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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凊沂公主 (翊洁)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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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死得很惨吧!”我想也不想就回答。

“怎么说?”

“人人都要戴上面具,你猜不透我,我猜不透你,你算计我的下一步,我暗付你的另一招。人类的脑子就是靠着这样的密集训练,才会一天比一天进步,成为万物之灵,诚实,不是一件好事情。”

“胡扯。”他轻嗤一声。

“我哪里胡扯?话说完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动筷子?”

我盯着小扇子把十几、二十样菜色陆续端上桌,每份的量都不多,但那么多盘也够吓人了。呵呵,人类浪费地球资源,不是从二十世纪才开始。

“吃啊。”他举起筷子,我也跟着做。

熏茶鹅、酱烧鸭、醋溜鱼片……还有一大堆叫不出名字的菜在桌前对我招手,这时候,还有客气的?一筷接一筷,我吃得挺香,嘴巴太忙,没空说话,即使我知道他对我不雅的吃相很有意见。

“有那么好吃?”

“好吃,你试试。”我把咬一半的鱼片塞进他嘴里。

“放肆!”男人出声制止我,是刚刚绑架我的那个。

我抬头,第一次正视他。

他浓眉方耳,坚毅的下巴处有条刀疤,身材也很高大,如果权翊王和他站在一起,两个人可以当柱子,撑起一扇门。人长得蛮帅,五官很清晰,可惜嘴唇太薄,老妈教过,嘴唇薄的男人最无情,这种人千万别招惹。

他的名字叫做常瑄,是权翊王的贴身护卫,跟着主子出生入死无数回,两人是生命共同体。此外,他对权翊王崇拜得不得了,倘若那年头同性恋流行的话,说不定他很乐意搭上同性恋列车。

若在现代,被人吼叫,我大概会摸摸鼻子,自我告诚,千万别惹流氓发火,但在这里……最坏的状况是什么,死?死很严重吗?哪会,我在这边死一死,就会回到现代,回到我那个重男不重女的可爱老家。

所以死?唬得了别人,吓不倒我。

“为什么放肆?是筷子有毒,还是菜有毒?这些都是小扇子准备的,不关我的事,要砍,砍他去。”我话说得一派轻松。

瞥小扇子一眼,他的脸皱得紧,十足像妈妈最爱拿来做凉拌的山苦瓜。

“你……”

不懂礼数、不知进退?我在心底替他接话。

“常瑄,退下。”权翊王低声道,他立即站回原位。

我得意地向常瑄送去秋波两眼。他面无表情,明知我在对他挑衅,就是不看我。

“如果你吃饱了,就解释一下什么叫做气流旋转上升……”他把我夹给他的鱼片吞进去。

“你当我是夫子,问什么我就答什么?哼,这种学问不外传,传子不传女,若你非要学,就当我……”嘻嘻,当我儿子呗。

眼前人脸色大变,他很迅速地让我明白,玩笑的界线在哪里。

他将筷子重重放下,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扭住我的手腕,痛得我想放声大叫。

我没出声喊叫,不是因为耐力强、太勇敢,而是害怕一叫,他的手会换个方位,直接扭上我优雅纤细的颈项,窒息不是一种太好受的死法。

瞧,才说嘴便打嘴,不怕死的我,在他的手掌下害怕起死亡。全怪他的气势太逼人,让我的狗胆瞬间缩小。

“你不是说,人人都要戴上面具?”他的口气阴森,脸庞向我近逼。

我下意识点头,视线往下移,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的五指在我的腕问压出红痕。

“你很清楚,在这个地方,不把面具戴好,很难活得下去。”他黝黑深邃的双瞳直视我的灵魂,像看透了什么似的。

我又乖乖点头。

“记住,不是谁都可以忍受这种无礼,如果不想丢掉性命,管好自己的嘴巴。”他手放开,随即扣上我的下巴,将之往上抬高。

这是警告还是……恐吓?

“嗯。”我傻傻地、不由自主地点了头。

说不出是他矛盾还是自己矛盾,在他面前,我感到舒服、安心,彷佛做什么都不会有问题,我喜欢同他对话、找他打屁、卖弄知识,喜欢他因为我的话而喜,喜欢我们之间建立若有似无的交情。然他一旦变脸,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就会油然而生,不安、忧郁和恐惧在瞬间将我淹没。

他毕竟是权翊王啊!在这个时代,那是用鲜血、用性命,用常人无法比拟的胆识和能力建立起来的地位,谁都不容侵犯。他可以对你亲和,但不代表你可以大胆随便;他有无数面具,用不同的面容面对不同的人,我永远不可能真正了解他,即使……他让我觉得安心。

这天,他帮我在古代上了最重要的第一课。

第五章 余波

回到府里后,我和幼芳先去见过爹爹和娘。

章侍郎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留着胡子,双鬓微霜,目光清峻,清瘦的身材看起来有几分仙风道骨。这样的人居然能在官场上混得那么好,也真是不容易了。

他们细细询问我们在花赏会里碰过哪些人、说过哪些话,而也许是之前的表态让幼芳对我少了几分敌意,她并没说出我闹失踪的事。

晚上随意吃了点东西,我就回床上去睡觉。

窝在棉被里,权翊王的影子在我脑袋里滞留不去,他的冷淡、他的笑、他的俊杰、他的聪明……他是第一个让我怦然心动的男人,可惜身份不对、时空不对,我们在错误的地方遇见。

我不过随口说说的话,他都在事后一一挑出来要求我说明,这是否代表,他是个敏锐细心、不容人随便唬弄的男人?

他和镛晋、六皇子、八皇子、十二皇子都不同,不是我可以掉以轻心的人物,这分钟是温驯绵羊,下一秒就会变成噬人老虎,错估他的实力,下场会奇惨无比。

对他,我该存点戒心的,即使,他深深吸引我的心情。

不过,我在回程的马车里想清楚了,不去管他的态度和口气,他说的每句都是实话。我嘴巴讲面具,只当是说戏,随口扯扯,不认为它会和自己搭上关系;但他却用了很吓人的方式来暗示我,那些东西和我脱不了关系。

我当然知道面具很重要,问题是时代背景不同啊!我处的世界,人人躲在网络后面,写下满篇真心话,不怕人知道,我们习惯亮出真心,只是不习惯让对方知道这颗真心来自谁。除了政客,尔虞我诈、心机算尽,真的不是现代人的长项。

但……脱不去关系?难道他要我进宫内或者说,选秀会里,我注定要脱颖而出?他知道些什么?或者,他打算做些什么?估量不出答案,只好暂时将问题存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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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我睡得很糟,一下子好像回到饭店的床上,一下子以为自己躺在学校的宿舍里,时不时听见有人在身边低声说话。

翻翻覆覆,他在我的梦里出现,不管是古代或现代,不管是温柔笑着或严峻地瞪着我,他的每个眼神都让我心动……

“小姐,小姐醒醒……”

细碎的吵杂声在耳畔,我翻过身,拉紧被子。

“小姐,贵客来访,指名要见小姐。”

“小姐,得快点,老爷和夫人都在等呐。”

我被晴儿、橘儿推推拉拉,两个人合力,将我拉离开软软的床铺。

“小姐,快洗把脸,别让靖睿王爷久等呵。”

什么?靖睿王!我的惺忪睡眼瞬间精明。

“他来做什么?”我推开贴在脸上的湿帕子,拽住晴儿的袖子问。

“不知道,大人在前面接待,要小姐快点打扮好到前头。”说着,她又用帕子在我脸上抹来抹去。

嘴角发抖,我的麻烦大了。

“小姐,怎还发呆?快呀!”橘儿很兴奋,捧着妆奁到桌前,两个人、四只手,梳发髻、匀细粉,不一会儿,她们的巧手让我看起来神清气爽。

花美男来做什么?替弟弟报仇?男人家何必心胸狭隘至此,不过是嘲笑九爷没大脑,没大脑的人满街跑啊!又不只他一个。

心里头乱纷纷,不知是福是祸,更抓不准该用什么态度对付他,确定的是,口水是绝对不能再乱流了。

“小姐,穿哪件衣裳好?”

晴儿拿了一套湖绿色锻绣蝴蝶纹长衫和敦煌橘绘海棠吐蕊月华裙,在我面前比试。

我随手点过,也不知道自己点了哪一套,只觉心慌慌,担忧着。

“穿这套,簪子得换一枝……晴儿,你觉得梅花簪好还是……”

她们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响,我却完全听不进去,只不断忖度着花美男的出现为着什么。

“小姐,好了好了,快走吧。”

当晴儿、橘儿拉起我往外走时,我才后知后觉发现,不管福祸,我都躲不掉了。

进大厅,我规规矩矩扮起章映洁。

“爹、娘,映洁到了。”我屈膝问候。

偷偷抬眼,发现气氛一片和乐融融。他们聊了什么,这样开心?

“映洁,昨儿个回来怎么没告诉爹娘,你遇见了靖睿王?”夫人慈眉善目、慈蔼亲切,和我之前的认知相差十万八千里。

何止靖睿王,权翊王、镛翔、镛晋、镛梓、镛贯全教我碰上了。假如昨天举办认识皇子大赛,遇见一个皇子得一分,昨儿个的状元小姐非我莫属。

“是,映洁疏忽了。”我轻声认错,在低头之前,趁隙瞄花美男一眼。

他似笑非笑回望我,明摆着嘲笑我表里不一。

“这么大的事儿怎能疏忽?实在是忒粗心了。”爹爹说,口气里面没有太多的责备。

“映洁知错。”

“进了宫,可要凡事谨慎在意,处处挂心,再不能像这样子冒冒失失、粗心大意了。”

“进宫?”我惊呼。选秀不是还很久的事吗?

我吓呆了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因为花美男瞅着我直笑。

“可不是,靖睿王传口喻,要你到宫里做客。”爹爹揉着胡须笑道。

“做客?去几天?”我下意识发问,惊觉大娘脸色不对,立刻低头住嘴。

白痴,当然是越久越好,最好顺便把幼芳接进宫去,一起当客人,有能力的话,迷倒皇帝或皇子,不必等到明年选秀,先占名额先赢。

咬唇,挤眉弄眼,我低着头搞怪。花美男看见,笑得更开心了。没见过被强迫的女人吗?高兴成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嗑了安非他命。

“你呢,就安心住下,不必担心家里,若要你出宫,皇后娘娘自会吩咐,你不要想太多。”大夫人离开椅子,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道。

“是,映洁记住了。”

“宫里规矩多,到了那里要多听多学,少说话,事事安分守己,千万别给你爹爹惹事。”

“是。”

她越说我苦恼,昨儿个,比我美的女人处处是,怎么就让我雀屏中选了?

“你让晴儿收拾收拾,明天会有公公来领你进宫。”爹爹吩咐。

“是。”

“如果王爷不急着走,是不是让映洁陪王爷在府里逛逛?”大夫人提议。

我皱眉。干嘛这么心急,没弄懂的人还以为她是青楼里的嬷嬷,在跳楼大促销、买一送一。

“听闻章大人家里的庭园造景堪称京城一绝,今日有幸可以参观,是小王的福气。”花美男道。

“好说。映洁,你就好好陪王爷四处走走。”爹爹轻声道。

“是。”躬身万福,我走到靖睿王身边,柔声说:“请王爷随我来。”

“劳烦小姐了。”他起身,对着爹爹和大娘欠身,然后走到我身旁,用眼神示意,我于是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我呆呆追着他的步伐,千思万绪在脑子里转。为什么要我进宫,和权翊王有关系吗?是他让皇上下的旨意?这样大张旗鼓,于他何益。

“你好像很不乐意见到我?”他问。

抬头望他,他还是一样英俊潇洒、卓尔不凡,还是一张比天人还俊美的脸,可我心底明白清楚,不管是他还是权翊王,都是裹了糖衣的毒药,碰不得、尝不得。

“如果我说不乐意,你会自我眼前消失?”我闷道,下意识说出真心意。

“当然不会。”他俯下身,对上我的脸,审视我的表情。

“那我乐不乐意,差别在哪里?”

“你说话一向都这么直接有趣吗?”

我都快烦死了,他还说有趣门!?看见快要没顶的人在池子里挣扎,会觉得有趣?他的良心被狗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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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话一向都这么让人讨厌吗?”话是自己蹦出口的,而句子出门,我又在心底念了声──完蛋。

他是皇子、皇子啊!皇子代表什么?代表他心情好的时候,你胡言乱语还可以,心情不好的时候,连呼吸都会碍到他,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个点惹火他,哪条线是他的极限。

拜托,难道在权翊王身上还没学够经验?面对他们,最聪明的方法叫做敬鬼神而远之,如果没办法远之,好歹要装笨,点头微笑、微笑点头,OK?

我敲两下头,为自己的直接深感抱歉。

“王爷恕罪。”我逼自己屈膝低头。

他没说话,我低着头等他说“无事、平身”,可他什么话都不讲,让我半蹲着僵在那里,进退不得。

风自耳边吹过,发丝拂上我的脸,痒痒的,很想用手指勾开,可我是“待罪之身”,王爷没说话,我只能乖乖继续当芭比娃娃。

直到我站得脚发麻了,他还是不言语。我皱眉、咬唇,诅咒人的表情全写在五官上。很久后,在双腿开始打颤发抖时,我终于听到他的叹气声,偷偷抬眉,发现他灼灼的眼神对上我。

“你学聪明了。唉……可是,我不喜欢你聪明的样子。”他若有所思地说。

喜欢傻子吗?介绍你认识几个喜憨儿。话在嘴里含住,硬是让我吞回去。许多话在现代是幽默,在古代是禁忌,我得弄弄分明,再不能想说就说、大鸣大放,这是古代生存守则第一律。

“王爷说什么,映洁不懂。”装傻、装笨,装得认真些,装久了,就会真的笨几分。

他用扇柄勾起我的下巴,漂亮的眉毛微微挑起,嘴边开出两朵笑靥。“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不说话,我对他傻笑。

“也好,这样你进宫之后,我就可以少担一点心。”

我们不过是一面之缘,哪谈得上担心,他的形容词会不会用得太重了?我的眼里搭上疑惑。

“如果我给你权利,在我面前,不管你说什么都无罪,你可不可以对我说真心话?”

他诚恳的口气像一股清流,缓缓地渗进胸口,有感动,可我不确定能不能收留这份感动。

敛眉,我不语。来到这个世界不到十天,我的适应力还停留在基础阶段,全凭着直觉来决定谁是朋友、谁是敌人。直觉告诉我,花美男很安全,可以试着相交,问题是,我已经不确定该不该相信自己的直觉。

比如昨天,我的直觉就作了一个很坏的选择,权翊王分明不是我可以亲近的人物,可是经过一个晚上的辗转反复,我仍然很想靠近他。这种直觉会害死我,虽说穿越的人不怕死,可濒死经验还是挺可怕。

“不行吗?”他追问。

“也……不是不行……只是……”

“只是什么?”

“如果我对你说真心话,你会帮我吗?”

“会。”

“那……成交。”再次,我屈服于直觉。

灿烂一笑,我伸出手,他没反应过来,我拉起他,和他握握手,然后,又坏了……这是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啊!我怎么老是记不住?看吧!就说我的直觉糟糕透顶。

当我想起不对劲,想甩开他时,他却反手握住我,也学我上下摇晃,回了句:“成交。”

于是我被他收服了,不管同不同意,他都已经把友谊塞进我心里。

“既然是朋友,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别让我进宫?”对朋友予取予求是正确的,我告诉自己。

“这点,我恐怕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是不想使力吧!你是靖睿王,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主不得的?”我用言语激他。

“父皇的命令,我不能做主改变。”

“皇上?”惊呼,我发誓昨天我没碰到皇上。“你会不会传错圣旨?也许他想传的是程尚书家的千金、李宰相的孙女、王辅国的小女儿……或者其他人?”

“别怀疑,就是你。”他好笑地用扇子点了点我的额头。

“为什么?”

“昨天淑妃、德妃都去见了父皇,要求把章大人的千金赐给自己的儿子。”

“六皇子镛翔和十二皇子镛贯?”哇,难怪二十一世纪的我没人追,原来我的桃花运全在这个时空里开完了。

“对,今天母后也去见了父皇,为老九讨你。”

“我几时变得那么炙手可热?”苦笑。

“之前,你的贤淑才华早已传遍京城,这下子,一个花赏会就让好几个皇子对你有心,父皇当然想见见你。”

树大招风啊,章映洁怎么不懂得低调,都是她的错。我半点都不检讨自己,一心卸责。

“唉,我以为有你这个朋友当靠山,就可以高枕无忧。”我眉苦脸更苦。

他咯咯轻笑,完全没将我的黄连脸摆在心上,“抱歉,让你失望了。”

双肩垮下,我问:“真的没办法可以让我不进宫?”

“应该是没有。”他在笑,笑得像春风吹过,笑得很落井下石。

谁说朋友是用来分担痛苦的?说这句话的人,一定不认识靖睿王。

“如果我身染恶疾,会传染给别人呢?”我很努力想办法。

可他满脸悠哉,“短短的几个时辰,你能染上什么恶疾?”他嗤笑。

“有没有那种一抹在皮肤上,就会溃烂的药膏?”染不上就自己制造呗。

“毒?大概有,不过一时之间,应该配不出来。”他摆明了不帮忙。

“不然……你砍我两刀好了,不敷药、不看医,我明天就会因为破伤风、发高烧,下不了床。”我没好气说。

“你要我抗旨?知不知道欺君是大罪?”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欺君这回事?再说,就算东窗事发,你是皇子,又是嫡长子,不会有事的啦!”

他勾起我的下巴,看了老半天,缓缓摇头。“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当你的朋友。”话说完,他仰头大笑,轻摇着扇子离开。

就这样拍拍屁股走掉?我瘪嘴。若是权翊王在,他就能想出办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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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我凭什么这样认为?他没为我做任何好事,还差点儿把我的手捏断,是个反复无常的怪咖,我为什么相信他会帮我?

就说吧就说吧,我的直觉超烂。

夜里,我把晴儿、橘儿支开,亲自收拾行李。

既然不知道会做客到什么时候,我得有万全准备,万一哪天我东走西走,不小心又走回现代去,该带的东西,绝对要带齐。

拴上门,我把包包从床底下拉出来。

就带一套现代衣服吧!保养品、数字相机要带,护照、台胞证、机票更要随身带着……等等,我的护照、机票、台胞证呢?

我把包包整个翻出来,东西乱七八糟倒满床,在里面翻翻挑挑,却找了老半天也找不到。

放到哪里去了?我把衣服口袋统统搜一遍。没有……怎么会没有呢?唉呀!想起来了,我在饭店时把它们拿出来摊在床上一一检视,是那个时候忘记收回行李里?

晴天霹雳!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办呢?完蛋了,没有重要文件,我是谁啊我,呼……我急得跳脚。

笨蛋,跳也没用啦,我在心底大喊,沉着、冷静!往好处想。

好处、好处……哦,说不定回到现代,时空会停在我从饭店醒来那个点,到时哪有什么护照问题?没错,就是这样。

终于找到“好处”,安了心,我把东西一一排整齐,笔记本要带、原子笔要带,数字相机、MP4、手机统统带,镜子、梳子、化妆品、小说……

其实,丢掉最重要的证件,其他的带不带都无所谓了。只不过,因为丢掉最重要的,剩下的东西,我反而半样都不想丢。

我把所有东西都收回包包里,再找个箱笼连同包包装进去。从现在起,我走到哪边,它们就跟我到哪边,形影不离。

收拾好后,我在上面迭入几件长衫、长裙掩人耳目,再把行李箱重新塞回床底下。

该准备的准备好了,我没闲着,继续对自己生气。先骂自己愚蠢到去招惹那么多个皇子,再骂古代的爹娘无情,用女儿去换荣誉,然后怨可怜天下父母亲,不重生男重生女,再恨友谊淡薄、人情如纸……最后,我拿出原子笔和笔记本,写下这几天的经历。

我本来想带笔电的,后来考虑到重量问题,于是换了两本笔记本。况且,在没电可用的古代,笔记本绝对比计算机好用。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我迅速把纸笔收压在棉被下。

“谁?”我扬声问。

“姊姊,是我。”

幼芳?她来做什么?

打开门,她穿着秋香色披风进来,一进门,她便解开披风,走到桌边坐下。我给她倒水,她端着水杯,手指头在上头磨蹭,半响不说话。

“妹妹,有事吗?”

“明天姊姊就要入宫,妹妹想送姊姊一个玉环,留做纪念。”说着,她从荷包里面拿出一个翡翠镯子给我。

我不懂这些东西价值多少,但我知道去年石油曾涨到一百三十几块,黄金涨到八百块美金,还有人预言会涨到一千……天,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谢谢妹妹。”我不客气,东西直接套进手腕里,表明接受她的好意。

我猜,马车上那番交谈,她大概很开心我不再和她争表哥,心情大好,礼物自然送得出手。

“姊姊,你真的愿意进宫?”她犹豫半晌后问。

“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而是能不能不进宫的问题。”我老实说。“皇上有口谕,爹娘又那么开心,我总不能违背他们的心意。”

“可二姊说,那日子不是人过的。”她低下头,再闪开眉睫时,挂上两串晶莹剔透。美人含泪,半开梨花春带雨。

那件事我听说过了,二姊幼□出嫁前,心仪的是两广总督宇文大人的公子,他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谁知道皇帝赐婚,把玉萱公主赐给宇文公子,却让二姊嫁给禹和王。

当皇宫里高高兴兴筹备婚礼时,二姊和宇文公子却泪眼挥别。婚后,禹和王对二姊并不好,他专宠侍妾,对正妃侧妃都冷淡无情,每次回府,二姊总是泪涟涟,哭诉给亲娘和妹妹们听。

“可不,皇帝的工作是治理国家,做好本分就是了,何必同月下老人抢工作?”我叹气,直觉出口。乱点鸳鸯谱,苦的是世间男女啊!

大概没料到我敢批评当今皇上,幼芳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用帕子捂住嘴巴。

话说太白了,我又忘记对人要留三分心,赶紧转开话题:

“妹妹,我是躲不了啦,可你还有机会,假如你真的喜欢表哥,就放大胆量跟他说明白,求爹娘成全。”

“不成啊,我是待选秀女。”

“到时,总有办法的,别眼睁睁让机会溜走,像二姊和我这样。”我是鼓吹自由恋爱的现代人,受命运安排不是我所能认同。

“真的可以吗?”她扭紧帕子,柳眉轻蹙,抿白了唇色,表情惶惶不安。

“可以的,幸福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你不要放弃。”我轻轻握住她的手。

“可表哥心仪的是姊姊啊!”

“明日入宫,未来难定,我凭什么耽误表哥?”

“那么姊姊……”她犹豫片刻,问:“你……可有信要妹妹交给表哥?”

她话一出口,我立刻听明白了。我毕竟太嫩,她根本不需要我的苦口婆心,早就准备好接手表哥,问题是,她需要一封书信来让表哥死心。

心机啊,我连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都斗不过,想到明日的宫廷险恶,突然有种命运多舛的忧郁。

写信不难,可我的书法,一出手保证露馅……但幼芳望着我的忧郁眼神,让我不能不往案边挪移。怎么办呢?我慢慢走、慢慢坐下来、慢慢磨墨,忖度着有什么方法能逃过这一着。

有了!我拿起毛笔,酝酿悲情,好不容易在毛笔沾满墨汁时,在宣纸上落下珍贵的泪滴。

彻笔,我伏在桌上,抖动肩膀,假装悲伤过度。须臾,我用帕子覆面,哽咽道:“妹妹,姊姊心乱……”

“姊姊……”她站在那里,轻轻跺脚,恨不得代我写出绝情书一封。

我慢慢止住哭声,抬眉望她。

她轻咬唇,说道:“姊,别写了吧,我告诉表哥,姊姊身不由己,望表哥善自珍重。”

“多谢芳妹。”完事啦,我偷偷松口气,等着她离开。

可怪的是,她迟迟不走,搞得我不知道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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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可不可以送妹妹一个贴身物,留作纪念?”

这回,我脑袋多绕上几圈,想得透澈了。“当然可以,妹妹想要什么,自己选吧!”

我牵起她的手,走到梳妆台前,把首饰盒打开。

她在里面捡了半天,挑出一枝玉簪,望着我,小心翼翼问:“这个给妹妹……可以吗?”

“这是……表哥给我的东西……”我试探道。

她没否认。

我猜对了!?好吧,要赌就赌大一点,反正我对那位表哥真的没心思。接过玉簪,我爱怜地细细抚摸它,叹气、不舍,等把表情做足之后,用力一折,细细的发簪应声而断。

我把断掉的簪子交给幼芳。“请转告表哥,玉断情断,此生休提过往。”

“姊姊……”

我扑到床上,她进前来安慰我,我忙挥手道:“我没事,你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不多久,我听到脚步远离、门关上的声音,方深深吐气,坐起身。这是我演的第一场戏,想到往后都要照这样过日子,突然觉得好累。

勾起脚,我抱着棉被,下巴搁在膝上。

“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去呢?这种生活过多了,会让人性格不正常。”我把头闷在棉被里,狠狠地捶了棉被两下。

迷迷糊糊间,晴儿、橘儿来过又走了,她们在我耳边不知道说些什么,我也不理。我睡得极不安稳,翻来覆去总是一股气堵在胸口,难平息。

夜半,像睡着了又似清醒,恍惚间,我闻到一点甜甜的暖香,很舒服,让我蜷紧的四肢松弛了。我喜欢那个味儿,像六月怒放的茉莉,一簇一簇的白花,染得空气里全是甜甜的香气。

隐约间,我觉得屋里多了个人。

轻轻巧巧的,他的动作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他靠到床边,我勉强自己睁眼。

那是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头上脸上覆着黑布,只露出两颗眼珠子。烛光昏暗,脑袋昏沉,我不确定他是真是幻,只觉他在我床边坐下,手轻轻地抚过我的脸庞,在颊边流连徘徊,他的指头间有粗粗的茧,但磨在脸上并不难受。

我不怕他,虽然他是非法闯入者。别问我为什么,我并不清楚,是第六感说的,说他不会伤害我。虽然……我的第六感通常不是太准。

甜美的暖香让我的眼皮更沉了,我听见他低醇性感的嗓音在耳边低吟:“别担心,我会保护你。”

第六章 皇后

鹅蛋脸,白晰的肌肤犹如羊脂凝玉,鼻梁挺直,唇微薄却点得鲜红丽艳,秀眉上带着一股气势,双目明亮锐利,教人不敢逼视。

她是当今皇后。

一袭正红色绡凤舞九天轻罗锦衣,金线成凤、银线成云,外罩一层浅金流彩纱衣。那红,不是普通嫔妃可以穿用的,是皇后专属。她梳了个繁复华丽的发髻,髻上戴着珍珠翡翠璧玺凤凰点翠多宝簪,簪顶垂下数条金色流苏,流苏下方缀着菱花状宝石,头微微一动,便是流光溢彩,高贵富丽。

她用纤纤玉指端着参茶,半句话不说,就由着我站在那里。明知道她在观察我,我却不敢抬眼看回去,如果东风夫人是厉害角色,那么皇后大人更是不容小觑。

“听闻章家姑娘琴艺舞艺高超,书画更是一绝?”她的声音温温软软的,和她精明的外貌不搭。

“如果不是这样,怎么会人人抢?”坐在旁边的淑妃用莲花指轻掩红唇,笑说。

淑妃娘娘有一双丹凤眼、柳叶眉,很典型的中国美女,她略略发福,没有皇后的纤细修长身材,但是气质恬淡、肌理温润,观之和蔼,近之可亲,是我姊夫禹和王和六皇子镛翔的母后。

六皇子我见过一面,气质同淑妃娘娘相似,态浓意远淑且真,是个让人舒服的男人。不像九皇子镛晋、权翊王,就是和气的花美男,言语间总带着那么点威势。

这叫龙生龙、凤生凤,什么样的娘,便教出什么样的儿子。

“可不,镛翔、镛贯都要她,我真想知道,这对兄弟在想什么?”皇后抿着嘴笑了。

她提六皇子、十二皇子,就是不提自己的九皇子,可我站在这里,和他的干系才大呢!

突然,一个想法冒出头来。皇后邀我来,才不是做客呢!而是想把我关在看得到的地方,观察我这个“狐狸精”到底有何通天本事,一口气惹出几个龙子的兴趣。

看来她要失望了,我这种相貌是挑不出波澜的平庸之姿,会惹事的是我的嘴巴,将它看牢些也就是了。

“镛翔不懂事,臣妾已经说过他。”淑妃先表态,她家老六不加入抢夺战。

“可不,皇后娘娘,镛贯还小,哪里懂得什么!”德贵妃也出来说话。

德贵妃长得美艳动人,杏眼蛾眉、瓜子脸、菱形嘴,眼角带了几分高傲,她入宫晚,却因娘家后台硬,再加上皇帝真心疼惜,不久之后就封了贵妃,位子还在淑妃娘娘之上。

在十二皇子镛贯之后,德贵妃又生下十六皇子镛历,听说几年前镛历一场大病,病得昏昏傻傻,再加上当年一个新入宫的丽贵人引走了皇帝的专宠,她才渐渐失宠。不过毕竟是贵妃,在后宫里仍是一后之下,众妃之上。

皇后满意地看看左右贵妇,命我上前一步。

看来,掌理后宫,皇后权力的确大得很,她一出声,大伙儿全都缩回去。这也好,省得我伤脑筋,一旦大家对我兴趣缺缺、那日的记忆渐渐淡去,或许我能很快离开这里。

皇后浅浅一笑,对着我无害的脸孔道:“映洁,你就安心住下来,宫里的规矩我会找个嬷嬷教你,有空的话,多往这里来聊聊。”

意思是我过关了。听闻皇后对九皇子镛晋特别宠爱,果真不假,明明觉得我是个麻烦,还是留我下来。可我不认为皇后娘娘对我满意,她顶多是把我当成玩具,拿来逗逗儿子开心。

“谢谢娘娘。”

告退后,我在老太监的引领下,回到暂时的住处月秀阁。半路,我看到熟悉的怀恩宫,心一阵乱跳,眼睛盯住那三个字不放,直到走远了,才回头。

月秀阁不大,两三间房,还算清幽雅致。我蛮喜欢月秀阁的院子,没有山山水冰,只有几竿修竹、两株芭蕉,和爬满墙的红色小花。

进宫,晴儿、橘儿没和我一起来,宫里配了两个宫女小福、小喜,两个太监小禄子、小寿子给我,这下子福禄寿喜我统统有了。

老太监交代几句后离去,我坐在厅里,对着四个宫女太监嫣然一笑。

小福、小喜长得清秀可人,年岁同我差不多,小喜脸尖、秀秀气气,小福的脸圆圆的,还真有几分福态;小禄子一脸精明,两颗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来转去,是个会察颜观色的家伙;有趣的是小寿子,个子比我高不到哪里去,年纪还很小,圆圆胖胖的身子,脸上挂着婴儿肥,叫个胖嘟嘟的太监“小瘦子”,实在好玩。

我坐着,他们站着,忽然让我联想起刚才的状况。这回,我成了皇后,他们变成可怜兮兮的章家姑娘。

忍俊不住一笑,我站起来,拉住小福、小喜的手,说“别怕,接下来的日子,要麻烦你们照顾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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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亲和,他们紧绷的脸扬起笑容。

“姑娘,要不要喝水?”小喜倒来一杯水。

“谢谢。”我不渴,还是把水喝空,表示接受她的善意。

“姑娘,要不要吃糕点?”小福捧来食盒。

“好啊,大家一起吃。”我接过食盒,挑了一块,递到小福嘴边。

有福大家享,在人权至上的世界生活惯了,我还不习惯有人在面前卑贱。

“奴牌不敢……”她低身,就要跪地。

“别别别。”我忙把食盒递给小禄子,弯腰将她扶起。

“大家都听清楚了,这些虚礼,有人在的时候演两下就行了,关起门来,就别摆弄这些,这会让我全身不对劲。”

“姑娘,礼不可废。”小寿子说道。

“我懂,可你们心里有我,比动作上尊敬我,让我更受用。所以啰,以后,我有吃的、玩的,大家统统有份。”

我同意,自己在使心计、拢络人心,可在宫里,我无依无靠,再不把他们拉拢到身边,往后日子还能有好过的?

即使如此,在他们脸上看见动容时,心底还是忍不住沉重。我不过把“公平”还给他们,怎就轻易换得感动?

我拍拍桌子。“来来来,大家坐下,你们站那么高,我脖子都酸了。”

“奴才……”小禄子才要开口,就让我阻止。

“别说不敢哦,椅子长了脚就是给人坐的,哪有什么敢不敢?快,快点坐下,我有话想问你们。”

他们四个人互相看着彼此老半天,才一个个把屁股黏到椅子上。

“我对这里不熟悉,那些规矩条例的更是搞不懂,你们谁可以告诉我,正常的姑娘这个时候会做什么?”我随意抛出个话题。

“玉瑶公主喜欢抚琴念书,通常这个时候,她会在屋里读书弹琴。”小福谨慎道。

“念慈公主喜欢到处跑,这会儿肯定在马场练骑。”小禄子说。

“卿华公主还小,这会儿准闹着奴才们带她去放纸鸢。”小喜说。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公主,老说那些公主的事做啥?”我挥挥手。

“那程尚书家的小姐呢?”小寿子问。

“哦,她常往十二爷那里跑,说不定现在就在那里。”小福接话。

十二皇子镛贯,那个带着玉杯到处跑的小鬼头?

“程姑娘也进宫做客?”她不是身体差吗?怎没留在家里休养?

哦,难怪,就是有强劲对手,出门前,东风夫人才会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把握机会。

可不是?我们这个叫做优先拔擢,先进宫和皇帝、皇子培养感情,万一两两看对眼,好事竟成。不然,若是等明年开春选秀女,一口气涌进来几百名美女,像我这等姿色想被相中,才难哩!

“好一阵子了,听说皇后娘娘挺中意她的,有意思让她和九爷多亲近。”小喜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咯咯笑。

“笑什么?她和九爷一起不好吗?”

“九爷老作弄她,上回还把她弄晕,惹出风波。”小禄子笑着回话。

“她那么瘦弱,动不动就晕过去,说不定不是九爷的问题。”

我是不太喜欢九皇子镛晋啦,但程小姐晕倒功力确实高强,我不得不说句公道话。

“瘦弱归瘦弱,很有手腕的呢!”小福说。

“怎么讲?”

“本来只有她进宫,可那一晕啊,就让她两个妹妹都进宫来陪姊姊了。”

哇,强棒!我该不该师法她,让幼芳也进来,完成东风夫人的交代?嗯……不,我才鼓吹她追求自己的爱情,怎能出尔反尔!?

不过后宫险恶,人多好办事,看来尚书大人是想把自己的女儿全拿来进贡了。可怜,这时代的女人和西域葡萄一样,都是拿来讨皇族开心的。

“除了她,还有谁来宫里做客?”

“宰相家的千金李书凤。”

哇,宰相千金,听起来就很书香门第、气质典雅。李书凤很美吗?”我追着小禄子问。

“美则美矣,就是……不太开心。”

“怎么会?”

不是所有女人都想进宫?难道她和我一样有先见之明?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这个李小姐倒是可以好好攀交,志同道合者,不易求呢!

“换了我,也要不开心的。”小喜叹口气。

“怎么回事?快说、快说。”我喜孜孜地趴到桌上,两手扶着下巴,满脸兴致。

有人就有八卦,而且八卦人人爱,如果我在这个时代办一份苹果报、橙子报之类的刊物,肯定会赚大钱。

“李姑娘本来已经指给权翊王,可王爷先是领兵出征,接下来又伤了腿,婚期就这样给耽搁下来。皇后娘娘的意思呢,是要她进宫来陪伴王爷,建立感情,等王爷伤势稳定之后,再议婚事。可是王爷受伤后脾气变得很坏,李小姐每次去怀恩宫都给挡回来。”

这条八卦呛了我一下,说不明地,心硬是狠狠抽过几回。原来他指婚了呀……不奇怪啊,他都二十了,连小鬼头都想讨女人,何况是他。

“然后呢?”小福追问。

“然后就很委屈啊,要嫁给不良于行的皇子,照顾丈夫一辈子,已经够可怜了,还要处处讨好、陪小心,看人家脸色过日子。”

“可想当初,为了要将女儿指给权翊王,李宰相和王辅国明地暗里争得可凶了,弄到最后皇上头大,只好两个都允。”

两个都允……又不是香饽饽,人见人爱呐。苦苦的、酸酸的、解释不清的滋味在心头翻涌,我别别头,把厌人的念头给抛到脑后。

“后来是王辅国家的千金心高气傲,不肯委屈做侧妃,一怒之下要剪青丝出家去,王辅国只好退出。皇上为补偿王辅国,便将他的千金指给禹和王为正妃。

那时候,李宰相可得意的咧,听说李家千金给人算过命,说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命,可权翊王这一伤,把李姑娘当皇后的千秋大梦也给伤了。”

所以王辅国家的千金成了二姊章幼□的“大姊”,这算不算失之东隅?不管怎样,我还是佩服王辅国的女儿,这般刚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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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可轮到王辅国得意了。”

“皇帝迟迟不立太子,到最后,谁胜出还不知道呢!”小寿子说。

嫁了太子、当上皇后便是胜出?不,那叫失败,把自己的人生圈在一堵高墙里,终日为了某个男人的垂怜争风吃醋,使心计、做手段,这是天底下再悲哀不过的事。

“不管谁当太子都与咱们无关,只要安安分分过日子,不犯错就成了。”小喜总结。

“可不,上回我折了几枝花,被刘嬷嬷撞见,差点被打死,幸好十二爷经过看见,救下奴牌。”小福心有余悸。

本来只是“这个时候该做什么”的讨论会,弄到最后,变成“宫里八卦大搜查”,再然后,我知道刘嬷嬷最可怕、李公公最和气,谁都好弄,但丽妃千万不可以得罪,她的心量最狭窄……

哦,是了,还有个穆可楠姑娘。

她爹爹是大将军,长年征战沙场,偏又娘死的早,去年被皇帝接进来,目前住在淑妃宫里,由她照顾。

宫里天天有新故事发生,好故事、坏故事,全由一群可怜女人来主演。

人说演戏痴、看戏傻,可不是吗?看戏的人们不知道演戏人苦,演戏人沉醉在角色里,忘记一幕幕精彩绝伦不过是虚言假语,转瞬成空。

疑问在脑海中成形,这里有没有一出需要由我主演的戏?这戏是悲是喜,我有没有能力操控结局?加入已是身不由己,倘若连退出都身不由己呢?

※※※

我知道自己想往哪里走,虽然不知去那里要做些什么,不知道那个坏脾气男人会不会像挡未婚妻那样把我挡在门外面,可我就是一心想去。

是,我明白身份不对、时空不对,我们在错误的地方遇见;对,我清楚该对他提起戒心、保持距离;没错,我理解沉溺是件坏透了的事情,知道于他的人生,我不该涉入太多。

毕竟,我是过客一名。

如果进宫对我来说是件危险而可怕的事,那么,他是唯一让我感觉到安全的点,虽然这份安全、熟悉来得莫名,可它是真真实实存在。当然,抛开理智不应该,尤其在这个危险的后宫里,但是……

我选择纵容,纵容自己去寻找安全巢穴,在我感觉不安的时候。

走进怀恩宫里,一眼就看见常瑄,他正右手握刀,直挺挺地站在门前。找他来当门神很浪费,如果他去演赤壁,至少可以拿到梁朝伟那个角色。

我走到门边,他不看我。我作势要走进去,他直视前方,仍然没理我。我把右脚往屋里一跨,他的眼皮连掀都没掀动。

他这个位置不是负责挡人的吗?听说他挡了李凤书好几次,把人家挡得泪水汪汪。

“我要进去啰!”我用手指头比比里面。

他一动不动。

“我真的要进去啰,你不可以在背后偷袭我,我是弱女子,没有武功喔!”万一,他给我来个迅雷不及掩耳招,我的心脏禁不起吓。

他很受不了,无奈瞄我一眼,勉强开口:“王爷吩咐,章姑娘来的话不必通报,请姑娘自己进去。”

哇,看来我比宰相千金更受欢迎,这个念头让我开心。

“谢啦。”我朝他挥挥手,径自往里面走。

进屋,立即见到玉树临风、英姿飒飒、面容俊朗、气度潇洒的权翊王,他穿着一身雪白长衫,腰围银带坐在横卧上,除了腰间玉佩再无多余饰物。他一手拿书、一手握住杯子,见我进屋,也没有增添两分表情。

这后宫里的待客之道还真是……唉,谁说中国是礼仪之邦的?

“你知道我要来?”我拉椅子坐到他身边,笑脸迎人。

他仍在看书。

上次交手让我学得经验,要引起他注意,就得卖弄小聪明。

抽掉他手上的书,弯身,对着他的脸,我笑容可掬地说:“你一定知道我要来,不然不会让人放我进来,对不对?”

他不回答。

热脸贴冷屁股贴得多了,也会长冻疮呀!

“好啦,我知道你害羞,没关系,以后我有空会常上怀恩宫看你。来,教你一个玩意儿,以后可以拿去哄小孩。”我晃晃手上的书,问:“这是你的书吗?我可不可以在上面画画?”

果然,我们心连心,他知道我又要耍把戏了,兴趣从他脸上窜过。

我挑挑眉,用知识可以勾引的男生最帅气。

“可以。”他说。

“等一下喔!”我从荷包里拿出原子笔,在每页的左下角画下那种一根筷子插贡丸,外加四根火柴棒的简单小人。

我不是正牌的章映洁,绘画天分差得很,但画这个东西我很行,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讲课太无聊,我就会画这种卡通小人自娱。

“画好了,仔细看喔!”我凑到他跟前,食指拇指抓住书页边缘,刷……一页页飞快落下,在书页翻飞间,小人在他眼前舞动四肢。

这叫视觉暂留原理,电影就是靠这种方式制成。

“你怎么弄的?”他眼底闪过趣味,笑意浮上。

瞧,智能型男人就要靠智慧来勾引,宰相千金李书凤不来跟我学几手,当然会被排拒门外,不得其门而入。

“要不要试试?”我把书递到他面前。

他连续翻几次,一玩再玩。如果他生长在现代,肯定对科学很感兴趣。

“你怎么知道这个?”

“我知道的东西可多了。”我得意地扬扬眉头。

人人说他足智多谋、高深莫测,但他面对这些小把戏时,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天真,像个小男生。

本来嘛,他只不过二十岁,在我身处的时代,二十岁的男人在偷看A片、讨论女人的胸围、上网打怪兽,幼稚到一个不行,哪像他,已经运筹帷幄、带兵杀敌。

“你的确很聪明,只是……”他把书册放在桌上,爱不释手地翻了又翻。

“只是如何?”

“传闻章家千金擅丹青,这画……”他看着我画的小人儿,啧啧两声。

又是传闻!怕死了,每个人都来搞这套,我早晚要露馅。“你有没有听过以讹传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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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献画给皇后娘娘,笔触和这个差异太大。”

章映洁居然这么爱现,连画都送进宫了!这、这……岂不是要绝我的后路?

抢下他的话,我瞎扯:“我的画风多变,工笔画、自描、漫画……当然,我最擅长的是抽像画。”说到漫画峙,我指指他手上的小人。

“抽像画是什么?”

“那是门高深的学问,不是普通人能意会的。”我的鬼扯功力日益精进。

“那好,我不是普通人,秀秀你这门高深学问吧!”说着,也不征求我的同意,就让小扇子准备笔墨丹青。

不一会儿,东西全摊在我眼前,我瞪它、它瞪我,彼此都找不到台阶下。

“有困难吗?”他扬起眉梢对我笑。

困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连动物园里的大象都能画抽像画了,我怕什么?

拿起笔,用力挥毫,染、抹、甩、推……我让好几管笔在纸上舞跃,东一笔、西一划,直到整张纸染满深深浅浅、浓淡不一的黑色。

近看、远看,远看再近看,我满意地对着画作微笑,最后伸出左掌,在手心涂满红色颜料,往纸的中央印过去。

一个吓人的血手印跃然纸上。

拭净掌心,抓起宣纸,我态度安然地将大作吹干,递到他面前。

只见他隐忍已久的脸憋成猪肝红,双目张成死鱼眼,盯住我的旷世巨作,一语不发。

“怎样,不坏吧?”我双手横胸,站在他身后一起观赏这幅充满生命力的伟大作品。

霍地,一声震天笑声响起,他紧绷的脸庞扬起笑纹,那是豪迈直率、真心诚意,不带丝毫虚伪的笑。

权翊王的笑太惊人,站在门外的常瑄以为发生什么大事,飞身轻掠,冲进屋里。

常瑄进门,看见王爷的表情,狐疑地走到他身后,只看一眼我的画作,便迅速别过身,害我来不及捕抓他眼上的笑意。

我绕到常瑄面前,仰头,看住他的脸,他回看我,很ㄍㄧㄣ,死咬唇,就是不笑出来。

不干脆,人家小扇子都直接捧住肚子,前扑后仰,笑得很痛快呢!

“这是什么东西?”权翊王问。

“看不出来吗?盘古开天辟地啊!”我答得理直气壮。“有没有听过盘古的故事?只手推开混沌,从此世间有了天与地。”

“这是盘古的手?欺世盗名。”

我的回应又让他笑上老半天。真是的,有这么好笑?不懂艺术的家伙。

我抽走自己的大作,闷声说:“就跟你说了嘛!这是门高深学问,不是普通人可以意会的。”

“的确太高深,高深得……”他又笑,笑不停。

我硬是装出名家风范,硬是假装不是我的画太烂,而是山顶洞人不懂得欣赏潮流。

“这种入门的抽像画你都无法欣赏了,下回怎么教你蔬果版画?”坐回桌前,我用五根手指头轮流在桌上敲敲打打,假装苦恼。

“蔬果版画?”他又被提起兴趣了。

“别怀疑,我懂的东西多到不行。”我的态度很神秘。

“你脑袋里面到底装了多少古灵精怪的东西?”

“什么古灵精怪,那叫智慧、创意。”

对话间,我肚子又诚实了。咕噜咕噜声响起,不必猜疑,这阵美妙的人体音律,自然又引发他另一波笑意。

“今天是谁不给你饭吃?”

“你不知道卖力工作后,很容易饥饿的吗?”

我白他一眼,他的笑容迅速印上我的眉睫。难怪人人都说他是太子的最佳人选,他神俊清朗的五官,散发着王者的千钧气势,他不怒而威,眉聚慑人,这种男人不当皇帝,太对不起黎民百姓。

这次没踩到他的界线,他的阴郁不在我眼前发生,而我没发现自己到底看了他多久,直到他出声,我才回神。

“想什么?”

“想你什么时候变脸。”话出口,就后悔了。这种不经思考的语言,在这个地方、这个时空很危险。

“你也会害怕?”他恢复正常,笑眉收敛,话温下降十度。

我走到他身边,带着些许撒娇,轻声问:“其实,那天你并不是真是对我生气,只是在教我保护自己,对不?”

一丝被看穿的尴尬自他眼底闪过。我猜对了,他是好人,是个习惯隐藏自己的好男人,只是他没发觉,在不戴面具的女人面前,他常不自觉地摘下自己的面具。

他别过身,我继续说──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用不同面目对人,好辛苦喔!我没有受过这种训练,我的爹娘教导我,要用真心待人,人家才会回馈真诚,所以我理解你的好意,却很难办到。不过你放心,我保证,碰到危险人物,一定躲得老远,趋吉避凶这种事,我还是懂的。”

他微点头,手掌抚上我的头发,淡声说:“好吧,早点学会自保,这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我缩缩肩膀大笑,然后嘟起嘴说:“可不,火坑呐火坑,偏偏有一大群女人想往这里跳。”

“她们只看得见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却看不见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金满箱、银满箱,荣华富贵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我接下他的话。

他笑了。“我第一次同意别人对你的评语。”

“哪一句?”

“章家千金才情高,出口成诗,落笔成章。”

呃、呃……我可不可实招,那几句话是从红楼梦里Copy下来的?算了,反正曹雪芹不会跳出来控告我侵犯他的知识产权。

“以后我可以常来吗?”我抓下他在发间轻抚的手,握住。

“有人阻止你来?”他没收回手。

“别扭。”

我话说完,他斜眼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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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是别扭,你大可以直接说‘我很开心你来看我’、‘你的陪伴让我很愉快’,或者简单一点说‘欢迎光临’,干嘛用反问句?喔喔……”我装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容可掬地说:“对不起,我又忘记啦,开心不能老实说,难过要装模作样轻松带过,每句话都要说得三分真、四分假,教人分辨不出来,才是高竿人物。”

这下子,他真的在瞪我了。唉,孺子不可教啊,我才领了三分颜色,怎就开起染坊?

两个太监领着几名宫女端盘子进来,我用夸张语气转移他的注意力:“太棒了,有东西可以吃,我最喜欢这里了。”

没等他招呼,我拿起筷子自动自发用餐。

我一面吃、一面偷眼瞄他,见他仍然板着脸,便把视线转到常瑄身上。不能挑衅主子,玩玩下人应该没关系吧?

我用筷子指指常瑄,“不要担心,你还很年轻,没有皱纹问题。”

常瑄当然不会回我话。

我接着说:“如果不是担心皱纹,我建议你多微笑,像你这么帅的男人不多,要是常笑的话,保证你的桃花年年盛开。”

红霞飞过他的脸。这么容易脸红?调戏古人很有成就感。

“你有没有心仪的姑娘?没有的话,我可不可以报名追求你?”我用一双筷子对着他指来指去。

“不要欺负常瑄。”阿翊用筷子把我的筷子拨开,看常瑄一眼,常瑄背身走出大门,就门神位置站好。

“我哪敢欺负他,我是弱女子耶!他手上有刀,我只有两根筷子。”我说得很委屈,好像刚刚挑衅人的不是自己。

“你的嘴比他的刀锋利得多。”

“权翊王……”

“不要叫我权翊王。”

“不叫权翊王叫什么?王爷?四爷?”

“叫我镛翊。”

我想了想道:“镛翊不好听,以后我叫你阿翊,好不好?”我就是想在他面前“与众不同”,即使此刻我尚不明白,这种心态隐藏着什么。

他没说好或不好,我当他默认了。“阿翊,我们是朋友了吗?”

镛翊点头。就这样,他认了我,我认了他。他不是第一个愿意跟我当朋友的男人,却是我很想很想亲近、很想建立关系的男人。为什么?不确定,但我相信,人与人之间,存在着某些缘分。

“朋友有分享心事的道义,跟我谈谈李凤书吧!她很美吗?也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温柔典雅、高贵大方、丹青一流的人物吗?”笑得很贼,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狗仔队。

“放心,她画画才艺没你行。至少我确定她不会画抽像画。”他拐弯抹角嘲笑我。

阿翊没阻止我探听李凤书,在他身上,我得到许多一手消息。

她是宰相府里的五小姐,琴棋书画是基本配备,最擅长的是女红,她的绣件是宫里娘娘抢着要的好东西,她的个性温柔恬适,不喜与人竞争,凡事与人为善……听起来,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人,这么好的女生配阿翊,阿翊不吃亏。

这天,我聊到夕阳偏斜才回到月秀阁。

离开怀恩宫的时候,阴霾尽扫,我决定再也不管面具不面具的问题了。反正祸福难测,与其天天担心谁将对自己不利,倒不如把时间拿来让自己快意。

而后宫里,能让我快意安心的人,我已经找到了。

这个晚上,我睡得很好。睡着后,朦朦胧胧地,我又闻到茉莉花的甜香,又梦见那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人,他粗粗的指节抚过我的脸,带着一分疼惜、两分爱怜……

第七章 你从不知道,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

日子过去月余,家里捎来书信,要我找机会把幼芳接进来。

我不耐烦,连回信都懒。他们不知道,后宫里圈禁的,是一群可悲女人,是很多个不同的瑰丽人生,因为帝王的贪婪,让她们走入共业。

但这话不能随口乱说,我答应过阿翊,趋吉避祸。

我和福禄寿喜相处得很好,关起门来,我们说别人的小话,搞小厨房,吃吃喝喝玩玩笑笑,日子倒也快活。

我常溜出去找阿翊,说话、取乐,他找了许多好东西给我,我则教他很多小实验。他不再对我摆冷脸,我有问题他必答;而我,不等他问,就叽叽喳喳不停说话。

我还是常常闹常瑄,相处久了,慢慢发觉,即使是严肃男人,也有铁汉柔情的一面。

上回贪玩,爬上树去摘梅子,我忘记脚上踩的是绣花鞋不是NIKE篮球鞋,忘记身上穿的是月白蝉翼皱纱裙不是Lee牛仔裤,动作过度粗鲁,一个不小心,整个人从树上掉下来。

闭眼、抱头、尖叫……在我的叫声还没发挥到淋漓尽致时,就让常瑄稳稳地接住了。

他没有出口安慰我,但苍白的脸色说尽了关心,他把我放下时,我的腿还在抖个不停,他没离开,只是静静地站住,让我攀在他身上,等待发软的双脚坚强。

他的温柔在那刻,被我窥见。

“姑娘,这是皇后娘娘送过来的佛经,要您腾一遍,送回去。”小喜捧着红托盘,走到面前,拉回我涣散的意识。

“要我写吗?”

“当然是姑娘您啦,总不会是让咱们四个奴才写吧。”小喜笑了。

我盯着托盘里的佛经,发呆。皇后娘娘是想考我的书法,还是藉字迹考校我的品性?惨,我不能说不会写书法,不能用原子笔写,更不能表明自己是章映洁的替身,那还有什么解决方案?

叹气,后宫生涯催人老,白了头发、沧桑了心情。

“在想什么?”

来不及回头,站在身旁的小喜小福先低头福身。“给九爷请安。”

是他,镛晋……那个逼我进宫的罪魁祸首。

旋身对他,我没好脸色,可他却是笑意盎然,暴躁老九在他身上看不出痕迹。

这是我头一回认真望他,两道浓眉气势十足,一双虎目熠熠生辉,他属于有型酷哥那类。他手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摇着,悠闲自若的模样和那天大相径庭。

皇后娘娘就是让我来当他的玩具的,好玩的话留下来,赏个侧妃头衔当当,让章爹爹感激涕零,为国鞠躬尽瘁,如果不好玩,就送些明珠珍宝打发我回去,也当了一回赏赐。

生平第一次演芭比,我的心情不是太好。

他挥挥手,让小喜、小福下去,迎身上前。“怎样,还住得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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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九爷,一切安好。”我的口气敷衍了事。

“不要喊我九爷,叫我锈晋。”

“奴婢不敢。”我低头,爱看不看他。

“谁说你是奴婢!”他用扇子勾起我的脸,逼我不得不对上他的眼睛。

四目相对,半晌不说话,慢慢地,一抹笑在他嘴边形成,小小的笑逐渐扩大,扩到眼底眉梢。

他凑近我耳边,带着坏坏的笑容,轻声问:“听闻章家千金舞技高强,连传授舞艺的师傅都甘拜下风。”

好得很,今天是大学联招术科科考吗?老的要考校我书法,小的要评我跳舞,接下来咧?弹琴、吟诗、女红……如果高分过关,要不要出国比赛?

“怎样?肯不肯再现一回智慧?或者你的智慧只有架纸桥那一点点?”

我不回话,光是张大眼睛瞪他,一点不驯、一点桀骜、一些些的初生之惯不畏虎。

灵光乍现,假设把他惹火,说不定就可以脱离后宫,重启我自由自在的生活,到时我才不要回章家,我要一个人生活。何况阿翊说,再过不久,他的伤势稳定,就会回自己的王府里休养,从此,我三不五时去找他,再不必担心被谁看到,日子岂不更快活逍遥?

念头起,我立即计划好该怎么做。

“母后说,如果我喜欢你,可以把你留下。说,你想留下吗?”

他的意思是──跳舞给我看,本皇子心情大悦,就让你美梦成真。呵呵,他失算了,我的美梦里面,没有一位九皇子。

嘴角挂起冷笑,我骄傲地回望他。惹火他吧,反正他脾气大,气死他不是太难的工作,他多跳两下脚,我出宫的机会就大大增加。

态度确立,我抬起头,口气很讽刺:“请问九爷,我该说谢主隆恩吗?”

他眉头一紧,笑眉收敛。“怎么,你不想?”

“我为什么要想?哦,因为你是高高在上的九皇子嘛!因为人人都巴结你,所以我得向众人学习,匍匐在你脚边,感恩谢天?”我的态度很差,语气很恶劣,打定主意把他弄爆炸。

“我没这么说,我只是想……”

“只是想,操纵一个人的意志又没什么,反正你很伟大,别说意志,就算要操纵别人的生命或人生,都是理所当然的呀!”

我一句接一句,接得他无话反驳。

“我没要操纵你的人生。”他涨红脸,低抑着声音说。

“如果你没有,我干嘛待在这边?”我演得太认真,几乎是咄咄逼人了。

他错愕,迟疑了一下,轻声问:“你不喜欢进宫吗?”

他没生气耶!我那么不友善,侵犯了身为王子的尊贵,他怎没暴跳如雷?镛晋的态度让我反应不过来,预估中,他不是应该大敲桌子,怒吼一声“大胆”,把所有人都吓得腿软?

“换了你,你会喜欢?莫名其妙被带走、莫名其妙离开自己的家、莫名其妙待在这个随时随地要跪安、随时随地会掉脑袋的地方。

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做错事,不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该说,你不敢正视别人的眼睛,做一步要想三步,连睡觉都会被吓醒……这种地方谁爱待,让谁待去。”

很好,我已经感觉冷冰冰的刀刃架在脖子上,如果这些话传出去,我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

镛晋双手环胸,静静地看着我。他没生气,反而是我像被针扎破的气球般到处跳。

他怎么不快点抓狂?怎么不一怒之下,赶我回老家?生气、生气、快生气!我在心底为他组拉拉队,鼓吹他发疯。

“好,我知道了。”他郑重点头。

他张嘴,嘴里吐出来的是中国字,语法很简单,可是我怎么听不懂?是我变笨还是他被外星人附身?

“啊?”我歪了头,傻眼瞧他。

他温暖的手搭在我肩上,看着我半开、再也合不拢的嘴,居然笑出温和。他不是易怒的“九哥”吗?是我记错人,还是暴躁只不过是他的欺世假象?

“我会告诉母后,以后你不必对任何人跪安,不会有人想砍你的头,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担心。相信我,我会照顾你,你安心睡觉,以后都不会作恶梦了。”

他脸上有一丝赧色,而他的话,撞到了我心底的感动区。

“啊?”又啊一声,我回应不来。

“我说,我会保护你。”

这是承诺?我当场呆住。

他趁我发呆,一把将我拥入怀里。轰,脑里一阵乱,计划乱了,主意乱了,我连脑浆都乱得整不出头绪。

两分钟吧,或者更久,不知道,没带手表,我对时间的概念越来越差。他抱住我,轻轻地摇晃自己的身体。我感觉他没第一次见面那样讨人厌,他也许以自我为中心,也许性格骄傲恣意,但却不是坏人。

接在错愕之后,理智回笼,我推开他,怒眼瞪视。“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怎么可以抱我?你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吗?”

“允许?”他像听到天大笑话似地,嘴巴往两侧一咧,咧出个赏心悦目的笑脸。

“对,允许。”我加强口气。

“我做什么都要得到允许吗?”

“当然,只要你做的和我有关系,都得得到我的允许。”我讲得很骄傲,头抬高高,表情很像伟大的教育部长。

“所以没有允许不能抱你?”他摊摊手,退后两步。

“对,没有允许不能靠我太近。”

“没有允许不能找你?”

“对,当个不受欢迎的客人,你不开心我也不欢喜。”我越说越过分,完全忘记眼前这个人是货真价实的王子,不是电视剧里的假货。

“没有允许,我不能当你的朋友?”他挠挠头,似乎发现自己妥协得有些过头了。

“自然是。我也可以表面当你是朋友,心里拿你当敌人。”

“那你能不能允许我当你的朋友,表面和心里都一样的那种?”他的表情诚恳、态度真挚,十足十的好人卡受奖人。

他吃错药?!我的下巴差点掉下来,还以为他快被我弄火大了,没想到他竟肯妥协到这种地步!

看着他,我很久很久说不出话,而他竟也闭上嘴巴,耐心等我回应。

不公平……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满脸阳光,满心晴朗,就算我手上拿了武器也砸不下去啊!他持续笑着,浓眉安安心心地摆在额头上,我被看得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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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想当、你的朋友。”他把一句话分成四段来说。

他都这样“恳求”了,我还能说什么?

“好……吧……”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或错,可他是皇子啊,他根本不需要问你肯不肯,他说当朋友就是朋友,谁敢有异议?他问我,就算给了我天大面子,何况,拒绝他的热烈友谊,很困难。

他敞开笑颜,阳光青春美少年的快乐让我跟着拉开笑靥。感觉怪怪的,我这样算不算是老牛吃嫩草?毕竟,我肚子里面装的是成年女人的灵魂。

“那你能不能‘允许’,跳舞给我看?”他笑问。

“你有没有听过什么叫做得寸进尺。”我斜眼瞪人。

他在吸气。这回,我终算惹恼他了?也应该吧,他做什么都不会是得寸进尺,严格来说,得寸进尺的人是我不是他。

我以为他终于要变脸了,可他转过身,迈开脚步,走到门口又折回来。“你的舞姿曼妙优美,二哥形容过很多回,我听得怦然心动……”

他是在解释自己的坚持吗?

“很多时候是言过其实,你该懂得谣言止于智者。”我闷声道。

“这么谦虚?不像你。”

我本来就不像章映洁,我像的那个人是事事普普的吴映洁。

“跳跳吧,我们把门关起来,谁都不给看,就我看,怎样?”他还真的以为我是害羞。

“一个人跳有什么意思,要跳大家一起跳才好玩。”我随口说说。

“好啊,大家一起跳。”他二话不说就同意。

又是一个意料之外,今日的他,打破我对九皇子的偏见。

九皇子暴躁易怒,任性骄恣,宫里人人都让着他,连皇后都舍不得说他一句重话……这是我得到的八卦消息,可是他,让我、让我、让我……不断让我。

好吧,话出口了又收不回来。

我唤来小寿子,比比长度宽度,让他下去准备两根竹竿、两块方木头。

小寿子一走,独留我和镛晋。他拉着我坐下,说:“听说,你常常去找四哥。”

我躲得那么小心,还是让人瞧见?“你装了针孔摄影?”

“什么?”他没听真确。

“没什么。”我吐气,回答:“对,我常去找四爷。”以后不躲不藏了,反正再小心还不是会被知道,索性就给他大大方方。

“你找四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谈诗论词啊!”我敷衍。

“你找错人了,要谈论诗词该找三哥,他在这方面很行。”

花美男?对哦,进宫以后还没见过他,不过,见不着他才叫合理吧!他有自己的府邸,没事老进宫做啥?可他说要当我的朋友兼靠山,进宫那么久,连面也不来见上一见,由此可知他这个人缺乏诚意,朋友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你常去陪四哥,这样很好。”他点头。

“为什么很好?”

“四哥自从受伤以后,性情丕变,我能理解他的难受,毕竟曾经是叱咤沙场的风云人物,现在只能受困在小小的怀恩宫,龙困浅滩。”

是啊,一个意气风发、跷勇善战的男人,骤然间连基础生活都不能自理,那苦,哪里是理解二字就能说通。

“我最崇拜四哥了,我学兵法、我武功高强,将来我也要当大将军,替他把那些番邦贼子除尽,保我大周疆域。”他一击胸,豪气万丈。

“杀人可不是好工作。”我不苟同地摇摇头。

“英雄就是好工作了吧。”

“英雄和贼寇不过一线之隔。”我浇他冷水。

“错,你的脑袋不清楚,下回我陪你去找四哥,让他给你说说。”

谈话间,小禄子来回报,说东西已经备下。

我走进院子,先把木头和竹竿就定位摆好,指导小禄子、小寿子一边一个,两手各抓住竹竿一端,按照节拍,开合、开合、开开合,然后唱歌,让他们跟着节拍走。

等他们逐渐顺手时,我起身示范舞蹈动作。

竹竿打开时,脚踩进两根打开的竹竿里,竹竿闭合时,脚抬高别让竹竿夹到,然后在开开合间中,两脚轮流踩进竹竿间,并快速跑,向另一边。

“看懂了没?”我问镛晋。

“嗯。”他点头,竹竿舞开场。

白浪滔滔我不怕,掌起舵儿往前划,撒网下水把鱼打,捕条大鱼笑哈哈。

这是首音律简单的儿歌,我才唱几次,镛晋和福禄寿喜都会跟着唱了,我越跳越顺,越跳越快,一双脚在竹竿里外飞舞。

抬眸,发现镛晋张大嘴巴笑不停,我跳到他身边,拉起他,一起加入舞蹈。

还说武功高强呢,他才加入就被竹竿夹得哀哀叫,他越叫我越是大笑,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嘲笑皇子的。

见镛晋被夹,福禄寿喜吓得不敢继续动作,要不是他下令不准停,游戏就只能到这里了。

镛晋是个好胜心强的人,一试再试,他慢慢摸熟了动作,被竹竿夹的机率渐渐变少,但我下令加快速度,他就又开始哀叫不止。

我笑得很疯狂,连福禄寿喜都感染了快乐气氛,跟着大叫大笑,我跳得头发乱了、衣服乱了,连鞋子掉了也不管,穿着袜子照跳。

镛晋受不了,主动退出,一把坐倒在地上。

“我不行了,这比练功更累。”

“怎样?承认我的舞技很棒了吧!”我喘着坐到他身边,一面把掉了的鞋子捡回来,套回脚上。

“你连一下都没夹到?”

“我又不是头脑简单、四肢不发达的笨蛋。”话甫出口,我马上后悔。口无遮栏啊,嘲笑就算了,指责也罢,这可是人身攻击。人家说龙生龙、凤生凤,我一句话把气势很吓人的皇后娘娘都给接和进去。

他脸色丕变,怒眼看我。

在考虑怎么惩治我吗?我抖掉一身毛毛反应,挂上巴结笑脸,问:“请问,九爷说话算不算话?”

“我当然说话算话。”他收回不友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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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过不会砍我的头,我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搬出他的承诺自救。

他定眼看我,须臾,噗哧一声笑出来。“章映洁,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害怕?”

“懂啊,不然干嘛问你说话算不算话?”怕死,人之常情。

约莫是在这里东跪西跪,胆子给跪小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觉离我遥远,我开始学着小心翼翼、学着看人脸色,或许程度尚且比不上这个时代的女人,但我心知肚明,吴映洁正在慢慢地转变,变成章映洁。

“你真的很与众不同,我想,我再也找不到像你这种女人了。”

“找到也不会比较屌。”像我这种人,到二十一世纪,随手捞捞就能捞到一大把,而招牌掉下来会砸到三五个。

“屌?什么意思?”

我没理他,见着他一直在揉小腿,伸手拉高他的裤管。哇,青紫一片,惨不忍睹。明明很痛,他却还假装一脸无所谓,这就是男子气概的表现?我喷口水大笑。

“你……”见我没有半点同情心,他的剑眉竖了起来。

“快回去上药呗,龙体凤体的结合体,很珍贵的。”我反刮他一顿。

他瞪我一眼,忿忿走出去。见他终于发火,我笑得更大声了。

“姑娘,这可怎么得了?九爷被伤成这样,要是传了出去,咱们肯定要砍头的。”小禄子忧心忡忡。

“放心,不会传出去的。”我胸有成竹。

“怎么可能!?九爷脾气差,众人皆知。”小喜道。

“他不是坏人,只是被宠坏了,不懂得如何和人沟通。”我就是相信他的话,就是相信他不会害我被砍头,他说过要保护我……我相信是真的。

“可是……”小禄子还想说话,被我挡了下来。

“安啦,没事,就算真要砍头,砍的也是我这个始作俑者。”我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转身,想起他那张疼痛又逞英雄的脸,忍不住心情特佳。

我扯起嗓子,一面跳舞,一面高唱起黄小琥红透半边天的老歌:“你从不知道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还想有那么一点点温柔的骄纵,你从不知道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还想有那么一点点自私的占有……”

※※※※※

在我和镛晋大跳竹竿舞的同时,后宫发生一件大事。

其实事不关己,我大可以假装不知道,严守“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至理名言,安安分分过日子。可是好难……我很难不去悲悼一条青春美丽却身不由己的生命,尤其当这种事不是出现在电视剧里,而是发生在我生活周遭时。

出事的是瑾妃,她才十八岁,十五岁入宫,三年之内可以争到这个位子很不简单,她的父亲只是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家世背景很一般,没人相助还能从美人一路爬到嫔、妃,除了运气还需要很大的能耐。

听说当年,丽贵人正受皇恩,整个月里皇帝只翻她的牌子,其他的嫔妃根本见不着皇帝的面,就连怀着龙胎的卢美人胎气不顺,差点儿小产那夜,丽贵人也不肯让皇帝离开自己的寝宫。

这件事让皇后非常生气,却拿丽贵人无可奈何,到最后,她挑了当时未受过宠幸的瑾美人,安排她在家宴里引吭高歌,吸引皇帝的注意力。

瑾美人很有才气,吟诗作词、跳舞抚琴样样行,更有一副清脆甜美的好嗓音。重要的是,对比起丽贵人的强势骄横,她的温柔恬静、亲切可人,更能掳获帝王心。

事情发展遂了皇后的愿,渐渐地,皇帝不再宠爱丽贵人,再加上一再受封,瑾美人成了瑾妃,自是成了丽贵人的眼中钉,这些年瑾妃能平安度过,也算佛祖庇佑。

可是这回,她竟然被打入冷宫,原因是毒害霏屏公主,即丽贵人的女儿。

这是多大的罪名,别说在后宫,就是在民间,都要被包青天抓去开铡的呀!

这个事件的唯一人证是瑾妃身边的侍女。她说:“是瑾妃要我送桂花糕去给霏屏公主的。”

丽贵人对皇帝哭诉:“皇上知道臣妾与瑾妃向来不合,她送桂花糕来怎能安好心?我自然是不肯让屏儿吃,可屏儿性子拗硬要尝尝,推推拉拉间,糕点掉在地上,让她的狗小玉儿吃了,才吞两块,小玉儿就口吐白沫、一动不动……皇上要替臣妾做主啊……”

就这样闹腾了两日,瑾妃的侍女被赐死、瑾妃打入冷宫,而丽贵人因护公主有功,受封为妃,事情告一个段落,尘埃落定。只是,故事听在我耳里,心甚不平。

侍女有没有和丽贵人串通?桂花糕是原本就入了毒,还是进丽贵人院里才加毒?怎么丽贵人有预知能力,几块桂花糕就能嗅出阴谋?小玉儿怎好死不死,抢了桂花糕就吃?瑾妃的身份、宠幸远高于丽贵人,怎会同丽贵人争宠?

我有一百个疑问可以推翻丽贵人的指控,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瑾妃没有犯案动机,但没人理我。

小喜说,后宫女子若是被打入冷宫,这辈子、这条命就算是玩完了,哪怕曾经多么辉煌风光,都成过眼云烟,皆不算数了。

左思右想后,明哲保身被我丢在脑后,我趁着小喜他们不注意,偷偷跑到冷宫探瑾妃。冷宫的看戒松散,两个守门太监,一个在打瞌睡,一个不知道跑哪儿偷闲,我很顺利地溜了进去。

我与瑾妃只有两面之缘,算不上深交,但她是个极让人舒服的女子,淡然婉顺,像一泓清水,自然澄净。

她住的小屋子整理过了,虽不豪华却也干净宜人,即使身处冷宫,即使不见帝王面、不受恩宠,她仍是安安然然、态度悠闲地过日子。

她闲情逸致,整理冷宫里的小花园,甚至笑着对我说:“要是能拿到种子,明年这里就能开出一片红红黄黄的花儿。”

在她身上,我第一次懂得何谓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褒贬不露,笑望长空风卷云舒。像她这样的女人会为了争宠而下毒,我不信,就连问她这种问题,我都觉得亵渎。

探过她后,我心底压了重石,闷闷地走往第一次见到阿翊的园子。坐在那方绿荫下,瑾妃该有却不见影儿的委屈全跑进我的肚子里。

我把头埋在膝问,有强烈的无力感。

“怎么了?”不知道坐多久,阿翊的声音出现。

我刚肯定昏头了,否则怎他什么时候到身边都不知道?他要四处活动是要费大工夫的呢!

抬头看他,那些委屈一古脑儿想从胸腹间翻出来似的,未开口,眼眶先红。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我仰头,吸吸鼻水。

“小福到我那里寻人,说午膳时间过了,你没回去。”他口气里有几分揶揄。

是啊,我是饿不得的人,该吃饭的时间没出现,肯定有事。

他见我不应,伸手揉揉我的头发。“说吧,没事怎么逛到冷宫去,好奇心?”

“你怎么知道我去冷宫?”

“我派人去找,常瑄看见你从冷宫出来。”

于是常瑄一路跟,跟到这里来?那么,阿翊出现也就不稀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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