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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和亲之路(翊洁)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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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响应,只是默默地静望住我,半晌都不眨眼。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他没言语,我却在他眼底读到不同意。

同意?我需要他同意什么事啦?他的主子说话,我还不见得句句入耳呢!

末了,我被他的眼光看得恼羞成怒,双手推他,“你回去,不准待在这里。”

他哪是我推得动的人,偏我又家教太好,学不来撕拉推扯、泼妇?街那套。

我气恼了,嚷道:“你站在这里算什么?进进出出的人那么多,你要别人怎么想?”

“殿下要映洁找到姑娘,待在姑娘身边保护。”

这句话算是解释,解释阿翊没放弃我?

他弄错了,放弃的人不是阿翊是瀞怡,她没有野心,不想作无谓的争取。她从历史的那端走来,看过太多历史悲剧,所以她要平平安安、要置身事外,要舍弃一段感情,换得一世安宁。

我是现实的现代人,可以从小说里、电视里去体会风花雪月,不必非要亲身去经历鸳鸯蝴蝶,危险的事我不做,委屈的事我也不做,我已经说过千百次──是我不要阿翊的!是、我、不、要、他!

“替我谢谢他的好意,你可以回去了,我不想看到你!”我的口气很坏,狂怒的眼睛死瞪着他。

推不动他,换拉的,我死命想把映洁拉到大街上,好像只要不待在我家门口,他便没来过这一遭……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我就是被他气得脑袋爆浆,理智尽失。

我怕冷,被风吹上这一阵,早已冻得全身发抖,拉住他的手像冰棍,嘴角怕是也冻成了紫色。

天这样黑,他看不清我的脸色,但触到我的冰手,不爱说话的嘴巴因而打开:“姑娘身子不好,别吹风。”

“我吹风还不是你害的?你在这里,我吃不下、睡不着,真是为我好,你马上离开。”

他没回答我,仍然挺着身,待在原地。

这块木头!他就是笃定要把自己种在这里,我能拿他奈何?

他同我僵持上了,我看着他,他就不看我。冷风吹袭,他湿透的衣裳被风吹得鼓起,光看就觉得好冷。

待了好半天,我知道自己输了,骗给一个意志力比钢铁更坚硬的男人。

叹气,我知道自己会后悔,却还是打开门,轻轻丢下一句:“进来吧。”

接下来的事,谁都可以猜得出来。

映洁来了,阿翊马上就会知道我的消息。他或许会隐瞒其他人,但至于会不会瞒着花美男,我就没把握了,他们之间,似乎没有秘密。

至于镛晋呢?他势必要瞒的吧,镛晋藏不住话,而奉旨和亲的凊沂公主没嫁入南国后宫,反而在南国城郊出现,可不是普通小罪。欺君是一条,叛国是一条,哪一条都可以把我推出午门问斩。

我把映洁带进屋里,将小敏摇醒,要她去跟门房伯伯借一套衣服,升灶烧水,整理一间屋子给映洁住。

我冲了杯热茶给他,递茶水时,他问:“姑娘有否按时服药?”

问这句,意思是……

我张大眼转身,回问:“阿翊知道我身上的毒没解?”

话出口我就后悔了。他当然知道,不然映洁会问:姑娘怎么没嫁?姑娘碰到什么奇遇?姑娘怎会定居在这里……可以问的话多得很,就是不会挑这句“姑娘有否按时服药”。

“姑娘放心,太子爷已令人四处寻访名医,更命周太医一年半内必须制出解药。”

一年半内?意思是,就算吃了那个以毒攻毒的方子,我仍旧活不过十八个月?扣除我中毒、回章家、和亲远嫁的十二个月,我恍然大悟!

难怪阿煜不多不少,留给我半年份的药丸,原来要是他在半年内没赶回来,或者没制出解药的话……半年是我最后的期限。

“阿翊是不是命令你,倘若明年夏至还找不到我,就不必找了?”我盯住他问。

他没回话,但眼神已经给了答案。

我噙起苦笑,原来如此呵,只有一年半呐……真是的,皇后竟然连这短短的时间都不肯等。

怕什么呢?任我有翻天覆地的手段,也不过是短短数月间。

倏地起身,眼前景物渐渐虚浮、旋转起来,冷汗吋吋湿透衣衫,凉凉贴在身上,透心侵骨的冷。

以前常问同学:“如果你知道自己只能再活一年,你最想做什么?”

答案是,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度过自己所剩不多的日子。

咬牙切齿,第一次,我觉得恨。

总以为逃出了那个金碧辉煌的宫殿,便是自由自在身,谁知道凡走过必留下痕迹,过去的那一切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跳出来,干扰我的既定。

“姑娘。”映洁追过来扶我。

我听轻推开他。步出房门前,我幽幽道:“没事的,我遇到奇人,已经替我解去身上的七日散。你好好休息吧,明日便快马回京禀报殿下,请他不必忧心。”

我连七日散都说得出来了,他会信吧……

最好相信,要是他不信,背后的阿翊怎么会相信?

第二十二章 危讯

映洁和我耗上了,我不赶人,他便在我的屋里待下;我赶他,他就待在屋外当门神。他的太子爷说一句话,我的无碍辩才在他面前全然发挥不了作用。

他说保护便是保护,片刻不离的保护,半点折扣都不打。

我奈何不了他,只好让他住下。没办法,我无法漠视人权,虽然在他眼底,阿翊的命令比他自身的人权重要千百倍。

我跟小敏解释,他是我在大周的结拜哥哥。

我知道这个借口很糟,但我实在没心情去找其他借口,他的出现,一口气把我的心情捣弄成烂泥。

“坐吧。”我无法忍受身后站个巨人,何况那个巨人比王建民帅上两分。

他看我一眼,没反应。

“你是我的‘哥哥’,有妹妹坐着,哥哥罚站的道理吗?”

他看我第二眼,这次乖乖坐下。

我回望他,第三百回合叹气,他把我的平顺搅乱了。

“你怎么会来找我?”啜着茶水,我淡声问。

“大婚夜,太子爷突地狂奔而出,要我到章府寻姑娘,带到王府安置。章府别院大门不开,我无处寻人,只好回府禀报,太子爷心知不对,找上靖睿王爷密商。”

突地狂奔而出?我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笨阿翊,洞房花烛夜是用来和新娘翻天覆地的,哪是用来密商?何况他有两个新娘子,还不够他忙?干嘛没事去打开我的‘回家车票’,那是思念撑不过的时候才能用的呀!他一口气用光了,下回想我的时候,要怎么办?

他是看到落叶归根了吧?那个寂寞的季节,那个不胜欷歔的秋夜,他知道我爱上他,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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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若非看到信,他怎会想到我已经离开京城,离开有他的世界。我这种人,是打死不说爱恋的呀。

“是靖睿王爷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查出姑娘被封为凊沂公主,远嫁南国。映洁受令,一路追来。”

他轻描淡写,我却知晓这段时日他肯定不好过,阿翊的期盼与催促,而我却杳无音讯。他是个不会诉苦的人,这点,他和阿翊好像。

红楼里面,有个林黛玉便有晴雯,有薛宝钗便有袭人;而这里,有了邱胜翊爷便有一个映洁。说影子太过分,但他就是阿翊的影子啊!那样铁铮铮的性格,那冷得文风不动的脾气,谁说主子下人不是缘分特殊?

“我并没有嫁。”

“映洁知道,我探过南国后宫了,那位凊沂公主并不是姑娘。”

“夜探皇宫?你要不要命啊,不知道后宫警卫森严,一旦被发现……”我扭起他的衣袖想大骂他一顿,可他的骄傲让我骂不出口。

“比起大周,差多了!”映洁仰起下巴,神色得意。

骄傲什么啊?对啦,大周地广物博、大周地灵人杰,那又怎样?人家南国好歹也是个国家,寻常百姓家里都不能乱闯了,他居然敢闯入人家后宫,还嫌人家警卫不怎样,太过分!

我瞪他一眼,偏又忍不住好奇心发作。“然后呢?”

“晴儿姑娘把李代桃僵的事情说了,之后我便在附近城镇,拿着药单寻遍大小药铺。”

我懂了,那个称不上药的药单泄露了我的行踪,稍懂药理的人抓了那帖药,没道理不印象深刻。

“晴儿过得好吗?”这话摆在心底很久了,好不容易有个人可以问。

“看上去挺好的。”

微微一哂,我心底高兴,就知道晴儿那模样,是男人都爱的。

“之后呢?”

“有位药铺老板说,姑娘数月前抓过这帖药,他奉劝姑娘,此药不能多服,之后姑娘再没出现。这段日子,我一直在这附近寻人,直到在酒楼碰见姑娘和……”他沉吟了一阵,脸上有着奇怪神色。

在怀疑什么?怀疑我不贞?

笑话,男未婚女未嫁,谁想和谁交朋友不行?如果在酒楼和方谨把酒言欢的人,是穆可楠或李凤书,他再来声讨还有道理,至于我……干卿底事?

我在生气,他知道,但石头就算识得人间诸多事,仍旧是石头。我不问话,他便不发一语,连软声安慰几声都不会。

就这样,我们尴尬了好一阵,直到小敏送上饭菜。我拿起筷子,他却不动箸,于是我横他两眼。还要我请他吗?

是小敏出声解了尴尬,她不停帮映洁布菜,把个不大的碗填成小山。

映洁微点头,吃了。

肚子里有了东西,人的脾气就会变得比较好,听得小敏问东问西,映洁三句搭不到半句,我跳出来替小敏解围。

“镛晋还好吗?”

“九爷的武功越见精进,很受皇上器重,听闻皇上将委以大任。”

“三爷呢?还是那副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样儿?”

“三爷现在已是殿下的幕僚,专为殿下谋策,皇上、皇后娘娘为此心感安慰。”

才多久就变了啊,我还以为他会浪迹天涯,成为风流名士。如此可知,生在帝王家,总是身不由己,何况后宫嫔妃或我这个小小的瀞怡。

“端裕王呢?他有没有什么动作?”

话出口便后悔了,我和端裕王素无交情,映洁再笨也猜得出,我问端裕王为的是谁。

幸好他习惯喜怒不形于色,否则,他要是露出一点讪笑嘲弄,我肯定翻脸。

他微点头,道:“端裕王爷在皇太后诞辰时奉上一幅千子孝亲图,皇帝龙心大悦。前阵子,听闻皇上下圣旨,嘉奖了他治理关州有功。”

所以,皇帝对端裕王从未起疑?如果阿翊是对的,皇帝那样精厉的人,他的耳目四布,怎会毫无所觉?

问完大的问小的,问完娘娘再问我的褔禄寿喜。

我当然知道,自己最想间的人是阿翊,可一口气撑着,硬是不让吐。

“芮仪公主呢?她远嫁吐番之后还好吗?”

“芮仪公主水土不服,染上风寒后一病不起,吐番王爱妻心切,派大使到大周来求医,皇上已命数名太医备齐药材,远赴吐番。”

我虽与她有过嫌隙,但同是女人,听到她的处境,不免替她感到凄凉。

那样高傲骄贵的公主,偏受这个时代的思想钳制,不敢抗旨、不敢为自己的人生争取,她选择了顺服却郁结于心,年迈的吐番王、粗莽的草原生活,苦,还有得她受。

我问了一堆旁枝末节,却都不是最想知道的部分。我是标准的心口不一,宁可吊着自己的胃,忽视心痛。

“小姐,你认识很多王爷和公主吗?”小敏一派天真地问我。

“不认识。”

“那你们干啥说来说去都是王爷、公主、皇帝的事儿?”

“因为我们大周百姓最喜欢说皇家八卦,讲讲这个王、那个爷的,茶余饭后,人人都讨论得很起劲。”我随口胡弄,就见映洁额上掠过几道黑线。

“这样啊,皇帝听见,不会生气、砍百姓的头吗?”

“不会,我们大周铁矿少,全拿去做菜刀了,没刀子可以砍人头。”我还是敷衍。

映洁憋忍得凶,嘴角在颤抖。

“真的吗?军爷身上也没大刀?”小敏像初听天方夜谭,津津有味。

“没有,不都说拿去做菜刀了呗。”

“那碰到坏人怎么办?”

“军爷都没刀子了,坏人哪来的刀子?”

“若坏人拿菜刀砍军爷呢?”

“军爷就用网子,像抓鱼那样把坏人给抓住。”

我越扯越不象样,可不说点话,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让阿翊溜出嘴巴……

“那肯定有趣极了。小姐,哪天你想回大周,也带小敏去开开眼界好不?我很想看看用鱼网抓坏人。”

“好啊。”

小敏起身,把桌子整理好,把杯盘收齐,送到后头清洗。

厅里只剩下我和映洁,他看住我好些时候,才深叹气,道:“殿下并不好。”

不好?怎么会?他不是如愿当上太子了?不是一步步往他的帝王大业走去?不是有了娇妻美妾,有了强力的后台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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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说,拥有这么多的男人,应该意气风发、应该神威凛凛,怎么能够“不好”?

映洁深湛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死咬住下唇,坚持不问,眼底却烙入沉郁。

“殿下娶了穆姑娘,得罪六爷,他失去六爷和二爷的支持;九爷虽绝口不提,但始终认定姑娘远嫁南国是殿下害的,再加上二爷党的大臣们不时在皇帝耳边进谗言,殿下这个东宫太子当得战战兢兢。”

我不早说了,当太子有什么好、当皇帝有什么好,偏偏人人都爱争,弄得手足失和、谗言缠身。他要是肯听听我这个现代人的意见,哪会替自己惹来这么多祸害?

“这些,不都早在他的估料之中?”我话中带了声几不可辨的叹息。

“前日我收到两封飞鸽传书,一封是靖睿王爷送来的,王爷要映洁放弃寻找姑娘,赶至关州助殿下一臂之力。同时间,我也收到殿下的信,他要我继续留在南国,直到找到姑娘为止。”

“关州?什么意思,为什么阿翊不待在京城,要跑去那里?”

“端裕王快马回报朝廷,关州大辽人趁冬季举兵来袭。大辽人半生在马背上讨生活,他们骁勇善战、不畏严寒,因为突袭,关州兵马死伤逾半,端裕王请旨,要皇帝增派士兵救援。”

“即使如此,也不必非派阿翊出马,难道大周举朝上下找不到一个能用的将军?”

心急透,我知花美男心思敏捷,若非真的感觉到危险,绝不会让映洁放弃寻我,至关州相助阿翊。

“殿下立功在沙场,他运筹帷幄、足智多谋,这是举朝皆知的事。所以,皇上才会要太子殿下领兵五万,进军关州,攻稽城、破大辽。”

映洁说起阿翊,脸上不自觉流露出得意,可现下不是得意的时候呀!

“用五万兵马对付突袭的大辽人,很困难吗?”我抓住他的衣袖。

我对战争不熟,不知道两军的战力有多悬殊,可既是突袭,表示不是大军压境、不是有计划的攻城略地吧!

“大辽人春夏季节需要放牧,储存粮食,只有趁着冬季不需放牧时,才会聚集十百人,快马而至、抢夺边关百姓。这种事年年都有,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但一口气让关州兵马死伤逾半?”他摇头。

“这样子是不对的吗?”我偏头想了想。“是不对,十百人怎么就会让关州兵马死伤逾半?

关州兵马是纸糊的吗?关州的常备军有多少?”

“不多,常备军三千,多数是民兵,平时回家耕种,冬季来临,才集合起来对付大辽。”

“还是不对。死了一千五百个常备军……那得多大的兵力,十百个马上英雄根本办不到。”

“所以有两种可能。第一,那不是普通的掠夺,而是各部族间有计划的联盟进攻。来人可能成千上万,他们要的不是金银、牲畜或食物,而是国土。第二……”话至此,他皱起眉头,目光冷肃。

“说啊!那个‘第二’是什么?”我推着他的手,不准他停下来。

“第二是陷阱。”

“陷阱……我不懂,关州……”

当我再重复这两个字时,猛地想起,关州是端裕王的领地,有他的兵马、他的百姓,如果真的是陷阱,那阿翊踏进关州,不正是明知山有虎,却不得不向虎山行?

端裕王有大辽作借口,而战死沙场,是皇太子不能推卸的责任……

翻开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上位者的“野心”让多少无辜百姓失去性命,哪个新王朝不是用人命堆栈起来的?季世民都能弑手足、逼父亲,如果端裕王真有野心,那么歼灭五万大兵换得一个皇位,在他心底,是划算的吧。

成为王,败为寇,我用富贵险中求这话说服晴儿,而权势又何尝不是险中得?

“内有对手外有敌,若是大辽和端裕王合作,殿下此次领兵出征,太危险。”他把话说齐,转眼看我。

听过这些,谁能不慌?我急急拽起映洁的衣袖,将他往外推。“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快去关州啊!阿翊需要你助他一臂之力。”

我推不动他,他定定站在门口,涩然开言:“殿下命令映洁,以性命护姑娘周全。”

“什么当头了还在管命令!”我对他吼叫。

可他不动如山,由着我闹。

好,我知道他有多固执。用力吸气,我把两手摊开,比了比自己,一面叫、一面跳,失控得厉害──

“你都看到了,我很周全,最危险的那关我已经历过,现在后宫里有一个比我美貌十倍的凊沂公主,没人会来找我的麻烦。在南国,我只是个普通的平民百姓,安分守己过日子,我会好好的。”

他没说话,只是用为难表情看我。

“你用脑子想想,相较起来,你的太子殿下比我要危险十倍,这种时候,你该待在他身边,而不是跟着我在这里吃喝拉撒睡。”

“映洁承诺以性命守护姑娘,姑娘在哪里,映洁必在哪里。”

“命令、命令,命令有这么重要吗?阿翊的命不比那个鬼命令重要?如果阿翊被端裕王害了呢?如果那个大辽把他的军队全数歼灭呢?如果皇上听信谣言降罪于他呢?他是你的主子,这个时候,孰轻孰重你竟分辨不出来!”我用手指头猛戳他的胸口,他没反应,我却痛得快要骨折。

他还是看着我,一言不发。

“命令……好,你非要命令是吧?我命令你,你马上出发到关州保护太子殿下,若有差池,我唯你是问。”

他紧抿双唇,不与我争。

我气到跳脚,没见过哪个男人比他更固执。“好、好,我知道我不是你的主子,命令不了你。说!要怎么样你才肯去帮阿翊?”

他点头,终于开口:“姑娘在哪里,映洁就在哪里。”

他怎老说同样的话,这个不懂变通的男人……等等!他说……

我抬头,瞠目结舌。是那个意思吗?

他读懂我的目光,微点头。

“你要我跟你去关州?”我的音调拉高八度。

“姑娘在哪里,映洁就在哪里。”他再次笃定说道。

懂了,他想要帮阿翊,却不能违反承诺与命令,只好逼我违反自己的原则,跟他去关州。

我能去吗?再见面会是什么光景?我有本事放开他一次,有没有本事再放手第二回?如果我不去呢?要是阿翊有个万一,我会不会遗憾,映洁会不会痛心疾首?

他在给我出难题,在用我的良心来逼迫我自己。可恶!

如果我的历史读得好一点,如果我知道阿翊会当上皇帝,如果我确定他不会死于关州、死于手足兄弟或大辽国手里,那么我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在心底对自己说历史不会因为我而改变,就能轻松置身事外。

问题是我不懂历史,不知道接下来阿翊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只知道,倘若什么都不做,任情况在眼前坏转,我会让自己的遗憾活活逼死。

可我应该待在这里,等待阿煜替我送来救命解药,它可以让我活过一个半年、两个半年、很多个半年啊……

但万一阿翊死去,我活那么多个半年做什么?这个时代里没有阿翊可以想、可以探听,活着与死去,又有什么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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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个角度想,说不定死去反而是更好的选择,说不定死去后,我就能回家,这是多好的事啊!何必计较能赚到几个半年?

除非,我留恋花美男、镛晋、阿煜的友情?可这些比不上亲情,我爱爸妈姊妹弟弟和老奶奶,他们都是我的至亲。

难道,我尚且留恋和阿翊间未竟的爱情?不,他有了妻妾、有了自己的命运,就算曾经交集,毕竟已是曾经。

既然如此,我干嘛在意还有多久的性命?我干嘛担心阿煜能不能及时为我送来解药?

答案终于出炉,为了不教自己遗憾,这趟路,非走不可。

“姑娘。”

映洁的声音拉回我的心思,凝盼住他,我不由自主问:“从这里到关州,需要几天路程?”

话出口,我发觉自己毫不后悔犹豫。或许,在理解映洁那句“姑娘在哪里映洁就在哪里”同时,我的心就已作下决定。

“我们从南国境内北上,一路不休息、日夜兼程,换马直奔关州,二十日可到。但坐马车的话……”

“不坐马车,我们共骑一乘。”

我的骑马技术只到达缓步不摔的境界,速度若加快几分,就不知道能不能安安稳稳待在马背上了,而搭马车只会拖延更多时间……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和映洁同乘,他绝不会让我摔马。

他脸上闪过赞许,匆匆抛下话:“我去准备。”

准备什么呢?我只要随身带上阿煜给的药丸就成。不过映洁这么说,我还是进房里作准备。

我留了信给奇煜,要小敏转交,然后带上两套换洗衣服,再把银票抽出一半,连同房契交给小敏,让她操持家务,并且告诉她,若一年之内我回不来,房子和银票就归她。这段时间,我让她把家人接过来同住、互相照顾。

她不理解我突如其来的决定,追着我问原因,我没告诉她实话,而是谎称义父生病,要赶回家照顾。

小敏不舍,拉住我问:“一定要走吗?不然,让我回去告诉爹娘一声,我和小姐一起走。”

我当然不能带她,就算不论赶路这回事,辽国大兵入境,我怎么能把她带到危险的战区?那个被淹死的太监始终让我耿耿于怀,我不能也不想再次尝试那种恐惧与无能为力。

“等义父身体康复,我会回来的,关州离这里没有想象中那么远。”我和小敏交谈间,方谨兴匆匆地自门外走进来,脚未跨过门坎,声音先至:“嘉仪,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我忙把包袱放到身后,本不想跟他道别的,可人都来了,怎能不说?

方谨穿着一身平纹蓝锦锻披风,衬得他英气勃勃的脸庞俊朗不凡。他进屋,没等小敏奉上茶水,就自己倒了水喝,看来他一路奔驰,口渴得紧。

“上回你告诉我的那件事,郭和廷同意了,连皇太后都对我的说法赞赏有加。”他笑得满面春风。

“哪件事?”没头没尾的,我一头雾水。

“科考那件事啊!没想到皇太后会赞成,我还以为她会驳斥呢!”

“可见这位皇太后见识不凡,国家就算交到她手上,也不坏。”

“不对,只要君主有所表现,她还是应该把国家大权交到君主手里。”

耸肩,这种权势争夺问题,向来不是我热衷的项目。

“再帮帮我吧。”方谨突地抓住我的手。

“帮?拿什么帮?女子无才便是德,我比较适合学习厨艺、女工、操持家务,这种军国大事,我还是少说话为妙。”我挑了挑眉头。

“少调侃我了,当我说错话行不?再帮我一回吧。”他两手作揖,向我屈腰一拜。

“快说吧,要我帮什么忙?”我挥挥手,少来这一套。

“朝里有观天象之臣,他预言南国今年将有大旱。你觉得国君该依他所言,登坛祈雨吗?”

“登坛祈雨不是现在要做的,要做也要等到干旱数月后,为了表示帝王苦民所苦,才表演的一场戏。”

“戏?你不信帝王能为百姓祈得雨水,不信帝王是天神转世?”他两道漂亮的眉毛拢了起来。

“不信。国君也是凡人,他不过比常人幸运,出生在帝王家庭,他既不是神,也没有夸张的神力,有困难还是要靠能力去解决,不是烧两炷香就能了事的。

如果靠祈祷就能心想事成,那么君王何必日日早朝?只要跟老天求一求,求个国泰民安、盗贼不生、粮仓满溢不就行了?”

“你……放肆!好大胆的言论。”他灼灼双目怒视于我,一时间竟有种迫人的气势。

“这些话是你要我说的,要不,我可没打算讲。”我被他的气势吓到,怪怪的念头一闪而过,我忙把念头摇开。

他看我、我望他,谁也不让谁。渐渐地,他愤怒的眸子浮上一抹欣赏,嘴角拉起弧线。

“说吧,为什么登坛祈雨不是现在该做的?”他弱了声调,妥协于我。

“我再说下去,你又要对我大喊放肆了。”

“吴嘉仪,不要得寸进尺。”

没问题,见好就收。

“如果现在登坛祈雨,等于是预告了今年将要干旱,先不说那位观天象之臣的预言准不准,光是这个由朝廷散播出来的谣言,就会让民心慌张。治国者皆知,民心乱,国将乱。”

他点点头,问:“那么现在该做什么?”

“挖井、挖潭、蓄水,趁春禄未开始之前,鼓励百姓改水稻种植旱田,大量植甘薯、苞谷,取代需要大量雨水的植物。”

“有道理。还有呢?”

“由国家出面收购囤粮,待干旱缺粮时,再以平常价钱售与百姓,免得商人从中谋取暴利。

只要百姓的日常生活不因旱灾而出现太大影响,不受饥饿之苦,盗贼不起,国家就不会因旱而乱。”

“我知道了。”

就这样一句我知道了?这人还真是高高在上啊!

无所谓,反正我要离开了,再见面不知是哪年哪月,更或者运气差点儿,我们再也见不上面。

“好啦,解决了你的难题,小敏,送客。”我看着地上的光影偏移,心想,映洁应该快到了吧?

“赶客人?我还想请你上馆子大吃一顿呢!”

“不必了,我赶着出门。”我把收到身后的包袱拿出来。

“你要去哪里?”

“小姐要去关州,她的义父生病了。”小敏插话。

“关州?那里最近不平静,能不去就别去了吧!”他拧眉深思。

连他也知道关州不平静,所以辽国果然蠢蠢欲动?

“不行,义父生病了,就算再危险,我都得跑一趟。”我的口气里没有半分商量余地。

“你不等阿煜把药带回来之后再去?”

“不等。”我用力摇头。要是能等,我们何必日夜兼程。“我会尽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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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义父情况很危急吗?”

“是。”我说谎。

但阿翊情况危急是真的,明知道帮不了大忙,但人不在,心自慌,我盘算着所有最坏的状况,越是盘算,心越惊惶。

“目前我走不开,不然,我派人送你去?”

“不必,义兄来接我了,他会陪我一起回去。”

“这一路相当危险……”

“我会小心。”危险是必然的,但有些事就是明知道危机重重,仍然不能不做。

“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他拉起我的手。

“我也不知道。”我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回来。

“好吧。”他低头,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在南国境内,如果你碰到任何困难,或需要马匹、粮食之类的,只要到官府亮出这块腰牌,就会有人帮你。”

“谢谢。”

“你我何必言谢,如果可以的话……”他有话含在嘴里没说明,我等了好半啊,他却摇头道:“一切等你回来再说。”

“嗯,我会回来。”

我说得笃定,却不知道一旦见到阿翊,还能不能这般笃定。唯能确定的是,我的心意没变,我的爱情容不下分享,而他变不了的是成就帝王业的命运。

“记得给我捎信。”

“我会……尽量。”

“为什么是尽量不是肯定?”他扳住我的肩膀,认真问。

“我写字不好看。”我随口搪塞。

“我有要你当书法家吗?不必了,看得懂就行。”他僵了口气。

“是,遵命,写信就写信,干嘛弄得这样严肃?”我试着嘻皮笑脸。

“说话算话!”他没受我影响。

“知道!”

在方谨离开前,映洁先一步回来,他们因而打了个照面。

我不懂映洁怪异的眼神,但心知他肯定有事瞒我,没在方谨面前向他发问,是不想揭穿映洁的身份。

我相信,他迟早会向我解谜。

第二十三章 关州城

正式启程后,我马上就自觉话说得太快了。要是我知道日夜兼程是这么累人的事,一定不会把话说得这么满。

我们一日只离开马背两个时辰,三餐靠干粮解决,刚出发那几天,我的骨架几乎要被摇散了,下地时两条腿更是抖得快站不住。后来,我渐渐适应了颠簸,尽管全身还是发酸发痛,但至少已经不会想放声尖叫。

我不知道映洁为什么可以这样轻松,难道练武功的人,体质就是和普通人不同?我没问他这些废话,因为必须把所有的力气拿来和寒冷的天气作战,北国的冬季,冷得让人咬牙切齿。

坐在映洁身前,我全身果得像颗粽子,仍旧冻得手脚僵硬。越到北方,天气越寒冷,听说关州城里早是冰天雪地,一片银装素果。

方谨给的令牌起了大作用,我们因而得到各地官府的全力帮忙,就是再晚,他们都会帮忙打开城门,助我们赶路。

最棒的是,在离开前,他们还会拚命塞银子给我们。但映洁不收,说是银子太重,会增加马匹的负担。每次见那些到手的银两被推回去,我都气得给映洁摆脸色。

我讽刺他,饱漠不知穷汉饥,他随我去说,也不反驳。

我骂他挡人财路,他不过淡淡笑答:“姑娘看不上那点银两的。”

我哪里看不上?要知道,二两银就可以付上小敏半年薪水,可以买下十几箩筐的蔬菜水果、鸡蛋、鱼鸭,可以裁新衣、买暖被,也可以换上大半间屋的木炭……南国的平民生活,教会我柴米油盐酱醋茶。

说了老半天,映洁根本没听进去,我只好扬声道:“待回程,我要用这块腰牌大大招摇一番,勒索满车银子,回去和小敏吃香喝辣、到处当大爷。”

“姑娘不会再回南国了。”

他的话像一记闷棍砸上我的后脑勺,让我满肚子的话顿时憋住,半晌说不出口。

不回南国了吗?心底隐约出现答案。

我拚命摇头,宣示般大喊:“我会回去的,阿煜要带我游历各国,我们要寻访隐士谪仙人,要乘船出海、迎风破浪;我们要到大草原上放牧牛羊,见识大地壮阔,要……”

然,话越说越小声,彷佛是心虚,也彷佛是……我在自己欺骗自己……

出了南国国境,好康不再送上门,幸而映洁得到一匹黑色马,那马神骏异常,扬足疾奔便是数十里,映洁要帮它取名“追风”,我说这个名字太菜市场,又说要追风不如追音、追光,音速、光速比起风速要快得多。

我讲得他满脑子乱,从“名字太菜市场”那段起,他就有听没有懂了,可他不像阿翊那样爱问,会把光速、音速给追出答案,只知道我对“追风”这个名字有意见。

他退而求其次,说:“不然叫他玄月,它是黑色,额头又有一个月亮印记。”

我说:“这样的话,不如叫它包青天。”

然后,我讲了包青天帮秦香莲斩老公的故事,他听得很不以为然;我说了包公审乌盆的故事,他扬了扬眉,不表意见。

所以打平了,我不喜欢玄月,他不喜欢包青天。

映洁再让步,这回学聪明了,他说:“那么,姑娘想帮它取什么名字?”

我偏头想了想,说:“叫它黑大个儿。”

他喷笑出声,道:“黑大个儿,这名字真别出心裁。”

行吧!我居然把映洁这根冰棍给逗笑。

映洁的笑声让我联想到花美男的话,曾经,他告诉我:“你有融化寒冰的本能。”

我知道,他指的是阿翊,冷冰冰的阿翊,不爱同人结交的阿翊,永远隔着面具看世界的阿翊。

我融化他了,可是不冻人阿翊不再是我个人专有。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更冷了,我已经冻得数不清这是第几天,只是不时问映洁还有多久才会到。

后来,我慢慢不去问这个笨问题了,因为映洁的回答永远是“快了”,真不知道他是敷衍我还是在麻醉自己。

好冷,当雪花从空中缓缓飘下,在我的眉毛、发梢结霜之后,我开始想象,会不会来不及抵达关州,我先死在这片雪地上?

小时候看过苦儿流浪记,收留男主角的马戏团师傅,就是在寒冷的雪地里失去他的猴子、小狗和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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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阿翊情况危急是真的,明知道帮不了大忙,但人不在,心自慌,我盘算着所有最坏的状况,越是盘算,心越惊惶。

“目前我走不开,不然,我派人送你去?”

“不必,义兄来接我了,他会陪我一起回去。”

“这一路相当危险……”

“我会小心。”危险是必然的,但有些事就是明知道危机重重,仍然不能不做。

“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他拉起我的手。

“我也不知道。”我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回来。

“好吧。”他低头,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在南国境内,如果你碰到任何困难,或需要马匹、粮食之类的,只要到官府亮出这块腰牌,就会有人帮你。”

“谢谢。”

“你我何必言谢,如果可以的话……”他有话含在嘴里没说明,我等了好半啊,他却摇头道:“一切等你回来再说。”

“嗯,我会回来。”

我说得笃定,却不知道一旦见到阿翊,还能不能这般笃定。唯能确定的是,我的心意没变,我的爱情容不下分享,而他变不了的是成就帝王业的命运。

“记得给我捎信。”

“我会……尽量。”

“为什么是尽量不是肯定?”他扳住我的肩膀,认真问。

“我写字不好看。”我随口搪塞。

“我有要你当书法家吗?不必了,看得懂就行。”他僵了口气。

“是,遵命,写信就写信,干嘛弄得这样严肃?”我试着嘻皮笑脸。

“说话算话!”他没受我影响。

“知道!”

在方谨离开前,映洁先一步回来,他们因而打了个照面。

我不懂映洁怪异的眼神,但心知他肯定有事瞒我,没在方谨面前向他发问,是不想揭穿映洁的身份。

我相信,他迟早会向我解谜。

第二十三章 关州城

正式启程后,我马上就自觉话说得太快了。要是我知道日夜兼程是这么累人的事,一定不会把话说得这么满。

我们一日只离开马背两个时辰,三餐靠干粮解决,刚出发那几天,我的骨架几乎要被摇散了,下地时两条腿更是抖得快站不住。后来,我渐渐适应了颠簸,尽管全身还是发酸发痛,但至少已经不会想放声尖叫。

我不知道映洁为什么可以这样轻松,难道练武功的人,体质就是和普通人不同?我没问他这些废话,因为必须把所有的力气拿来和寒冷的天气作战,北国的冬季,冷得让人咬牙切齿。

坐在映洁身前,我全身果得像颗粽子,仍旧冻得手脚僵硬。越到北方,天气越寒冷,听说关州城里早是冰天雪地,一片银装素果。

方谨给的令牌起了大作用,我们因而得到各地官府的全力帮忙,就是再晚,他们都会帮忙打开城门,助我们赶路。

最棒的是,在离开前,他们还会拚命塞银子给我们。但映洁不收,说是银子太重,会增加马匹的负担。每次见那些到手的银两被推回去,我都气得给映洁摆脸色。

我讽刺他,饱漠不知穷汉饥,他随我去说,也不反驳。

我骂他挡人财路,他不过淡淡笑答:“姑娘看不上那点银两的。”

我哪里看不上?要知道,二两银就可以付上小敏半年薪水,可以买下十几箩筐的蔬菜水果、鸡蛋、鱼鸭,可以裁新衣、买暖被,也可以换上大半间屋的木炭……南国的平民生活,教会我柴米油盐酱醋茶。

说了老半天,映洁根本没听进去,我只好扬声道:“待回程,我要用这块腰牌大大招摇一番,勒索满车银子,回去和小敏吃香喝辣、到处当大爷。”

“姑娘不会再回南国了。”

他的话像一记闷棍砸上我的后脑勺,让我满肚子的话顿时憋住,半晌说不出口。

不回南国了吗?心底隐约出现答案。

我拚命摇头,宣示般大喊:“我会回去的,阿煜要带我游历各国,我们要寻访隐士谪仙人,要乘船出海、迎风破浪;我们要到大草原上放牧牛羊,见识大地壮阔,要……”

然,话越说越小声,彷佛是心虚,也彷佛是……我在自己欺骗自己……

出了南国国境,好康不再送上门,幸而映洁得到一匹黑色马,那马神骏异常,扬足疾奔便是数十里,映洁要帮它取名“追风”,我说这个名字太菜市场,又说要追风不如追音、追光,音速、光速比起风速要快得多。

我讲得他满脑子乱,从“名字太菜市场”那段起,他就有听没有懂了,可他不像阿翊那样爱问,会把光速、音速给追出答案,只知道我对“追风”这个名字有意见。

他退而求其次,说:“不然叫他玄月,它是黑色,额头又有一个月亮印记。”

我说:“这样的话,不如叫它包青天。”

然后,我讲了包青天帮秦香莲斩老公的故事,他听得很不以为然;我说了包公审乌盆的故事,他扬了扬眉,不表意见。

所以打平了,我不喜欢玄月,他不喜欢包青天。

映洁再让步,这回学聪明了,他说:“那么,姑娘想帮它取什么名字?”

我偏头想了想,说:“叫它黑大个儿。”

他喷笑出声,道:“黑大个儿,这名字真别出心裁。”

行吧!我居然把映洁这根冰棍给逗笑。

映洁的笑声让我联想到花美男的话,曾经,他告诉我:“你有融化寒冰的本能。”

我知道,他指的是阿翊,冷冰冰的阿翊,不爱同人结交的阿翊,永远隔着面具看世界的阿翊。

我融化他了,可是不冻人阿翊不再是我个人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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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慢慢不去问这个笨问题了,因为映洁的回答永远是“快了”,真不知道他是敷衍我还是在麻醉自己。

好冷,当雪花从空中缓缓飘下,在我的眉毛、发梢结霜之后,我开始想象,会不会来不及抵达关州,我先死在这片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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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真冻死了,尸体会不会冰封千百年不腐烂?

要是真那样,那么回到二十一世纪的我,一定要把这段穿越时空的经历写成书,赚到足够的钱,再来一趟大陆行。然后,我要重回这里,挖出一个翔翔如生的瀞怡。

看,这个标题够耸动吧──穿越小说是真不是假!

我一定会变成话题人物,到处有人找我去演讲,生物学家、历史学家、科学家,他们在我的帮助下,找出穿越过去的世纪大秘密……

幻想,让我暂时忘记身上所受的痛苦。

呼,从嘴里吐出的热气遇上低温,结成雾气,我缩了缩肩膀,缩进映洁的胸口里。顾不得男女有别了,我只想活着离开这片寒带地区。

当常喧驱策黑大个儿进入森林时,我眼前一阵黑,看不见前路,只听得见马蹄踩在雪地里的声音。

“映洁……”我的声音微弱。

“是。”映洁的脸被冻得更寒冽了,眼睛瞅着远方。同他相熟的人便知,他最热爱这号表情。

“借我靠一靠,我快冷死了。”

“是。”

他把身上的大氅拉过来,将我紧密包果在怀里。他知道我是认真的,不是说笑。

背靠在他怀里,我缓缓吐气,从他身上传来的热气,让我稍稍好上几分,他的胸怀比他的表情温暖。

“映洁。”

“是。”

“我快睡着了。”

他的双臂肌肉陡地僵住,腾过一手,将我向他压近,似乎想把全身的温度全传给我。

“姑娘,不要睡。”他低声在我耳边道。

“睡着,就醒不过来了,对不?”台湾太温暖,我从没碰过这样的天气,更没在这样寒冷的日子里策马入林。

寒风刮磨着我的脸颊,阵阵抽痛袭击,我转头,想把脸埋进他怀里,他注意到了,再拉拉大氅,连同我的头脸统统包进去。

“再忍耐一下,我们快到了。”沉默许久,他徐徐吐出一句话。

我在他胸口咯咯轻笑。“说谎。”

“姑娘,很快就能见到殿下了。”

殿下……喔,是四爷、是阿翊,太子是他的新身分。真是的,我老是记不牢。

“要是我见不着了,你要记得告诉阿翊,是我硬逼你来的,不关你的事。”

“不会的,再一下子就到关州了。”他固执道。

“映洁,那位武功盖世的穆姑娘……呃,不对,是太子妃,她会不会也跟着阿翊来?”

映洁没应我,大概是觉得这问题无聊吧,男人上战场,哪有女人插一脚的份?

“你再不跟我说话,我真的会睡着,拜托……开开金口……”我在强人所难,也许逼他去猎几个人头,对他来讲会容易一点。

但他开口了,为了不让我睡着──

“姑娘失踪之后,殿下不好过。”

“怎么会?他左拥右抱,抱的都是他想要的女人。”不是迫不得已、不是皇命强逼,那是他挑中的女人、他作的决定。

“太子想要的是姑娘。”

又骗我?真是的,他要诓我几次才够?我轻笑。

“殿下常抚摸姑娘给的银链子,姑娘的漫画也总是带在身上,姑娘不在,思乐冰变得难以下口。”

是睹物思人吗?如果我把东西抽走,他会不会好一点?

“不对,阿翊要的是功名大业,他要名垂千史,他要的是一个能和他并肩作战的女人。”

那个女人不是我,我很清楚自己有几两重,这件事在我永远撑不起一个象样的面具同时,便种下注定。

爱情很好,但在爱情背后,生活是现实的,而在帝王的爱情背后,生活是残酷的。我不想当老大的女人,偏偏爱上一个想当老大的男人,这叫做错误,选择错误、认定错误……人们总是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但是,偶尔殿下需要一个能让他幸福的女人。”

“这就是问题重点了,我很贪心,不当偶尔,要当‘经常’、‘总是’、‘随时随地’,至于‘偶尔’,让爱当的人去当吧。”

这些话,我说过一遍又一遍,怎么所有的人全都当成笑话?是我的要求不符合时代,还是女人说这种话,就只能纯粹是幻想和任性?

缩在映洁怀里,我伸手环住他的腰。他僵了一下,我注意到了,但……不管,放肆就放肆吧,反正我从来不把妇德看成一回事。

我把他想象成阿翊,用想象让自己开心,眯着眼,任脑袋摇摇晃晃,想着阿翊逼小扇子替我弄来热腾腾的油条豆浆,想着阿翊低醇的歌声……

这一觉,昏沉沉的,不知道睡过多久,朦胧间总觉得有人在轻触我的额头,是阿翊吗?

心一紧,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暖烘烘的屋子里,角落燃着炭火的盆子,正源源不断传来热气。转头,我看看周遭,这是间雅致的屋子,不大,但干净清幽。

后来,我才知道这里是端裕王府。

和其他王府一样,府里有一道东西隔墙,将端裕王府分为内府、外府。外府是端裕王议事、参军办公之处,而内府为家眷居处,占地比外府大得多。但不管内府外府,都是亭台楼阁、恢宏气派。

我想下床,可才推开被子就觉得寒冷,只好把被子披在身上,穿鞋下床。

模样不好看,但我还是果着被子在屋里屋外绕了一圈,反正已经当了很久的粽子,不差这一下。

这是幢独栋的楼阁,两房一厅,屋外有个小小的园子,由于是冬天,没有什么漂亮的植栽,走出院子,外头是更大的园子,放眼望去,有几幢和这里相似的独栋楼阁。

我们来到关州了吗?映洁去哪里了?去见阿翊?战争开始发动了?端裕王对阿翊出手了没?

很多个问号在脑袋里面转圈,却苦无人可问。

回到屋里,倒了杯茶水,我支手托住下巴发呆。

苦恼呵,二十几日的路程,并没有让我想到可用的办法来帮阿翊,我唯一的办法竟然只是把映洁带到这里来帮他……错了,不是我带映洁,是映洁带我,而带上我对他而言,是多带上一个包袱,于人于事,都无补。

话说回来,映洁会带阿翊过来吗?我们马上要见面了,对吗?再见面要说什么?

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嫁给宇文谨,也没有那么热爱和亲,都是皇后娘娘逼迫我,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小小民女……

没道德、没良知啊!就这样大刺刺挑拨人家母子感情?

还是装痞子,嘻皮笑脸对他说:哇,已婚男子果然更见成熟稳重,糟糕,那么帅的男人,两个嫂嫂待在家里,可要大大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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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我脑袋都装些什么啊?战事当前,危机重重,阿翊哪有心情同我说这些无聊小事!不过……没错,我不就是属于“无聊小事”那个范畴?

胡思乱想间,映洁进门,他见我坐在厅里,全身缩成肉球,抿唇偷笑。

“没见过怕冷的女人吗?”我瞪他一眼,眼光顺着他的身子往后看。

并没有,那里没有阿翊。

微微地,我失望。

他收回笑脸,到里屋把炭盆搬出来,放在桌子下面。

“这里是哪里?”

“裕王爷的府邸。”提到端裕王,他的脸庞陡然严肃起来。

“阿翊到了吗?”心提起,我怕他回答──殿下到了,但不想见姑娘。

“殿下还没到,目前驻军棋县,那里离这里还有两天路程。”

“是这样啊。”我缓缓吐气……幸好,是没到,不是不想见我。

“姑娘,我们赶去棋县和太子会合好吗?”

“为什么?我们在这里等他吧,他总是要来的。”两天很好,我还需要一点时间作心理准备。

“边关恐怕不守了。属下刚和端裕王谈过,目前兵力不足千人,弓箭武器所剩不多,最近辽国大兵蠢蠢欲动,怕是这一两天就要来攻城。”

“所以这次的战事并非裕王爷的陷阱,辽国的确大举来犯?”

“目前看来,似乎是这样。”

我不知道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庆幸的是,对付阿翊的不是自己的兄弟;担心的是,眼前他将有一场硬仗要打。

但两两相较,我还是开心的,没有内贼,相信以阿翊的能力,应付入境来侵的辽国大军,绝对绰绰有余。

映洁见我眉飞色舞,忧心提醒:“姑娘,很多事,往往不如我们双眼所见这般简单。”

我瞪他。他吃了阿翊口水?连说话口气都和他主子一模一样。

“如果边城不守,百姓怎么办?端裕王打算退守了吗?”我问。

映洁不语,沉着眉头。

“我们可以躲到棋县、躲在阿翊的大军背后,关州的百姓也可以跟我们一起逃走吗?”我追问。

“裕王爷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做最后一战。”

“而这战必输无疑?”

“是。”

“裕王爷会留在城中,与军民共进退?”

“我刚得到的消息──是的,裕王爷是这样打算。”

映洁的话让我对裕王爷多了几分好感。

若不是走到最后尽头,若不是毫无胜利希望,谁会去打一场没把握的战争?但他要和全关州百姓共进退呀!光是这点,就没道理指控他通敌。

“映洁,带我去城上看看。”

“那里太危险。”他连想都不想,直接反对我。

“躲在这里就不危险?城破了,我躲到哪里都危险。”

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拉弓?力气不够,箭大概只会射到自己的脚底板;拿刀子与守城士兵同仇敌忾?算了,不等对方砍来,我就会被自己的刀子弄到肌肉拉伤。

但我不能不去!为什么?不知道,就是一股冲动,逼着我不得不行动。

映洁还在犹豫着,我才不管他同不同意,丢下棉被就往外走。我笃定了,他非跟上来不可。

打开门,凛风扑面而至,雪已停止,但风刮若狂,满天满地的银白世界是这般洁净美丽,偏偏人心贪婪,战争、算计,让纯洁埋入危机。

叹气,我快步离开院子。

果然,我还未转出园门,映洁就从后头追上来,一阵暖意随即从头上盖下。那是他的大氅,我记得这个味道。

我偷偷笑开。赢不了他的固执,但我拗起来的时候,他一样拿我无可奈何。因此,在坚持度这件事情上面,我们不相上下。

走出端裕王府,城里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到处都有伤兵,还有好几个临时搭起来的篷子,收容着伤兵和从城外进来的流民。天气那样冷,只有几个粥篷边有些微暖气,手脚还能动的人统统聚到那里去了,而重病、重伤的人们随意躺在篷子里,两个大夫忙到连话都说不出口。

再走一段路,就见怵目惊心的血凝在雪地上,几十个人东一个、西一个地横在地上,有蓝衫布衣,有锦罗贵人,也有穿着军服的士兵。

我蹲下身,触着他们的脉息,冰冷的肌肤染上我的手指。

他们都是救治不及,从篷子那边送过来的吧!幸好天冷,否则不是要疫情四起?

看着满地的尸体,我轻声叹息。死了,统统死了,好简单喔,闭上眼睛便与天地隔绝,在战争里、在刀光血刃下,从不分王公贵戚、贱民草芥。

有人说,战争烧的是银子,但我不认为,战争烧的是人命,一把火起,人死得少的,称王,人死得多的,俯首称臣。

可悲的是,这样的杀戮,即使历经千百年,即使人类文明走到顶点,仍然无法避免。可怜的人类,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理解──战争不是问题根源,真正的问题在于贪婪。

起身四顾,我看见许多百姓收拾家私准备逃命。

逃?他们逃得过辽人的快马?如果关州失守,接下来还有多少个州郡要遭殃、多少的流民要在这样寒冷的冬天里失去生命?

胸口满是说不出的沉重,加快脚步,我在映洁的引领下,登上城墙。

士兵已然失去斗志,三三两两靠在墙头,哪有半分和敌人对仗的气势?这样的兵,关州怎么守得住?

这时,两个身着战甲的男人,自远处向映洁走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端裕王,虽然他有几分狼狈,衣服沾了干涸血迹、些许发丝散落,但他的确如传说中般丰神俊朗,体貌轩昂。

花美男曾形容他是“好人、大善人,如果你看到我会流口水,见到他,你就会扑上去,把阿翊忘在一边”。

是啊,端裕王都不知道几个日夜没梳洗、没合眼了,还是一派的雍容贵气。况且,一个站在战事最前方的王爷,你能说他不是好人、大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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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花美男还是说错了,端裕王长得再好,我也没有扑上前的意愿,因为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把阿翊忘在一边。

即使远离,即使失去交集,阿翊就是强势地霸住我心底位置,不肯出让。你说,我能拿这个霸道男人怎么办?

“常将军,你不是要到棋县?”端裕王对映洁拱手,分毫不见高高在上的王爷姿态。

我对王爷点头,没同他多作交谈,转身去观察附近的情势,顺便问了守城士兵一些话。他们指了指二里外的营账,忧心仲仲。

在城墙上绕过一圈之后,我走回映洁和端裕王身边,拧眉问:“是不是只要撑过两天就可以了?”

端裕王直视我,和我目光交接,我的眼神坚定不移。

我很清楚,要说服别人,最重要的是坚定态度,我必须相信自己办得到,才能说服对方我办得到。

“对,但是我们守不了两天。我的士兵死的死、残的残,留下来的都是老人小孩,何况我们连羽箭都剩不到百枝。”他神情肃然,双目不怒而威,冷冷地审视着我,眼底闪过一抹疑问。

“我问,是不是只要再守两天就可以?”我把话再重复一次,态度更见坚定。

“是。两天后,太子就会带兵过来。”端裕王回答我。

“王爷估计,大辽将在今夜来犯?”

“是,就算不是今夜也会在明夜之前攻城。我猜,太子带领大军来关州的消息,已经传到对方耳里。”

“好,请王爷集合全城百姓,告诉他们,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一仗,需要大家齐心协力,才能保住家园。然后请百姓将受伤士兵和游民移入家里,再收集棉被、大锅子、柴火和牛皮到城墙下待命。”

“姑娘要做什么?”

“关州城门厚重,不易攻破,敌人只能用绳梯爬上城墙,杀死城上守将再大开城门……所以,我们不能让他们上城。”

我说的是废话,惹得端裕王身边的大胡子将军轻蔑嘲笑出声。他大约认定我不过是个无见识的女人,凭什么在这里发号施令?

但,我会让他刮目相看。我不等他笑完,直接对端裕王说:“请王爷让百姓把锅子、柴火带到城墙上,架锅、烧火,将雪水融化,再以牛皮扎成管子,一端放在锅里,一端对着城外,用水攻打企图攀上城墙的辽国士兵。”

这是虹吸管现象,我要水淹敌军。

“水攻……”大胡子将军开口又要笑我,但他才吐出两个字,眼睛候地瞠大。“妙啊!这天气,水一泼,马上会在人的身上结出冰珠子,就算辽狗再不怕冷,也敌不过这样的攻势。而且,这天候,什么东西不多,就是雪多。姑娘好聪明,居然想到用冰雪当武器。”

“可是辽人擅长弓箭,若登不了城墙,他们定会以弓箭长攻,姓都在城上,那么多条人命……”端裕王说。

“所以我需要大量棉被。王爷不是说羽箭已不足百吗?诸葛亮有草船借箭,我们就来个棉被借箭,将被子势成束,立于城墙边,假扮成人。就怕他不在晚上攻城,他若要夜攻,必看不清城墙上站的不是士兵而是棉被人,这下子,箭有了,又能多拖上一天,岂不是一举两得?”

端裕王展颜笑开,眼底隐隐浮上佩服。“姑娘好计谋。”

“是不是好计谋,还得看王爷的影响力大不大,有没有本事说服百姓留下,为守住家园齐心合力打赢这一仗。”

大胡子将军呵呵大笑。“这就不劳姑娘操心了,咱们王爷亲民爱民,最得百姓拥戴,这事儿,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办得。”

“王龄!”端裕王喝令。

“末将在。”大胡子将军领命。

“照姑娘说的去办,在日落之前,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齐全。”

“是。”

大胡子将军走了,我回头,看见映洁似笑非笑的眼神。

干什么啊?这不像他,他还是当面无表情的门神比较合适。

“干嘛这样看我?”我旋过身,在他身旁低语。

他俯下头,用我一人可听见的声音道:“谁说姑娘不是可以和太子并肩作战的人?”

他的话炸红我的脸。这样便算并肩作战了?我不知道。

“请问姑娘是……”端裕王问。

“我叫吴嘉仪,是常将军的结拜妹妹。”

映洁没反对我的自我介绍,毕竟瀞怡这个名字已经在南国生根,我的身分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姑娘从何得知这些战场上的事?”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浓浓兴趣。

这样的眼神,我接触过太多,虽然不知道他存了什么心思,但有没有歹意,这点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我读过三国,其他的……举一反三。”我模糊其词。

“姑娘好聪慧,不知府上哪里?是哪位大人的千金?”

“我是平民百姓,爹娘很早就不在了,这些年跟着义兄四处闯荡,见闻自然是有的。”

“果然,女子还是不能关在闺阁之中。”

他的话让我诧异,我盯上他,笑问:“王爷也这样认为?”

“我的王妃经常把这话挂在嘴里,听久了,本王多少也被同化。”他的手背在身后,眼角、嘴角有着藏不住的笑意。

“王妃?”

“她是温将军的千金,温雪华,我唯一的爱妻。”提及妻子,他眉眼间抹上蜂蜜,把他眼底的锐利与锋芒掩去。

“唯一?”他的话撞上我的心。身为王爷,他怎肯屈就“唯一”?

“可不,她说自己是妒妇,如果我娶妾,就要整治得她们痛不欲生,为了她的名声着想,说什么我也不能纳妾。”

我呆呆望他,一个不肯坏妻子名声而纳妾的男人,真会是阿翊嘴里那恶计使尽,只为登上皇位之人?会不会是阿翊误解了?

总不能因为七日散产于关州,便认定下毒之事是端裕王指使,那么阿煜治得了七日散之毒,是不是也要怀疑他和端裕王合谋,共制毒品?

说不定,是坏人为了嫁祸端裕王,而采用关州产的七日散;说不定某人与端裕王和阿翊有深仇大恨,刻意挑拨二人,使他们自相残杀、两败俱伤;说不定七日散只是禹和王的临时起议,与端裕王毫无关系……我想了十几个“说不定”,企图解释端裕王不是阿翊和花美男想的那样。

“常将军、吴姑娘,少陪了,我要去看看下面准备得怎样。吴姑娘,等这场战事过去,我必安排你与王妃见上一面,我相信你们会谈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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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多谢王爷。”我屈膝褔身。

他离开,留我和映洁在城墙上。

又下雪了,我拉拉大氅,这冷,透进骨头、渗进心肺。

斜斜地靠在墙边,我远眺辽人帐篷,若有所思。

他们的进攻只是因为中原人嘴里的野心勃勃?才不是,他们要的和所有人一样,一处庄园、一个安定的生活圈,只不过得不到,只好抢。

战争这种事,千百年来不断发生,古时候抢士地、抢珍珠财宝,现代人抢石油、抢能源,哪有差别?

“姑娘,天冷,我们下去休息。”

点点头,我在映洁的搀扶下离开,一路走一路想,心里想着阿翊、想着端裕王的“唯一”,想着即将开打的战争,想着掉进古代之后所有的经历。

如果来不来,是可以选择的话,我肯不肯走上这一遭?我问自己,问真心,决意问个透澈淋漓──

终于,我笑了。

是的,如果可以由我选择,我愿意。

夜里,辽国人果然来袭。

虽然映洁说了千百次危险,我仍坚持站在城头和百姓共同作战。火焰熊熊燃起,无数冰雪融成清水,百姓们合作接力,有条不紊地将白雪一担担往城墙上挑。

火光照亮了每个人的脸,端裕王、映洁、士兵、百姓,每个人都紧张万分,但没有半个人松懈,这是他们为自己打的仗,不是为了别人。

绵绵细雪白天空而降,我应该感到寒冷的,但心中却热血沸腾。我痛恨战争,但这场仗不能不打。死咬住下唇,我们只有一个选择──非赢不可。

牛皮水管卷得很紧,把里面的空气全挤出来,只要一声令下,将水管一端放入锅里,再迅速打开水管,水自会流进管子里,我们只要继续保持锅里的雪水够用就行。

即使如此,我还是征调了大量的木桶在一旁待命,就怕临时匆忙赶制的牛皮水管不好用,到时,只好用人力冲水法,把敌军给冲下城墙了。

我耐心地等待敌人爬到城墙三分之二时,才对大胡子将军一点头,由他发号令喷水。

当水管打开,温温的雪水喷到敌人身上,瞬间结成冰柱。水不断往下喷,大辽士兵纷纷冻得拉不住绳索,从半空中直落地面。

第一拨人失败,他们又派出第二拨……就这样,不到半个时辰,城墙下已经躺了不计其数的辽兵。

城墙下,光线实在太暗,敌军不知我们在做些什么,没有弓箭、没有鲜血,只见自己人不断从墙头掉落至地面。

一堆我听不懂的胡人吼叫声传了上来,我听不懂,端裕王替我翻译。他说,辽人在喊冰蛇、鬼魅之类的浑话。

这时候,有部分水管破裂、从中断掉了,不敷使用。我想也不想,提了水桶就要去铁锅里接水,哪知道木桶比我想象中重得多,再加上地板上全是水,一个踉跄,我差点儿摔倒,幸而端裕王眼捷手快,在我倒地之前接住我。

“多谢王爷。”

“吴姑娘不必客气。”他扶我站稳,笑着说:“姑娘还是站在旁边好生休息,动脑子的事由姑娘来,做粗活的事,就让我们男人来。”

我知道,他在调侃我手无缚鸡之力,但我没回嘴,因为他接过我的水桶,转身加入百姓当中。

一个不顾身分尊贵、与百姓携手同心的王爷,我无法相信他会为了权位牺牲弟弟、牺牲五万大军。

没多久,城下所剩不多的辽军纷纷策马往回奔驰,似乎是放弃用绳索攻城了。裕王爷于是一声令下,让众人撤锅炉、除柴薪,再将卷成捆的棉被密密麻麻地排到城墙边。

王将军下令,让所有百姓退到城墙后头,而士兵藏身于棉被卷中。

过不多久,辽军果然开始放箭,密密麻麻的羽箭不断从空而降,我和民众躲在墙下,生怕听见城上士兵呼叫。

我希望这些棉被能为他们挡去所有攻击,希望这场战争不要折损任何一名大周士兵。我闭上眼,双手在胸间握成拳,暗暗向上苍祈祷,庇佑这群善良的人。

这一战,打到天色将明,辽人才退回营地。

事后整理统计,才发现虹吸管替我们挡了千百人于城下,而棉被则为我们赚上十万羽箭。重点是,大辽对于自己为何落败,还摸不着头绪。

让我感到欣慰的是,这次的战争,没有人伤亡。

第二十四章 太子长征

“援兵到了!”

在我们收拾着战事过后的凌乱同时,一声“援兵到了”,让全城军民士气大振。

天色隐隐放亮,满地的白雪在晨曦间渐渐清晰,我跟着映洁和潮涌而来的百姓往城外走去。

说不待在他的身边,说不愿让嫉妒狰狞了面容,我却还是来到这里;说痛恨战争,却投身战事里。真不知是我太过心口不一,还是时局迫人?

阿翊来了,知道昨夜那场战事,他是会笑着对我说“果然是聪慧得无与伦比的章家姑娘”,还是会把我拉到没人见着的地方,牢牢圈在怀里,再把我痛?一顿?

我不知道阿翊会怎么做,却知道自己的行为不道德。

觊觎一个有了老婆的男人,和强盗差不多,可是我无法扼止胸口里那颗兴奋过度的心脏。它一次次敲响着,诉说着阿翊来了、阿翊来了……那震耳欲聋的响声,让我的欲望脱缰狂奔。

站在人群中,我引颈而望。

大地传来震动声,微薄朝暾间,远方的土地有滚滚烟尘腾起,天际褪去最后一抹夜色,星子西沉,天光穿透灰色云层,在霭霭白雪间投下光芒。

一列列兵马重装列阵,依序而行,靴声震动人心,扬起点点冰雪。

来了,五万大军,足以喝退敌军的兵马!

帅旗迎风飘摇间,两列铁骑亲卫簇拥着三骑并驾驰出,当先那人身披玄色蟠龙战袍,按缰佩剑,身形挺拔傲然,眉目如星,彷佛俯瞰天下般。

冬日天色阴沉,唯他像一轮骄阳,光彩奕奕,炫目而不可逼视。熟悉的身影落入眼帘,酸酸的、涩涩的,说不出的滋味和着他的墨色大氅迎风翻卷。

好久不见……用这样的话当开场白好吗?

情不自禁地,我向前走两步,却让映洁拉住,回头,见他轻轻地对我摇头。

为什么?我不懂,他不是一心把我送到阿翊面前吗?

把眼光调向阿翊,见他抬手,千万兵马立时肃然,然后,我看见了──他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人,左后方那个是个满面红光的白医老者,而右后方……是个穿着红袍的巾帼英雌,她坐在一匹通体雪白的牝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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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我见过,在御花园里、在被芮仪公主拦下那天──一个穿着玉兰色锦锻宫装,手抓着柳枝拨弄湖水,无意加入战局的女子。

那时候,我从她眼中看见久居深宫所练就的坚强沉稳。

她下马、向前,我夹杂在人群间看她,清清楚楚。

她身量略高,身材曲线标准,有一双小山眉,眉长入鬓,疏密均匀,暗蕴着英气,是个端丽女子,尤其双眸如水,神韵流动间,睿智可见。

“她是谁?”我退后两步,退到映洁身边。

“穆将军和太子妃。”

映洁不知道我指的是谁,两个都说了。

穆将军,刚直不阿、择善固执、重情重义,深谙治乱世之道……这是阿翊对他的评价,至于穆可楠,再次遇见,我也有了我的评价。

我看着并立的两人,嘴角露出一丝嘲讽,是自嘲、自厌。

瞧,我多有眼光,当时就知道她不同凡响,就知道能在深宫里熬出头的人,非得像她那样的女子不可。有那么美好的女人相伴,还说他不好,映洁啊映洁,你怎么就敢欺弄我?

转身,一缕苦涩掠过心头,促使我的双足疾奔起来。

“姑娘。”映洁拉住我。

我回头,发觉在我忙着自嘲同时,端裕王奔向前,阿翊下马,两个兄弟紧紧拥抱。

多么兄友弟恭、和乐融融的画面。

心结解除了吧?这一切不是端裕王的自导自演,他再坏、再想登上太子之位,也不至于拿千万百姓的性命来换阿翊一命,阿翊只是草木皆兵、自己恐吓自己罢了。

穆可楠和穆将军也跟着下马,他们分立于阿翊身边。

我退得够远了,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很清楚地看见那对珠联璧合的男女,依偎站着。

阿翊毕竟是有眼光的,挑一个能和他上场杀敌、能为他治理六宫、能把那张面具牢牢戴上的女人,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咽下酸水,我想告诉映洁,说他弄错了,穆可楠才是可以和阿翊并肩作战的人,我不是。

甩开映洁的钳制,我连连退开几步,感觉胸口有股说不出的郁闷,旋身,我快速从人潮中奔出。

吸气呼气间,疼痛从肺俯肝肠间慢慢升腾上来,一点一点加深,越来越难扼制,翻腾到脑中,转为沸腾怒火。

好,真是好得不得了……

说什么会给我我想要的爱情,给她们她们想要的荣华与富贵,只是荣华富贵吗?连战场都一起来了呢!如果不是生死与共、如果不是鹣鲽情深,这么危险的地方啊,怎么连太子妃都带上?

就说吧,男人的话不可信,甜言蜜语听听可以,千万别认了真,否则走到后来,痛的是自己。

笨蛋,你在怨什么啊?是你先退出的,是你说不要嫉妒遗憾的,凭什么怨他?他没错、穆可楠没错,是你自己一厢情愿,为他千里迢迢、穿山涉水。

离人群已经越来越远,可是该安静下来的心并没有跟着平静。

可能是因为走得飞快,所以心脏止不下来吧。

不碍事的,等我回去好好洗去一身脏污,等我躺到床上好好睡上一觉,等我把那个什么丸什么药给吞进肚子里,自然就……就所有的身体机能统统恢复正常了。

对,就是这样。

我没有伤心喔!真的,半点伤心都没有。

是我不要阿翊的!

像我这么聪明的二十一世纪女生,怎会不了解爱情与费洛蒙有关,这不过是某种生物机能,用以繁衍后代,至于天长地久、生生世世,那些情诗艳词,只是诗人们在短暂时间里,荷尔蒙分泌过量的浑话,作不得准。

所以我眼角流的不是泪水,是……空气湿度过高结下的冰珠子。

心酸没道理、嫉妒没意义,眼前这幕是我和阿翊共同选择之下产生的产品,至于……后悔吗?阿翊脸上哪找得到半分后悔,而我,凭什么后悔?

不后悔的,这个世界缺粮食、缺水、缺能源,什么都缺,独独不缺后悔,既然不缺,我何必无聊到去大量制造?

所以,弄清楚了,我半点都不后悔。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方向感几时变得这么强,居然在满脑子混乱的情况下,一路走回端裕王府。

“姑娘回来了!”

“姑娘回来了!”

“姑娘回来了!”

才进门,第一个见到我的女子便出声惊喊,之后,第二个、第三个……好多人围在我身边。

“谢谢姑娘救下关州几万百姓。”

“姑娘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感激姑娘啊!”

“没有姑娘,关州城怎么过得了这关?”

突然间,冒出许多粉丝,让人几乎招架不住,我真的很想挤出两个笑容应付一下粉丝群的,但勉强是件好困难的事……何况又是在我的心脏极度不合作的情况下。

“姑娘累了。”映洁面容一沉,伸手将她们排开。

看见映洁,我终于想起来,自己的方向感为什么突然好转的原因了。原来方才那个时不时拉住袖口的力量来自于他。

干嘛跟来?他应该待在他主子身旁。

“是啊、是啊,忙一夜,早该累了,咱们去给姑娘端热水、做吃食去。”一个女孩扬声喊过,几个人一哄而散。

这时,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走到我身边,看起来很年轻,不超过二十岁。

鹅蛋脸,新月眉,明眸含怯,她薄施粉黛,穿着玉色织银鸾纹裳,外罩蔷薇纱罗衣,发间别着一枝白玉锦鲤长簪。

是端裕王妃吧,小禄子形容过她。小禄子说,端裕王妃是个和善可亲的人,她对谁都好,赏赐大方,不把下人当下人看待,人家说龙配龙、凤搭凤,端裕王爷就该配上王妃这样的人物。

如果小禄子的说法是对的,那么阿翊就该配上穆可楠,因为他们都是英姿飒飒、有勇有谋的菁英级人物。

掩不住叹息,我弯腰褔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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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小女子见礼了。”我艰涩道。

再不肯勉强,在裕王妃跟前,我仍得谨守分寸。

谁说我没改变?我变了,变得小心谨慎、变得多心多虑,变得了解什么时候该卑躬屈膝。

“客气什么呢?若是没有姑娘,而援军未到……我真不知道关州城百姓会变成怎么样。”她激动地握住我的手,软软的掌心和她的人一样温暖。

“不担心,就算我没来,王爷吉人天相,碰到再大的困难,也会领着全州百姓安然度过。”

“谢谢,谢谢姑娘……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如果姑娘愿意,我们结为姊妹,好吗?”她的眼睛闪闪发光,泪水泡湿了黑亮的眼珠子。

面对她的盛情,我没办法说不,回握她的手,轻点头。她是好人,端裕王是好人,到目前为止,这是我的认知。

“多谢王妃厚爱。”

“妹子,从今而后,我是姊姊,你是妹妹,别再喊我王妃。”

“是,姊姊。”我很疲惫,却仍挤出笑容同她说话。

“那我去备下香案,让我们……”

“吴姑娘很累了。”映洁朗声阻止。

她看看映洁,轻声笑开。

我不知道映洁是怎么介绍我们之间,但他的过度维护,谁都要想歪吧。但我没力气解释,任她去想象,反正不关我的事。

“是呀,瞧我胡涂的,忙了一整夜,谁都要累坏的。妹妹先回房休息,等休息过,咱们再谈。”王妃退开两步。

“谢过姊姊。”

送走王妃,我转身回屋,没想到一阵晕眩,差点儿站不牢,幸而映洁手脚利落,一举臂便将我扶起。

是真累了吧?我还以为自己有本事和城墙上的士兵再多撑上一夜呢!原来我的体力不如想象中好。

我走着,映洁亦步亦趋,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叹息,我停下脚步,偏头望他。

“映洁。”

看着他的眉目,发觉他也狼狈了,从南国上路之后到现在,他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吧?又是一个热爱责任的男人。

“是。”他站定,眼光在我脸上搜寻。

担心什么?担心我难过?想要好意地同我说上几句──殿下心底有姑娘、殿下是身不由己、殿下收着姑娘的物件日日思念……别了吧,这些陈腔滥调我已经听腻。

“我没事的,只是乏了。”

我缓缓伸手抚向自己胸口,不痛,一点也不痛,没有万箭穿心的痛楚,没有心碎心裂。

对,即便痛得想撞墙,我也要咬紧牙根说不痛,只要自欺欺人,欺过天地、欺得世界,欺得紧了,就能让自己的感觉迟钝。

“映洁知道。”

“你会去见阿翊吗?”

“会,等姑娘睡下,映洁就去见殿下。”

我点头。“见到他,就跟他说,我很好,毒解了,我在南国的后宫……很受帝王宠爱。”

他没应我,我旋身背对他。要求一个忠仆对主子说谎,是过分了,但我偏要任性这一回,就算为难他也无所谓。况且,他不也为难我?若非他的固执,我怎会出现在这么危险的关州?怎么会在这里,亲眼目睹阿翊的幸福?

他欠我一次!

“不能吗?”我催他应承。

“不能。”他走到我面前,满脸抱歉。

“为什么不能?”

“太子很早就知道嫁给南国国君的是晴儿姑娘。”

这么快就知道?骗我,这时代有手机、有电话,还是电报也被发明出来了?我恶瞪他。

气丧,我发他什么脾气呢,又不是他的错。“阿翊知道你找到我了吗?”

“书信……应该未到。”

“好,那你告诉他,你没找到我,说你收下三爷的密旨赶往关州助他。”

他又皱眉?不能说谎吗?拜托,说个谎没事的,道德不是让人活下来的重点要目。

“如果你不这么说,我马上离开,这次我不回南国,我要走得让你怎么都找不到,你很清楚,我不吃太医开的药了,你再没本事凭药单找到我。”

我竟然恐吓一个比我高上一个头的男人,要不是太累,我肯定会笑着说自己发疯。

“姑娘,请不要为难映洁。”

“我为难你?有没有说错?是你在为难我吧。映洁,你也看见穆将军跟来了,你期待他知道什么?你不也在我想奔上前的时候拉住我?不也知道怎么做对阿翊最好?”

见他垂下眉,我知道自己说服他了。

“太子之位不稳,是你们说的;阿翊需要穆将军的支持,也是你们说的。如果不愿意说谎,好,随便你吧,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下通牒,恶劣地把问题丢给他。

“如果姑娘愿意……”

“愿意什么?”

“回到殿下身边。”

他在想什么?太子爷三妻四妾理所当然,只要我不争身分、不争排名,阿翊会更加宠爱我?

笨映洁,我要是过得了自己这关,怎会选择远离皇宫?何况皇帝皇后那里才难过关呢!他们根本不要我待在阿翊身边。

“你傻了吗?我是和亲公主,人不待在南国后宫已属抗旨,你还要阿翊和我搅和在一起?假使皇上怪罪阿翊,认为这是阿翊一手主导的,怎么办?你比我更清楚,有多少皇子、后妃、大臣睁大眼睛在寻他的错,你真要他落人口实?”

如果我之前的话没有成功说服他,这段肯定说服他了。映洁是个忠仆,事事项项为主子着想的忠仆。

“是映洁想错了。”他低头。

知错就好,不作梦对谁都好。

点头,我轻声说:“如果你最近不回王府,我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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