笑着把头埋入他的胸口。

“我说过,端裕王很危险。”他抓住我的肩膀,把我往后推开两分,态度凝重。

“他对很多人来说或许危险,但对我而言,一点都不危险。”

我亲眼看见他是如何与百姓、士兵奋力抗敌,身为王爷的他,没有临阵脱逃、没有弃百姓于不顾,这表示他看重百姓。而我,也是他的百姓之一。

“你仍然认定,我对大皇兄是偏见?”

“嗯,有一点。”我实话实说。

“我说过,我有证据。”

证据?温将军手上那封笔迹相似的信?

“知道吗?在我们那个年代,有很好的科学办案技术,验血、验毛发、验DNA,可还是会有误判的事情发生。”何况是一封难辨真伪的书信。

“你在否定我的判断力?”他斜眼瞪人。

“我认为如果有机会,你们该坐下来好好谈谈,把过去那段抛开,谈出真心真意,也许裕王爷会为你所用,成为你的左右手。”

他没理我的话。

我再试着说服他:“知道吗?在千百年后,中国有一个很大的王朝叫做满清,满清王朝经历康熙、雍正、干隆三位明君,开立了百年盛世。

康熙大帝晚年,因儿子众多,人人都想当皇帝,于是各拥党派、勾结大臣。有一次,他得到一堆大臣们的罪证,只要事情掀开,满朝文武都脱离不开是非。试想,朝廷无人,怎能运作?于是,他一把火烧掉那些罪证,让文武百官安心继续当差。

阿翊,要成为一个好皇帝,心胸是必要之件,你越懂得包容,才能得到越多的助力。”

“你认为我心胸狭窄?”

“不,我认为你该给端裕王一个机会。”

“我改变不了你的心意,是不?”

“我习惯眼见为凭。”

他的脸沉下。

说不通了?好吧,还是那句老话,要改变一个人的思想要慢慢渗透,不能大刀阔斧。

我笑着转身,把压在书里的画稿拿出来。“阿翊,你帮我看看,不知道这个武器适不适合用在与辽国的对战上。”

他缓和脸色,看着我的画稿,我一张张慢慢解释予他听。

“这个火球不必投高投远,只要落在敌人的骑兵阵里面就可以。”

“敌人穿盔甲,火球不会有太大功用。”他思索后说。

“谁说我要拿火球打敌人?我要打的是他们的马,马毛是蛋白质胺基酸,遇火就会烧焦。何况所有的动物都怕火,只要阵式一乱,我军就有机可乘。”

“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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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看这个。”我抽出另一张图稿。

“这是?”

“这是铁链,上有刺钩,专取敌人的双腿。”

他看着图,想过老半天,在纸上画出一比一的圆形。“方形为敌人,两边的直线为我方布军,若把铁链做得轻巧一点,右边队伍以抛丢的方式将铁链抛给左边的士兵,当他们向前跑……”

“大辽所有士兵的双腿就会不保!”

“对,为求保险,还要派出盾甲队伍,保护这些持铁链的军人。”

“阿翊,你想得比我更周详仔细。”

他轻笑,抽出下一张问:“这是什么?”

那是一张张钉满铁钉的木板。“地雷的一种,只是不会爆出大音响。趁着天黑,我们让穿着黑衣的兵士到城门口掘洞埋木板,隔天凌晨,天未亮就敲响战鼓,引辽国军队出城,这些钉子……”

他听懂了,眼底露出笑意,带着一分骄傲两分得意。

我知道,我的小聪明总是能够诱惑他的心。他的笑代表刚刚的不愉快皆过,不算数了。

“再灭他三万大军,我不信辽国还可以派出多少军队。”

“嗯,等他们再无兵可出战时,破城就指日可待了。”

“你想到破城良方?”

“多了呢!只是不知道合不合适。”

“说说吧?”

“今天不说,等围城那日再谈。”我笑着问:“想不想喊我一声女中诸葛?”

“你想当诸葛亮?”

“当然,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丰神俊朗,体态轩昂,手持白羽扇,头戴逍遥巾,身穿皂布袍……好耶,哪天我也来做这么一套行头穿穿。”

阿翊失笑,握住我的手,把它们窝在怀里取暖。冰冷的手心成了我的特有标志,即使春天来了,也驱逐不了。

“还是怕冷?”

“嗯,我被七日散害惨了。”

“等回京里,让太医给你好好调养。”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笑着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生气了吗?”

“你说呢?”想到这个,他摆起面孔,我又欠回他两百万。

“穆将军自作主张,损失百名士兵?”

“不,那件事没让我那么生气。何况,他要是没这么做,我哪能寻事下刀?穆将军年事已高,再加上倚老卖老,我迟早要把他的军队收入麾下。”

“为什么?他是你的丈人,不会害你。何况你说过,穆将军刚直不阿、择善固执、重情重义,深谙治乱世之道。”

“我知道,但他毕竟手握重权,况他年纪老迈,若为人所用倒不可不防。”

“他还能为谁所利用?”

“你说呢?最近的几次胡涂仗是谁唆使的?”

“你怀疑谁?”

他笑而不语,道:“不要替他不值,我娶了穆可楠,得到他的军队,这是公平交易。”

“他不是还有十五万大军驻守在边关?”

“那些迟早是我的。”他说得笃定自信。

“真贪心喔!太子殿下美人也要,兵也要,天底下的好事全被你收在囊中了,还说公平交易?在我看来,根本是割地赔款,一面倒的错误契约。”我嘲笑他。

“知道为什么可楠会随着军队出征?”

“能为什么?夫妻情深,天不老,情难绝咩。”我挤了个别扭笑脸,硬转开头。

他勾住我的下巴,把脸转向他。“不必吃醋。可楠会跟着我出来,是因为成亲至今,她仍是处子之身,她希望在战场上与我有独处机会。”

“什么?李凤书独占你的宠爱?不会吧,原来你喜欢柔弱温柔的小女人?那我怎么办?又不温柔又不体贴,只会处处跟你唱反调……你打算把我丢掉了吗?”我连声嚷嚷,掩饰自己的窃喜。

他的手指敲了我的额头一下,说:“你满脑子在想什么?”

“就想……争宠很辛苦,难怪我每次见到穆可楠,都有背部中箭的感觉。”

“谁敢射你箭?”

“那些爱你的女人啊!”

“放心,人家不像你,要找到像你这么大胆的女人难了。”

“所以我是独一无二的啰?”我自吹自擂。

他笑开,道:“不管是穆可楠或李凤书都一样,自成亲到现在,我都没碰过她们。”

为什么没碰?他在落实自己说过的话吗?他给她们身分,却把爱情独留给我?

心底甜了,可我脸上仍然故作惊讶。

我问:“为什么不?两个如花似玉的太子妃,太子殿下都看不上眼,那么天底下还有女子入得了太子殿下的心吗?”

他在瞪我,我回望她,久久,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见我笑也跟着笑,望着浓眉飞扬的他,坚毅沉稳、英气逼人,这样的男人独独钟爱于我,还能再过度奢求?

他捏捏我的鼻头,闷问:“知道吃醋不好受了?”

“哪会?吃酸的有益身体健康,醋吃进身体会造成碱性体质……”

“嘴硬。”他换捏我的脸颊。没有镜子,可我知道自己的脸肯定被掐得红通通。“快说!现在还给不给我喝醋?”

“我哪里给你喝醋了?”

“你不是要和人家去共效娥皇女英?不是人家要走,还眼巴巴跟上去?”

“那个……没办法呀,谁叫裕王爷就是比咱们的太子殿下出尘飘逸,哪个女人见了不流口水?”

“吴嘉仪,你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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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说、不说,来说说我们太子殿下爱听的话吧!”我端正态度,望着他的眼睛道:“裕王爷只是在试探我,其实,他于我并无心意,从头到尾不过是王妃在一头热。她听了守城当夜那一战,战出一个人人称颂的巾帼英雄,就想啊,要是能把这个聪慧伶俐的女子留在夫君身旁,岂不成佳话!”

他笑了,紧紧的眉头松出愉悦。

我鼓起腮帮子,狠捏他手臂一记。“阿翊,我真受够了这个时代的女人。包容大肚?根本是鬼话!你是我的,我就爱你一个,就是玉皇大帝站到面前让我挑,我也看不上眼;你也一样,决定了爱我,就谁都不许沾、不许爱,所有的爱,我统统都要。”

我说得既霸道又任性,可我的霸道逼出了他的笑容。

“是吗?你确定只是温雪华的一厢情愿?你有没有听过以退为进、欲擒故纵?”

“哈哈哈,那句话儿说得真妙,古人果然有大智慧。”

“哪句话?”

我用手指戳戳他的胸口。“心眼小了,芝麻大的事也会像泰山那样重。”

“我心眼小?”

“可不,一句娥皇女英就能让你气上半天,说你心胸宽大才是笑话。”

“吴嘉仪,你真的很不怕我。”

“我该怕吗?”我向他投去挑衅眼神。

他突地凑近,低哑的声音在我耳边盘旋:“你是应该怕。”

说着,他的吻落了下来,他的气息、他的温暖、他辗转的温柔唇舌,让我忘记,那总在心头盘桓不去的寒冷……

第二十八章 阴谋

有了新武器,我方军心大振,一次又一次打得大辽兵残马散。三万大军歼灭大半,剩下的伤兵被困在城里,不管我们派出去的士兵怎样挑衅,他们都不肯出城迎战。

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有些焦虑,担心要是辽国又来援军,这场仗要打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另外,我从南国出发到现在已经四个多月,和阿煜约定的时间就快要到了。如果想解毒的话,最慢,我得在一个月内离开此地前往南国,否则毒性会发作。阿煜说过,到时,只有大罗神仙能救得了我。

这些事压在心底,无人可商量,让我心烦至极。

坐在床边,对着阿翊送我的水银镜,我在上面呵气,用指尖写下好几个阿翊,纷乱的念头卡着,不舒心。

我知道自己该感到幸运,比起穆可楠、李凤书,我得到的远远比她们多,若是再说怨尤,天都要不饶我。只是,我克制不了贪心……不,这样说并不恰当,应该说,我尚未学会入境随俗。

假设,我穿越的年代是个母系社会,假设我可以同时为自己挑选十数个丈夫,那我会不会把阿翊、花美男、镛晋、映洁、阿煜统统收到帐下?届时,他们会不会一天到晚嚷着不公平,埋怨我偏爱阿翊,而阿翊对我哭红了眼睛,说他想当唯一,不愿分赠爱情?

想到阿翊噘嘴的模样,忍控不住,我笑弯眉心。

“在高兴什么?”阿翊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他弯腰低头,看着镜面上的“阿翊”,也咧开嘴,笑得畅意。

“没事。”我转过身。

他拉起我,细细看着。“能笑就好了,最近你老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让我很担心。”

他抚摸我的脸,我轻轻往他掌心偎去。我喜欢他的气味,喜欢他粗粗的指节划上我颊边。

阿翊那么忙,还注意到我忧心忡忡?暖了,这会儿,不只暖在脸庞。

“我很好,不必替我担心,我只希望能赶快攻破这座城、赶快班师回朝。”

“想家了?”他放柔声调问。

不知是不是我的性格过度骄纵,迫得他不得不处处将就,总觉得他在我面前,有着不在别人面前展现的温柔。

“哪里想家啊?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又对他甜言蜜语了。

果然,这话儿很受用,下一刻,他拥我入怀。

他的怀抱,我越来越爱……

营账突地被掀起,映洁和一名未穿战甲的男子自外进入。

我迅速推开他,红了香腮,他看对方一眼,问:“嘉仪,你记不记得张意麟?”

“谁?”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目光落在映洁身后的男人,满头雾水。

他朝我一拱手。“姑娘于在下有恩。”

我偏头想过好半天,终于记起来。是那个秀才,未婚妻被县太爷强占,又因为不肯祭拜县太爷夫人,差点被抓去关的张意麟。

我拍拍额头,脑子真不管用。“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意麟未答,阿翊先接话:“你不是写信给我,还用了我的玉?”

“是。”

阿翊告诉过我,那封信上的蜡印让他明白,我从没忘记他。然后,我拿出挂在胸口的玉佩,问他:要怎么忘记呢?我随时随地把你戴在身上。

隔天,他送我一条手炼,金子打造的,款式和我给他的银手炼一模一样。

“你信里提到他,说他像个人才,我就派人去把他找来。”

“怎样?他是个人才吗?”我压低声音问。

“嗯,你独具慧眼。”他笑着拍拍我的头。

“好说好说。”我骄傲得咧。

“别谦虚。”

“可你就这么听我的话,我说谁好你就信?”我环起他的腰。

“我听你的,还不够多?”

“那我说裕王爷好……”话未说完,嘴巴就被他的手捂住。

他用眼神警告我,这是个不受欢迎的话题。

转头,发现映洁和张意麟刻意别开脸,我才发现和阿翊之间太过亲昵。

唉,我又不守妇道了,真糟。

我连忙松开,把手背在后头。这年头太恩爱,不知道会不会被浸猪笼?

阿翊见我不自在,触触我的发后,放开手,转头问帐前两人:“你们进来,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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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睿王来信了。”张意麟转身,双手奉上书信。

趁阿翊看信的时候,我把张意麟拉到旁边,低声问:“你娘和妹妹还好吗?”

“谢姑娘关心,她们都好,等这场仗打完,我计划把她们接到京城照顾。”

“你出人头地了,大娘一定会很高兴。继续努力,如果你是个人才,太子殿下不会委屈你。”

“是,意麟将姑娘的教训谨记在心,意麟永远记得,姑娘是在下的恩人。”

“后面这件就别记了,待事业有成,去找个好女子,同她举案齐眉,和和乐乐过日子,过去的事……就当无缘吧。”

他点头,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阿翊拿着信,对我招手,笑容可掬问:“猜猜看谁要来了。”

“谁?”我放下张意麟,走回阿翊身边。

“是三皇兄。”他挥挥手,让映洁和张意麟下去。

没有观众,我又敢大胆了,勾住阿翊的手臂,抬眉问他:“靖睿王要带兵过来增援?”

“没有,不过说到军队,三哥在信上说,九弟取代了穆可骅,现在正领兵镇守边关。”他把信交给我,我迅速把信读过。

“为什么把兵权交给九爷?那穆将军的儿子怎么办?”

“穆可骅染上疫病不治。”

“是真不治还是……”我怀疑地望向他。哪那么容易就死人?

“不要把我看得那么小人,就算要从他手上夺走兵权,我也会用光明正大的方法。”

“自古兵不厌诈,我不过是以人之常情忖度。”

“收起你的人之常情。你就是不能像信任端裕王那样信任我。”他故作埋怨。

“胡说,我哪里信裕王爷比信你更多?”我还不是受他影响,时不时让怀疑冒出头,就说那些兵器吧,我不就没给裕王爷看?

“最好是。”

“三爷什么时候到?”我扯扯他的衣袖问。

“这几天吧。”

“真棒,我好想他呢!”

阿翊点头,他知道我是不藏情绪的,对谁好、对谁差,他一清二楚。“穆将军最近要离开了。”

“为什么?”

“他并不想把兵符交给九弟,所以已经上书给父皇,想尽快赶回边疆,坐稳大将军位子。”

“是啊!十五万大军,谁都舍不得交出去。皇上会同意吗?”

“我想会,九弟还需要历练,年纪轻轻就得权,不是好事。如果他与穆将军能相处甚欢,穆将军身上有太多经验值得他学。”

“皇上让穆将军离开,让三爷来帮你?”

“信上没提到这点,不过我想,你说的没错。”

“穆将军要离开了,那穆可楠呢?”她也走吗?这样最好了。也许是罪恶感作崇,我实在很怕她的眼神。

“她怎样?自然是跟着她的丈夫。”

“你这个丈夫当得未免名不副实。”

“你要我名实相符吗?我不是办不到。”他挑眉望我。

“我无所谓啊!不过小女子容易记恨,哪天我记起自己是和亲公主,说不准儿,包袱收一收,跳上我的黑大个儿,就回去当王妃啰!”他有正胎备胎,谁说我没有?

“惹火我很有趣?”他冷眼看我。

可惜,别人怕他我不怕,我仗势着他爱我。

撇撇嘴,我把自己丢进他怀里。

“我总要偶尔试一试,你的罩门是不是还在老地方。”我明白这种试探是因为没安全感,幼稚且无聊,可就是想碰碰撞撞,确定自己还在他心中央。

我最讨厌没自信的女生,却偏偏,我让自己变成这种女人。

他叹气,反手搂住我。“跑不掉的,罩门上吴嘉仪三个字,是用刀斧刻上去的,抹都抹不掉。”

我笑了,真心地笑着。

贴到他胸口,手指在那里画圈圈,一圈一圈,把我的爱情、我的眷恋圈进去。好爱他,即使时空阻隔,即使无数好男人在面前排队,那颗不大的心呵,坚持着爱他爱他爱他……

都知道固执不是好事,偏偏爱他,爱得半点不想转移;都理解爱他这条路险阻崎岖,偏偏莫名的勇气,驱使我向前奔去。

怎么办?如果想尽办法仍然躲不开爱情,是不是注定该为他将就?

我把袖子拢高,露出腕间的金手炼,我抚着上面的字,问阿翊:“你知道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他说这话时,眼神变温柔了。就是这样一个神威凛凛、宛若天神的男人,在爱情面前也要俯首称臣?

“骗人,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羞羞他的脸。“不懂没关系,偶尔示弱无所谓,没人规定太子爷事事都要懂。”

“我真的知道。”他重申。

见他那么坚持,我耸肩。“好啊,知道就说,洗耳恭听。”

“是‘爱’。”

阿翊居然懂洋文?以这个时代的标准而言,他会不会聪明太过?不,他应该只是从我的表情、语调和暧昧问去猜测。

“你很厉害,瞎蒙都能蒙中。”我否认他懂英文的事实。

他也不同我争辩,只是低下头,在我耳边轻轻喃语:“Iloveyou,mylover.”

瞠目结舌,我倏地抬头望他。

“你果然也懂洋文。我对你那个时代好奇极了,你们一个人的一生要学多少东西?”

多的咧,国英数理化生物地科历史地理公民体育美术音乐艺术与人生……但,谁管那么多啊,重点是──阿翊也会讲英文!

“Howareyou?IamRachel.”我试探。

“Rachel?Aspecialname.Ilikeit.”他回得毫不犹豫,虽然口气有些生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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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会!谁教你的?”我的音调拉高八度。

“我学没几句,是一个从遥远国度来的洋人教我的。”

“传教士?”

“不,是一个冒险家。他落难的时候,我救了他,从那之后,他就一直跟在我身边。”

“他也在军营里?我可不可以见他一面?”太有意思了,竟让我碰上外国人。

“怎么不可以?他告诉我,你那个投掷火球的点子很像他们国家的武器。”

“对,那是我在外国电影里看到的。”我连声嚷嚷,兴致高昂。

阿翊知道电影,知道我的漫画是电影的始祖。“真那么想见他?”

“当然想。”

阿翊没反对,让人请了老外先生过来。

他是英格兰人,三十五岁,叫做James,个子不高,金发碧眼、皮肤很白,他留着两撇小胡子,身上穿了中原的衣裳,看起来有点怪。不过他是个热情、好相处的人,懂得中文,但需要比手划脚才能和人沟通几分。

他一进来,我就迫不及待用英文同他叽哩咕噜说起来。你一句、我一句,两个人聊得好开心。

说到这里,我不免骄傲,本小姐的英文可是通过全民英检中高级复试的。而James来到异国,好不容易碰上语言能通的人,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自然滔滔不绝。”

James不停对着阿翊比大拇指,他一面夸我的英文棒,一面把他在这里的种种阅历告诉我,他说他想写一本书,等回到国内,让他的同胞认识这个遥远而特殊的国度。

他的话让我想起自己。

在宫里时,我也经常记录每天发生的事情,像写日记似的,想着回到现代之后,要发表一部泣天地、动鬼神的旷世巨著,但离京之后,这件事就不做了。

也许下意识间,我已经相信,除非死亡,自己再也回不去。死人带不走任何东西,而经历只能留在我的脑袋里。

“你们在聊什么?”阿翊问。

“他提供了破城的法子。”我指指James。

“是什么?快说!”阿翊听说有破城之法,也跟着兴奋起来。

“行不通的啦!”我挥挥手。“情况不同,如果我是大辽人绝对不会上当。”

“说说看,行不行得通,我来决定。”阿翊坚持。

“好吧,James说的是一个很有名的故事,叫做木马屠城记。

当时的状况也是一方紧守城池,一方想破城。破城那方有智者献计,造一只巨大木马,在木马肚子里面藏着许多士兵,然后将木马牵到城下,退兵。

守城者看见围攻的敌人退去,以为他们知难而退,便开开心心大开城门,把战利品──大木马牵回城里。深夜,藏在木马肚子里的士兵潜出,大开城门迎进己方军队,接着大肆屠城,赢得最后胜利。”

“这法子的确行不通,我军气势正盛,他们不会相信我们知难而退。”

“何况调动五万大军,不让敌人知道,谈何容易?”我同意阿翊。

“你有其他好办法吗?”

“目前没有,我只想得到,如果我们攻不进去,那么就让对方打开城门迎接我们。”

“你在说笑话?”他斜眼望我。

“不是笑话,我很认真,只是还没想到让他们打开城门的方法。”

“你也不必太花心思,上几次的战役,我派了细作混在战败逃回城中的士兵群里,他们很快就能把里面的消息带出来。”

“细作……你真聪明。”我只忙着打胜仗,却没想过可以派人混入城里当间谍,盗取情报机密。

James又想起什么似地,拉着我说话,我听了听,一句句翻译给阿翊听。

“James说,如果把上次那个投石器改良一下,让射程可以更高更远,也许可以试着用火攻城。”

“这个方法我想过,已经让张意麟去和工匠研究。”

“James还提到一种机器,和我们用粗木头去撞城门有异曲同工之妙。用木头撞门,一来需要大量人力,二来敌军在上、我在下,要是他们从城上投掷石块或射箭,会造成我军大量伤亡,所以,可以试试这个。”我拿来纸笔,让James在纸上画出他描述的机器。

机器类似起重机,悬吊着大石球,借着摆动力量,让石球去撞砖墙。

“它利用离心力让铁球去撞墙,不需要使用太多人力,这是好处之一,而且在下面装了轮子,机动性很高,可以先攻东墙再攻西墙。只不过,要在短时间内制造出这个东西,我觉得有困难。”

“没错,是有困难,光是铁矿的运送,来回就要花很多时间,而我并不想让战争继续拖延。”

接着,我们又想了好几个办法,但很多都是我从电影里偷来的,可行性并不高。

弄到最后,我烦了,大声说:“干脆一个人发两颗手榴弹,让士兵看到人就炸。再不,抛两颗原子弹进去,我就不信他们不投降!到时我要跟他们签马关条约,要他们割地赔款,要他们丧权辱国,要他们经过三百年都不敢再考虑战争……”

阿翊知道我憋得紧了,开始叽哩咕噜说些古代人听不懂的话,幸好James的中文不怎么样,否则被我这么一嚷嚷,任何人都知道我来自何方。

他拍拍我的背,安抚着问:“休息,不要再想了,出去绕绕好不?”

当然好,毕竟我成日都关在帐营里。打仗的时候,为了安全着想,阿翊不准我出去;阿翊同人议事的时候,我也得乖乖作陪、不准出帐。我勉强往外偷渡了几次,却都不幸碰上穆可楠。

说到这,我又忍不住烦躁了起来。

我又不是笨到看不懂她的恨之入骨,可我能怎么办?离开阿翊,把阿翊推回她身旁?破坏自己和阿翊的关系?这些事,我连一项都办不到,因此我和她之间,无解。

“好啊!可是,为什么?”我以为他是碰到难题非立刻解决的人,眼前不是休闲娱乐的好时机。

“你不是告诉过我,你们那个时代的男女,男人想追求女人,就要带女人出门约会?”

“约会?”他记得?连我都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啊……

还能指控他没把我放在心上?这种指控会让我遭天打雷劈。

“走吧。”阿翊握住我的手,冲着我一笑,让我心甜滋滋的。

何德何能呀,不懂得浪漫的男人为了吴嘉仪,要试着学习浪漫。除了感动,我再找不出合适形容,像被点穴了般定定望着他,任甜蜜在胸臆间泛滥。

在四目交望间,James不知何时退下了。James不在,我放心地勾住阿翊的脖子,踮起脚尖,主动给他一个绵密亲吻。

温温的吻,不是热烈非凡,却带着深长的眷恋,眷恋他的温柔、他的努力,眷恋他愿意为我做的所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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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开他,我靠在他胸前,听着那颗健康的心脏,狂奔……他在喘息,也在自抑,他爱我,用尽所有他能理解的方式。

他哑着声音,开口:“这是你们那里,约会要做的事吗?”

“嗯,每次约会,男生女生都要做的。”退开一步,我看着他潮红的脸,轻笑。

“很好,我喜欢约会这种东西。”

蓦地,他手臂收紧,重新把我收回怀里。这下轮到阿翊不肯放人了,他扣住我的后脑,让我的唇与他胶着。

他的唇与他的形象不符合,刚强的他却有着世界上最柔软的嘴唇,他淡淡啄吻、轻轻吮吸,两人的气息交融契合……渐渐,他呼吸更急了,于是慌地将我松开,眼底却充满情欲。

低头,脸热热辣辣的,我猜自己熟透了。

他手背在身后,低头在我耳畔轻问:“如果我在这里要了你,你会不会从此对我死心塌地?”

他的话,酸了我,让我的心再度融化。

回想起那天夜里,军务繁忙的他回到营账时,早累得说不出话,所以我翻身,假寐,不让他说话陪我。

他走至床边,替我拉拉被子,在我额间落下亲吻。

床微微下沉,我知道他坐下、他在审视我。久久之后,一声轻叹传来,一阵近乎呢喃的语音软了我的心──

他说:“告诉我方法,怎样才能留你一辈子,我一定照做。”

他说:“我对谁都笃定,唯有面对你,毫无把握。”

他说:“可我怎能怪你?那个二十一世纪这么吸引人,如果可以,我也想同你回去。”

他在我身后躺下,轻轻挪移,把我挪进他怀里。他不停说话,一句一句,直到耳际传来稳定的呼吸。

他沉睡,我睁开眼睛。心在流泪,酸楚漫过,我责备起自己:吴嘉仪,你真是个坏女人,居然让一个伟岸男子手足无措。

仰头,看着身前男人,我真的无法再要求他更多。

好吧好吧,三妻四妾就三妻四妾,三宫六苑七十二嫔妃,我统统认了,只要别让我去跟她们打交道,只要他心中央站着一个吴嘉仪,即使和他在一起的条件,苛刻得让人无法心甘情愿……我认!

回神,我问他:“你觉得呢?”

“你不会,你会逃得更远……”他无奈叹气。“如果你能够普通点、一般些,我一定不必这么伤脑筋。”

凝视着他打结的眉头,我真想告诉他,我也是普通女人,爱上便爱上,再苦也不喊冤;我想告诉他,是的,我已经妥协,再也不会逃远。

但话在舌间,终是说不出去,我真恨自己的固执骄傲。

“走吧。”他拉起我的手,出营账。

上马、奔驰,风从身上掠过,带着微微暖意,不再是刺骨寒冷,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我的肺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下定决心了,我要待在他身边,永远永远,放弃原则、不要名分,安心待在他看得见的地方,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他几个笑容,在他烦闷的时候陪他说说话。

是啊,要得少便不贪心,不贪心便不会过度期待,没了过度期待,爱情哪里伤得了人?是啊,不要名分,便不会让那些后宫事脏了我的心情。

是啊,只是陪伴,没有多余心思与害怕。终有一日,穆可楠和李凤书会理解小小的吴嘉仪,威胁不了她们的地位,自然不会同我为敌。她们是古代女子,用妇德妇诫喂大的女人,她们一定能够接受理解,丈夫的心不在无所谓,只要他仍然负责顾家。

“在想什么?”阿翊策马奔驰,我才发现我们已经置身森林。

他下马,将我抱到地面、拴马,手牵手,我们一起往森林深处走去。

“想唱歌。”

“唱什么歌,豆浆油条吗?好,我已经很久没听到你了不起的歌声。”

“太子殿下,赞美别人歌声了不起时,请不要挂上轻蔑笑脸。”我用四根手指头把他的笑脸拉平。

“我没有。”他正色。

“我没瞎。”我瞪他。

“好吧,我承认有一点点。对不起。”

“多大一点?”

“这么大。”他比出两根手指,大拇指和食指几乎要贴在一块儿。“不过,你可以唱唱,说不定我会从此改观。”

“也是,我进步不少了呢!”我大言不惭。

“快唱,我洗耳恭听。!”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

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爱情原来的开始是陪伴

但我也渐渐地遗忘

当时是怎样有人陪伴

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

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

只是心又飘到了哪里就连自己看也看不清

我想我不仅仅是失去你

叶子-阿桑

当我沉醉在“美妙歌声”里时,阿翊一把抓住我,凝重的表情让我误以为唱到禁歌。

“怎么了?”我不解。

“以后不会了。我发誓,再不让你一个人孤单狂欢,不让你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不会让你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你永远不会失去我,我会陪在你身边。”他发誓。

说傻话,他是堂堂太子殿下呢!将来要成为以天下社稷为己任的天子,哪来那么多时间做“陪伴”工作?

我轻笑。“是唱歌,不是暗喻,我没怪过你。”

他没理会我的笑意,凝声问:“很苦的,对不对?那个抛开我、远嫁南国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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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他问过一回,我避开了,他再问,我仍然打死不说。

那个苦,我连对自己都不吐,总是压着笑着,骗自己没那回事,怎么可以他一问,我就和盘托出?

我摇头。不苦、不苦……说两百次不苦,再大的苦也变得不苦了。

“说谎!”他横眉。

我还是摇头。

“骗人。”他的眉头渐渐聚拢。

我摇头、摇头,把头摇成天桥下卖的波浪鼓。

“逞强。”

终于,他一句逞强逼出我的泪水。

真坏,害我明明在笑,却扼不住满腹酸涩。

“对我示弱,不会被抓去斩首示众。”他又说。

垂首,泪水一颗颗掉到胸口,掩饰性笑脸退位,我死咬住下唇,不明白自己是害怕示弱,还是怕被斩首示众。

“傻瓜。”一双大手把我压入他胸口。“有苦,说出来……不打紧的……”

是他说不打紧的,是他说逞强不好的,是他不爱我说谎……好啊,要实话实说吗?谁怕谁!

“很苦、很痛,这里。”我用手指点点自己的胸口。“那天,你让三爷来,我知道你要娶别人,知道我们越离越远,知道‘不可能’已经横在我们中间,我大哭一顿。”

我仰起头,鼓着腮帮子,哭得好可怜。

“我知道,你把手背咬得稀烂,把不聪明的脑袋撞得更笨,还说‘爱情是,除了他,其他人都是将就。我不喜欢将就,我要独一无二’。”他轻声复述着我说过的话,也不管我的心脏能不能负荷这份沉重。

“你是我的独一无二,我却不是你的独一无二,不公平。”我指着他,挞伐。

终于说出口了,不用隐喻、不说大道理、不装没事,明明白白地说出自己是善妒女子。瞧吧,吴嘉仪真的很小心眼、很自私、很不宽容,可是说出实话,真的好舒服。

他冲着我笑,吻吻我的额头。

“我知道,爱上我,让你太委屈。”他软声哄我。

“是啊,好委屈,你要是丑一点、坏一点、蠢一点就好了。为什么我不爱三爷、九爷还是任何一个不想当皇帝的男人?”

我是猪头,而阿翊是三更半夜出生,亥时(害死)人。

“但是你不知道,对我而这,你也是独一无二。”

这是情话吗?他把约会守则记了下来,学会甜言蜜语对爱情的重要性?

他没等我回话,径自往下说:“你不在的日子,我怀疑,如果当了皇帝却连你都留不住,当这个皇帝还有什么乐趣?

你说得对,人在算计中走向腐烂。我成天成夜算计,以前不懂得累,是因为不知道真心坦诚多么令人轻松快意,后来懂了,但是可以让我敞开心胸的瀞怡却不见踪影,我不只一次觉得疲倦……”

唉,我不得不承认,甜言蜜语真的很有用。

攀上他的颈子,我把嘴巴贴在他耳畔,一个字、一个字说得认真,决定不让自己后悔,也不再让他疲惫──

“我不走了,我留,阿翊在哪里,吴嘉仪就在哪里。”我说过很多次爱他,却是首度告诉他我要留下。这话出口,便是下定决心,要将自己的未来以后与他挂勾。

闻言,他圈住我的腰,力气大得几要将我揉碎。

轻叹,我说服了自己千百次都逼不出的承诺,却让他几句话轻易攻下。这么有攻击力的男人,区区一座城池,哪里为难得了他?

许久,他松开我,眼底眉梢净是笑意。如果我的妥协可以换得他那样开心,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些什么。

“真的不走了?”

“是不是所有的问题,都可以交给你处理?皇上皇后、太子妃?”

“对。”

“我的人头、我的命,你都会帮我顾好?”

“顾好?”他皱皱眉后展开笑颜,道:“如果你的意思是要我负责让你活到一百岁,没问题。”

“那……我有事要向你坦白……”

我得告诉他,穆可楠早就认出我是瀞怡,还有那个未解除的七日散危机。以前不提,是因为没有长久留下的打算,现在提,是因为我已经甘心在爱情面前低头。

“嘘,有人来了。”他揽住我的腰,往上飞窜,还来不及尖叫,我己经稳稳站在树梢。

呼,我终于了解暮光之城里,女主角被吸血鬼男主角夹在身上飞奔的感觉。

我没有惧高症,但还是得把头埋入他胸口,才能维持自己的清醒度,在这种时候晕倒,还蛮逊的。

闭上眼睛,其他的感官变得更清晰。我感觉得到阿翊的呼吸喷在耳畔,暖暖痒痒;我脸颊贴靠的胸膛,宽阔坚硬;我听得到远处传来的窸窣声,那是枯叶被踩碎的声音,那个声音渐渐、渐渐向我们靠近。

好半晌,窸窣声停下,有人对话。

“王爷,我们大辽已经出兵十万,到现在,不但不如王爷所保证的,还损兵折将八万余人,王爷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将军莫怒,战役出现变量,是我始料未及。”

听闻来人声音,我的身子陡然僵硬。是端裕王!我打了包票,保证不会出卖大周的裕王爷。

“什么变量?”辽人问。

“一名来历不明的女子。最近战场上出现的那些古怪战术、兵器,都是出自她的计策,不然区区五万士兵,怎会是大辽对手?”

“哼!一名女子竟能坏我大计?”

“没错,我也没料到,在兵尽弹绝的情况下,她光是用雪水和棉被就能守住城池。将军很清楚,我打算在那场战役中落败,演一出用王爷性命交换全州百姓安全的戏码,让将军带走本王。”他苦笑。

“没错,我们是这么计划的,让你从辽军中逃跑,带回假军情,里应外合,溃败大周五万士兵、割下邱胜翊首级,事成后,大周让出关州、新州、隶州三州给大辽。”

“可我没想到太子处处防我,不让我参与军机,更没想到那名女子会转投太子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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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是区区一名女子让我军大吃苦头,难道王爷拿她莫可奈何?”

“我曾想将她收归我用,可惜,她并不为所动,现在她投靠到邱胜翊那边,我只好祭出最后的手段了。”

“王爷要杀她?”

“如果没有其他办法的话。”

“现在杀她未免太迟,大周现下士气正盛。”

“杀了她,就不会有那些古怪诡异的武器和作战方式出现,只要贵国君王愿意再增兵三万,我保证此战必胜。”

“怎么说?”

“我预计投毒,使兵士无力作战,到时,我不信大辽还不赢。”

辽将考虑了一会儿工夫,说道:“好,增兵之事我会慎重考虑,但之前,我军已折损太多……”

“再让湘州与辽,将军意下如何?”

湘州?端裕王打算让出半壁江山换阿翊一条命?

“可以。”辽将思索半晌后,回声。

“太好了,我定会信守承诺……”

我想,我一定是发呆了,因为听到这里后,就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

阿翊是对的,错的人是我,我在怪他对端裕王心存偏见之时,心存偏见的人是我。

阿翊、映洁没估错,如果这场战争会输,是输在自己人手里,而不是大辽。难怪春耕、春牧时节到了,大辽国王不让百姓回归故里。

千里好山水,是多么大的利益诱惑?

我毕竟天真,以为没有人会丧心病狂到用五万条性命换一个皇位,原来,真有人视人命如草芥,心比钢坚。

可那么温柔的男人啊!只爱着自己的妻子,心无多想的裕王爷,怎么会……人性还可以多可怕?

阿翊不知道几时把我带回了地面。这次没了上树时的惊惶,只有识破机密的心慌,我看他,等着他的奚落。

他可以嚣张问我:是谁说,裕王爷绝对不会出卖大周?是谁说,就算有很好的科学办案技术,还是有误判的事情发生?又是谁说我固执、偏激、心胸狭隘,还要去请裕王爷当我的股肱大臣?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望着我,沉默。

“原来他说鸟有凤、鱼有鲲,凤凰上击九千里,绝云霓,负苍天,足乱浮云,翱翔杳冥之上,而鲲鱼朝发昆仑之墟,暮宿于孟诸,并不是试探。

原来他问,是不是该成就大业,留名千古,而非留在关州这小小的弹丸之地,不同黄鹄比翼,反与鸡鹜争食,是真心话。”我叹气,无力埋首。“你可以嘲笑我笨。”

“不是你的问题,没有几个人看得出他的伪善。”

“把我大骂一顿吧!我会好过一点。”

“傻啦,被骂会舒服一点?”

“我不傻哪会被骗?”头在他怀里钻来钻去,我呻吟道:“我真想死。”

他莞尔,推开我,替我理理乱发说:“没事了,回去吧,至少以后我们有了共识,不必再为端裕王吵架。”

看着他轻松的态度,我突然领悟,睁大眼。“等等。”

“怎么了?”他好笑地问。

“你早就知道端裕王和辽将约在这里,故意带我来的。”

他笑笑,没否认。“是你说要眼见为凭的。”

“端裕王的一举一动,你都了如指掌?”可怜的裕王爷,居然挑上阿翊当自己的敌人。

“五弟死后,我就派了人埋伏在他身边。”

“就像他买通皇后身边太监?”

“差不多。”

所以他才说有证据。我咬定了他的证据是温将军那封书信,原来他的证据是人,是对他忠心耿耿的间谍们,难怪我怎么替裕王爷说项,都说不动他。

他啊,永远的十拿九稳,偏不自量力的我,还敢在他面前耍小聪明。“阿翊……”

“怎样?”

“我很怕。”我抓住他的腰带,抚着上面的精美刺绣。

“怕什么?”

“害怕身边的每双眼睛,不是善意而是窥探,害怕自己的举手投足会成为别人手中的把柄。”我怎么知道身边的人有谁为谁做事?我以为瞒天过海的李代桃僵计划,是不是早早就已暴露?

“不怕,我会保护你。”他搂住我,保证。

我知道阿翊会保护我,更知道既已决意留下,再多的危机困难都是我躲不开的挑战,退缩不是好方式,我只能迎战。

勉强拉出笑意,我提出相同的问题:“你说,所有的问题,都可以交给你处理?”

“对。”他也给出同样的承诺。

“你说,我的人头、我的命,你都会帮我顾好?”

“对。”他不介意重复。

“你说要负责让我活到一百岁?”

“对。”

我拉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深深望住他,告诉自己,除了相信,我没有其他选择。

“我相信你。”我说。

“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他道。

我的文学造诣不够好,却也知道,他宁愿与我同死,也不愿分飞。

风吹过树林,扬起几缕青丝,痒痒地划过脸庞。我想,无论经过多少年,我都不会忘记此时此刻,不会忘记这个生死承诺。

第二十九章 破城

知道端裕王的计划之后,我被以保护之名软禁了,数十名士兵日夜守在营账外面,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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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翊很忙,忙着行军布阵,忙着在大辽调上新兵时,领先攻下鄂图城。

我不知道他会如何对付裕王爷,但他胸有成竹的态度让我明白,这种事不劳我替他挂心。

镇日无事可做,闲来无事,我便在营账里揉馒头,想研发新口味,嘉惠离家背井的大军。但我还是不适合做厨事,蒸出来的馒头咸得难以下咽。

约莫人类都是在艰困中才会激发出新灵感,就在我咬下第一口馒头同时,灵光闪过,攻城计划在我脑袋里面成形,我乐得差点儿尖叫,抓了馒头就要往外冲。

但阿翊比我更先一步进来,他看着我身上东一落、西一片的白面粉,皱了眉头,笑问:“做馒头有这么好玩?”

我凑到他面前,把手举高,手里握住被我咬过一口的咸馒头,问:“要不要捧场?”

他想也不想,当口咬下,嚼两下,表情古怪得让人发笑。

“不可以吐出来喔!”我把手堵在他的嘴巴上,他的胡子刺刺的,刷得我的掌心发痒,让我忍不住咯咯轻笑。

他抓下我的手,坐到椅子上,顺势把我拉坐到他膝间。“为什么?”

我靠在他胸前,把玩着手里的馒头,捏捏压压,压出一块硬石头。“这是一个习俗。”

“哪里的习俗,要人吃这种咸得难以下咽的馒头?”他没明说,表情却写了我在诓他。

“才不是胡扯,你知道刀朗人吗?他们会在婚礼时端出一碗浓盐水,里面泡着两块浸透盐水的面饼,让新娘新郎各吃一块,表示从今以后,两人同甘苦、共患难。”

“真有这种说法?”

“真的,它不是说法,是作法,是婚礼中必有的形式。”

“我懂了。”

他挑挑俊眉,抓起我的手,把被我捏得不成形的咸馒头再咬一口,嚼几下,吞下肚。

“干啥,有那么好吃吗?”我忙把手上的馒头远远扔开,瞪他一眼,再为他倒杯温茶水。

他推开茶水,扣着我的后脑,唇沾上我的,在热烈亲吻之后,我满嘴的咸味儿。

拢起眉头,搞不懂他在做什么,于是我舔舔唇……天!还真不是普通咸,吃完桌上那些,恐怕得洗肾。

他笑着把茶杯贴到我嘴边,让我漱掉满口咸后,问:“现在我们是新娘新郎,以后要同甘苦、共患难,谁也离不开谁了,对吗?”

我弄懂他的意思了。傻瓜,我几时没和他同甘苦?不是一知道他有困难,便眼巴巴地快马兼程来到关州?

“嗯。”我用力点头。

“很好,老婆,以后老公说什么都要听,知不知道?”他捧着我的脸问。

“知道,那老婆说的,老公听不听?”我也捧着他的脸问。算他倒霉啰,谁教他爱上的,是不吃亏的现代女人。

“当然听。”

“那老婆要告诉老公,在我们那个年代有个说法,说是学琴的孩子会特别聪明。”双手滑下,落到他的肩膀,抱他成瘾。

“为什么?”他推开我问。

“因为练习琴艺,十根手指头要不停动来动去,手指头越灵活,脑袋就越灵光。所以,人类之所以成为万物之灵,是因为我们的手指头能做其他动物做不来的事。”

“很有意思的说法。”

其实,我可以别说这么多废话的,可是我贪看阿翊的表情。每次,当我说着未来的事情时,他总是听得津津有味,在他身上,我满足了当老师的说话欲。

“人类学家说,人类的始祖也是用四只脚行走的,他们花了好几百万年,才学会直立、用后脚行走。当两只手空出来之后,人类就开始利用双手做许多事情,越训练手越灵巧,慢慢地,人类的智慧就凌驾于其他动物之上。所以我们常骄傲说,双手万能。”

他点点头,问:“所以猿猴的智能也比其他动物高?”

“对啊,科学家对黑猩猩做过测试,它们有六岁孩童的智慧。”

“黑猩猩?猿猴的一种?”

“对。所以,小女子为了国家大事,就开始揉面圈,揉得很用力喔!手酸得不得了……来,乖老公,给老婆揉揉。”从这段开始,就是很明显的鬼扯,用来测验“老公会听老婆的话”这句。

他斜眼看我。

“看在老婆那么尽忠报国份上,不能揉揉啊?”我对他撒娇。

“老公不介意帮老婆揉揉,但是把揉面团和国家大事串在一起,未免太侮辱老公的智慧,我不是黑猩猩,是双手万能的人类。”

瞧,这个阿翊是不是聪明过了头?才听过的话,马上就能应用。

“哪有悔辱!我说的是实实在在的话。”我硬拗。“不是说过了吗?手越动,脑袋越灵活,我就这样揉揉捏捏,把十根手指用个淋漓透澈,破城法子就出笼啦!”

“你想出破城之法?”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可不。”我把馒头推到旁边,也不管面粉沾了满脸,取来白纸,在桌面上摊平。

我很兴奋,若此法能一举攻城、结束这场战争,我就要阿翊陪我回南园,让奇煜把我身上的毒解了,在那以后,我们就能真正地“同甘苦、共患难”。

“真的假的?”

“好怪喔,你宁愿相信我的咸馒头,却不相信我的脑袋很管用?”我爱娇地横他一眼。

“先说说计策,再来讨论你的脑袋管不管用。”

他动手替我研墨、镇纸,把吸了墨汁的毛笔递给我,我接下笔杆,他无奈地看着我费力而缓慢的落笔,每一笔都粗细不均。

好不容易,他分辨出我在描绘附近地图之后,再也看不下去,接过笔,三下两下就把图给画好。

“看喔。”我用笔指指图右方。“上回你带我去的那片森林里有一条河,那条是流入鄂图城的河吗?”

“对。”

“可是我看过,它的水流并不急。”

“那里是下游,上游在另一片森林里。”他手指着图左方。

“很好,那我就没想错了。上回穆将军围堵上游,你非常生气,担心河水上涨会淹没军营。如果我们堵的是下游呢?”

他考虑了一下,说:“现在雪水已经融化得差不多,围堵下游,就算真会造成淹水,也不会导致太大灾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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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记不记得我说过?我们打不开城门,就让百姓来开门。”

“你打算怎么做?”

“全军先储备好用水,然后,堵住下游造成小水患,并在上游投掷毒物。所有人都要喝水,而这条河供应城里的饮用水,我猜中毒的人不会在少数。”

“然后呢?”

“我们当然不能说中毒,要先假装自己的士兵得了瘟疫,一边敲锣打鼓通知士兵,营中来了神医,快去取药解病。这种说法不会引起辽国怀疑,因为有水患就很容易引发瘟疫。”

“你说敲锣打鼓?这话,是说给城里百姓听的?”

“嗯,如果声音传不过去,就用这个。”我在纸上画了一个大声公,这东西简单又好用,看球赛时,人人都要拿上一个。

“又是新发明?”

“是旧发明,我们那个年代的人想把声音放大,会拿麦克风,音量要多大就调多大。”

“不要再拿你们的科技文明来诱惑我了。说,下一步怎么做?”他竖起双掌,拒绝诱惑。

科技文明?听古人说这种话真奇怪,不过足见他是个很好的学生,如果他能穿越到现代,我想,他会在那里过得很舒适。

“当我们大量散播瘟疫的讯息之后,城里的郎中自会往那方面投药,只是这样做,能解得了毒才怪。所以,在敲锣打鼓之余,我们还要‘好心地’送药物进城给老百姓治病,这药,不能多、不能少,分量大概可以医好城中五分之一的人就行了。”

“怎么送?他们会大开城门、相信我们的一面之词?”他摇头,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不对,用纸鸢送,把药绑在纸鸢上头,待纸鸢飞进城里,立刻剪断线头。如果纸鸢不好用的话,就用孔明灯,不需要做大、做好,只要能把药送进城就行。”

阿翊点头,一个大大的笑容凝在唇上,他懂得我要怎么做了。

“这些药,会让百姓在城里为抢夺先乱上一场,然后……”

“然后就有人替我们大开那两扇讨人厌的城门啦!”我笑盈盈地对上阿翊的眼睛,他的眼底满是赞赏。

“看什么?”我被他的眼光宠出骄傲。

“他看你,因为你总是让他惊艳不已。”

拍拍拍,一阵掌声响起,我们同时转头,发现花美男站在营账门边。

想也不想,我跳下阿翊膝间,冲到他身前,拉起他的双手,从头到脚把他看个仔细。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怎所有好事全聚在一起?咸馒头一定是我的吉祥物。

“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我连声叫嚷道。

才刚听到花美男的笑声,下一秒,我就被阿翊拉回身边。偏头,他脸色很丑,好像我被抓奸在床。

花美男微点头,道:“是啊,我也很想你,想你为什么设计我,让我被四弟恨上好长一段时间。这笔帐,我们恐怕得好好清清。”

“我哪有设计你?”我挠挠头,假装听不懂。

“没有吗?”他语带威胁,要我认下。

好吧,请他替我去跟皇后传话,是有点过分。

“那件事又与你无关,充其量,你不过是个传声筒。阿翊脾气坏乱怪人,是他的教养太差,养不教,父之过,你可以怪皇上、怪皇后、怪乱迁怒的阿翊,就是不能把帐算到我头上。”

花美男无奈摇头,说:“我才说两句,你就还给我一大篇?”

“有理走遍天下嘛!”

“有理?全是歪理!四弟,你听见啰,和亲之事与我无关,错在你把这丫头惯坏了。”

“让三哥见笑了。”阿翊说。

“有了瀞怡的好法子,攻下鄂图城应是指日可待。”

“没错。”

“我在京里听人传得沸沸嚷嚷,说军里来了个女诸葛,只用雪水和棉被便退了城下敌人,还用藤甲兵砍马腿,用银光镜伤了数千骑,这些都是你的怪主意?”

“除了我还有谁会弄怪招?说,有没有甘败下风?”我还没骄傲完毕,阿翊先冷透了脸。

他问:“这些事,从哪里传出去的?”

“裕王爷啊!太子妃不是说过……”我没说完,阿翊就截断我的话。

“不是他,不管他的打算是伤你或收你为己用,他都不会把这种事往上奏。”

“说的也是,被一个女人抢尽风头,颜面上可不好看。可是这里你最大,你不上奏,谁敢越级?”我还没搞清楚情况有多危险,一心陶醉在得出破城妙法和花美男来到这两件乐事里。

“不必猜了,奏章是穆将军写的。”花美男说。

“该死!”阿翊一声斥喝,让我恍然大悟。

穆将军没道理这么做,如果不提到我,他大可揽下所有的功劳,除非……这道不居功的奏章能把我推到皇帝面前,届时,原该在南国的凊沂公主出现在沙场,再大功劳都敌不过欺君大罪,自古以来,抗旨是唯一死罪。

我就说,穆可楠不会放过我的。

阿翊回头,拍拍我的脸,认真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在疑心可楠。放心,她是个知进退、懂分寸的女人,就算她不满意你,也不会冒险让我生气。”

所以我是那个不知进退、不懂分寸的女人?如果这个时候我再告诉他,穆可楠认得我是瀞怡,这个奏章是有所为而发,他肯定要认定我小心眼了。

算了,不想,想太多伤脑袋。

“是。”我噘嘴,心口不一。

花美男大笑。“你的口气分明‘不是’。”

阿翊扳过我的身子,郑重道:“我已经告诉你,我和穆可楠、李凤书之间的状况了。如果你有一点点同情心,就该理解她们并不好受,太子妃这三个字,在明处是光鲜亮丽,在暗地里代表的是伤心。所以你不该偏狭、嫉妒,同是女人,不该为难女人。懂吗?”

是我偏狭,我在为难穆可楠?哪有啊……

我想反驳,他又堵上我的话──

“往后,我希望你们要好好相处,以姊妹相称、以礼相待。你要乖乖,知不知道?”他拍拍我的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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