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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凊沂公主 (翊洁)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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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苟同地对我摇头。

我懂,他又要说我行径大胆,说我没把宫中规矩摆在心底……可这规矩根本不合理。

我为自己分辩:“我去见瑾妃,我不只这次去,下次还要去。”去给她走纸送笔送书送被子,给她送明年会开满五颜六色花朵的种子。

“你太大胆了。”

“大胆又如何?瑾妃处处小心翼翼,不惹人、不挑衅,还不是落了个悲惨结局。”我恼火。

“你在为瑾妃不值?”

“是,那毒不是她下的,是丽妃对她有恨,她对丽妃根本无心。我找不出任何道理,她需要多此一举来欺害自己。”我越说口气越差。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他问。

“谁不气啊!想一个那么年轻美好的生命,就要在冷宫里度过下半辈子,岁月悠悠,几十个年头,那份孤寂,教人怎生忍受?她一个能琴擅舞、通诗晓文的好姑娘,若是碰到疼她、怜她的好夫君,即使只是个平民百姓,但夫妻相守、鹣鲽情深、千里婵娟,人生岂不畅意?

岂知一朝入宫,被选侍君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帝王的情爱薄如纸,今朝荣宠,明日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这是她要的、她选择的吗?不是,决定这一切的人是她的父兄、是有权有势的帝王贵族……”我气到口不择言。

“这就是后宫女子的命。”他轻描淡写。

我对他的轻描淡写忿忿不平。“如果不是帝王贪心,要留住天底下姣美女子,会有今日的众妃争宠?人人都要女子不求不争,但越是温和柔顺的女人却越占下风;因为帝王有权有势,有能力召集一群女子来创造他的快乐,却没想到他的快乐得牺牲掉多少个女子的幸福……”

见他的脸色沉下,我知道,我又口无遮拦,踩到他的界线了。咬唇,他不爱听,我不说了,可怒涛仍在胸臆间翻腾。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他不说话我也不言语。

好半晌,他叹气,对我的脾气很无奈。“你几时才能学会说话知轻重?”

背过他,我低语:“瑾妃是无辜的。”

“你以为丽妃拙劣的技巧骗得过母后和父皇?”他淡声道。

皇帝皇后知道瑾妃是清白的!?那……我猛地转身,用力抓住他的手问:“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瑾妃关进冷宫?”

“明年朝廷要对东北用军,需要借助丽妃娘家的力量。”

哦,我听明白了,所以即使冤屈,瑾妃都要“为国为家”住进冷宫里。怨谁呐?怨她没有一个强而有力的娘家呗!

松开他的手,我笑得很讽刺。“原来后宫那么多嫔妃,都是大臣们缴纳上来的人质,高高在上的皇帝需要妥善利用这些人质,才能让臣子们尽忠。”

“映洁,你苛薄了,身为皇帝有皇帝的为难。”在我松开前,他回手握住我的。

“所以瑾妃不难?明明是冰清玉洁的好女子,明明性子温善纯良,却要落下个毒杀罪名,就因为她的娘家没有皇帝需要借助的力量。”

“难道你要父皇因一己之私,置国家不顾?”

“说得好,不过是一个女人嘛!一己之私算得了什么,哪比得上国家那么大一顶帽子!”我的口气充满讥诮。

“映洁。”他的声音不大,但口气里的严厉我听出来了。

闭嘴,我瞪他,他回视我。满肚子的委屈没有因为他的解释而平息,反而更高张。

“你知道,一旦战败,边城会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百姓会痛失亲人?况,不论东北出产的矿场可以养活大周多少百姓,光是失守,往后军队要用的兵器、民生要用的工具器物……统统找不到原料,这将会带来多大的冲击?

所以,这一仗,只准胜不准败。丽妃的父亲是个骁勇善战的将军,不只父皇需要他,国家更要重用他,如果升一个妃子能够得到他的不贰忠心,一个好皇帝就该去做,丝毫不怀疑。”

“瑾妃活该被牺牲?”我明知道阿翊是对的,可就算他对,瑾妃还是无辜、还是可怜。

“她没有被牺牲,我保证她的冷宫岁月不会太久,母后已经交代过,那里的生活用度一切从优。你去那里,有看到瑾妃被严密看守吗?”他问。

冷宫岁月不会太久,这代表……我用眼神询问他,他也用眼神给我正面响应。松口气,阿翊的保证,一口气消弭了我所有的不谅解。

“真的不会太久吗?”我软了语调,再度确认。

“你要我发誓?”他斜眼瞄人,脸色表现得很明显──有胆你就叫我发誓看看。

“不必发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何况说话的是伟大的权翊王,谁敢质疑?”我抛出笑脸,把他刚硬的五官线条拉出柔软曲线。

“以后想发脾气,先弄清楚前因后果再来大放厥词。”他没好气瞪我。

“是,四爷的教诲,映洁谨记在心。”只要瑾妃没事,要我多么谄媚巴结,我都办得到。

“先别去探瑾妃,等事情再平静一点,好不?”他问。

他在征询我的意见?我还以为他只会命令人。“是,四爷怎么说都成。”

“这阵子宫里有事,你安分些,别净惹事上身。”

有事?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大事要发生了吗?心惴惴不安起来。

“遵命。”我用三根手指头敬了个童军礼,他肯定看不懂,可他笑了,眼底有着宠溺。

“你啊,不改改性子,以后要怎么办?”

我咬着手指头,装淘气。“那就……就回去问问我爹,他是不是皇帝所要仰仗的力量,如果不是的话,就得赶快想个法子找座靠山,免得下次……”

他叹气,没让我把话说完,就将我拉进怀里,一个密实的拥抱把我妥贴收纳。“不必找了,你的靠山在这里,跑不掉、铲不平、坍不了。”

他要当我的靠山?跑不掉、铲不平、坍不了的靠山呐!心悴悴地跳着。

身子暖暖的、心暖暖的,连贴在他胸口的脸颊都暖暖的,我那一大堆穿越时空原则跟离家出走念头消失,头脑暂停作用,但五官自己发挥功效。

眼睛说:这个男人的表情很温柔,若非真心喜欢,他会直接让常瑄把我挡在外头。

耳朵说:你听四爷的心跳多么沉稳,他是那种纹风不动的石头男人,若非真心真意,他说不出这种话。

鼻子说:阿翊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他是让人悴然心动的好男生,如果放过他,说不定我与爱情再也无缘。

而皮肤说:他的拥抱很温柔,他一定也有颗和拥抱同样温柔的心。

还以为从来都只是我的主动、我的勾引,我三番两次侵门踏户,逼着他当朋友……

茅塞顿开呵,原来嘴里口口声声说不要,心底一次一回用朋友隔离对他的感觉,可终究,我期待这个怀抱,已经很久……

原来,他对我,也有那么一点点不同,我们之间不是单方面交流;原来,他愿意让我倚靠,即使我是个麻烦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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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才唱过的歌词跑到脑袋中造反,黄小琥感性的歌声扬起,牵动心情──

你从不知道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

还想有那么一点点温柔的骄纵

你从不知道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

还想有那么一点点自私的占有……

恍然大悟,我总是爱在他面前骄纵,老是自私地想对他多一些占有,那是因为,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

念头浮现,我该害怕的,在这个时代,不应有感情牵扯;但在他怀中,我像对吗啡上了瘾,不想推开他、不想错失他的温柔。也许是费洛蒙作用,他想抱我,我很开心,并不需要得到“允许”。

“如果我被关到冷宫,你会求皇后,让我的生活用度一切从优?”我没话找话说,却没想过这话有多么不妥。

“会,但我会让警卫严加看守。”他咯咯轻笑,不以为忤。

“为什么?”我抬头,诧异。

“因为你不像瑾妃,会乖乖待在那里,就算翻墙、挖狗洞,你都会想尽办法逃走。”

“你还真了解我。”我笑问。

“我损失不起你,就是五花大绑,都不准你逃。”他的手圈得更紧了。

这些话他说得语重心长,我不懂他的口气,不确定他知道些什么,但我成了他损失不起的女人?这件事,让我既骄傲又得意。

这样,我们之间,算是有某种认定了,对不?

这天,我们在树下野餐。我很开心,不管我怎么任性、发脾气,他都没忘记,我错过午膳时间,肠胃仍然空虚。

第八章 祸从天降

我老是在夜里想着、分析着,为什么是阿翊不是镛晋?为什么花美男除了朋友,不能再前进?为什么那么多好男人在眼前,独独阿翊给得起安心?

我寻不出答案,但能确定,想起他,幸福就会在心底转圈圈;梦到他,那日肯定是一夜好眠;我所有的幸运都和阿翊挂勾,只要在他身边多待一分钟,我便多了一分快乐。

我常常压缩着理智念头,不准它冒出来规劝我──别在不合宜的时空里架构爱情。偶尔,我会故意忘记,自己真正的名字叫做吴映洁,上有姊姊、下有弟弟,我生存的时代是二十一世纪。

在大多数的时间里,我甚至说服自己,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曾经拥有胜过天长地久。就是这样的放纵,我偷偷地允许自己,爱上阿翊。

至于阿翊,那样矜淡的男子,已经说了一句“我损失不起你”,我还能对他再做非分要求?不能吧!我们之间或者没有结局未来,但当下,我们都幸福着,这样就够了。

“在想什么?”阿翊把一筷子脆笋夹到我碗里。

我曾经怀疑过,我会喜欢上阿翊和吃人嘴软有没有关系?

他总是把我喂得饱饱的,好像我吃饱,他便满足了。又或者,在那个垂竿的花赏会里,第一眼,我便对他有了认定。

“闷呐。”我把笋子放进嘴里,冲着他一笑。

“你每天都弄出那么多想头,还会觉得闷?”他莞尔。

“是闷啊,走来走去就这方寸地,胸襟都狭窄了。”

“方寸地?”他眉头皱得紧。全世界大概只有我会觉得皇宫是方寸地吧。

“可不,全是人工堆砌的人工造景,你该去见识见识那些自然风貌。”

“意思是你见识了不少。”

“是啊,日本富士山、美国大峡谷、撒哈拉沙漠、尼加拉瓜大瀑布……”

我真感激电视发明者,虽然学者都说电视看太多会变笨,但是它让我在这里成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渊博之士。

“可也没见你的胸襟宽阔到哪里去。”

他一句话堵了我。

“没吗?”我鼓起腮帮子问。

“是没有。”他说得很肯定。

想想也是啦,我老在他面前批东评西的,今天嫌老太监迂腐,明日说过度溺爱,养出骄恣公主,唉……亏我还在慈济交善款,半点佛家的豁达胸怀都没学到。

“好,那……我问你,为什么天狗会吃日?”我转移话题的功力高强。

“那是一种自然现象,没有为什么,就像太阳升起、太阳落下一样。”

太好了,他没搬出鬼神那套迷信说词。抬高脸,我表现得一派骄傲。“做学问呐,可不能像你这般不求甚解。”

于是我又搞了他最爱的科学实验。

我把烛火放在桌子中央充作太阳,找了梨子当地球,橘子当月亮,稍稍解释过自转公转、月球反射太阳光之后,我转动地球,让小扇子跟在我身边帮忙转动月亮,接着……别说日蚀月蚀这种小事了,连春夏秋冬我都给他解释得透澈清楚。有时候,我觉得不当老师太浪费我的天分。

阿翊听得津津有味,眼睛看着我,似乎有话却选择不问。

有点小失望呢,我还在等着他问我为什么,然后再把那套宇宙爆炸说、核融合反应统统搬出来,炫耀我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见他久久不语,我指着桌上的烛火,说:“阿翊,如果这个是你,我就是月亮。我不会发光,但是围着你转、反射你的光芒,这里,就会暖洋洋。”

说着,我把手压在胸口。这叫作示爱,二十一世纪的方式,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过火,但这就是我,一个乐于对他出示真心的章映洁。

他定定看我,半句话不说,像在研究什么似的。

我说不出那种感觉,如果同样的眼光从皇后眼底发出来,我肯定吓到腿软,可是让他研究……我还真的不在意被他看透。

许久,久到我的脑袋又开始乱七八糟说话时,他终于开口:“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听懂了,这首诗很熟,就算语文程度不好的我也懂。他也在示爱,用远古时代的方式,比北京人进步一点点,比二十一世纪多了些婉约。

脸红,我由着他把我的手握入掌中,笑讽我:“原来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文盲。”

我朝他挤挤鼻头,把果子放进嘴里咬得喀嚓响。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用功呢!为配合你,作梦都还在背那些讨人厌的之乎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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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笑,笑得我脸红心跳,这是我第一次确定,这种感觉就是爱情。

我以为幸福会这样一直下去,单纯的阿翊、单纯的章映洁,即使身处的环境复杂,也复杂不了我们的单纯爱情。

可是,多数时候总是事与愿违。

我又错估了,事情还是传出去,并且刚刚好、恰恰好,是传到人家的亲娘耳里,这下子,事情不大条才怪。

“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太监抽高拔尖的诡异声音,一群人接驾、摆座、请安、上茶,好一阵忙乱,才把神位安好……呃,不对,才把皇后娘娘奉入上座。

她一双冰冷的锐利眸子对上我,连声音也是寒气逼人,让我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两下。

“你可知罪!?”

皇后娘娘出声,屋里人们噤若寒蝉。随皇后娘娘来的下人面无表情地分站两排,里里外外,至少有十几、二十个人,包公审案都没她的气势,气憋在胸口,谁都不敢用力喘。

她说知罪?是夹伤镛晋还是密探瑾妃?五雷轰顶,闪电击中大脑,我全身上下泛起鸡皮疙瘩。

是镛晋去告状,我真的把他弄火了?不对,他说过要保护我,怎么能陷害我?可伤在他脚上,若不是他四处去嚷嚷,谁会知道他的脚受伤?

或者不是他,皇后指的是瑾妃?不能擅闯冷宫禁地,后宫规定第一条,我进月秀阁时,嬷嬷就教过我,还用吓人的口气恐吓过我。

我不说话,是非只因多开口,烦恼皆为强出头,不管犯的是哪一条都别招,千万别自寻死路。

“奴婢不知,还请皇后娘娘明示。”这句话说完,我咬到两次舌头。

“大胆!”

她轻叱,我立刻跪下,我一跪,福禄寿喜也跟在我身后跪成一片,小喜先顶不住,抽抽答答,匍匐在地上掉眼泪。

“说,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人敢把九爷的脚给夹伤?”她的声音比北极冰层还冻人。

第一次,我知道眼光真的可以杀人,那不是小说家随口写写的不负责任言论;第一次,我知道光是恐惧,就会让出汗的五月天变成霜雪纷飞的寒冬。

我不怕死的,这边死一死就回到可爱的家园,所以不要害怕,死没关系的。对嘛,托穿越的福,我是俗称的九命怪猫,一定可以安然度过这关……我对自己信心喊话,可全身上下还是抖得像风中落叶,颤颤巍巍。

因为,我不怕死,却很怕痛啊!

万一他们决定拿针刺我,那种没伤口又会痛死人的苦刑可是很可怕的,又万一,他们决定夹手指头、用针刺指甲缝、灌水银、剥人皮……越想越恐布,夺魂锯里的场景在我心底浮现。

“奴婢知罪。”自首无罪,至少换个减刑吧!我低头,死咬嘴唇,努力不让自己抖得那么畸形。这时,我才晓得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勇敢。

“说,是谁派你来的。”

啊?谁派我来?不就是你叫我来的吗?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抬头,我一脸茫然。

“谁让你来弄伤九爷?”她加重口气。

“那……只是游戏啊。”有必要把这么简单的事情弄成阴谋论?会不会太泛政治化、神经兮兮?

“只是游戏?”她哼笑一声。“你下回要玩什么游戏?杀人还是砍人?我的皇子们是哪里招你惹你,得劳你找来游戏,寻他们开心。”

好牵强的借口,皇后分明在藉题发挥,她只是想罚我。

可为什么要罚我?我做了什么不恰当的事,还是无意间踩了她的尾巴?又或者……她不希望我和镛晋走得太近?

不对,分明是她让我进宫……难道,碍着镛晋,她非得让我进来,可心底想的却是……

“……听说皇后娘娘挺中意她的,有意思让她和九爷多亲近。”

“九爷老作弄她,上回还把她弄晕,惹出风波。”

小喜和小禄子的声音浮上,我恍然大悟。

所以皇后这次是打算给我下马威,或想直接除掉我?等等,刚才皇后说了皇子们、寻开心,莫非、莫非……我抽了个线头,却摸不出下面的线索,知道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所以然。

何必呢?嫌我麻烦,送我出宫,不让镛晋靠近我就是了,何必绕大圈整人?可……迂回作战不就是后宫里人人擅长的把式?不自觉地,我眼底浮上一抹讥诮。

“姊姊,我想章姑娘只是年纪轻、好玩,没起什么恶心的。”陪同而来的淑妃娘娘好意劝解。

她是看在禹和王面子上,才替我分解?我是个不懂感恩的人,在这当口,只想着宫里人错综复杂的关系。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皇后冷哼。

“你们这四个奴才在做什么?为什么跟着瞎起哄!?章姑娘初来乍到不懂规矩,难道你们在旁边就不懂得劝劝?”淑妃叨念过福禄寿喜,又转头对皇后娘娘笑道:“姊姊,您就别气了。”

“皇后娘娘饶命、淑妃娘娘饶命啊!奴才知错……”福禄寿喜不断磕头,声音颤抖,他们比我更清楚,在劫难逃。

他们的恐惧感染了我,我是泥菩萨过江,可我知道,再害怕,也不能连累无辜的第三人。

一咬牙,我把头磕到地板上。“皇后娘娘,是奴婢的错,他们劝过,是奴婢一意孤行。”

“所以错全在你,与他们无关?”皇后的声音听在耳里,像铁皮磨刮着玻璃,让我全身上下泛起疙瘩。

“是的。”我咬牙认罪。

我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明知道死定了,我还在强撑着当英豪。回头看四人一眼,他们目光中流露着诧异与感激,我朝他们点点头,给一个安心笑容。

“很好,这可是你说的。来人!把她带下去,打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我对数字有概念,但对单位词心存疑问。那个板多大?要几下才会皮开肉绽?几下就会让人魂归西天?

我很快在众人的倒抽气声里得到答案──那个板,相当相当大。

“姊姊,姑娘家皮嫩,挨不得这么多板子,略施薄惩也就是了……”

在我被几个老宫女抓出去时,我听见淑妃紧张的声音。

来不及反抗,老宫女们不留情地把我压在院子里的一张长板子上,两个太监一左一右分站在两旁,随即,一位宫女用粗嘎的声音喊出“行刑”二字,还来不及反应,第一板就落在我的屁股上。

天,屁股着火了!下意识地,我想翻身逃跑,可是手脚被人死钉在木板上,动弹不得。

我懂了、明白了,不必等到二十大板,我就会魂归离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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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板又落下,我扯起嗓子大声尖叫,以为叫得够大声,就可以忘记板子和人肉相触时的疼痛,可是,并不能。扯心裂肺的疼痛几乎要谋杀我,我不知道痛可以把人类的神经撑到哪个顶点,只知道宁愿死掉也不要继续痛下去。

接连着第三、第四……打到第五下,屁股就失去知觉了,叫不出声、喊不出心碎,我彷佛看见钟馗站在眼前。然屁股失去的感觉在嘴巴出现,一阵腥甜味涌上,我没经验,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觉得味道留在唇舌间腥臭难闻。我想,我快死了。

第七、第八……那板子还在打吗?

数数的老嬷嬷声音持续着,我却好想睡觉,身上像长了对翅膀,就要往天上飞去。云啊,轻飘飘,风啊,吹得人着恼,那天怎么背都背不全的诗句居然在脑里重映。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真是的,画眉乐未享,鸳鸯未成书,我就要回家了。那时总担着心怕回不去,现下真要走了,却是离情依依。

在失去意识之前,我听到有人喊暂停。模模糊糊间,我勉强抬起眼帘,在看见那张让人流口水的帅脸时,我在心底轻轻地说了声:久违了,花美男。

趴在长板子上,风自身上吹过,全身泛起寒栗,明明是春暖花开的好天气,我却不断冒出冷汗,汗水湿了衣裳。那是阿翊最喜欢的绛朱绣花滚边云锦袍,不知衣服破了没,沾了血还能不能洗得干净……

被打傻了,在花美男进屋,说服皇后留下我一条贱命同时,我满脑子胡思乱想。

我知道,在皇后眼底,一条人命比蝼蚁高贵不到哪里去,她大可把我弄死,再对爹爹说,章姑娘急病攻心,没了。

谁敢多话?顶多是掉两颗泪水,叹一句红颜薄命罢了。都是贪玩呐,这不又给我上了一课,想在后宫生存,岂能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突然间,我高兴起来,阿翊的腿伤了,他当不上太子、皇帝,我不必为了想留在他身边,待在这个人吃人的鬼地方。

是的,我被打坏了,坏到忘记自己快死掉了,忘记阿翊还有个李家千金等在那里……打坏的脑子不断想着阿翊,阿翊……要是来救我的人不是花美男而是阿翊,不知道有多好……

意识飘散,恍惚间,我听见大批人马随着皇后的脚步声离去,接着身边执刑的太监走开,黑色布靴离开我的视线。

终于,手脚被松开,连同那个喊行刑的粗嘎声音也离开,我长长地吐一口气。得救了……

花美男蹲到我身边,轻轻把我抱起来,在他怀里,我很安心地让自己坠入黑暗深渊。

在那之前,我听见他的叹息声。他说:“傻丫头,我还以为你变聪明了,没想到才没几天,你就闯下大祸。”

又作梦了,梦见黑衣男人来到我床边。

我喜欢伴随他出现的茉莉花香,喜欢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喜欢他粗粗的手指头在我脸上磨蹭,彷佛有无数的心疼与不舍,更喜欢他什么都不说,就让我的胸口塞进满满的安全感。

我想拉住他,可每回作这样的梦时,全身都无法动弹。于是,我只能对他微笑,只能说着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的话,做着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做过的动作。

“我没事,别担心……你可以再来看我吗……你好香,我喜欢你的味道……”梦里,我是这样说的。

他环住我的身子,下巴在我发间磨蹭,闻着他的味道,我在傻笑。

他是谁?不知道,也许是潜意识里创造出来,为了让自己安心、精神稳定的虚幻人物。但不管怎样,我非常满意自己的创造力。

而等我真正清醒,已经是两天过后了。

醒来时,看见小喜在床边擦拭泪水,红红的眼眶、浮肿的双颊,她紧咬着唇的样子,可爱得像只小麻雀。

我是趴着的,大概怕我压到伤口,床上铺了好几床软软的棉被。

“别哭了,我没事。”我出声。

小喜一惊,抓住我的手,就跪了下去。“姑娘,都是小喜的错。”

“又不是你去告密的,哪算得到你头上?”我不过随口说说,谁知她脸色骤变,唇咬得更紧,泪水掉得更凶了。

心神一凛,我眉头微皱。怎么会呢?我还以为自己收拢了大家,以为他们是真正的朋友。唉……人真的不能过度自信。

挤出笑脸,拍拍她的手,我一语双关:“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小喜没尽到责任,小喜该提醒姑娘、该替姑娘担罪,怎么能让姑娘替我们顶罪?”她声音激动高亢,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这时,门自外面打开,有人进来。

是阿翊、花美男和镛晋,见他们进来,小喜连忙抹去眼泪,屈身问安后,退到一旁。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阿翊让人抬到床边,坐在最靠近我的地方。

“全身上下都不舒服,我觉得宫里的规矩要改改。”我嘟起嘴,带着两分撒娇,把手搁在下巴,微撑起上半身。

“改什么?”他问,眉头是皱的、眼睛是眯的,那表情用白话文的说法叫做不爽。

“打人屁股啊!伤人屁股又伤人自尊,一罪不二罚,一刑却二伤,太过分。”

挪挪手,我让自己的手指触到阿翊摆在床上的指头,不过是一个轻轻接触,我像小偷般笑得满脸贼。

“才醒来,又能胡言乱语了。”花美男靖睿王笑说。

“你还敢来?朋友当假的喔!一定要见我被打得半死才出现。”

“怪我?你真敢讲,我出京办事,事情才刚办完,还没回复父皇呢!就让老四的人把我拦下来,一路把我拉到月秀阁救人。你啊,不是说好要收敛一点的吗?怎么转眼就闯下滔天大祸?”花美男说。

是阿翊……原来是阿翊……心甜滋滋的,想转身看他,看得更清楚些,但是才半翻身,就痛得龇牙咧嘴。

“做什么?安分一点。”阿翊冷淡的声音传来。

看,那么快,关心又被锁进面具后头,真讨厌。

我不理他,也不管屋里还有旁人,硬要把他的面具撕下,让他的关心昭然若揭。

抓上他的手臂,我用力翻身,企图让自己变成侧躺,半靠在他身上,可是连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却痛得汗流浃背。

“你!”他只说一个字,我却听得出他有多么愤怒。

生气就生气吧,我偏要任性,谁让屁股那股子被火烧的感觉不失踪,谁让憋在肚子的委屈不消散,疼痛的人最大。

“乖乖躺好。”他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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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不。”我同他对上。

“你在跟谁闹?”

“跟你闹。”我的声音比他大。

“就不怕伤口又裂开?”他的口气里出现一丝不舍。

“不怕,御医很好用。”我像被翻了肚的大乌龟,怎么都翻不回来,越气越急,就把自己弄得越痛。

“好了、好了,我来!”花美男看不下去,跳上床帮我把棉被迭迭弄弄,摆出一个懒骨头,俯身抱起我,让我靠躺在中间。

嘶……我倒抽气、咬牙切齿,不过是让人稍微搬动都痛成这样,打板子的太监下手真重。

“很痛吗?”阿翊的脸看起来比我更痛。

我挤眉弄眼,企图分散疼痛的感觉,可惜效果不彰。

“要不要再擦一点药?”花美男急问。

那不是又要翻回去,再痛一次?

“不要!”直口拒绝,吸呼吸呼,过好一会儿,我才慢慢适应那股子疼,偏头,看见阿翊来不及隐藏的心疼,撒娇一笑。

小福进门,见我醒来,松口气,把一杯又黑又臭的药汁送到面前。

“这是什么?”我嫌恶地看着随波动晃荡的药汤。

“是消炎止痛的药,何太医开的。”镛晋抢上前说话。

我目光一转,不看他,让他讨了个没趣。

“不喝,那味道像大便。”我耍赖。

“这是谁家的姑娘,说话这么不雅?”花美男噗哧笑出声。

“我是吴家千金啊,您老年失智了吗?才转身就记不得。”我随口顶回去。

“又能胡言乱语,可见病好了一大半。”花美男揉揉我的头发。

还是痛、还是火气大,我不愿对小喜小福发火,刚好来了三个受气包,不借机耍任性,还等什么时候?

“太医说,这个痛还会痛上好一阵子。”镛晋没介意我的无礼,继续说。

忿忿别开头,拉下丑脸,我把骂皇后娘娘的话摆在嘴里彻底咀嚼一遍。

我再没长眼都知道,眼前三只巨兽都是皇后亲生的,怎能当他们的面前骂人家老妈,又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

花美男见我不说话,摸摸我的头发说:“好消息是,痛会一天比一天减缓。”

我没好气瞄他一眼。“看来我只能坐在中空的恭桶上面,度日如年。”

阿翊瞪我,阴霾除去大半。“古灵精怪。喝药!”

他开口,我合作拿起药碗,把药往嘴里倒。真苦……太医开这药的目的,莫非是想让我嘴巴苦到忘记屁股很痛?

放下碗,花美男拨开一颗桂花糖递到嘴边,我想也不想,张开嘴巴就含进去。

“神农氏真了不起。”

“又想到哪里去了?”阿翊苦笑,眼里有两分纵容。

“他亲尝百草啊!书上没记载,不知道他苦昏过几回。”

花美男又放声大笑。他真是个爱笑的家伙,不过就算他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笑容养眼、倾国倾城,也不必那么努力,笑出满脸潘金莲。

我已经靠躺好,不再需要阿翊替我支撑,可我就是想向他握手。

悄悄地用棉被盖住两个人,我在棉被底下暗渡陈仓,偷偷握住他。他抽了抽,见我坚持,也就由着我去。手指轻轻画过他手上的粗茧,一描二描,描出心安滋味,我肯定有哪一世是粗人,描着茧竟能让我描出安慰。

“你那些稀奇古怪的事,不要拿着到处卖弄,早晚会把命给玩掉。”阿翊叹气,忍不住叨念。

“不是我卖弄,是有人说话不算话。”我瞪镛晋一眼。

“不卖弄,跳什么竹竿舞?”

“跳舞是九爷下的命令,小女子怎敢不遵命照办?可办着办着就办出祸事来啦!能怨谁呐?怨自己落土八字命,别人是镶金包银,别人开口是金言玉语,咱们动辄得咎,怎能不出事情?”我藉题发挥,把事儿都赖到镛晋身上。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花美男看了看突起的棉被,眸光变得难以捉摸,可不过片刻,又回复平常。

镛晋向前一大步,直视我,我撇开脸,不看他。

我故意对阿翊讲话:“我没胡说,就有人啊,人前装英雄,人后当狗熊,嘴巴说没关系,一转身就告状去。”

“不是我讲的,我不知道是谁把话传出去的。”

我眼角余光瞥见镛晋气得脸红脖子组,却不理会他的解释,继续对阿翊说:“我学乖了,下次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只拿到你面前卖弄,免得又被打得半死。”

花美男看着赌气的我们,好笑地在我头上弹了下。“脾气那么大?”

“让你挨打,看你脾气大不大。”

“我说了,不是我去告的状。”镛晋又插话,拉高音调。

他说他的,我硬是没听见。

我对阿翊说:“明天你来,我来教你做彩虹好不好?往后你想看彩虹,随时随地可见,不必等候下雨天。”

“吴映洁……”镛晋的声音加大。

我自顾自说话:“我惨了,皇后娘娘要我抄佛经,我被打成这样怎么坐得住啊?可这又是皇后娘娘的命令,怎能怠忽?恼了我。”

“我说……”镛晋挤到床边。

我看看阿翊、掠过镛晋,把眼光落在花美男身上,笑出棉花糖式甜美。“听闻靖睿王书风飘灵空逸、笔划圆润透劲、章法疏朗匀称、丰采独绝,如清风飘拂、微云卷舒……”

“够了够了,拿来,我回去腾写便是。”花美男受不了我拍马屁,翻翻白眼,很快就竖白旗投降。

镛晋不死心,向前抓住我的手,这一勾一拉,把我握住阿翊的手给拉出被子外头,他大声对我说:“我说过,不是我传出去的!”

我瞪他,歪歪头,转开眼睛,直视阿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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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翊轻摇头,替他分解:“事情不是九弟讲出去的。”

我当然知道不是他,可不赖给他,满肚子怒气要往哪里出?小喜已经哭出两颗大核桃,还能向她兴师问罪?何况,打人的是他亲生老妈,代母受过,天经地义。

阿翊对我微笑,那眼神分明写着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撇撇嘴,趁没人看见时吐了吐舌头。

“抓贼还要证据呢,你信口雌黄就抹黑人,会不会太过分?”花美男为镛晋说项。

连他也觉得我过分了?好吧,深吐气,缓下脸色,我对镛晋说:“这次就算了,不追究,下次再惹一回,我就……”

就怎样?去扁皇后?气闷,我也只敢在这三个无害的男人面前耍大小姐脾气,一到老大面前,照样闭嘴当乖小孩。

“你就怎样?”花美男追问。

就……欺负我不敢恐吓皇子吗?啊──心底尖叫一声,我豁出去!“我就唱歌给你们听!”

我的话让一旁的小喜松口气,只见她背过身抑制抽泣。我在心底叹气,希望这回,是真的收服了她。将不平抛到脑后,我在心底悄悄地对她说:没关系的,我明白,在这里,人们总是身不由己。

“不要!”镛晋比我叫得还大声,惹得阿翊和花美男同时转头看他。

“为什么不要?你听过她唱歌?”花美男问。

“不是普通难听。”镛晋扮鬼脸。见我松口,他也跟着轻松。

“真那么难听?”这回阿翊和花美男转头问歌声主人。

“还不坏啊,不过如果有人存心污蔑那又另当别论了。”我睁眼说瞎话。

“试试?”

“我是病人耶,干嘛要娱乐你们?”我抬高下巴。

“知道自己是病人,就要有身为病人的自觉。”阿翊瞪我。

自觉……可不是嘛,我就是坏在缺乏自觉。总以为待人好,人必待我优,哪知道,在这里,这个定律行不通。

我感动得了小喜一下子,怎能感动她一生世?我不求她忠心耿耿,只盼她回馈真心。可是,当利益、性命横在眼前时,怎能奢求真心相待?

况且,皇后能在我身边摆上一枚棋子,谁不能?阿翊知道我身陷危急,找人出头,不也是棋子效应?

唉,当所有的眼光都在盯着我,等我踏差走错时,这样的生活要怎么过才能安适?

我抬眉,若有所思,灼灼的眼神望向阿翊,咬唇,轻问:“能在后宫生存下来的人,一颗玲珑剔透心是必备条件,对不?”

话才说完,我又摇头否决掉自己的话。“不行,玲珑剔透心易碎,能生存的人,应该是经得起千锤百炼的人。”

阿翊的眉头聚拢,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他懂得的。

第九章 李书凤

伤好了九成,无碍行动,小小的月秀宫阁哪关得了我?

这天,我去找阿翊,却没想到会在怀恩宫前碰上李书凤。

她皮肤晰白、鹅蛋脸,瑶鼻檀口,娴静婉约,举手投足间皆韵致天成。她身穿敦煌橘长皱裙,外罩月牙白锻绣玉兰蝴蝶纹罩衫,腰间环佩随着莲步轻移,叮当作响。她眉似春柳,只是颦间多少薄怨,西风吹拂不散,艳阳蒸不融。

“李姑娘,四爷在忙,还请姑娘先回去,等四爷忙完,属下必定禀告姑娘来访。”常瑄的口气没有什么起伏,稳稳地陈述。

“常侍卫,这是你第几次不让我们家姑娘进屋了?”李书凤身后的婢女不满,出声嚷嚷。

“望姑娘担待。”常瑄还是面无表情,五官并没有因为小丫头的出言不逊掀起波澜。

李书凤的婢女没有穿宫女服色,可见那是她从家里带来的随身丫头,能带自己府上的丫头进宫,由此可知,她是多么得皇后重视了。

“是皇后娘娘要我们家姑娘来服侍王爷的,你老是把我们挡在门外,这算什么?”婢女双手叉腰,对着常瑄颐指气使。

常瑄还是维持一贯的动作,冷淡说:“常瑄只是奉命办事。”

“哼,我就不信你拦得了我们。小姐,咱们进去。”小丫头拉起李书凤就要往里闯,但常瑄动作更快,把剑往两人身前一横。

“请姑娘不要为难属下。”冷冷九个字,伴随冷冽的声音,自然而然带出威势,让原本打算让婢女出头的李书凤退后一步。

“环儿,别为难大人了。”李书凤回头示意跟在身后的宫女,宫女捧着托盘往前走,直至停在常瑄身前。“还望大人见谅,书凤回去会善加管教下人,至于这个,还劳烦大人交给王爷。”

“是。”他伸手接过托盘,递给小扇子,又回复站岗姿态。

我站在旁边,自始至终没多话,她们转身准备离开时发现我,多望了我两眼。我朝李书凤颔首,她回我一个微笑,两人交错开来。

要进去吗?常瑄说阿翊在忙,他忙的我又帮不上手,犹豫好半晌后,我决定离开。但才提起脚步,常瑄不知道用什么厉害武功,一眨眼就飞身到我面前。

是传说中的轻功吗?果然厉害,得找一天缠着他教我,要真学会了,还怕李连杰、成龙不找我合作?

我奸笑两下,抬眼,对他挥挥手。他还是摆了张僵尸脸,真可惜,他长得挺好看的。

“笑笑嘛,你笑起来一定会迷倒众家女子。”我对他耍嘴皮。

他没理我,只是淡然说:“四爷请姑娘进去。”

“他不是在忙吗?我进去做什么?”我回话,眼光掠过常瑄的肩膀,看见李书凤停了停脚步,好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

完蛋,我又得罪人。苦恼。

看着我懊恼的表情,他反而松了绷紧的五官。这人,很爱看我倒霉吗?

“姑娘请。”

“我会被你害死。”我低声说。

他当然没回我话。他会回,我才真要去看医生咧!不看耳鼻喉科就得看精神科。

我跟在他身后,伤未痊愈,脚步有些慢,可他后脑勺像长了眼睛似的,居然也放慢速度等我。

他是好人,一个表面波澜不兴却满心温柔的好人。

我进屋,阿翊拿了本书随意翻,哪里在忙啊?他分明很闲好不!我歪歪嘴,离他三步远。

“不痛了?”他放下书,抬头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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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不痛了。”

“恢复得还不错吧?”

“我又看不到自己的屁股,谁知道上面现在是不是开满牡丹花。”

“古里古怪。”

我微笑,古怪就古怪吧,只要能走到他身边,不会像李姑娘那样,次次被挡在门外,古怪一点,无所谓。

“阿翊,李姑娘不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吗,为什么不见她?”说这话,我心底是酸的,可酸又如何?我很清楚,在他生命中,吴映洁只是短暂过客。

“问这个做什么?”

“做参考啊,以免重蹈覆辙,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下次就轮到我被挡在门外。”

“怕我不让你进来?”他好笑问我。

如果有人天天对你浇灌以真心,会不会有一天,你愿意卸下面具?这话,我问过阿翊,当时,他没回答我,但在他的笑容里,我找到答案──只要有足够的耐心,他会的。

是的,他的面具早不在我面前成形,我总是看见他发自内心的快乐,不是应酬、不是敷衍,更没有为了某种目的而作戏。

“当然怕,那样很没有面子。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她追你,隔的哪里是纱,是麻布袋好不。”

他又笑了,笑得诚挚。我喜欢这样的他,没有心机、没有深沉的阿翊。

“放心,我永远不会让人把你挡在门外。”他放下书,把我拉到身边。

心咚地漏跳一下。多好,永远的门内,没有门外,就算两人注定只能一段,这一段也美得让人无穷回味。

“说话算话哦。”我伸出手指头,教他打勾勾、盖印章,然后手心贴合、滑过,教他这个时代尚未被发明出来的“影印”。

小扇子端着东西站在他身后,那是李书凤送来的盘子,里面有一碗奶子、四色糕点和一个绣荷包。

“把东西拿下去。”他下命令,小扇子照做。

“等等,要拿去哪里?”我追着小扇子,拉住他的袖子说。

“丢掉。”阿翊的声音冷冷的,心情不太好。

怪,两分钟之前还很温和啊,怎地变脸和翻书一样快?

“不要丢,我变个把戏给你们看。”我硬把托盘抢回来,摆在桌面上。“小扇子,给我一枝干净的毛笔吧!”

“姑娘要做什么?”小扇子眼睛亮晶晶的,盯住我瞧。他很喜欢我玩的小把戏,尤其是我画在书册一角的卡通动画。

“瞧了就知道。”

他进里屋,不多久翻了枝新毛笔给我。

我把毛笔浸到碗里,等它吸饱奶子,之后在纸上面写下几个字,放在窗边,让风把水分吹干。

“瞧,我写了什么?”我把纸在阿翊、常瑄和小扇子面前晃了晃。

“奶子又不是黑墨,本来就不能拿来写字。”小扇子说。

“真不行?”我在这里混得太熟了,连小扇子也没拿我当外人。

“真不行。”小扇子笃定说。

“确定不行?”我一句一句挑拨他。

“确定不行。”他抬高了下巴,像骄傲的公鸡。

“肯定不行?”

“肯定不行。”

“如果行的话,你怎么办?”

“如果行的话,小扇子给姑娘磕头。”

后面那句是小扇子的口头禅,每回逗得他急了,他总会说上这样一句。如果我要认真计较,他不知道欠我几个头了。

“好,看仔细啰。”

我用打火石把蜡烛燃上,然后把纸放在上面慢慢烘烤,不多久,字迹跑出来了,白白的纸上写的一行字,赫然就是“小扇子给姑娘磕头”。

看到字迹,阿翊和常瑄都笑开。

我猛地跳到常瑄面前说:“厚,你笑了。就说啰,你一笑倾城倾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来来,再笑一笑。”

他别开脸,我追到他面前,不让他躲。

“映洁。”阿翊唤我。

我没理他,照常追着常瑄说话:“你笑笑呗,真的好看得很。”

“吴映洁,过来。”阿翊又喊。

我假装没听到,扯住常瑄的袖子问:“不爱笑啊?不然你教我练轻功好了,下回有人要打我的时候,我才跑得掉。”

常瑄在憋笑,憋得很辛苦,我知道。

“我讲话你没听见?”阿翊压低嗓子说话更具威胁,我嘟起嘴,走回他身边。他瞄我一眼,问:“你怎老闹常瑄?”

“哪里是闹,我想拜他为师。”我抓起李姑娘送来的糕点,一口一口吃得好快活。这是她亲手做的吧?她的手艺真是不同凡响。

“习武?你熬不住苦头的。”

“谁说的?”

“我说的。”

“可习了武,万一碰上坏人,就可以防身。”

“你乖乖待在家里,怎会碰上坏人?”

说得简单。“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总是有备无患啊。”

“想太多。”

在阿翊的示意下,小扇子和常瑄退了出去,屋里剩下我和阿翊,我冲着他一笑。

搞不懂,他明明是冷面修罗,为啥我特爱同他亲近?人与人之间真的很难界定,安心是该在亲切温和、笑容可掬的靖睿王身上才找得到的东西,偏偏,我在阿翊身上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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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是吴家千金?”他眯紧眼睛望我。

“为什么不是?”

他把桌上用牛奶写的字拿起来,端详了好一阵子,摇头。“吴家千金琴棋书画皆通,而你……”他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体,摇头。

“你真想知道我是不是吴家千金?”我趴到桌子上,侧着脸同他笑。

“当然。”

“那我们来玩真心话大考验。”话出口,我就后悔了。

有一种人天生有小聪明却缺乏大智慧,最直接的证明是,他们的嘴巴比脑筋动得快,偏偏,我就是这样的人。

果然,他变了脸色。我硬着脖子、架起笑颜,假装没发现他的不对劲,继续说:“真心话大考验就是你问我一个问题,我问你一个问题,对方不管问什么,都要回答真心话,不准打官腔。”

再瞥他一眼,他的脸还是泠冷的。他会不会以为我是哪方派来的间谍,想窃取他的机密吧?管他,先问先赢,我勾住他的手臂,软声问:“阿翊,你喜欢我吗?”

听完我的问题,他的脸色略见缓和,他大概以为我会问他军情或皇太子争夺战之类的内幕吧。

我知道,看似平静的后宫并不平静,许多妃子、皇子们都在暗中使力,争夺虚悬的东宫太子之位,也知道有人用暗招,想除去某些对手。

上回六皇子镛翔的无故落马,摔成重伤,尚未查出原因,八皇子镛绪就因为调戏皇帝新宠的龄美人被活逮,给削去官职、赶出宫去。

说当中没人搞鬼才怪,怎会恰恰好就让皇上给撞见了?那日,八皇子跪在御书房外,坚持自己是被诬陷的,可惜皇上不肯见他。

都知道一摘使瓜甜,二摘使瓜稀,这三摘四摘,谁都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自己。

“问这个干什么?”阿翊浮上一层笑意。

“真心话、真心话,你不可以把问题丢还给我。”我用一根手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尴尬了一下,说:“不讨厌。”

我笑逐颜开,说:“不讨厌是不是代表喜欢啊?谢谢,你的答案让我松了一口气。”

这是个婉约保守的朝代,总是你有心、我有意便成,谁都不言情说爱,彷佛爱说出口就破了、失真了。

“为什么松一口气?”

“喜欢是种对等关系,我可不希望自己喜欢你比你喜欢我多,这样太亏。”我是个贪心女人,明知我只能拥有一小段,却也要在这一小段里面,爱得尽致。“阿翊,你喜欢的女生是什么样子的?”

“轮到我发问。”

“喂,你刚问了,你问我‘为什么松一口气’,我回答‘喜欢是种对等关系,我可不希望自己喜欢你比你喜欢我多,这样太亏’。说吧,你喜欢的女人是什么样子的?”

“不把我当权翊王的女人。”他直觉回答,连思考都省去。

哦,懂了,他是权翊王也是男人,有喜怒哀乐、有快乐悲伤,也有失意沮丧,他并不是个事事强项的无敌铁金钢。我猜,说不定连皇后娘娘都没把他当儿子疼爱过,也许打一出生就拿他当“未来的皇帝”在教养。

“轮到我问了吗?”阿翊问。

“好,你问。”

“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哇,这一题太麻辣。我挤挤鼻子,考虑着要怎么说比较好。说谎?嗯,这是最安全的作法,可他的眼神又让我感觉说谎不安全。

“我是吴家千金……”我说得模棱两可。

“不是真心话大考验吗?”他斜我一眼,摆明不相信。

“我们今天的对话,会有第三个人听见吗?”我犹豫着该说不该说。

“不会。”

“会传出去,然后我被五花大绑,冠上妖言惑众罪,吊在城门上三天三夜吗?”这游戏是我提出的,我是猪头。

“又在胡扯。”他轻嗤一声。

我趴在桌上,身子住他靠近,神秘兮兮说:“我认为……如果你敢乱传我接下去要讲的话,我会很高兴地把你打扁。”

“说,别装神弄鬼。”他笑笑,对于民妇恐吓皇子这事儿,不以为意。

我放低声音,回答得很认真:“我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那个地方不是皇帝说了算,不管是皇帝大臣或老百姓都要听律法的。我们的皇帝每四年换一个,都是由老百姓选出来的,做得好就再做四年,如果做得不好,就会让人民用选票把他赶下台。”

“听起来,你们那里的皇帝不好当。”

“是不好当啊,不过我们同意皇帝只是普通人,他的能力有限,我们不会赋予过高的、不合理的期待,我们给他责任也给权利,如何掌握,就要看他的态度了。”

“什么叫做过高的、不合理的期待?”

“比方老天爷不下雨就跟皇帝没关系,我们不会期待他上达天听,为百姓求雨。比方地牛翻身、死伤无数,我们认为那是大自然反应,和皇帝的德性无关。”

“你们的百姓听起来比较理性。”

“当然,我们那里男男女女都要受教育,因此我们聪明,不容易受摆弄,皇帝想愚弄百姓,可没那么容易。”

“只当四年皇帝这回事儿,听起来比我父皇轻松得多。”

“可不,人都会老,为国奉献四年、八年已经够了,怎能拿一辈子去投资?古代的皇帝很辛苦,从一出生成为龙子那刻,就被放入过多的责任与期待,他们被统一教育成为统治者,却忽略了每个人的专长性情。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雄心壮志想当皇帝的,对不?”

我的话引发他眼底闪过一丝激赏。

“轮到我问了吧。”

他撇撇嘴说:“问吧。”

“阿翊,你的脚是战争时受的伤吗?”

他的表情瞬地严肃起来,如果我够聪明就该闭嘴,换个题目问。但我说过,我只有小聪明却缺乏大智慧,所以我追着他说:“我保证,今天的话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听见。”

他想了一下,作出决定,说道:“不是。”

“真的假的?谁是凶手?”我一惊,眼睛睁得比铜铃还要大。

他笑得深沉,害我的心一滞,说不出的怪异。“不能告诉你,但我知道是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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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表情太诡谲,让我生出几分心思。

阿翊根本不必告诉我,他知道事情是谁做的,因为话出口,万一外传,只会让他的处境更加艰难。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对我说?他那么聪明,没道理让自己身陷险境。

原因……他会对我说一定有他的原因……

在我提问同时,他便设定了我是某党某派的人物?他想藉我的口往回传,让那头的大腕人物知道,他不会一直处于挨打位置?又或者,他只是在测试,测试我是不是某方人马?

想什么啊?猛然摇头,我怎么会把心机用到阿翊身上?真是的,这里是个坏地方,会让人心变得狭隘。

“你那个国家和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不一样吧?”轮到他问了。

我定格。他说的是“时代”而不是“地方”,所以……北京猿人也能理解航天飞机在宇宙绕圈圈?

“你……”我被吓到了,没有半分夸张。

“真心话大考验。”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极缓慢,似乎颇为欣赏我的受窘。

吸气,我刻意把话说得很痞:“你猜对了,我来自几千几百年后的世界,我们那个地方出门不乘马车,而是坐捷连、搭飞机,我们男男女女都上班养活自己,我们不结婚就算了,一旦结婚肯定是一夫一妻,谁敢搞外遇,就找律师告死你。”似真似假任君猜。

我回头望他,他莫测高深的表情让我失笑。跪到椅子上,笑脸盈盈,我拿起一颗“地球”放在嘴里啃,挑衅他的神经。“怎样,信不信?”

他考虑了很久,点头。“我信,不过你要找时间告诉我什么叫做捷运、飞机、上班、一夫一妻和律师。”

啊?他是录音机?居然一口气把我话里的现代词句一一挑出来!?

“你怎么可能……相信?”我当机。

“你刚刚说了‘古代的皇帝’。”他莞尔,接着从荷包里拿出一枝原子笔,是我上次画小人掉在这边的。“这个东西现代工匠做不出来。”

天,我真该管管自己的嘴巴和忘性。

“我们的工匠也做不出来。”我轻声说。

“那么这是谁做的?”他追着问。

“机器,我们那里大部分的东西都不是人工做的,一方面是人工太贵,一方面是人工做不出精准的物品。”

“机器?”

“对,一个人一天只能做出几百块饼干,而把面团丢进机器里搅拌、印模,一下子就能做出千万块。所以机器饼干一包只要几十块钱,手工饼干却要上百块钱,穷人家吃不起。”就像我,只能吃有加三聚氰胺的那种。

“你们的钱用几十、几百块做单位?”

“喂喂喂,客气哦,你问太多了,早就轮到我了吧?”

我突然发觉自己是笨蛋,本来想套出他的秘密,却没想到自己的秘密被他套光光。

“好吧,你问。”他笑笑。

“你的腿,会好起来吗?”

“你很介意我的腿?”他挑眉,我实在不爱他这号表情。

“不是介意,而是在慎重考虑。”

“考虑什么?”

“如果我打算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你从宫里偷走,需要准备多少道具,才不会东窗事发。”

很显然我的答案让他太满意,他碰碰我的头发,对我说:“什么道具都不需要,只要你有本事拐走我的心,我就会乖乖跟你走。”

“所以你的脚是会好的?”

他笑而不答。

没关系,答不答已经不重要,我知道他会好,知道他允许我加把劲,允许我卯足全力得到他的心。

我支起下巴,态度郑重,眼神认真。“那我要好好动脑筋了,怎么样才能拐走这一个面若冠玉、英俊挺拔、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有着丰功伟业的男人。”

然后,他爆出一声大笑。我又取悦他了。

谁说非要琴棋书画样样通?谁说非要妇德妇容妇言妇红般般好?只要他喜欢你,就算你是他眼底的闯祸精,他也不会计较。

接下来,他又问了我为什么会变成吴映洁,我据实以告;我问他对李书凤的看法,他回答得很清楚,那是古代最普遍的婚姻模式,婚前,男人对女人一无所知,知道的只有她的身份,和她家里刻意渲染的部分。

他问我,有没有回到现代的可能性?而这点我就无可奉告了。因为对于缺乏经验又没有书籍可考的事情,谁能说得真确?

我问他,如果有可能,他愿不愿意跟我回到过去?同样地,他对于缺乏经验和没有书籍可考的事,也说不真确。

不过,我在大啖“地球”之后,逼他也啃几口,我吃掉亚洲,他吃欧洲,我吃掉美国的落基山脉,他吞去澳洲的黄金海岸……我私下偷偷地高兴着,这叫做间接接吻,这个年代的男人脸皮薄,要拐他一个吻不容易。

可是夜里躺在床上时,我突然灵光一闪,一骨碌跳了起来。

分梨、分离,我怎么会自己摆了自己一道?

第十章 镛贯

时序匆匆,转眼间,来到古代已经三月余,盛夏正式来临,宫里女眷换上夏衫,一时间翠衫薄衣,金履银饰,夏日的装扮纷纷出笼。

我还是没获准出宫,运气好的是我没再惹什么祸事,而原本准备回亲王府的阿翊也待了下来。

我也不再去担心小喜、小福、小禄子、小寿子,谁是谁的眼线,谁会去对谁告密,反正,有人找碴自会有人去通知阿翊,让他来救我。我真开心自己有这样的乐观性格。

镛晋每隔几天就会来一次,通常是说说笑笑,打打屁、胡扯两通就完了。不过,他常带好吃的来,让爱吃的小寿子特别高兴。

前几天,我教小喜炸面条做泡面,那香气啊……传过数里,把镛晋和花美男给引来,满满一大锅加了鸡蛋、青菜的辣味泡面全进了肚子,热得紧的夏天里,人人吃得流汗却尽兴。

镛晋笑着说:“三哥,我就是为这个才常上月秀阁来。”

小福低声说:“才怪。”

是啊,才怪。

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我怎会全然无知?我只是搁着,怕麻烦,不想处理。我很不负责地说服自己,哪一天,我回到属于自己的年代,到那时,或许连再见都来不及说,怎还管得着谁与谁的诚意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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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花美男,他老是用一双忧心忡忡的眸子看着我。他在担心什么?担心我和阿翊或担心我和镛晋?又或者担心他的手足会因我而伤?

不会的,很多事你不动手,光是摆着就能自然而然解决。我们之间,就是那种。

我爱阿翊,我喜欢镛晋,我乐意和花美男打屁,我的所有喜爱都局限在这个有限的空间里,不会再延续下去。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顾后果地放纵自己爱阿翊,放纵自己勾引他的爱情。我说,阿翊知道我的来历,他选择我,就要为未来的伤心负责任;我说,爱情本身就是一场大冒险,他决定爱我,就要承担风险。

我把责任都推给他,我很坏,我知道。

这日闲来无事,我穿一身月白纱轻长衫,坐在曲幽亭里,看着小寿子和小禄子玩“圈叉游戏”。

那是打十岁以后我就不玩的游戏,居然在这个时代娱乐了无数人,听说这游戏在宫里风行起来,许多宫女太监一得空就双双抓对厮杀。

刚开始,我在纸上、沙上画井字,让两人一人一枝树枝、毛笔,一人画圈、一人画叉,谁先将三个圈或叉连起来就赢了。后来,我制作改良版,在木板上画井字,请人用木头刻了圈圈叉叉,东西一经改良,级数升等,许多嫔妃也跟起流行。

最近,我又动脑筋,请人做了宾果游戏的板子,准备创造下一波新流行。

“赢了、赢了!”小寿子一跃身,大叫。

“我赢了十数次,你不过赢一回合,就乐成这样?”小禄子嗤笑一声。

“可不,小禄子次次玩、次次赢,咱们都不跟他下了,就小寿子没心眼,还同他下。”小喜的话让小禄子益发得意洋洋。

我向来是站在弱势团体那边的,摇摇扇子轻笑,“总比挂零好,小寿子开心是因为自己有长进,可不是为了和谁争输赢。”

见我说话,小禄子收拾了态度说:“姑娘教训的是。”

“教训?哪这么严重,不过是游戏。不过这游戏让我发现小寿子谨慎细心、一丝不苟,明知会输仍然勇往直前,这可是难得的性格脾气,这种人注定要成大器的。而小禄子聪明才智、反应灵敏,若不是进了宫,凭他的聪慧,肯定可以考状元。”

这下子两边都夸,夸得他们心花怒放。

不管是哪个时代,千穿万穿就是马屁不穿,人人都爱被夸赞。

说话间,几个十岁上下的小孩追追跑跑来到亭子外头。

人未近,先听见一阵号哭声,再看仔细,只见三四个男生朝着一个个头最高的男孩丢掷石头。男孩一面跑,口里一面喊着:“不要、不要……”

那几个小孩子不罢手,一下子扯他的衣服,一下子踢他屁股,口口声声喊他“傻子”、“笨瓜”、“白痴”……什么难听话都出笼。

被修理的男孩不懂得还击,只会大声号哭。他看上去和一般人不太相同,目光呆滞、举止笨拙,连奔跑的动作都歪歪斜斜,抓不住平衡点,显然是智力有问题。

再重申,我向来是站在弱势团体那边的。

裙子一甩,我朝那群嬉闹的孩子跑去,用夸张的声音大喊:“天使,我终于找到你了。”然后也不嫌他脏,一把将他拥抱住。

有人可以靠,十几岁的大男生,明明比我高上半颗头,还是拚了命钻进我怀里。

“你说什么天使?他才不是,他叫做;俊玮,你和他一样是笨蛋吗?”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指着我的鼻子说话,那颐指气使、不可一世的模样换到别人身上,肯定是让人讨厌的了,但这个小男孩神气活现的样子,可爱到让我想把他抱高高,狠狠亲他几下。

后来,我知道这个七岁的小娃儿叫做镛暨,是皇十九子。

“我不是笨蛋,我是天女下凡。”我用很认真的态度对他说话。

“什么天女下凡,我不信。”

“不信啊,那我证明给你们看,我可是很会变仙法的唷!”

“好啊,谁怕谁?”

就这样,我把一群小男生给拐进月秀阁,然后让小寿子打水进来,把俊玮全身上下给擦洗干净后,小福小喜也按指示搬了一大堆道具进门。

我把大杯子、鸡蛋放在桌上,然后在杯子内注满清水,将蛋交给那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镛暨,他是俊杰、俊彦。”小男孩报完自己的名字后,还一一介绍旁边的男孩子给我认识。

又是一群镛字辈男孩。在这里龙子不稀奇,只因皇帝很……英明神武。唉,我被同化了。

“镛暨,你把蛋放进水里,想办法让蛋浮到水面上。”

没碰过这种玩意儿,俊彦、俊杰、镛暨三个人试过一次又一次,一颗蛋在水里让他们挑、勾、捞,搞了老半天,都没弄成功。

“要不要让俊玮试试?”

“你不是说你要变仙法?怎么是俊玮试?”

“我的仙法待会儿才变,总要先证明俊玮是天使,你们才会心服口服吧?”

“天使是什么?”

“天使是玉皇大帝身边的侍童,犯了错被贬到人间,可是玉皇大帝太喜欢天使了,实在舍不得他离开自己身边,便留下天使的一魂一魄。所以俊玮才会和旁人不同,大家觉得他傻乎乎的,其实啊,就是因为他比我们少了一魂一魄。

不过,谁待他好、谁待他坏,他是心知肚明的,以后他升上天庭、回到玉皇大帝身边,就会告诉玉帝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让玉皇大帝论功行赏,论责行罚。”

照这样继续掰下去,我想我一定可以拿到金马奖最佳唬烂奖。真没想到,我的创意跑到古代王朝,发挥了个彻底。

接着,我很巴结地抱抱俊玮说:“俊玮,姊姊对你很好对不?”

“对。”他痴痴傻傻地笑着。

我握住他的手,深情款款地说:“那你要牢牢记住姊姊,以后告诉天帝,我叫作吴映洁喔。”

“好。”他很合作地用力点头。

“你顺便告诉天帝,下辈子投胎我想变得漂亮一点、头脑聪明一点,让所有人更喜欢我一点。”

“好。”俊玮越点头越用力。

“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们?俊杰说。

“那就试试啰。”我把杯子推到俊玮面前。“你们刚刚都试过了,现在轮到俊玮。”我把筷子交到他手上,笑着对他说:“俊玮,我们来变仙法。”

我拿出帕子在杯子附近晃来晃去,趁机丢进一大把食盐,然后让俊玮不停搅动清水,直到食盐慢慢融解,水的密度增加,蛋自然而然浮了起来。

几声惊呼声响起,说话声音很好听的俊彦拍手大叫:“俊玮好厉害喔!我都不知道你是天使,以前对不住你的事儿,全忘了好不?以后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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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俊玮直点头,半点不记嫌隙。

“你真的是天使!俊玮哥哥,我也要对你很好。”镛暨跟着尖叫。

骄傲俊杰没说话,脸上却流露出些许佩服。我想,至少以后俊玮不会再被他们欺负了。

“要不要再玩别的?”我问。

“还有别的?”小孩子心思单纯,才一下就让我哄得一愣一愣。

“好吃的喔!”

“我要、我要!”镛暨先出声。

“好得很。”

我把小寿子、小禄子敲碎的冰块和大量盐巴放进大铁锅里,用木棒搅拌均匀,再将小福小喜挤了老半天的果汁和糖水和好,放进小铁锅,紧接着把小铁锅放进大铁锅中央,最后,一人发一个扚子给他们。

照例,我得先装神弄鬼一番,好证明自己是天女下凡。

“好了,你们要通力合作、小心搅动,千万别争先恐后让果汁喷了出来,等一下就有好吃的思乐冰变出来啰!”

他们一个个小心谨慎地搅动着果汁,俊玮则用手扶着小铁锅,让他们在搅拌时,锅子不会乱动。慢慢地,小锅内的水果冰成形,等结到一定程度,我再装给他们每人小半碗,这可是无农药、无化学污染的有机冰呢!

当他们把冰放进嘴里时,脸上那种惊奇讶异的表情,大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科学、科学,真是奇妙的东西呵!

“好好吃哦。”

“太棒了。”

“你真的是天女下凡。”

“我们以后可以和俊玮一起来找你吗?”

这回连骄傲的俊杰也流露出崇拜眼神,我想,我彻底收服他们了。

我笑着允了他们:“当然啊!随时都欢迎各位爷来找我。”

小寿子他们见我们吃得津津有味,也忍不住了,挖一大碗思乐冰到一旁,四个人分着吃,一边吃一边赞。

“十二爷。”突然,小禄子发现了镛贯,忙丢了碗,四个人纷纷跑到门口迎接。

没人知道他在院子里站了多久,匆匆抬眼,我瞥见他嘴角的笑意。

镛贯是我在花赏会里第一个见到的皇子,那时候我不知道他的身份,还出言讽刺他的阔气。后来他引一堆兄弟来找我,只差没像看团团圆圆一样抽号码牌,我不爽地搞了个难题摆弄他们,才猜出他的身份。

他是十二皇子,和俊玮同为德贵妃所出。德贵妃我是见过的,在第一次拜见皇后娘娘的时候,她高傲自持的模样让人印象深刻。听说要我进宫他也有份,可是他的母妃很识时务,知道皇后也动作后,就缩了手。

他眉宇间仍是英气勃勃,宽宽的嘴、大眉、大眼,酒窝仍然和善地释出笑意。幸好,他没有因为皇后对我有了距离。

“章姑娘,我可以……”他指指铁锅里的水果冰。

“请自便。”

小喜连忙过来,替十二皇子盛了一碗。

他吃一口,也带上惊讶。“章姑娘懂的东西很多。”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发傻了,竟把高中老师逼我们考大学时老挂在嘴里的话给挖了出来。

“真有趣,做吃食也是学问?”

“世间事皆学问。煮菜是学问、经商是学问、种田是学问,就连搞怪扮小丑都是学问呢!谁规定只有念书考秀才状元才是学问?

况世间人人都当官,谁来种菜种米养活百样人?人人都来背圣贤书,谁来通运有无,满足每日生活所需?农人植桑、丝户养蚕、工人纺染、裁缝制衣,才有御寒衣物。

那些事,你不懂,我不懂,要不是有那些用心在上头作学问的人,怎让我们过着便利舒适的生活?”

他听得有趣,笑答:“姑娘字字皆道理,是镛贯肤浅了。”

“十二爷谬赞。”

接下来,我让小禄子送一碗冰过去给阿翊,而十二爷安安静静吃冰不再多话。锅里的冰,你一瓢、我一瓢,没多久时间就被挖空,几个小鬼头坐不住,又往外跑。

俊玮也跟着跑出去,不多久又折回来,他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红着脸跑出去。

我追了他几步,扯住他的袖子,踮起脚尖也在他耳边说话,他腼腆发笑,然后跑开。

回到屋里,小福已经把东西收拾干净,而十二爷镛贯手里捧着杯新茶,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脸上有东西?”我莞尔问。

“俊玮被欺负惯了,从来不肯同人亲近,姑娘是第一个让他主动的人。”

难怪见自己哥哥进门,他还是一声不吭。

“俊玮打一出生就这模样?”

“不,是十岁时发了一场大病,病后就痴痴癫癫,恢复不来。”

“是病毒侵袭脑细胞啊……”我低声沉吟。难怪十三、四岁的大个头看起来像七岁小儿。

“姑娘说什么?”

“没事、没事,后来没想办法医治吗?”

“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母妃拜过了大大小小的道观庙宇,始终未见起效。”

“我指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教育。”

“教育对俊玮没用。”

“是连试都没试过吧!人类的大脑有几百亿个脑细胞,连最聪明的爱因斯坦也不过用了百分之四,就算俊玮的脑子烧坏了百分之九十,只要开发剩下的百分之十也足够用了。”

“什么意思?”

要是阿翊在,他肯定要问谁是爱因斯坦,什么叫做脑细胞,幸好,镛贯没他那么啰嗦。

“人的大脑有无限可能,我就见过一个在两岁时把脑子摔坏的娃儿,爹娘不放弃,花了更多的心血来教育她。知道吗?她在六岁的时候就能读得懂十二岁孩子念的书。”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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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真的,我何必诓你?千万不要太早放弃俊玮,他只不过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时间。”

“我懂了。”他点头,想了一下。“上回很抱歉,我并不知道九哥会那样子待你,不过我猜,九哥是心仪你的。”

是喔,宫里宫外全都知道他喜欢我,连皇帝皇后都默许镛晋的霸道。很多时候,我有种错觉,比起阿翊,皇后娘娘对镛晋更看重。

没道理的,镛晋处处不如阿翊,更不像阿翊立下许多战功,只是个未长大的小毛头。难道因为阿翊受伤,她便放弃阿翊,把重心投资在镛晋身上,全力扶植他当上太子,以便日后成为皇太后?

若真是这样,未免可怕,难怪人人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可怜的阿翊,就这样被亲生母亲冷落,这样的家庭倒不如寻常百姓了,至少寻常百姓不会把孩子当成让自己攀向成功的阶梯。

我笑着摇头。“那天的事,我全忘了。”

“你忘,我可忘不了,我是第一个发现你与众不同的人。”

“我又不是古董,第一个发现有奖品拿吗?”我笑着揶揄他。

“有啊,奖品就是你……”他发觉自己说得露骨了,闭上嘴,过了许久才接出下一句:“我很后悔,引了九哥去寻你。”

如果他是阿翊,我会不客气把他骂一通,女人也是人,怎会是谁谁谁的奖品!?不过这段日子下来,我渐渐学会话留三分,真心与至诚,只能留给让自己安全的人。

“无论如何,我们可以当朋友吗?”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对他释出善意。

“很好,有空我会来看你。”他起身,往门外走去,走到门边时,回头瞅着我说:“你发明的圈叉游戏很有意思。”

“马上会有更好玩的。”

“拭目以待。”他冲着我一笑,离去。

他是个脾气很好的男生,我想。

“回姑娘,冰给四爷送去了。”这时,小禄子进屋回话。

刚刚要不是十二爷在,我就亲自送了,偏他在,冰又是摆不得的东西,不然,我很想看看阿翊的表情。“他吃了没?”

“犹豫了一下。”

“你没告诉他,我们一堆人都吃了,好好的,没人中毒?”

“说了,还说连十二爷都赞不绝口,四爷才敢品尝。”

“后来咧,他怎么说、怎么说?”我像心急小猴,追着问下文。

“要一字不漏说吗?”

“要一字不漏说。”

小禄子忍不住笑,清清喉咙,学阿翊口气讲话:“这古灵精怪的丫头,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弄吃的厉害,先是泡面后是思乐冰,她脑袋里还有多少东西?”

小禄子是白清喉咙了,他拔尖的嗓音怎么学得来阿翊的醇厚?不过,他的表演让小喜、小寿子捧腹大笑起来。

我挤挤眉毛,一手一个,拉住小寿子和小喜说:“走,咱们逛园子去。”

“咱们才逛完回来,姑娘……”

我知道我们不就是在园里碰上俊玮那群小孩才回来的,但待在这里,他那张嘴,很有能力盖得天花乱坠,才不给他机会。

“姑娘,马上要用晚膳了。”小禄子一边追着我们走一边说。

“只逛一会儿,耽误不了的。”

“姑娘,您不是要去四爷那里……讨公道吧?”小寿子迟疑问。

讨公道?有没有讲错,阿翊说的字字句句皆真理,哪有公道可讨?

我的确不像一般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连弄个衣服都会带肉缝。跳舞,不会;唱歌,吓死人;煮饭,普普通通;作诗作词……饶了我吧,我真有本事,就会去念中文系。

我唯一成的,顶多是胆子比旁人大几分,敢对皇子们撂威胁。

“姑娘,千万不要,即使四爷待您好,姑娘也不可失了分寸。”小喜拉住我的袖子,忧了眉头。

自从上次挨板子事件之后,小喜倒是一心向着我了,时不时劝我,这不行做、那不行做,免得惹祸上身。

事后,小福告诉我,我受伤那几日,小喜每日夜里都躲在被里哭泣,不断自责,万分懊恼。

我很开心,小喜是个入宫不久的小宫女,不是多年淬炼、小媳妇熬出头的老宫女,否则收拢她,谈何容易。

“放心、放心……分寸全在这里呢。”我拍拍自己的胸口。“有小喜在,我一定不会再犯错了。”我勾起她的手臂,像好姊妹似地和她并肩而走。

她松口气,跟着我往前走。

我并不想去找阿翊,而是想去找找小禄子说的那幢鬼屋。

前几日闲来无事,小禄子给我讲了段宫中传奇。他说穿过御花园,绕过紫信亭、风月亭,再走个百余尺,就会看到玉琼楼。几年前,那里曾经住了位和亲公主,名唤娇娃,听说她舞姿曼妙、容貌绝丽,很得当今皇上的喜爱。

可娇娃公主在自己的国家早有了心爱的男子,因此嫁入汉宫之后,抑郁不乐,即便帝皇专宠,也换不回她的快乐。入宫未满一年,娇娃公主竟悬梁自尽,一缕香魂赴幽冥。

从此,玉琼楼开始闹起鬼来,后来住进去的新嫔妃说,夜里常有女人同她争床,更有宫女在院子里看见已死的娇娃公主拿着小鼓在跳舞,到后来越闹越凶,谣言传得沸沸嚷嚷,皇帝便下令封了玉琼楼。

这是个悲剧,对我而言却是段浪漫唯美的爱情故事。一个为国家身不由己的公主,一场美丽却凄凉的爱情,是怎样的坚贞女子,愿为爱情付出性命?又是怎样的时代洪流,淹没了她的幸福。

“姑娘,您想去哪里?”小喜拉住我的衣服问。

“走走呗。”我才不说要去玉琼楼,不然,她和小寿子肯定死拖活拖都不让我去。

走过好一段路,终于看见御花园,我们才刚踏进去,就看见好几名浓妆艳抹的女子在湖边说话。

她们或立或坐,或弹琴或唱歌,或者咏诗背词,千娇百媚、风情万种,俨然是一幅教人赏心悦目的佳人春赏图。

自曝其短不是个好主意,所以我没打算加入她们。拉着小喜,刻意绕过她们,我一心一意寻访娇娃公主的玉琼楼。

可没想到,还是有人认出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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