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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和亲之路(翊洁)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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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翊见到他,肯定有许多话要说,并且,他必须留在阿翊身边护他周全。

“可是……”

“如果我们之间达成协议,我发誓会留在这边等你,哪儿都不去。”我做出承诺,安他的心。

他不语。

我继续说服他:“等战事结束,你送我回南国好不好?我很喜欢那里,想在那里落脚,你把我带来,就要负责任把我带回去。不然,我的方向感奇差无比,很容易迷路的。”

这些话三分真、三分假。

真的部分是,假使我非要在这个时代待到红颜老去,那么,长长的一辈子,我要在南国定居。在那里,有两个好友相伴,日子会惬意得多。假的是,我不想映洁送我,只要战争稍见缓和、路上平静,我就会自己想办法回去。

他考虑好半天,用力点了头。“那么,姑娘……”

“你去吧,我说过的话一定做到。”

临行,我没忘记对他再三保证,虽然说谎很要不得,不过,我有义务让忠心耿耿的他安心。

送走映洁,松口气,沐浴过后,我躺回床上,很累,却闭不上眼。

那些前尘旧事一点一滴回笼,阿翊的喜、阿翊的苦、阿翊的无奈……

要是以前,我肯定要说:“皇帝这么辛苦的职业,聪明的人千万别去碰,偏偏越是聪明的人,越放弃不了名垂千史的诱惑。”

说不定我还要嘲讽几句:“真是笨呐,光阴流过千年万载,圣君又如何?顶多是史学家笔下的两句话。”或者冷笑两声道:“丰功伟业?鬼话,不过是虚荣心作祟。”

可经过昨夜那场战争,这般凉薄的话,我再也说不出口了。

我再不能否认,国家的确需要一个能干、有智慧的人来领导,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一道旨意,影响的是天下百万苍生,这么有能力的阿翊,怎么可以不为百姓对太平盛世的期待负责任?

心中感慨万千,拥起棉被,那些过往一幕幕跃入脑间。阿翊、花美男、镛晋……那些负我、被我负的好男儿,但愿他们一生平顺,但愿他们都能完成梦想,创下不朽功业。

清醒的时候,发现屋里多了两个婢女,见我起身,她们忙走过来服侍我穿衣。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王爷、常将军在营账里和太子殿下商讨大事,恐怕好几个日夜都不能回来了,王爷吩咐王妃好好照顾姑娘,王妃便派了鸳鸯和翠儿来服侍姑娘,我是鸳鸯,她是翠儿。”

翠儿的脸圆圆的,笑起来眼睛眯成两条线,是可爱型女生;鸳鸯的身形修长,眉目清秀,不太喜欢笑,但看起来温婉动人。

她们都穿着樱粉色袄袍下搭月华裙,翠儿白嫩的手腕间戴着翠玉触子,鸳鸯的手上则挂着金钏儿,一看便知她们是等级不低的婢女。

“劳王爷费心了。”

“翠儿和鸳鸯很高兴能来服侍姑娘呢。”

说着,翠儿扶了我到厅里,桌上早已摆好几道菜,鸳鸯忙着摆碗布筷,她们拿我当皇太后招待。我笑笑道:“都坐下,一起吃吧。”

“奴婢不敢,这是王妃特地吩咐厨子做的,刚刚见姑娘睡得沉,还撒下去,让他们重新温过。”

“你们陪陪我吧,有人相陪,饭才吃得香。”

我真是需要有人陪着说话、需要有人替我赶走寂寞,不愿脑袋瓜子自己胡思乱想。再不要让阿翊和穆可楠的亲密眷恋干扰我,再不要去猜测他们之间是多么浓爱情深,那些爱啊、情的,到此为止。

翠儿和鸳鸯见我态度认真,两人相视一眼,坐下。

“谢谢你们。”我拿起筷子替她们夹菜,她们笑着吃了。

“姑娘,多亏有你,鸳鸯的哥哥算是保住了性命。”翠儿说。

“怎么说?”

“在姑娘来关州城之前,王爷下了道命令,说是要与大辽决一死战。关州城里的兵士不多了,而大辽来势汹汹,根本无法抵挡。

城里面能逃的都想办法逃出去了,不能逃的只好眼睁睁等死,所有人都知道,辽人多么残暴,他们每攻下一座城就要血洗城镇,他们把所有的男人统统杀死,女人充作军妓。

鸳鸯姊姊家里没有别的亲人,只剩下一个哥哥了,是姑娘保住她哥哥的,所以鸳鸯姊姊要给姑娘立长生牌位,三炷清香日夜供着。”

“别别,我怕香味见,要真是感激我,就多陪我说说话吧。”

“那有什么问题?”

翠儿揉揉鼻子,从头到尾都是她的声音,鸳鸯则看着我,有点害羞。我猜,她是个,腼腆的女生。

“姑娘,你怎么能想到这么妙的法子?所有人提到姑娘退辽兵的方法,都竖起大拇指,连声说赞呢!”翠儿问。

“城中的茶馆里,人人都在讨论姑娘的退敌之策。”怯怯地,鸳鸯开口加入话。

“真的吗?下回鸳鸯陪我去听听好不?”我握了握她的手,试着同她建立交情。

“嗯。”她用力点头,露出一抹笑容。

“姑娘,说说呗,你怎么会想到用棉被、锅炉打败敌人的?”翠儿推推我的手。

“没什么,我不过多读了几本书,那些法子全是从书里看来的。”

“城里爱啃书的老学究多着呢,可没人想得出这法子。”

“读书贵在活用。”

“姑娘的爹娘是大官还是富绅,怎供得起姑娘念书?”翠儿问。

“都不是,他们只是普通百姓。”

“阿爹在的时候,也想花银子送哥哥去念书,可惜钱还没凑到,人就病了。”鸳鸯叹气。我拍拍鸳鸯的肩膀,安慰道:“读不读书不打紧,能快快活活过一生,比什么都重要。”

“姑娘说得对。”鸳鸯点头。

“姑娘,常将军当真是你的义兄?”翠儿又拉出新问题。

“是啊,我们半途认识,就结拜为兄妹。”

“我们还以为常将军骗人呢!”

“常大哥不骗人的。”

要拐他到阿翊面前讲几句谎话,还得说服、恐吓一并用上,才迫得了他,这种人怎会骗人?

“那就好,王妃正担心姑娘要是许了常将军,她就不好夺人之美了。待会儿,翠儿就去给王妃报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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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人之美?什么意思?”我没听懂她的话。

“咱们王妃说,王爷身边该有一个像姑娘这么聪慧的女子,才能协助王爷。”

什么!温雪华说结为姊妹,竟有这层意思!?

真搞不懂,她对丈夫到底是存着怎样的心思?爱他,怎舍得为他纳入其他女子?不爱他,干嘛担心他身边有没有一个聪慧女子?

我被这时代的女人弄混了,对我而言,这种观念不是贤德,是愚蠢!

“翠儿,你去帮我谢谢王妃抬爱,就说,嘉仪已经许了人家。”这种事,我连说都懒。

“许了人家?”翠儿惊呼道,“姑娘未过门吧!”

“差别在哪里?”我笑着回问。

“如果对方愿意退婚,姑娘还是可以嫁进王府呀!不是翠儿夸口,咱们王爷的人品是一等一的高,要找到比王爷更好的夫婿难啰!”

“这么好的夫婿啊……翠儿感不感兴趣?”

“姑娘取笑翠儿。”她嘟起嘴巴瞧我。

“哪里是取笑,这么好的男人,肥水不落外人田嘛!”

鸳鸯也抿起嘴巴,掩着帕子偷偷笑开。

“翠儿哪里匹配得上王爷?”她真动怒了。

“好,是我的错,我在这里向翠儿姑娘赔罪。”

“姑娘和我们不同。姑娘知否?王爷与王妃情深义重,除了王妃,王爷再不肯纳其他侧妃。昨晚的事儿让王爷对姑娘的聪敏赞不绝口,何况关州城百姓全都知道姑娘为我们做了什么,光是为了百姓的期待,王爷就该纳姑娘。”

还有比这个更荒谬的吗?为了百姓的期待纳妾?

“多承王爷、王妃美意,嘉仪感激但消受不起。”摇头,让话题结束,我不要浪费力气在这种无聊事上头。

接下来我们吃饭、聊天,东扯西扯,不多久,我借口疲惫,决定早早上床。

夜里,我作了恶梦。

梦中,皇帝灼热的眼神对上我,笑问:“如何,肯不肯为朕将就,舍空谷幽兰,爱一回繁华牡丹?”

紧接着,端裕王对我笑道:“吴姑娘,为了你,我宁可让爱妻成妒妇,你该满足。”他分明是温润如玉的双眼,却迫得我无法呼吸。

然后,我看见穆可楠和阿翊共乘一匹白马,他们在马背上相偎相依,大红色的袍服靠着阿翊的玄色战袍,她自信满满地说:“我才是可以和太子殿下并肩作战的女人。”

梦醒,我惊出满身冷汗。

我推去棉被、下床,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雪停了,皓月在夜空里绽放风华,照映着满地白雪熠熠生辉。天气依旧寒冷,风从窗口吹入,在这里,没有人伺候药浴,我更容易怕冷。缩缩身子,该关上窗的,却是不舍这片皎洁月色。

轻声喟叹,我将头靠在窗边,苦笑浮上嘴角。

那日,在马背上,没话找话说,我问映洁:“那位武功盖世的穆姑娘,会不会也跟着阿翊来?”

我只是胡说,没想到竟然成真,如果我说的每句浑话都会成为事实,那么那日我闹阿煜,说:“你怎知过了这村还有下个店?说不准,这毒解不来,错失这回,我再也没有下次。”

会不会又被我说中?

不管怎样,世事难料是真的,我以为再不会见到阿翊,谁知,又教我碰上。

我不知道到了明天还有多少难料的事,但心知肚明,这个端裕王府,是再也不能待下去了。

第二十五章 重逢

暂居王府的日子,裕王爷和王妃待我相当周到,王妃几乎天天来访,王爷也是相隔几日便邀约同席共餐。幸而,他们再也没同我提及纳妾之事,于是,我卸下心防,与他们建立交情。

他们是一对让人赏心悦目的夫妻,男的精神俊朗、体态轩昂,女的端庄秀丽、眉目含情,温雪华的娇俏可爱只在端裕王面前展现,而端裕王眼底的纵容溺爱,让人艳羡。

这么好的关系,干嘛去找个女人硬插在他们中间?那不仅仅是委屈了这对夫妻,更是委屈了那位门外第三人。人啊,总是爱没事找事麻烦自己。

昨日,王爷夫妻相邀品酒,我去了,席设在清波亭上,清波亭外有一大片默林,点点梅花盛开,幽幽清香沁入鼻间。

王妃有着一副好歌喉,更弹了一手好琴,抚琴弄歌、余暇闲聊,若不是明知就在城外、就在不及二、三里处,战争正开打,我会以为这是个四海升平、无战无忧的太平盛世。

一曲既罢,在王爷的鼓吹下,王妃起身,为我们表演剑舞,她在默林间翩翩起舞,风起,花瓣纷飞,恍若九天仙女下凡尘。

我终于亲眼目睹何谓才女,也只有这样一个懂歌、懂音律、允文允武的王妃,才配得上裕王爷。

我转头望向王爷,他端着酒杯,欣赏爱妻的舞姿,似醉非醉,眸中英光潋滟。

这样的男人,就是把花花江山捧到他面前,他也是不要的吧!

察觉我的眼光,裕王爷偏头看向我,“吴姑娘在看什么?”

“没有,只是羡慕能过这样悠闲自在的生活。”阿翊就没他这种命,他啊,注定当蜗牛,一辈子驮负重责。

“姑娘若是愿意留下,裕王府的大门永远为姑娘开启。”

我轻笑摇头。“等战事过后,我就要回家。”

“本王终究留不住姑娘。”他仰头,把酒倒入嘴里。

我不晓得这话有没有暗喻影射,只能避重就轻,同他聊聊琐碎杂事。

一会,王妃舞罢,坐到他身边。

有王妃在,谈话气氛就轻松多了。谈诗说词、聊边塞风光,在王妃的引导下,我发现端裕王是个见识广博、阅历丰富的男子,他不是一般凡夫。

后来,我随口问了声近日战况,只见裕王爷欲言又止,不久,他便言称有公务在身,匆匆离开。

“怎么,我说错话?”转身向王妃,我问。

“妹子踩到王爷的痛处。”她苦笑。

“怎么回事?”

她考虑半晌,才凑过身,悄悄在我耳边说话:“太子殿下处处提防王爷,不让他参与任何机密军事。王爷是有力却无处使呀!不然,依他那样的性情,怎么可能在军情吃紧的时候,待在府里闲逸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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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这样?”

她深望我一眼,叹气道:“妹子,那是很多年前的旧事了,实在不该再提出来说嘴,可我……替将军委屈呐。”接着,王妃提到温将军一案。

温将军案,我记得,那是阿翊告诉我的。

“都是爹爹误了王爷,王爷根本无心争夺皇位,他很满足于现在的日子,镇守边关,远离夺嫡祸灾,是我们最大的幸福呀!偏爹爹自作主张,让太子和王爷落下心结。”

所以那件事确与端裕王无关,纯粹是温将军的私心?可那封密函呢?是事实或捏造?若是捏造,是谁刻意离间阿翊与裕王爷?

裕王爷是个人才,若他肯为阿翊运筹谋略,阿翊何愁治理不好天下?

昨夜宴罢,这事令我想过整夜,我把每张熟识的脸拿出来重温一遍,猜测着每个可能。但,阿翊是对的,这种用心机的事情,我真的很不在行。想过一晚、想破头,能想出的,仍旧是王妃的那篇话。

大辽的骑兵很强,他们的弓箭武艺更是厉害,在马背上讨生活的游牧民族,骁勇善战。

月余过去,交战数回合,阿翊并没占到半点好处,双方各有损伤。

上回映洁来看我,告诉我,大辽各部族聚集了更多的兵马到前线,想来,他们是玩真的了。听说,阿翊已经上奏,请朝廷加派军队到关州援助。

这次阿翊领的五万军队是穆将军的兵,其他的十五万仍驻守在东北边关,由穆将军的儿子代掌。可边关军事一日不能松懈,所以那十五万军队不能任意调动。那么,皇上会派陆呜奉将军带领他的军队过来?

就我所知,陆鸣奉是禹和王的人,真被调派过来,他是会识实务地转投阿翊门下,还是固执地为禹和王尽忠?

阿翊面临的问题很多,除开援军、对裕王爷的疑虑,眼前最麻烦的是辽国那一大票“神射手”和骑兵。

相较起他们,大周的骑射技术实在太差,周兵能赢,只赢在行军布阵和近身肉搏,所以谋策者所扮演的角色,相形重要。

我认真思索好几天,写下一封“家书”,让翠儿替我送到军营,交予映洁。

“家书”上写着──

以锡箔贴在玻璃面上,倒入水银,将会溶出银白色浓稠液体,紧贴在玻璃上,即成水银镜。

此战术用于天晴、有太阳的白日,派数名兵士抬水银镜面对太阳,反射光线于敌军阵前,教其目难视物,降低敌方的弓箭准确度。

此外,训练一支队伍于阵前,以软藤为盾、短刀为器,能俯卧翻滚,不杀敌军,专砍马腿,以破大辽骑兵。

作战行军我是不懂的,连最基础的孙子兵法我都没读过,因此并不知道自己提出的方法对辽军有没有作用。

信送出之后,我静待在王府里等待消息。

我不确定映洁会不会试着照我的方式去做,亦不知道阿翊会不会同意这种近乎游戏的作战方法,我只想要尽一份力气,盼望早点结束战争,别教许多好男儿葬身沙场。

春天的脚步近了,廊下几盆早开的红花带入满室幽香,日里总见得着阳光,几方斜斜的日头照得人暖洋洋。

可是怕冷的我仍然缩得像只虾子,两三层被子厚厚地铺在横榻上,再密密实实地果上一层,同时放置炭火在横拓下燃着。我怕冷怕得很夸张,老让鸳鸯和翠儿取笑。

没办法啊,我也想脱去裘裳,一身轻盈,无奈身不由己。

近午,小翠奔进屋里,开心地抓住我的手大声嚷嚷,战事告捷!

她兴致勃勃地对我和鸳鸯说:“常将军想到一个了不起的法子,大破辽国骑兵呢!”

“什么法子?”鸳鸯问。

“那法子可奇了,任谁都想不到呢!”小翠满脸的崇拜。

“怎么个奇法?快说、快说,别吊着人家。”鸳鸳笑着问。

见鸳鸯褪去腼腆,在我面前大方说话,我很高兴。我相信,真心交结的朋友,才会感情长远,尔虞我诈的交情只能建立在利益上面。

“镜子。”小翠故作神秘地说了两个字。

“那可就真奇啦,姑娘用棉被、锅子打胜仗,常将军用镜子打胜仗,果然是兄妹,用的法子都这么不同一般。”鸳鸯瞧我一眼,用帕子捂住了嘴。

“可不,听说那些镜子对着太阳一闪一闪的,辽人弓箭瞄不准不说,好多马儿因而被突如其来的闪光吓得窜高,把士兵给摔下马背呢!

还有啊,常将军派了一队‘滚滚兵大爷’在队伍最前面,战鼓一响,他们马上趴躺下来,往敌军那儿滚去。”

“往敌军滚去?那还得了,不被马蹄踩个稀巴烂!?”鸳鸯愁了眉。

“可不,人人都这样想,谁知道,才一眨眼工夫,辽国的骑兵队形大乱。原来‘滚滚兵大爷’不是用来砍人,是专用来砍马腿的。

战后,战场上留下千百只少了腿的马匹,和几十万枝没射准的羽箭,看过的人,都说壮观哪!”小翠脸红扑扑的,说得甚是兴奋。

“赢了啊……”我松口气,忍不住想大笑。

阿翊终究还是用了我的方法。就说他不是一般男人吧!不会把这样的战术当成游戏。

“当然赢啦,街上的老大人说:这次的胜利让军心大振、敌军退守数十里,太子殿下还要趁胜追击,消灭辽人呢!如果太子殿下真能一举让辽国溃不成军,往后啊,咱们再不必担心一到冬天,辽人就成群结队到咱们关州抢劫粮食、烧杀掳掠了。”

“是啊,教他们看看,咱们大周可不是软脚虾。”鸳鸯说得义愤填膺。

这样子很好,敌军退守数十里,映洁肯定要跟着阿翊去,那么这几天,我便可趁情势缓和,动身回南国。

算算日子,就算雇辆马车慢慢走,就算一到南国境内,便用方谨给的腰牌四处招摇撞骗赚银子,到家的时候,阿煜顶多才刚到家吧?

“姑娘,那日大军进城,你有没有见到太子殿下?”翠儿推推手问。

看翠儿一眼,我控不住轻叹。明明不要想的人事,偏偏就是会被堆到面前,教人闪也闪不了。

放下书册,我睁眼说瞎话:“没有。”

翠儿沏杯热茶给我,热腾腾的氤氲蒸气扑面,轻啜一口,是上好的碧萝春。

微怔,向来只喝油切绿茶的我,在过惯了好日子之后,竟养出贵族人家才有的品茶习惯。轻笑低头,我发现自己才发呆了那么一下子,茶的热气便不见了,香味亦淡了。

只是一下子呵……原来一下子竟能改变那么多事。可不是吗?我和阿翊的重逢也不过是“一下子”,偏偏那个短短的一下子便闹腾得人心不安宁。

“听说太子爷英武俊朗,半分不输咱们王爷。”鸳鸯道。

“不,他再好也好不过咱们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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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鸳鸯问。

“他对太子妃不如咱们王爷对王妃那般好。”

“你又知道了?”鸳鸯轻推她。

小翠正色。“我说真格儿的,王爷即使公务再繁忙,也会想办法寻空儿回府看看王妃,他对王妃的全心全意,岂是太子爷可比?”

“你又知道关起门来,太子爷没有和太子妃恩爱情深?”鸳鸯啐她。

“你不知道吗?太子妃跟着太子上战场、并肩杀敌,那是何等危险的事呀!可一下战场,回军营,太子从没入过太子妃的营账。”小翠替太子妃抱不平。

她的话勾起我的心思。阿翊和穆可楠的关系不好?

不,若是两人关系不好,怎会夫妻双双上战场?那不是代表了生不同衾死同坟,代表了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但愿生生世世长相系?

小翠没说错,上战场、并肩杀敌,何等危险,得需要多深的感情,才能让一个女子为丈夫豁出性命?

只是小翠不懂,战事告紧,阿翊是主帅,日理万机、夜不成寐,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穆可楠那般聪慧的女子,当然能够理解。

“这话你打哪儿听来?”鸳鸯问。

“梧桐告诉我的,王妃打发她和双儿到营里去伺候太子妃,说军营里都是男人,粗手粗脚的,肯定照料不来。”

“可不,一个女人上战场,真了不起呢!”

鸳鸯和翠儿对话问,屋外来了人。

“殿下,请留步!”

那是映洁的声音,鸳鸯听见立即起身前去开门。

我轻唤她,对她摇头,她乖觉地停下动作,站在门边和翠儿面面相觑。

“为什么要我留步?你藏了什么人,我不得一见?”

那是阿翊的声音!

久违……酸意涌上……我吞了吞口水,把被子攒得更紧。

“殿下,映洁禀告过了,嘉仪是属下在途中认的义妹,她的身子不好,请殿下不要惊扰。”映洁的语调窘促。

“什么义妹那样尊贵,连我也惊扰不得?”阿翊冷哼。

我可以想象阿翊那张结霜的脸,朝映洁射过两道锐利眼神,我也可以想象,映洁肯定是面无表情,任由主子发恼。

轻咬唇,我居然在等待他们的对话。

“殿下,请不要为难映洁。”

“如果我就是要为难呢?”

“……”映洁无言。

他本来就拙于言词,这会儿肯定只能护着门扇,不让阿翊进入,他最强的本事,也就是固执罢了。

我吃他那套,是因为我从来都是随遇而安,并非什么意志坚定的女生,倘若碰上阿翊,固执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呢!

“还要瞒我?跟我那么多年,我会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阿翊冷哼。

“殿下……”

“我知道你权衡过利弊,才选择对我隐瞒,这回,我不同你计较。退开!”他轻斥。

“退敌之术,是映洁想的。”他还在硬拗。

果然是个可靠的男人,一旦答应了,便会尽全力完成使命。

“这种战术只有瀞怡才想得出来,你武艺高强,却不懂何谓反射,不会打造水银镜,更不会想到以软藤为盾,砍马脚为主战。瀞怡就是你口中的义妹吧?你已经找到她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认定我没有能力解决问题,还是怕我护不了她的安全?”

“……”映洁沉默。

他们对峙在屋前,我躺在横榻上,动也不动,心知肚明躲不掉了。都怪自己多事,我怎会笨到以为阿翊联想不出那是谁的杰作?

“让开。”阿翊重了口吻。

除了战甲磨擦出的刮磨声外,外头一片静默。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他的语调结冰。

我在心底骂映洁笨。不让开能怎样?他根本打不赢阿翊。就像我,再想躲,也无法飞天遁地,无法从这个没有后门的屋子逃离。

才想着躲到床底下有没有用,就听见几声拳脚互斗声,紧接着,门猛地被踹开,他的视线穿过鸳鸯、翠儿,直直落到我身上。

四目相交瞬间,我以为自己会哭,以为心肺会猛地爆开,但是,并没有。

他步步向我靠近,冷傲的表情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我读着他的眉眼,读着那张久违的脸,细数我们曾经共同度过的光阴岁月,原来,那无法静止的心弦是因为思念,为了无止无尽的思念呵……

轻轻地,勾起嘴角,我想冲着他笑,想象过去那样,融化他的眉梢。

他的眼神仍然寒冽,横飞的眉毛挑不出温情,这种眼神不是用来对待久别重逢的友人。他有怨,我明白。

转身,我对鸳鸯和翠儿说:“你们先下去吧。”

“可是王妃说……”

“没事,义兄来了,我希望和他独处。”

“是,姑娘。”她们退出,顺手将门带上。

还来不及将被子推开,阿翊的身形便迅捷地向我扑将而至,他俯视于我,给人一种压迫的震慑感。

我别开眼,望向映洁,不是求助,只是想告诉他,我知道他尽力了。

阿翊见我在注视映洁,淡了脸,冷冷一句:“到外面守着。”就把映洁撵出我的视线。

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面对他了。握了握拳头,我仰头对上他,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凝结。

他黑瘦了些,让他的面目棱线更加分明,他颊边青髭冒出,增添了刚毅,眸动处灿若星辰,那是一双……我看惯了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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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太子妃不如咱们王爷对王妃那般好。”

“你又知道了?”鸳鸯轻推她。

小翠正色。“我说真格儿的,王爷即使公务再繁忙,也会想办法寻空儿回府看看王妃,他对王妃的全心全意,岂是太子爷可比?”

“你又知道关起门来,太子爷没有和太子妃恩爱情深?”鸳鸯啐她。

“你不知道吗?太子妃跟着太子上战场、并肩杀敌,那是何等危险的事呀!可一下战场,回军营,太子从没入过太子妃的营账。”小翠替太子妃抱不平。

她的话勾起我的心思。阿翊和穆可楠的关系不好?

不,若是两人关系不好,怎会夫妻双双上战场?那不是代表了生不同衾死同坟,代表了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但愿生生世世长相系?

小翠没说错,上战场、并肩杀敌,何等危险,得需要多深的感情,才能让一个女子为丈夫豁出性命?

只是小翠不懂,战事告紧,阿翊是主帅,日理万机、夜不成寐,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穆可楠那般聪慧的女子,当然能够理解。

“这话你打哪儿听来?”鸳鸯问。

“梧桐告诉我的,王妃打发她和双儿到营里去伺候太子妃,说军营里都是男人,粗手粗脚的,肯定照料不来。”

“可不,一个女人上战场,真了不起呢!”

鸳鸯和翠儿对话问,屋外来了人。

“殿下,请留步!”

那是映洁的声音,鸳鸯听见立即起身前去开门。

我轻唤她,对她摇头,她乖觉地停下动作,站在门边和翠儿面面相觑。

“为什么要我留步?你藏了什么人,我不得一见?”

那是阿翊的声音!

久违……酸意涌上……我吞了吞口水,把被子攒得更紧。

“殿下,映洁禀告过了,嘉仪是属下在途中认的义妹,她的身子不好,请殿下不要惊扰。”映洁的语调窘促。

“什么义妹那样尊贵,连我也惊扰不得?”阿翊冷哼。

我可以想象阿翊那张结霜的脸,朝映洁射过两道锐利眼神,我也可以想象,映洁肯定是面无表情,任由主子发恼。

轻咬唇,我居然在等待他们的对话。

“殿下,请不要为难映洁。”

“如果我就是要为难呢?”

“……”映洁无言。

他本来就拙于言词,这会儿肯定只能护着门扇,不让阿翊进入,他最强的本事,也就是固执罢了。

我吃他那套,是因为我从来都是随遇而安,并非什么意志坚定的女生,倘若碰上阿翊,固执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呢!

“还要瞒我?跟我那么多年,我会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阿翊冷哼。

“殿下……”

“我知道你权衡过利弊,才选择对我隐瞒,这回,我不同你计较。退开!”他轻斥。

“退敌之术,是映洁想的。”他还在硬拗。

果然是个可靠的男人,一旦答应了,便会尽全力完成使命。

“这种战术只有瀞怡才想得出来,你武艺高强,却不懂何谓反射,不会打造水银镜,更不会想到以软藤为盾,砍马脚为主战。瀞怡就是你口中的义妹吧?你已经找到她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认定我没有能力解决问题,还是怕我护不了她的安全?”

“……”映洁沉默。

他们对峙在屋前,我躺在横榻上,动也不动,心知肚明躲不掉了。都怪自己多事,我怎会笨到以为阿翊联想不出那是谁的杰作?

“让开。”阿翊重了口吻。

除了战甲磨擦出的刮磨声外,外头一片静默。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他的语调结冰。

我在心底骂映洁笨。不让开能怎样?他根本打不赢阿翊。就像我,再想躲,也无法飞天遁地,无法从这个没有后门的屋子逃离。

才想着躲到床底下有没有用,就听见几声拳脚互斗声,紧接着,门猛地被踹开,他的视线穿过鸳鸯、翠儿,直直落到我身上。

四目相交瞬间,我以为自己会哭,以为心肺会猛地爆开,但是,并没有。

他步步向我靠近,冷傲的表情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我读着他的眉眼,读着那张久违的脸,细数我们曾经共同度过的光阴岁月,原来,那无法静止的心弦是因为思念,为了无止无尽的思念呵……

轻轻地,勾起嘴角,我想冲着他笑,想象过去那样,融化他的眉梢。

他的眼神仍然寒冽,横飞的眉毛挑不出温情,这种眼神不是用来对待久别重逢的友人。他有怨,我明白。

转身,我对鸳鸯和翠儿说:“你们先下去吧。”

“可是王妃说……”

“没事,义兄来了,我希望和他独处。”

“是,姑娘。”她们退出,顺手将门带上。

还来不及将被子推开,阿翊的身形便迅捷地向我扑将而至,他俯视于我,给人一种压迫的震慑感。

我别开眼,望向映洁,不是求助,只是想告诉他,我知道他尽力了。

阿翊见我在注视映洁,淡了脸,冷冷一句:“到外面守着。”就把映洁撵出我的视线。

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面对他了。握了握拳头,我仰头对上他,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凝结。

他黑瘦了些,让他的面目棱线更加分明,他颊边青髭冒出,增添了刚毅,眸动处灿若星辰,那是一双……我看惯了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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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想触触他的额角眉梢,想碰碰他的脸颊唇畔,但……手在半空中犹豫着。我不敢,生怕触上了,便再也抛甩不了。

看着他,我试着再挤出一个笑脸,试着把态度摆在朋友与朋友之间,他却没耐性等我表演完毕,一把将我托起抱进怀里。

温暖熟悉的气息漫天席地而来,我突然有大哭一场的冲动。

以为早已丢了、抛了、埋了的爱情,怎知道,一个不经意就实实在在摊在眼前。

躲不了了,那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眷恋;否认不了了,那个拒绝千百回、否定千万遍的思念……我爱他呀!爱得执着,爱入生命。

他也不语,就这样抱着我,天地亘久,再不转移。

他连同被子把我圈得密密实实,很用力,直到双臂微微颤抖……是害怕我再度消失,还是怒不可遏?

我猜不出他的心意。

从来都是这样,他一个眼神就可以把我瞧透,而我肠子拐过千万回,也猜不出他的心思。

他抱着我,一动不动。

我伏在他胸口,没有挣扎,静静想着过去的几个月……满肚子想告诉他的话,在遇见他这秒,化作一句:“你好吗?”

“我不好。”他回答了,声音有些微的哽咽。

我的颈间感到一股清凉。他在哭?

不,他没哭,太子要比任何人都勇敢,未来的皇帝不能有罩门,他怎么能哭?怎么能为一个女人哭?

我用力眨眼,把鼻酸抑入胸间。

“为什么不好?”

他推开我,细细审视我,眉头微蹙。“你不在,我好不起来。”

他一句话,卸去我所有防备,躲不开、逃不了,他把他的心清清澈澈地摊在我面前,强逼我拿出真心同他相映衬。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少不了谁。”

我还想再挣扎一回,他却无视我的努力──

“有,我少不了你。”他固执道。

少不了我,不也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只要再相隔久一点,感觉消淡之后,有没有我就没那么重要了。我相信。

伸手,我想将他推远,他不允,紧紧将我锁在胸前。

很久,久到我以为他睡着了,他才轻声埋怨:“为什么骗我?”

“我是正人君子,不骗人的。”

“对,你没骗我,只是设下陷阱,让我相信你会乖乖待在章家别院,等我去接你。”他握住我的肩,将我推开两分。

我无话可说。

“是我弄错,你说你不回去了,却没说不离开我,你早就计量好,要一走了之。”

他在指控我,我却无法为自己辩驳。

“为什么要到南国和亲?这真是你想要的?只要能离开我,什么方法你都愿意?”他的眼底闪过悲伤。

“我可以选择的路不多。”

“你可以选择信任我,选择把事情原委告诉我,让我来解决。”

“你的处境艰难。”他的对手够多了,明的、暗的,人人都在等待他的把柄,我怎么能够容许自己成为他的威胁?何况,他需要镛晋,需要靖睿王,需要手足相帮。“何况……”

“何况什么?”

“如果我不是能够成就你的女人,何妨让路?若我始终是你的牵绊桎梏,何不为你斩去枷锁?”我不想成为他的负累。

“我是何等人,需要女人来成就?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我的牵绊,不介意你会不会是我的枷锁,就算你真是包袱,就算我非得走上千山万路,我也扛着你一起上路。听懂了没?瀞怡,我只要你在,其他的事都与你无关!”

“你这样说话,好冒险喔。”

万一,我胡涂、当了真;万一,我决意赖上他一世,我这种不同凡响的现代人,多的是方法整得他的妻妾哭天喊冤,到时,他岂不是很惨?

笨,他怎就没听过最毒妇人心呐?

“你远嫁南国就不冒险?”

他定定看我,埋怨不见了,冷酷融成一溪温存,精锐的眼光里饱含宠溺。他的眉头弯了,真好,我还以为他要记仇一辈子,停不了横眉竖目。

“我并没嫁给南国国君,事实摆在眼前,我成功了。”我得意一哂。

“你这个古灵精怪的女生。”他释然一笑,动手揉乱我的头发。“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嫁。”

他在为我的抗旨而得意?他又算对了我一着?他早就知道瀞怡的心太小,摆下一个太子殿下,再也挤不下其他男人?

“你又知道我不会嫁?”我讨厌被他算准准。

“当然,虽说你一听到南国君王年轻英俊,就迫不及待去当和亲公主。”他笑着横我一眼,口气非善男信女。

在酸我吗?什么跟什么呀,要比醋,我肚子里的酸醋店才要开张呢!

“是啊,南国国君年轻英武、丰神俊朗,不嫁这种男人,难道真要被选入宫,成为大周皇帝的嫔妃,成为王子殿下的后妈,才会更好些?”

他的眼神瞬地凝重,漆黑的瞳仁闪烁。“那是母后给你的另一条路?”

“你觉得呢?”

对付我的不是别人,是他的亲生母后,他能怨我什么?

阿翊重重叹气,再度把我收回怀间。

“我知道了。”他带了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知道又如何?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而我有太多原则,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的机率是可能的千万倍。

拍拍他的背,我在他怀间轻语:“别替我担心,我过得很好。”

“苦吗?”他勾起我的下巴,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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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但苦不过见他和穆可楠的情深义重。

我很清楚自己有几两重,明白我这种人心思狭隘,见不得他同别人恩爱,所以,留在他身边会苦了他、痛了我,所以思念苦……苦不过现下。

“还好,路程有些远,马车颠得人骨头快散掉,不过和亲这一路上,礼仪阵仗少了、自由多了,有康将军在旁边照料着,让我增添不少阅历。”我假装听不懂他的话意。

“你的信康将军交给我了,那封信让我确定你进入南国境内。”说到这里,他的眉头聚成小山峰。

“既然看过信,有没有想法?”

“有。”

“说说看。”

“天高皇帝远,那些读圣贤书的士子,满肚子的忠孝节义,一放出来作官,就变了副样子,礼义廉耻全成了挂在嘴边的口号。”他凝眉摇头。

“才这样就摇头?往后真让你登上大位,要苦要烦的差事还多着呢!”我用食指顺了顺他的眉头。

“可不,吏治清明,光是这四个字就够让人头痛。”

“那你打算……”

“三哥正在拟定官吏审核制度,务必做到杜绝舞弊、贪贿。”

“这是大工程,三爷恐怕要吞掉不少的宁神药丸。”想到乐意逍遥自在的花美男终也要让家国大事困住,我忍不住发笑。

“三哥行的,他有见识、有看法,与一般书蠹大大不同。”阿翊很推崇花美男。

“是啊,见识很重要呢!所以我喜欢四处游历,喜欢……”

“喜欢当女英雄。”说着,他弹弹我的额头,笑开。

我知道他在指些什么,还不就是围城、反射和藤甲兵。

“对,我不甘寂寞,走到哪里都得闹腾点事儿。”

“大辽围城的事,你做得很好。”

“你在夸奖我?”我不相信,张大眼反视他。

“我像在责备?”他又瞪我,我前辈子一定欠他很多。

“我以为你会对我吼叫,骂我不知天高地厚。”

“你是不知天高地厚,有没有想过?你没学武,万一箭飞过来,闪避不及怎么办?万一,方法不奏效,你岂不是把自己送到辽人的刀峰上?你应该让映洁送你到棋县找我。”

我笑着由他叨念,我知道,他只是太担心。

阿翊叹气道:“你比镛晋更不懂事,你们这两个家伙……我实在不知道拿你们怎么办才好。”

怎牵扯到九爷?“九爷怎么了吗?”

“他一直想代我出征大辽,我不允,他到现在还气着。”

“他尚不成气候吗?”

我记得镛晋的雄心壮志,他一直很想效法他的四哥。若今日胜仗是他一手打下的,他在皇帝面前自是扬眉吐气。

“这次不如他想象中简单,光会行军布阵不够。”

“因为辽国增兵太多?”

“这是其一,还有端裕王。”他好不容易松开的眉又打上双结。

直觉地,我想为这对兄弟排解。“我觉得端裕王不像个野心勃勃的人物。”

“很多事不是眼见为凭的,高明的人怎会教人瞧见他的狼子之心?这种事,你还得多学学。”他摆明了不信任端裕王。

我嘟嘴说:“人在算计中走向腐烂,佛在宽恕中获得不朽。”

“如果我不懂得算计,早就腐烂了。忘了吗?你身上的毒是怎么来的?不是人人都同你一样光明磊落。”

我笑出声,光明磊落分明是好事情,可是一摆入宫廷,就成了愚蠢的代名词。

“身子怎么样,有没有按时煎药喝?”他抓起我的手,涩然开口。

他以为我大限将至?

阿翊眉眼间的疲惫,让我下意识说谎,即使当不了成就他的女人,至少我得学会不在他背上增加重量。

“我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我碰到医仙,他的医术高明得很,三下两下就把七日散的毒给解去。”

“医仙?”

“没听过吧,处处都有能人异士,南国的医仙比大周的御医更行。他叫奇煜,后来我们变成朋友,有他在,我生什么病都不怕了。”我刻意说得轻松。

“他在这里?”

“没有,他是名医,要到处济世救人,替我解毒之后,他就去忙别的病人了。”

“既然身上的毒解了,你为什么还那么怕冷?”他的眼神里有一抹怀疑。

“毒解了,身子还是需要调养,若不是你要出战大辽的消息传来,怎么能把我从安乐窝里挖出来?”我坦然迎上他的目光。

“你终究是担心我的。”他松开眉头,微笑。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阿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用力点头。

“只是朋友?”他扬起尾音。

“不是朋友是什么?”也只能是朋友了,不是?我怒力让笑容不褪色。

“你知道的。”他固执道。

“情人吗?不行不行,你有正妻美妾,要是在二十一世纪,我会被告到身败名裂。”

我在笑,笑得一脸无所谓,他岂知我的心在淌血,肝在拭泪。

“你在大周,不是二十一世纪,而且,你回不去了。”他的眸子里有一道锐光转过。

“这是个讨人厌的话题,有没有别的可说?”我挥挥手,不想在两人的死结上绕圈圈。

“有,你收拾收拾,随我回军营。”

“军队不是已经拔营数十里了?”

“对,目前守在鄂图城外,两军交战处,已从大周的地方移到大辽人的土地上。”他的眸光里带上两分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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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境外啊……大周的百姓少受苦了。“这场战争要打到什么时候?”

“直到辽王派来使投降,两国议和。”

“还要很久吗?”

“不会,冬季过去、春天来临,草原上的牧民必须放牧牲口,如果百姓继续投入战争,来年,百姓将会发生饥荒。我估计,最慢夏季来临之前战争就会结束。”

“可我听说,你上奏朝廷,增派兵力……”

“是假的。”他似笑非笑说。

“假的?”不可能啊!消息是从端裕王府里传出来的。

“这叫表面文章,我想吓吓两个人。”

“谁?”

“辽王和端裕王。消息传出,他们只有两种作法。其一,打消再战念头,速速与大周议和。其二,集中火力,在援军未至之前,予我痛击。”

“这关裕王爷什么事?他既不会与你作战,也不会痛击你,他总不会故意把消息……传给大辽?”

他果然不信任裕王爷。我想起裕王妃的哀愁,想到若是他的心结能解开,造福的会是阿翊……咬住唇,我迟疑着该不该现在掺合进去。

他笑笑,拂拂我的头发。“你变聪明了。”

“阿翊,我亲眼看见裕王爷不惧生死,与士兵共同守在城墙上,抵死不教大辽杀进关州城,关州是他治理的地方,他不会和大辽同盟的。”我拉拉他的袖子,认真说道。

他没回答我,单单微笑。

那是种相当可恶的笑容,好像认为我的言语太天真稚气,他连说服我都不屑,让我有不被看重的气闷。

“我和王爷并肩作战过,我很清楚,他绝不会出卖大周。何况,你处处排挤他,他即使有志难伸,也从没说过半句苛责你的话。温将军的事我听说了,那是他的一意孤行,与王爷无关,就算真有幕后主使,那个人也不会是裕王爷。”我硬了口气,字字句句义正词严,却换得他一声冷哼。

“也许他想出卖的不是大周,而是我。”他轻蔑一笑。

“没凭没据的事,别诬赖人,我在这里待这么多天,很清楚王爷是怎么对待关州的百姓的。你心里有国家、有百姓,裕王爷何尝没有?”

“短短几日,你就被收买。”他的声音冷冽,深邃的黑眸盯住我,让人不寒而栗。

“是我被收买还是你心存成见?有没有可能,你所谓的‘证据’是有心人的杰作,想使你们兄弟不和?我认为眼前,你该打开心胸、放下偏见,与王爷同仇敌忾,共同抵抗外侮,而不是小眼睛、小鼻子,计较一些没有的事。”话说完,我喘气望他。

他的脸色更增阴沉,我惹火他了,我知道。

但我真心希望他与裕王爷和好,一个好的帝王需要股肱大臣相挺,才能创造百世基业。

他甩袖,推开门,对门外的映洁吼一句:“把她带回军营!”就自顾自走出去。

“固执、偏激、心胸狭隘!”我追着他的背影怒吼。

他顿下脚步,愤怒,我可以从他的背影里看到熊熊大火正炽。

要是我懂得见好就收,情况会好一点,偏这时候,我无法忍受自己被丢下。对,我不公平,我可以容许自己丢下他跑掉,却不准他丢下我。

因此,犯贱的嘴巴忍不住继续讽刺他:“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身为太子竟无容人之量,假如大周选的太子是……”

话没说完,怒气腾腾的阿翊便杀回来,他二话不说,夹起我就往外走。来不及道别、来不及对鸳鸯交代一声,我在众目睽睽中被拎上马背。

第二十六章 初次交手

背贴着阿翊,他的手圈在我腰际,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情,他的怀里有着我最熟悉的角落。

放眼处,净是嫩绿色草地,未融残雪点缀,点点白、点点翠,大好江山,万里无云。

阿翊扬鞭催马,任长风猎猎,掠起衣袂翻卷,彷佛御风飞翔。

隔着衣服,我轻轻抚摸贴胸戴着的玉佩。那是阿翊给的,羊脂白玉上刻着一个抱住大冬瓜的小婴儿,雕工非常细致。我曾用它在信封上烙蜡印,曾经夜里握着它,想念远方男人。

而今,这个男人近在眼前,我却不知道该拿他、拿自己怎么办。

回南国是办不到了,计划被变化严重破坏,我的下一步操纵在阿翊手里。

还能再逃一次、再躲一回?

阿翊是何等精明能干的人物,岂能让我得逞?何况,离开他有多困难,我又不是没经验,那是刨心挖肝的疼痛啊!我尝过、挨过,若要再重新经历一遍……我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足够勇气。

可就这样放弃,乖乖回到他身边,无视于他的妻妾,无视他的大志业,无视于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合适他的女人?

我能勉强自己当只缩头乌龟?只要有壳能够躲进去,只要能够假装视而不见,我就会忘记自己信誓旦旦的语言?

不知道,我只知道在他那句“你不在,我好不起来”传入耳中时,心……决定任凭沦陷。

是啊,理智通知过了。

明知这一栽下去,便是粉身碎骨,便是死无完尸,我却连思考都无能为力,只能一个劲儿往万丈深渊跳去。

可,义无反顾呵,当他的泪水滑过我的颈子,我就知道,再痛再苦,我都舍不下这个男人。

丢掉原则、不顾一切,自私自利地爱着阿翊,能爱一天是一天,不忖度未来、不计算明天,什么都不要想、不考虑,就是爱他而已。

我当然知道,这个想法太天真也太一厢情愿,就算我肯抛弃所有,也回不去了。一个抗旨的和亲公主有什么下场,我怎可能猜不到?

所以,深深叹气,我往后靠上阿翊的胸口,软了身子、妥协了心。

如果我们之间只有为数不多的明天,我为什么还要花时间和他玩你追我躲的游戏?

奔到山坡上,他放松缰绳,任马儿自在前行。

“阿翊,不要气我,我不想同你作对,我只是希望有更多的人帮你,多一个手足朋友,少一个敌人。”

我握住扣在腰间的大手,我要他未来的帝王路,走得无风无雨。

“是吗?不是因为裕王爷醉心于你的聪慧,有意纳你为侧妃?”他从鼻孔哼了一声,甩开我的手。

“你从哪里听到的?”我轻笑出声。

“整个军营里,谁不晓得裕王爷对解除围城之困的吴姑娘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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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预告一声,突地勒紧缰绳,翻身、下马,把我孤伶伶地留在马背上。

我是体能白痴,那么久了,别说策马长奔,就是坐在高一点的马背上,都没办法独自下马。

两手用力抓住鬃毛,我把左脚微抬了两次,未跨过马背,心脏先来一阵不规则跳动。没办法,我让六褔村的自由落体吓昏过,这种高度会让我腿软。

映洁拉了缰绳,把黑大个儿驱到前方听不到我们说话却能保护我们的不远处。

经过我身侧时,他向我投过一个同情眼光,他知道马是我的罩门。我回给他苦笑。

下不了马,我决定坐在马背上,隔着远远的距离和阿翊对话,即使我很怀念他温暖的怀抱。

“如果你连这种事都能探听得到,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回答王妃,我已经许人了。”我知道自己的笑容一定骄傲得很欠扁。

“你许了谁?”他回头,直直迫视于我。

“你说呢?”我似笑非笑问。第一次知道,我也能控制他的情绪,像他操控我那般。

“南国国君宇文谨?”他的口气让人飞进北极圈,冻得很。

“错错错,嫁给他的是凊沂公主瀞怡,不是我,我叫吴嘉仪。”我摇头,把头摇得像波浪鼓。

“那你又许配给了谁?”

“那个人啊很了不起,他不是尔等凡人,他心怀大志,是个英雄人物。”

他哼一声,满脸不屑,恨恨甩袖,转身背对我。

不能再激他了吧?玩火自焚这句话,老祖宗教过。

“那个人对我很好,他会给我磨豆浆、炸油条,明知道我的画很糟,却还是把我的画贴身收藏,他不会大张旗鼓告诉全世界他很爱我,却会在暗处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我。”

他顿住身形,慢慢回身,泠冷的冰脸扑上两道温柔,暖暖的眼光里塞了满满、满满的纵容。

“他很聪明,我对他说了千百年后的世界,他不但不骂我胡扯,还听得津津有味;他不爱笑,老是板着脸孔、戴上面具。可是我在的时候,偶尔,他会让我看见他的真心;偶尔,他会笑得让我觉得,这个帅帅的男人很温暖。他懂我,比任何男人都懂得多。”

他脸上的线条柔和了,走到马匹边,仰头看我。

我在笑,笑得满脸蜜浆,有一点点得意、一点点骗傲,有这样的男人可以爱却还要推开,我实在奢侈得很欠电。

“我从没告诉过他,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我就见过他。在梦里,一次、两次,无数次的熟悉让我确定,我到古代走这趟是注定,注定要遇见他、爱上他。”

四目相对,他笑,我也笑。

“还有吗?”

“我打算对那个男人歌功颂德一番,你想听?”

“想,但在歌功颂德之前,我想请教,你什么时候把自己许配给他了?”

“我是他的第一任妻子,在他娶正妃、侧妃之前,我就把聘礼往他怀里送,顺便把他的心带回自己手中,那个聘礼啊……非常非常贵重,万两黄金都买不到。”

“我没收到。”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记不记得那张回程车票?它代表的不只是车票,还有我对亲人的思念,我的爹娘、姊妹兄弟和老奶奶……在送出那张车票那刻,我便一并割舍。”

泪光滢然,我明白,自己是死心了。在这个时代待得越久,越是眷恋,回家之路对我而言已然遥远。已经好久好久,我的梦里不再有温暖的家乡,芒果的香气在记忆间缥缈,我越来越相信,唯有死亡才能将我自这个时代抽离。

他轻轻握上我的手,暖暖的温柔烘暖了我的心。

“没有亲人了,没有汽车火车、电视计算机,没有捷运和偶像明星,甚至连‘好自在’都缺货。”

曾经,我对这样的日子感到心慌恐惧,现在我已经释怀适应,我是杂草,不论移植到哪里都会长得郁郁青青。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鼓起双颊对他说。

“你有我。”

阿翊双手一举,就轻松助我下马,光这身功夫,不管在古代或现代,他都会是英雄。

我冲着他笑,却明明白白,他不是我所能拥有。幸好我的物欲不高,即使连他都没有,还是可以活得很好。

“你有我,我会让你过得好自在。”他模仿我说话。

阿翊一把拥我入怀,我把头埋进他胸口大笑,因为他说了“好自在”……可是没错啊,“好自在”给了女人安全感,而在他怀间,我总是感觉安全。

“笑什么?”他勾起我的下巴,很清楚自己被嘲笑。

“没有。”我别开脸,嘴角仍旧忍不住颤抖。

“一定有,快说,为什么笑?”他捧着我的脸,不准我转开。

讨厌,追根究底的家伙。“在我那个年代,好自在不是形容词,它是某种物品的代称。”

“然后?”

我斜眼望他。“真要听?”

“当然要听。”他回答得笃定,半分不迟疑。

“我是无所谓啦,可你不能后悔。”

二十一世纪里,哪个男人女人不会说几个黄色笑话,有兴趣的话,打开网站,色情片、色情笑话多到让人头昏眼花。至于他,那么清纯的邱胜翊,我该不该污染?

“堂堂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你决定了喔,好自在是……”我附在他耳边,解释“好自在”对于姊姊妹妹的“大姑妈”帮助多大。

闻言,他的脸倏地爆红。

我最爱看“堂堂男子汉”害羞了,既然人家都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我加大音量,对着前方的映洁说:“那东西很方便,长长一条,用一次就丢掉,每个女生都要在包包里面放个两三片,以便不时之需……”

“够了。”他猛地捂住我的嘴巴,红红的脸像熟透西红柿。

我笑弯腰,拉开他的手,对着他羞羞脸。“你说不后悔的,君无戏言,你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人呢!”

“瀞怡!”

我笑着退开几步,不让他捂住我的嘴巴,伸出手,指着他的脸说:“阿翊,你好可爱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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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皱眉,用可爱形容他,感觉被侮辱了吗?不理他,我往映洁方向跑,接下来我要换车、换司机,因为我对西红柿过敏……

可才跑几步,就让人从身后腾空抱起,还来不及惊呼,我已经稳稳地侧坐在马背上。仰头,看着阿翊绷紧的下巴,我调皮地伸伸手指描划,刺刺的髭须好扎手,我想起老爸的电动刮胡刀。

“不要闹。”

他抓住我的手,压在自己胸口,隔着衣裳,我发觉他的心脏跳得飞快。是情动还是心动?我没测量自己的脉搏,但我想待在自己胸膛里的那个红色家伙,肯定和他胸口里的那个一样,一样不安分守己。

“阿翊。”我轻唤他的名。

“嗯?”

“我想抱你。”

他没回答,而我不等他回答,扑身,环上他的腰,贴着他、偎着他,小小的方寸地成了我的天长地久。真想待在里面,再不睁开眼睛,假装外头没有风风雨雨,只有天青气爽的好天气。

只要再自私一点点就可以,只要多说服一下自己就行,只要无视旁人的心痛心碎就能让自己欢欣……不难,我可以的,真的,我从来就不是善心人士,我习惯为自己自私……

“瀞怡。”

“不想害死我的话,就叫我嘉仪。”我用力吸着他身上的气味,用这股味道麻痹良心谴责,把那两位太子妃抛得老远。

“也好,嘉仪……你想知道九弟的事吗?”

镛晋?我扬眉笑问:“除了发他四哥脾气之外,还有新消息?”

“父皇为他指婚,是崔尚书的女儿,已择日迎娶。”说完,阿翊深望我一眼,目光间别有他意。

在想什么呢?以为我会为此难过伤心?错,镛晋有了心里人、他得到幸福,我只会感到开心,并献上真诚祝褔,不会泛起丝毫酸意。于我而言,他和阿翊不同,就像友谊和爱情,我分辨得清清楚楚。

扮个鬼脸,我笑得张扬。

“真的吗?那个老是要我表演琴棋书画的家伙也要成亲了?快告诉我,崔小姐长得怎样?有没有琴棋书画样样通?”

物换星移、岁月如梭,时间会筛掉一切不真实的东西,他终于弄清楚,对于我的感觉是不真实的了?

很好,我喜欢这样,往后再见,我们还是肝胆相照的好朋友。

阿翊拥了拥我。“崔小姐擅长丹青。”

“我猜,她的抽象画一定没有我画得好。”

“没错,她对盘古开天辟地缺少概念。”阿翊仰头大笑。

“就算她的抽象画略胜一筹,我敢发誓,她绝对不会跳竹竿舞。”我喜欢看阿翊大笑,喜欢他卸下面具后的真心情。

“所以,镛晋的双腿算是保住了。”

“保不保得住还不知道,说不定她会罚九爷跪算盘。不过,她是百分百不会被打得皮开肉绽了。”

“还记仇?”

“记着,会记上一辈子,直到……”

“轮到你当皇后,轮到你把别人打得皮开肉绽?”他挑眉问。

又试探我?笨,他要试过几次才懂得,我是个既坚持又麻烦的女人。

高举双臂,伸伸懒腰,我说:“真希望九爷过得幸福。”

这种对答文不对题,我知道。就像你问:台湾有几位民选总统?我却回答:听说东海岸有大白鲨出没。

因此,阿翊清楚我在转移话题。他冷下脸,不回答。

可,我是既坚持又麻烦的女人啊!为维持这番形象,我非闹到他放弃原议题,将就我的问题不可。

“你见过她吗?我真的很想知道她长得怎样。很美吗?有没有我漂亮?”我扯着他的衣袖摇晃。

他瞪我,我对他笑,自古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的笑脸这么圆、这么亮,还把头猛往他颈窝蹭,再呕,也不该呕太久。

终于,他叹气,为我妥协。“要找到比你漂亮的女人很难吗?”

损我?无所谓,只要能转开话题就可以,我仍旧笑得满脸甜。“是不难,可是要找到像我这样让太子殿下死心塌地的女人,就难了吧?”

他抿了嘴,偷笑。“骄傲。”

“我骄傲还不是你宠坏的。”女人的坏是男人宠出来的,可……知道吗?能被男人宠坏,何其幸福。

他无奈摇头,说:“我见过崔姑娘,她有一双瀞怡的眼睛,可惜没有一颗瀞怡的心。”

他想告诉我什么?九爷仍心悬于我?

不会的,爱情从来不是男人生命里的大宗,他们有前途事业、有凌云壮志,爱情,只是微乎其微的小点点,稍微一掠,便别开眼睛。

我笑笑回答:“她怎么可能有一颗瀞怡的心?要是她有,南国国君可要大大吃味了。”

“调皮。”

“我没说错。”我郑重指指胸口。“这里、这颗心的主人叫做吴嘉仪,她来自二十一世纪,她懂的东西和你不同,她穿越只为了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他也同我郑重了起来。

“她要爱上你。”

我要他清楚明白,我爱他,不转移,他不需要试探我。我很乐意告诉他,不管是宇文谨、镛晋、花美男、端裕王……或条件比他优十倍的男人任我挑选,他是我唯一的选项。

他点头,伸开双臂,紧紧拥抱住我。他的吻落下,在我发梢、在我眉眼之间、在我鼻梁上面……慢慢地,滑向我的唇。

淡淡的吻,像他的人,不够热烈,却让我彷徨的心寻到定位。不逃了,我确定,就算要背弃良心也可以,如果罪恶感是爱上他的附加条件,我接受!

靠着他,我浅浅笑着,亏他有一身好肌肉,可是要当热情如火的猛男,肯定是困难的了。

“阿翊,还我。”我伸手向他讨。

“还你什么?”他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握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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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漫画。听说你随身携带?”我自他手中抽开手,开始很“不守妇道”地在他胸前掏掏摸摸。

“谁告诉你的?”他又握住我,施了力,阻止我有碍观瞻的动作。

“映洁啊!快拿出来,我想看。”

“我没随身携带。”他硬起脸,脸色不自然。

“是映洁骗我?可恶的家伙!”闷声,我垂下头。“要不是他说,你常抚摸我给的银链子,我的漫画你总是带在身上,我不在,思乐冰在你嘴里失去滋味,我才懒得来,这趟路千里迢迢……”我像个老太太,唠唠叨叨念不停。

他轻笑,从怀里掏出东西。

一见,我双眼绽放光芒──是我的银链子和漫画!抢过手,我又摸又翻,他啊……果然时时刻刻把我带在身旁。

“满意了吗?”他似笑非笑问。

满意!满意到不行!可我嘴里说出的却是另一句:“阿翊,宫里都还好吗?”

“你想问谁?”

“镛历、镛雒那群小家伙。”

“还好,比你离开的时候长大许多,听说镛历能念三字经了。”

“太棒了,他不该被放弃的。瑾妃呢?她从冷宫里出来没?”

“出来了,但贬为美人……”他阻止我要插话的冲动,继续把话说完:“别为她不值,这个身分更能保障她往后的安全。”

瘪嘴,他终于知道后宫女子活得多么小心而卑微。

“我的褔禄寿喜呢?”胖胖的小寿子有没有变得更胖?善言的小禄子还怕不怕鬼?那次,我肯定把他吓得不轻。

“不知道。”他说话的时候,挂着两分笑,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过也对,他怎会在乎那些小人物?不过是宫女太监嘛!活得好不好、过得快不快乐,他这位日理万机的皇太子哪有空在意?

“皇后娘娘呢?”

“母后身子不太好,太医开药帮她调养。这回领兵出战,母后再三交代……”

“交代什么?不可以冷落太子妃,最好是两人出征三人归?”我在耍小心眼,但这怎么逃得过他的法眼?邱胜翊啊,比谁都精明。

“你在吃醋?”他笑捏了捏我的脸。

“这碗醋轮不到我来吃。”

等他带我回营里,要吃醋的人儿等着呢!身为第三者要有自觉,被咒被怨、被扎小人,理所当然……我讨厌卷入女人的争宠世界,可目前……叹气,恐怕我不能不陷入一回。

方入营区,就有许多人迎上来要找阿翊讨论事情,那些事我不懂也不感兴趣。

阿翊把我领回帐里,他的帐篷分前后区,前有桌椅,是论军情、办公事之处,后面有床被和简单的生活器具。

我想到后帐里待着,可是阿翊的手不放开,我只好乖乖待在他身旁,听着他分派工作、和众人讨论军情。

听着听着,我也听出个大概。

之前,辽国大兵想攻打关州,被我的冷水战术封于城下。现在,两下易位,轮到大周的军队守在敌人的城墙外头。

幸好,已过了大雪纷飞的季节,天气渐渐回暖,否则敌人拿我的战术如法炮制,我可冤了。

辽国这座城占地相当大,据说,城里有近万名百姓定居。

城外环绕着一大片密林,林中有条长河贯穿城中,供百姓士兵日常所需。这座城是汉人建造的,多年前被辽国占领之后,越来越多的百姓迁居于此,俨然成为一个大城镇。

往年这个时候,城门大开,辽人在林里狩猎,来来往往的部族在此地交易,热闹非凡,而今战事起,祸端伏,人人自危。

这城相当难攻,城墙固若金汤,再加上敌人擅长使箭,我军方临城下就死伤无数,更别谈攻城了。

穆将军急功,一到城下,就派人挖地道,却被敌方发觉,埋下数十枚炸药,士兵死伤近百人。

“穆将军呢?”阿翊问。

“穆将军领兵入森林想截断水源。”

阿翊听了,恨恨捶桌,似乎恼怒于穆将军的作为。

“属下奉劝过穆将军,等殿下回来再作决定,可是早上的失败让穆将军耿耿于怀。”穿着盔甲的少年将军拱手站在桌前,满面忧虑。

“冬雪初融,河面宽,河水湍急,硬要截断水源,恐会造成上游泛滥,到时……”阿翊没说完的话,我听懂了。

只怕到时,城里水源未枯竭,城外驻军先蒙其害。何况林木蓊郁,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埋伏?只是,穆将军是征战多年的老将,怎么会这般草率?

“贺青,你率千名士兵,到林里去把穆将军找回来。”

“是。”

“若穆将军已经开始围堵河水,就合力把围石搬开。”

“遵命。”

众人纷纷离去,帐里只剩阿翊、映洁和我。我低头,试着从脑袋里面挤出可用的点子。

此时,营账掀起,一个身穿红色锦袍的女子进来,她的容貌端庄秀丽,一双妙目,唇似樱桃,只是面色苍白了些,连胭脂也遮掩不了。

与她四日交望间,我确定她认出我了!

直觉地,我从阿翊掌心里把手抽回来,悄悄放到身后。

“殿下。”穆可楠只走到阿翊身边,屈身万福。

“你病了,怎么不多休息?”阿翊对她轻语。

“听说殿下回来,可楠心急,睡不安生。”

“有事吗?”

“爹爹他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可楠……”

“我知道,不关你的事,我已经派人去寻他。”

“殿下,爹爹脾气急,领兵打仗三十年,从未碰过这样的局面,自然心急,还望殿下见谅。”

“我知道,我不会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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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殿下。”她侧脸,再瞄我一眼。

不知是罪恶感作崇,或是她的眼神太凌厉,我蓦地心惊不已。

“这位姑娘是……”穆可楠指指我。

明知故问!我才这么想着,阿翊已先开口──

“她是吴姑娘,映洁的义妹。之前,是她想出法子帮皇兄守住关州城。上回,战事陷入胶着,是她建议专砍马腿的藤兵和水银镜助我们一回,让我们大获全胜。”

阿翊说这些话的时候,满目得意,他总是对我的小聪明感到骄傲。

“原来是吴姑娘的主意,真了不起。殿下,这功劳一定要上报予朝廷,让父皇对吴姑娘大大封赏。”她走近我,突然握住我的手。

这过度的热情让我退却,我不动声色地抽回手,退后。

如果她不知我是谁,或者我会相信她是真心要替我争取封赏,但她分明认出来了,还要上报朝廷、把我搅入这淌浑水,我不能不怀疑她居心叵测。

“不必了,吴姑娘不在乎这些身外事。”阿翊一句话回了她。

“吴姑娘可以不在乎,殿下可不能不在意,怎么说,都是大功劳一件啊!说不定裕王爷早已把此事上报朝廷,若殿下不报,就怕朝廷里有人编派,说殿下要独揽功劳。”

穆可楠虽说得句句合情合理,却惹得阿翊怏怏不快。

她怎不知自己踩到阿翊的死穴?不,她该是明白的,既然明白,还要踩这么一下……懂了,她用了迂回方式来提醒阿翊,留着我,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她真的很聪明,只不过错估了阿翊对我的感情。为我,再大的麻烦,他都心甘情愿惹上吧?

“你先下去。”阿翊挥挥手。

“是,那么吴姑娘……臣妾为她安排居处?”

“不必,她与我同帐。”阿翊直觉出口,惹得她的脸瞬地变色。

她漂亮的柳眉紧锁,望住我的眼神里有我解读不来的晦涩。

我怎不明白这话对她的打击有多大,但就算我想当好人,也避免不了打击,从决定留下那刻起,我的存在就已经是她和李凤书的伤害。

“是。”她低低眉头,退开。

我回头望映洁,他轻摇头。他也看出穆可楠的聪明?

看着郁郁不欢的阿翊,我走到他身边。

我是自私的。这句话,我说过千万遍,因此这个时候,我管不到穆可楠的打击,只能照顾阿翊的忧郁。

“你总是这么爱生气,会快老的。知不知道,我是外貌协会的会员?”我勾住他的衣袖,难得撒娇。

他扯扯唇,勉强露出笑脸。“什么叫做外貌协会?”

“就是啊,我看男人,第一眼看的是外表。帅的,结交;不帅的,踢到墙角。如果你变老变丑了,早晚会被我Fire掉,反正我还有很多备胎。”我夸张地做了个砍头的动作,惹出他真心笑意。

“备胎?”

“就是替换人选。你不好了,再换一个,一样不好,再换再换,我的备胎有满满一仓库。”

“皇兄是因为长得一副好样貌,才得你青睐?”阿翊没生气,知道我在同他说笑。

“可不是嘛,老天太不公平,当皇帝已经很了不起,还让他生出的儿子个个俊美逸群,让我选来选去,不知道该怎么挑才行。”

“还挑?你早就是我的了。”他推了推我的额头,把我收入怀里。

“是是是,我是你的,你是我的。我会努力为你保持我的青春美丽,你也要努力,别让国事把自己操得提前衰老,这是为了彼此的视觉褔利着想,懂了没?”

“老是胡言乱语。”他捏捏我的脸,以为那是糯米圈。

“可我不怕。”我回捏他的脸,他的肉坚实有弹性,咬起来口感一定很棒。

“不怕什么?”

“不怕胡言乱语啊!因为你爱听,只要你爱,我就天天对你胡说八道。”

“好,尽管对我胡言乱语吧,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敢对我胡言乱语。”

我笑着,没忘记这个男人超想当皇帝,却不想要一个把他当成皇帝、战战兢兢的女子。

男人,真是难服侍的动物。

我勾住他的脖子,轻笑说道:“阿翊,你不必担心太子妃说的事情。到时候,皇上想要一个吴姑娘,你就给他一具吴姑娘的棺木,上报:吴姑娘忠肝义胆,身先士卒,死于战乱。反正不当吴姑娘,我还可以当方姑娘、林姑娘、岳姑娘,我对姓氏不太挑。”

他深深望我,笑答:“我真想剖开你的脑袋,翻翻里面到底有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指指自己的头说:“千万别杀鸡取卵,点子在里头,得靠我的嘴巴说出来,你剖开了,只会翻到一堆红红白白的脑浆,翻不出破城计划。”

“你有破城计划?”

“想啰!路是人走出来的,办法也是人想出来的。”

“你要想多久?”

“不知道,先斋戒沐浴个三五天,看看各路神灵几时肯赏给我一个福至心灵,至于你们这群伟大的将军,领好你们手下的数万大兵,等我发功吧!”

“你以为,我真得靠你破城?”他哼一声,摆明看不起女性同胞。

“是咩,你只能靠我退敌数十里,千万不能靠我破城,要不然,太子爷的脸面往哪摆?”我酸他。

他一挥袖,大笑。

是啊,这样的他,才像二十出头岁的青年;这样的他,没了面具才能教人亲近……靠上他的胸膛,围上他的腰际,爱他,多么理所当然。

第二十七章 新战

事情不如阿翊估料中轻易,大辽又聚集了三万兵力投入战场,这几十日里,大辽几次开城作战,双方有输有赢。

藤兵战略已被敌军所破,大辽学会在骑兵迎战之前,让弓箭手先上场射杀我军的藤兵。藤兵所持的盾牌有弹性,适合在地上打滚,却不适合挡箭,上回的战役里,藤兵折损近半。

这段日子,阿翊、映洁在外头忙来忙去,我始终不敢踏出营账半步。

我承认自己害怕见血、害怕死亡,更害怕看见伤兵脸上的茫然无助,这场战争不是他们发动的,只不过身在军队,不得不投入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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