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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苦恋公式(翊洁)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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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是胜翊的姑姑。

小洁没说话,她在胜翊的脸上看到愤然。他有道理生气,那天她答应过的事情没做到,她害胡阿姨不能留在这里、害他和妈咪分离,全是她的错,是她不乖、不懂事!

错,她全揽了,可是他还是生气,怎么办?他真的再也不看她、不理她?

“你妈妈的手腕你可要好好学习,将来找个大户人家来个照样画文章,嫁个好丈夫,你们母女俩就有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女人啊!读书、能力全是骗人的,只要长一张可以勾引男人心神荡漾的美脸,就不用担心了,反正万事都有男人替你担着呢!不然像幸慧,才女?有个屁用,人家不爽还不是拍拍屁股,说离就离!”调侃话说得柔媚,却是句句椎心。

她心底是不平的,不单单为弟妹,也为自己那个处处风流的丈夫,今日的婚礼让她心存警戒。哪一日,外遇扶正,她不就得……落人一个晚景凄凉?“将来……我只要当哥的新娘。”她承诺的话不改变。

她的话一出,惹来哄堂大笑。

“真聪明,这样子,储家的财产就全落入你们母女的口袋。”

站起身,她对着一票小孩说:“都下去吃饭,吃饱就要回家哕。”

众人全随着大人脚步往外走,准备下楼。始终没说话的胜翊在此时喊住小洁,大家全回身看他们。

“吴映洁,我讲的话,你给我一字一句听清楚,我不会娶你,永远都不会!你不必再做梦。”说完,手一使力,把她护了半天的发髻拉扯下来。

“做得好!”刚刚的胖男生走过来,攀住胜翊的肩膀。

“打倒邪恶魔鬼!胜利!”一群人中有人呼喊出声,他们浩浩荡荡离开,留下小洁独自一人。

一直没落下的泪,在观众全数散尽后夺眶而出。

疼痛,忘记了;难堪,没知觉;别人的汕笑,传不进她的脑子,但他决绝的一句——我不会娶你,永远不会!粉碎了她的心。

小洁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生病,心却酸得想哭,说不出那种感觉,好好的世界怎会在一瞬间推翻?他真的不理她了?不再心疼她、不再喜欢她……他要在她的生命中退位……

那么以后……她要怎么办?

晚餐桌上,淑娟努力招呼胜翊用菜,他一脸冷淡不理。

一口口扒着饭,小洁觉得自己做错,她应该尽全力阻止妈妈嫁给储伯,当初,她要是听哥的话就好了。

“胜翊,你爸爸下个星期要到美国开会,你要不要向学校请假,跟爸爸一起去,顺便看看妈咪?”

淑娟的提议让胜翊吓一跳,抬脸,他疑惑地看住她。

“你若不反对的话,这两天请爸爸打电话跟妈咪联络一下,好吗?”娟姨不像个继母,她的特意讨好他全看在眼里,待他,她甚至比待小洁更尽心,但即便如此,他仍无法对她敞开心胸。

胜翊久久不答话,淑娟又替他找来台阶。“是不是月考快到了,你没有时间?不然看看爸爸能不能更改行程计划,等你月考完再一起去。”

“不用,我去!”

简单四个字,却是他第一次对继母正面说话。

淑娟感动极了,这是不是代表,她的努力出现成果?和睿哲相视一笑,她会努力经营这个家,让它和谐愉快。

“小洁,钢琴比赛快到了,幸慧特地从美国打电话回来,问你们练得怎样?我看你最近都不太练习,是不是碰到瓶颈?要不要帮你另外找个老师来家里指导?”睿哲问。

“储伯……”小洁讷讷出口,话未成形,就让淑娟阻止。

“小洁,妈妈教过你罗,要喊爸爸。”

“我有自己的爸爸,储伯是哥的爸爸,我不抢。”没想过第一次拒绝人.对象居然是妈妈,她很抱歉,可是不妥协。

虽然,她有多么渴望喊储伯一声爸爸。

“小洁,你不懂事,让妈妈很伤心。”

“淑娟,没关系,称谓不重要,只要她打心里尊重我就行了。”

睿哲说完话,转头面对小洁。“刚刚储伯跟你提的比赛……”

“储伯……我可不可以……”看看沉默的胜翊,她下定决心,上次她不听话,害得哥哥不高兴,往后不管怎样,她都要努力听话。“你说,我在听。”储伯给她一个鼓励性的微笑。

“我不想学钢琴,那对我来讲……太困难。”放弃钢琴她舍不得,但哥说过不许她碰钢琴,她牢牢记住了。

“这样啊……那,你要不要学小提琴?哥哥也学小提琴哦!”储伯再问。

“不想,我想……我想……我想学跳舞,可以吗?”跳舞也有音乐,以后她跳动身体时,就会想起哥拉琴的模样。

“当然可以,你想怎么做我们都会支持你。”

“谢谢储伯、谢谢妈妈。”再探他的眼神,他还是不看她,他不要她了……

正文 第五章

才几个日夜,吴映洁习惯起这个家的作息。

清晨她在琴音的轻柔呼唤中醒来、在院子里等待买菜返家的张爸张妈……在夜里,和他促膝长谈。她习惯这个家,比五年前离家前,更习惯这里。

桑植成熟,满树的艳紫领着人心情大好。

一早,吴映洁推着轮椅,来到桑树下,仰头一看,它长得又粗又壮。的确,二十年,好漫长的一段,初生婴儿都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学生。

摸摸粗糙的树皮,刚种下时,它比自己高不了多少。“你长大了,我却老了……”

“连小洁都老了,哥怎么办?”

声音传来同时,吴映洁的双肩一沉,宽阔的大掌带来微温。她……也习惯起,他偶尔带来的温暖。

“你永远都不会老,上回我看到你的报导,有好多年轻的乐迷为你尖叫着迷呢!”笑了,不到几天,在他的努力下,吴映洁学会开朗。“你的女人缘真叫人替大嫂捏把冷汗。”大嫂,每次说到这两个字,刀就在心间刨过,刨得她鲜血淋漓、心痛难当。常常想,或许多喊个几遍,情况会逐渐好转,哪里知道,刀越刨越深、血越流越浓,她的生命随着疼痛变得稀薄。

“你呢?这么多年来没有追求者吗?”走到她面前,胜翊凝望她。吴映洁很美,从小就可以清楚看出她很美丽,笑的时候美的天真、愁的时候美的醉人,这张脸是多少男人心中最爱。

只不过,他的出现改变她的生命,他花了十年折磨她,然后在另外一个十年,让她背负残疾命运,她的一生因他而毁。

“这些年……我不太在人群中,机会不多,不过,我很满意目前的生活。”嘴角扯扯,是苦笑。机会?对一个残障人士而言,那是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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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喜欢的男人出现?台湾的好男人全躲到哪去了?”他玩笑。不是没出现,其实,她喜欢的人一直在那里——在她心里、在她身边、在她知道的距离中,只不过,她爱他、他却厌她……等过朝朝暮暮、盼过日日夜夜,等得恨沉淀、等得亲人不在,他终于不再厌恶她。

她总算等到他回头,只不过……她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

说再见,是不舍;不想说再见,却是不能……

恨结束,爱错过……回不了头,爱情不回头、生命也不回头。

纵使有再多的无可奈何,也只能在叹息声中和泪吞入肚中……

“他一直在这里。”压住心跳,让怦怦撞击声提醒,她还活着。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掬起她的脸,他问。

爱情事,说得清楚吗?怕是不能吧!

“问这些做什么,你要帮我介绍好男人?”

“有何不可?”语初落,心已然后悔,在他心中,没有好男人配得上小洁。但是……能留着她吗?用什么名义?别忘记,蜜秋已经在他身边等过八年,他怎能让她的等待落空?可是,他心中的呼唤一天比一天大声。他要她、要她、要她啊!就算捂起耳朵,那声音还在那里提醒着他爱她,不知道,他能压住它们到几时?他的爱情复苏太快,快得让他措手不及。

“才养我不到一星期,就急着把我倾销出去,你太不负责任。”

“你真的不一样了,以前,你不敢这样跟我说话。”胜翊深吸口气,摇去胸中鼓嗓。抱起她,将她放在石椅上,让树荫帮她挡去刺目阳光。“你总是说着好的、记住了、知道、我会的,我没看过有小孩比你更乖巧。”

“我想,那些能对父母亲霸道、耍赖的孩子是幸福的,每次在路上看到这样的小孩,我都忍不住偷偷羡慕。记不记得爸妈结婚那晚,储伯拿一本故事书走到你房间门口,敲敲门说:‘胜翊,爸来讲床边故事给你听罗。’你却隔着门扇对他大喊:‘我长大了,不要再听什么鬼故事。’我打开房门,看见储伯的沮丧,于是我走向前,拉拉他的手问:‘我可以听听你的故事吗?’他抱起我,带着我回房,为我讲了那个为你准备的故事……”

深吸气,她鼓起勇气,歪过头靠在他手臂上,窃取那不属于她的温柔。“那个晚上,我终于认识了‘床边故事’。”

“小洁,跟你说话,我会有浓厚的罪恶感,我似乎总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你是!有好多人爱你,你却视而不见,你关起心房,把别人的爱挡在门外。你很笨、真的很笨很笨……”

他简直笨到底了,她把爱投资在这个不懂珍惜爱的人手中,她岂不是更笨?笨笨笨!骂再多声亦无用,因为,爱情已经送出去,再不能收回……

“我承认,我运气一直比旁人都要来得好,对感情,我很少付出,却一直有所得。”若要说付出,那么她是他唯一的例外,可惜付出的不及伤害多。

“所以,你就不珍惜了?”她为自己的感情哀悼。

“小洁……对不起……”爱她吗?是的!要说他这辈子曾经爱过哪个女人,那么只有吴映洁了,他为她付出而觉得快乐、为她存在而感到心安,但他的爱在他还不认识爱情时,就让自己亲手掐死。

后悔过、生气懊恼过,但这些情绪被仇恨的意识牢牢镇瓜,他来不及爱她,蜜秋就出现在他生命之中。

“这次又是为了哪件事说抱歉?”

“所有……”那年,他在假寐中听到她说爱,他嘲笑她的爱、讽刺她的情,他说永远不会娶她,一份少女的情爱在他手中被蹂躏撕碎。

“我们扯平了,你对不起我、我也对不起你,我们的良心天秤站到平衡点,谁也不欠谁。”摇摇头,她止下这个话题。

咚一声,一颗桑湛落在他脚边,他弯身捡起,看过眼,又让它躺回泥地。

“手染紫了。”他笑着把拇指递到吴映洁眼前。

“你们真浪费,有那么多桑湛却不采收,任它在泥地里腐烂……”他不也是这样糟蹋她的爱情,捡起来、看一眼、丢回去,任她躺回泥沼中翻滚。

他站起身,摘一颗放进嘴里,有点酸涩、甜度不高。“它们……并不好吃。”

“可以打成果酱、果汁,也能熬成冰糖桑湛,浇在豆花上、涂在面包里,只要加一点心,它不仅营养丰富,滋味更是好得让人难忘。”他就是不在爱情上用心,才会看不见她的处处真心。

“你很有研究?我该不该称呼你一声桑湛大师?”

“我家里也种了一棵,我们都叫它爱情树,在它结下第一次果实时,我们就小心翼翼地把爱情果摘下来分食。后来爱情树年年丰收……”她们的爱情却仍然枯竭……

“不如,我们来把满树桑湛采下来,做成你口中的那些成品。”他提议。

“好啊!不过,它们好高……我构不到。”

“那不简单,我找人抬来高梯。”说完,他跑掉了。

看着他的笑颜,阳光重回他身上,吴映洁鼻酸……久违了,我爱笑的大哥哥……

不多久,他找来几个人,架梯的、捧碗篮的,热热闹闹一大群人。

“准备好了吗?我抱你上梯子。”

“我……”她不确定,仰头看看树下的高梯,有些可怕。

“对我没信心?”伸出手,他迎向她。

还有什么可怀疑,他回来了,不是吗?他向她展开双臂了,不是吗?不犹豫了!伸出手,她等待他的怀抱……那夜,她也是像这样,对他伸出手,成了他的人。

抱起她,他一步一步稳固地爬上高梯。

靠在他颈边,闻着他的味道,想像他爱她、幻想他是她的,在他怀抱中,吴映洁握有短暂的浪漫幻情。

他将吴映洁放在梯子最高阶,站在她身边,用单手护住她的腰。

“你们要小心,要是小洁摔下去,你们就没有桑湛果汁可以喝了。”

吴映洁笑开,摘下一颗果子塞进他嘴里。“其实,原汁原味也不错。”

“嗯!是不错!”两人合作,一颗颗肥硕进了篮子,笑声在庭院里洋溢。

几个不经意,他的衣服染上紫色。

紫色是她的爱情,她的爱情在他身上,东染上一抹、西侵上一块,只要她够耐心,照这样涂涂染染,终有一天,他会有一颗紫色的爱情心,里面写了满满的我爱你。

只是……时间对她太苛刻……她再没有机会……

一九八九年春天十六始展眉,愿同尘与灰他二十岁•她十六岁

小洁还没走到家门口,就看见胜翊站在桑树下。

他在等她吗?昨天她和朋友逛街,在精晶店里看见一个拉小提琴的瓷制玩偶,心动买下,她把它偷偷放在哥的书桌上,想给他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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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了,所以找她?小洁快步迎上前。“哥,我回来了,你是不是……”

话没说完,一巴掌甩过,小洁莫名。“哥,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的信拿来。”他怒不可遏。

“信……我不知道……”她拿过信吗?没有啊……捂着发红的脸颊,她努力回想问题出在哪里。

“我早就警告过你,不准进我的房间、不准碰我的东西,你听不懂吗?”他怒目相向。

“我没碰你的东西。”

“没有?你这个骗子、小偷,告诉我,这是什么?”手抓着小提琴玩偶,他高高扬起,又重重扔下,匡啷一声,玩偶变成碎瓷片。

笑脸娃娃躺在泥地中,身体虽残破,却仍变化不出新表情。

“你找不到信吗?会不会放到别处去了,要不要我帮你找,我找东西很行的……”放下手,她又是一脸讨好笑靥。

“不用作戏!你只要把信交出来。”手伸出,他一步步前进,她一步步后退,差点儿撞上从外面回来的储睿哲和于淑娟。

下车,睿哲走到他们中间,扬声问:“胜翊、小洁,你们在做什么?知不知道刚刚我差点儿撞上小洁,很危险的。”

“没事就好,别生气,有事情大家一起进屋谈。”淑娟忙打圆场。

睿哲不动,严肃地看着胜翊。“胜翊你是哥哥,你先说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哥哥不言语,小洁尴尬地夹在两人当中,左右为难。

“储伯……是我不好,昨天我到哥房里,见桌上有几张纸,以为那是不重要的废纸,随手把它们扔进垃圾桶,不知道里面有封很重要的信。”

“小洁,这就是你不对了,想进别人房间,要先经过别人的同意,这是起码的尊重,不懂吗?”淑娟抢在前面,教训女儿。

“对不起储伯、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哥,我懂了,下次我不会再犯。”

“胜翊,那份信件很重要吗?有没有办法补救?”淑娟为难地看着继子。

“那是我妈咪寄给我的信,你说重不重要?”他挑衅地往前一站。

“胜翊,你是什么态度,娟姨是长辈,你怎可以用这种口气说话!”睿哲推开儿子。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请你们不要生气了。哥,对不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私自进入你的房间。储伯,哥会生气都是我害的,你不要生气,都是小洁不对,我以后会乖、会听话、会懂事,不再惹大家生气,好不好?”小洁站到两人中间,又鞠躬又哈腰,只想消弭两人的冲突。

“好好好,都没事了,错在小洁,我会罚她,大家不要再动怒。”淑娟急着拉开丈夫。

“是啊、是啊!妈妈罚我,罚我拖地板好了,罚我下个月没零用钱好了,罚什么都好,储伯……请你别生气吧!”

小洁的态度让睿哲没道理再生气,叹口气,儿子的心结他不是不懂,可是要他怎么做呢?再离一次婚?伤透爱他的淑娟?就算这样做,他和幸慧也不可能再团圆。

睿哲和淑娟进屋去,留下余怒未消的胜翊和小洁。

“说谎者!你不是说你没拿?”狠瞪一眼,他转头回房。

“哥……”她想跟他说,那叠废纸里没有胡阿姨的信,她想跟他说,那叠纸压在他的镇尺下面,可是……他不听她讲话。

深夜,睡前,胜翊拿起床边书,刚翻开,妈咪的信从里面飘下来——是他诬陷小洁偷窃的那封信。

他……又错怪她一次……心沉甸甸,不甚舒服,但……这一切都是小洁欠他的,她活该!没错,一切都是她该受的!”

小洁要参加全省舞蹈比赛,就在这个星期日,这次是总决赛,三个月来她过关斩将打败无数好手,终于争取到这次的机会。

老师告诉她,赢了这一次,对她将来保送舞蹈系有很大的帮助,所以她日夜练习,期盼届时有最佳的表现。

这天,小洁一身苗疆装扮,她在储伯和妈妈面前试舞衣,几个舞蹈动作,惹得两个长辈开怀大笑。

“我看到胜利在望。”储睿哲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为她整起散乱发丝。

“小洁,好好加油哦!储伯这么看重你,不能让他失望。”淑娟说。

“我会努力的。”对储伯一笑,她爱极这位慈蔼长辈。

“我们家小洁一向都是最努力的,星期日我要去买一大把花,送给我最心爱的女儿,还要去买几卷底片,猎取女儿优美的舞姿。”储睿哲为小洁骄做。

看丈夫那么开心,淑娟又怂恿女儿:“小洁,你不是还要表演一首芭蕾舞,去把芭蕾舞衣换下来给储伯看看。”

“好!”一旋身,她要往楼梯走,客厅的门打开,胜翊回家。

“胜翊,你回来了!正好,这个星期日小洁要参加舞蹈比赛,我们要去帮她加油,你要不要一起来?”睿哲邀儿子一道。

看着小洁满脸希冀,他扬声说:“星期日我有个小提琴表演,是国际性质的,你们要来吗?想来的话,我有两张门票。”这些年,他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比赛表演,从未邀请过谁,这次的邀请纯粹为了谋杀小洁脸上的快乐,她的愁容成为他的快乐泉源。

“可是……我们已经说好……”睿哲犹豫着。

小洁走过来,勾起胜翊的手说:“是国际性质的!那一定有许多职业级的好手会出席表演,真棒,我好想去哦!不过……真可惜,储伯、妈妈,你们去帮我录影好不好?让我有机会目睹国际好手的表演。机会难得呢!”

“可是,星期日你一个人去,不会有问题吗?”储睿哲说。

“我不是一个人,会有老师陪着,好嘛、好嘛!你们去看哥表演,顺便帮我录影。”

“也好,睿哲,我们就去参加胜翊的表演,把带子录起来,也顺便寄一卷给幸慧看看,她一定会骄傲儿子的成就。”淑娟一鼓吹,事情就成定案。

储睿哲走过来,拍拍小洁的肩膀说:“小洁最懂事了,下次,储伯一定去看你跳舞。”

“要看我跳舞还不简单,录音带一放,我就马上跳给您看。”

失望在心里堆积,笑仍扬在眼角。只要哥快乐,她就会快乐,失望?算不得什么。

就在这样的心态中,时间一日日过去,星期日终于到来,张爸开车子送走一家三口,小洁带着笑对他们一再挥手。直到车子看不见了,她才走回房间。

小洁播下音乐让自己暖暖身,她对着镜子深吸气,告诉自己别害怕,她练习得足够了,一定会带回来好成绩。找出发带,细心绑起发髻、上发胶,把满头长发梳得一丝不苟。

扑蜜粉、涂口红,当她打理好一切准备出门,还有四十分钟,她可以从容。

“阿强哥,我要出门罗,麻烦你。”小洁对等在客厅的新司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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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电话铃响,她没半分踌躇,连忙接起。

“小洁,我的琴谱忘记带,在我桌子上,你帮我送过来。”胜翊的声音里没有太多的急躁,冰冰的,一如平常对她说话的模样。

“哥……我比赛时间快到,可不可以,我请张妈或阿强哥帮你送过去?”

“算了,不想送就别送,不勉强!”他口气陡然强硬。

他又生气?小洁慌了手脚,不要啊!她好怕他恼怒。“好、好,哥,对不起,你别生气,我马上送到。”此话一出,几个月来的努力皆成泡影。四十分钟,她只能选择送琴谱或出赛…

“我在门口等你。”匆匆说过,胜翊挂上电话。

小洁跑上楼取谱,一路上她拜托阿强车开快点,终于赶在表演前把谱达到,胜翊面无表情地收下乐谱,没半句感谢。

小洁望着他的背影,有委屈、有伤怀,但是她没哭。因为,欠他太多太多,能还的就尽力还吧!

吴映洁在门口望过几回合,频频看着腕间手表,心里疑问扩大。是忘记了吗?还是她昨天没把话说清楚?为什么好晚了,哥还不回家?已经等过一整个晚上,他们围坐在客厅沙发里,不停不停地说着胜翊的童年趣事、他的光荣事迹。

在他们心中,胜翊是个令人骄傲的孩子,他优秀卓越、凡事认真不妥协,在课业、未来上,他有自己的规划,从不需大人多担一分心。

只不过,他对淑娟、小洁的排斥是明显的。在家中,他冷漠孤僻,不爱与人来往,对于她们的热情关心,他显得寡情薄义。

他还在气他,睿哲很清楚,尽管多年过去,他仍不原谅自己和幸慧的离异。从小,这孩子就崇拜幸慧,对他而言,淑娟和小洁是掠夺者,她们夺走幸慧的幸福,于是他非常不快乐、他刻意疏离冷淡。

也许当年他执意将胜翊留在身边,是错误的。

“储伯、妈妈,我想……到外面去等哥。”十二点钟,满桌子的饭莱已冷掉,蛋糕上的蜡泪也流尽,他……不会回来了……

“好,别等太晚,你明天还要上学。”又是一年失望,无妨,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嗯,您们累了先去休息,我会锁门。”挥挥手,一个恬淡笑脸,她走到门外等待,像前几年一样,缩着脚坐在桑树旁的石椅上等。

仰头,隐隐月光在云朵后面偷窥她的心事。

大家都说,年轻的心太飞扬,不稳定、不牢靠,一夕千万变。

可是,她不!在看上哥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爱他,然后时光流转,几年过去,身旁的男孩来来去去,她的视线没有在旁人身上多停驻一秒。

爱他!是专注认真、不移不变,以前爱、现在爱、以后……不悔不怨,就算他不爱她、他恨她、他的心不在她,她都爱定他。

年轻的小洁太笃定,她执着相信,成功要花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在她的百分之九十九尚未达成前,她不去观、不去察、不去想像收获量。

头偏,她回想那一年,那一年他对她轻言细语,那一年他对她百般娇宠,她贪心地以为只要成为他真正妹妹,他的宠爱就会专属她一人。

哪里知道,自己成了杀鸡取卵的愚蠢农夫,剖开鸡腹竟发觉——没有金鸡蛋、没有未来和希望。

他的疼爱不再属于她,亲眼见过他对女同学的百般体贴,亲眼看过他对每个女孩的浅言笑语,但总在一转头,他看见她,笑容隐去,双眉皱起,表情里明明白白昭示着他憎恶她。

他有理由恨她,是她的出现,让妈妈和储伯接上缘;是她的不守信诺,让他母子遥隔两地。怎能不恨,换了自己,也是要恨的。

她只求,有朝一日,他腻烦了怨怼,用另一种心情看她。

引擎声由远而近,小洁抬起脸。车子在家门前停下,引擎关起。是哥!她忙跃起身,往门口方向小跑步。

一对拥吻的男女身影止下她的脚步,是哥和一个漂亮的女生。小洁不认得她是谁。

他们吻得火热,急喘的呼吸声撞击着她的耳膜。

一分钟、两分钟……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一些片片段段的画面凌虐着她的心。他吻她、她脱去他的衣裤、他吻上她的身体……他们在车内贪欢……

泪在眼中打滚,不敢呼喊出声,怕自己的打扰抬出他们的尴尬,隐身树丛后面,咬破唇瓣,血沁出,腥味在舌中绕。

他有心属女子了,自己怎么办?调头走开?不要……横刀夺爱?让他更恨她……默默藏身,假装不知情?谎言能欺得了自己多久?心既涩又苦……吴映洁在十六岁这年,认识心碎。

车门关起,一声拜拜,女孩驾车离去。

胜翊哼着歌曲,步调轻松。是快乐吗?爱情总是会启动多巴鞍、脑内咖的分泌,让人时时处于兴奋快乐的感动之中。

从树后走出,她轻轻地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

走不到三步,胜翊就发觉她的存在,他转身对她,嘴边的笑拉平,好心情不复见。

她像犯错的小孩,等着他来宣判罪行。

“你在这里做什么?”声音是冷的、脸是冷的,他的荷尔蒙停止分泌幸福。

扬起眉,她陪笑。“哥,今天是你的生日,储伯、妈妈准备了一大桌菜,等你回来庆祝,你饿吗?我去把菜热热,冰箱里有蛋糕,是你最爱的栗子蛋糕哦!”

“不用,我已经庆祝过。”她的手足无措,稍稍满足他的仇怨。

“是……是跟刚刚那位姐姐吗?她是你的女朋友……”假装不知道,好难!

“与你何干?”斜眼一睨,笑也是冷的。

“我看到你们……你们很亲密……我、我想……”

“你看见我们在车上做爱?很好!你可以去跟我爸告状。”挑眉,他算准她不敢。做爱两个字炸红她的脸,那是……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秘密啊!

“不是……我不会去告状,我只想问,你爱她吗?”

“以前不爱,以后很难讲,今晚……我们彼此感觉都很棒。”

这句话他带着恶意,看她脸红、结巴,他有快感。

所以,他爱不爱一个人,是用“感觉”来作判定?如果他喜欢和她的“感觉”,是不是有一分分可能——他会爱上她?“哥,假设,我们也做那件事,若你感觉很好,是不是……是不是你也会爱上我?”忍住害羞,她把话说齐全。

“你要我爱上你?”小洁对他的单恋,他向来明白,这些年,他不断利用她的迷恋来欺她。

“是的,我可以……可以试试吗?”试试……说不定会试出一丝机会。”要试?没什么不可以。”吊儿郎当地瞄她一眼,他倒要看看她可以为爱情付出多少。“在我洗好澡前,将自己脱光,在我的床上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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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颔首,她在他身前跑开。

凝望她的背影,他是不是该为她的勇气喝采?还是为她的愚昧好欺,向自己说声恭喜?

从浴室走出来,打个呵欠,小洁已经在床上等着,她果然勇敢!

胜翊刚要出声制止这场闹剧,床被滑下,处子般的干净身躯在眼中呈现。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能教教我吗?”伸出手臂,她怯懦地看着他。

他在早些时候身体已经餍足,没道理看到这个发育未完全的女孩,还会情不自禁。羞涩在她皙白的肌肤上染上一层徘红,小巧的峰顶,粉嫩花苞在他的注视中缓缓绽放。

她爱他,不怨不改,以后就算“感觉”不对,交集不在,她也不悔今夜。走向他,扯开他腰间毛巾,两人裸裎相对。

今晚他不是哥哥,是她的最爱。

“不教我吗?那我只好自己摸索。”踮起脚尖,她吻住他的唇,轻轻一个啄吻,不晓得自己做得对不对。

禁不起撩拨,他一手扶住她的头、一手抱紧她的背,他激烈地在她口中汲取芬芳。

理智退位、仇恨远离,他怀中的小女人此刻是他的渴求。

有些痛、有些不自在,她被紧紧箝制。

头不能动、手不能动、脚不能动,连脑筋运转也比平常慢了很多拍。

任由他抱起她、任由他将她放上床、任由他狂热的吮吻,吻伤了她的唇瓣,她庆幸起这一刻自己属于他。

他用自己的方式宣泄他的情欲,她的疼痛入不了他的眼、他的心……

终于……一股暖流进入她的身体……狂热在黑夜中逐渐趋于平静……

正文 第六章

十三,吴映洁扳扳手指,提醒自己只剩下十七天。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他的关心……她只剩下十七天的享用期。过了这段保存期限,她就要回到以往,靠思念度日。

琴音从琴室里传出,吴映洁推着轮椅,慢慢将自己送到琴室门口。

哥在拉小提琴,微偏头,陶醉在音乐中的神情,让她看得痴迷。

好久没进入这个房间,满室的阳光依旧灿烂,纯白钢琴再度向她招唤。

那年,她也会在这样一个门口,哭弯了腰、哭干了泪,哭碎—颗完整心脏,他仍坚持飞往美国,离她远远。

在那个时候她总算清醒,知道自己在他的心中地位有多么卑微,知道就算“感觉”再好,他也不会和她有结果,于是,她擦干眼泪,要自己认清事实。

“要不要进来?”琴音在她沉思中停下,他的声音将吴映洁从冥思中拉回。

在以往,她会一再向他确定——我真的可以吗?她才敢进这个房间。现在?不了!她没有太多时间能拿来浪费。

推动轮子进门,一如多年前,胡阿姨的巨幅照片仍然挂在琴室一方,几朵时鲜花朵插在水晶瓶中,放送生命力。

打开琴盖,他出口相邀。“表演一首曲子吧!”

省去害羞,吴映洁到演奏琴前,几声轻脆试音,再落手,一首完整的曲子呈现。曲子清清雅雅,像她的人,淡淡的,却隽永得让人一再回味。

听她的曲子、看着她的侧影,胜翊有股强烈冲动想将小洁拥人怀中,但是用什么名义?兄妹?不!他从未将她当成妹妹看待。

他喜欢她,非常非常喜欢,甚至比喜欢更多上一层,但是那个字眼,他不敢想、不敢听,只敢紧紧扣押,眼前,他们保持在最佳的平衡点上,他不恨她,她在他身边,就怕那个字眼若泛滥成灾,他会连她都留不住。

“很好的曲子,是你的新作吗?”制住翻涌感觉,他说得云淡风轻。

不!好几年了,这首曲子是为你、为我们夭折的爱情而作……浅浅一笑,她没把话说出口。

“胡阿姨这几年在美国的演奏很成功,我看见音乐杂志的报导,他们给她很高的评价。”

“我们合作过几次,妈咪的演奏技巧越臻完美,并且时时都还在进步。”

“她会发光发亮是有道理的,胡阿姨这次回美国,什么时候会再回来?”

“顺利的话,明年吧!有经纪公司分头跟我们接洽,希望我们明年在台湾办一场大型演奏会。”明年,最后一场演奏会之后,他将退出乐坛,专心经营父亲的事业,希望这个作法,父亲地下有知会感到欣慰,之后再碰琴就是玩票了。

“真的,好期待。”笑在脸庞僵硬,是明年……她还能期待明年吗?“到时,我给你一张贵宾席的票。”小洁从没参加过他任何一场表演。

“要是真的能去听,我就带一大束水仙去犒赏你们。”

“水仙?你喜欢的花还真奇怪。”

“我喜欢它的名字,水仙、水中仙子凌波而立,小小的白,小小的纯洁……”

“它像你,水中仙子,美丽得不似凡间人物。”一声赞,赞出了他的真心意。

“对!我是被天神谪贬的仙子,落人滚滚红尘,在人间二三十载,修去一身罪孽,就要重返天庭,届时,你要为我焚香祝祷。”

“你在胡扯什么?”她的话让他隐约升起一股不安。

“我是顺着你的话尾胡扯。不谈这个,说说别的吧!”

“上次妈咪告诉我,你是国内颇负盛名的词曲创作家,你没放弃钢琴……我很高兴。”他的一句话,差点儿让她的天分断线。

“再继续弹钢琴是我搬到外面那年的事,幸好那一年胡阿姨帮我打的基础够稳,我没花太久时间,就让自己回复以前的水准。”钢琴,支持她走过五年,度过最难熬的痛苦期,本没想过要当什么词曲作家,纯粹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你该感到骄傲。”他的大掌落在她肩上,传来一阵温情。

“这种要求太过分,你顶多能要我这种残障人士不自卑,没道理要我骄傲。”

“你没花太久时间,就让自己从痛苦中站起来,你作的曲子红遍歌坛,光这些还不够让你自己骄傲?”

“作曲只是出自本能,我要独立、要活下去,我不懂有什么值得骄傲。没人听过小鸟会因自己能飞而骄傲,也没听过蜘蛛为自己会结网而自大吧!”

“你怎么知道小鸟在树上啁啾鸣唱,不是出自骄傲?”胜翊反驳,和她辩论,他辩出兴味。

“你想太多啦,复杂的人类!”摇摇头,她不想抓着这个话题继续。

“对!就是因为人类复杂,才会发展出很多不同于鸟兽鱼虫的情绪,悲伤哀恸是—种、嫉妒比较是一种,同样的,骄傲自负也是其中一种。”

“所以我有权骄傲自负!但不见得,非要骄傲自负才能证明我是个人类。”

“你很聪明,我几乎辩不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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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现在才发现?”她假作惊讶,然后吐口气说:“没办法,我谦逊惯了。”

“真弄不懂,当年我怎么有本事欺侮到你头上。”

“那是我……”心甘情愿被欺负。是啊!心甘情愿,对他……她一向心甘情愿……

“你怎样?”他坐到她身边,要她把话接得清清楚楚。

“我善良。”转个话锋,她说:“谈谈你和大嫂吧!你们怎么认识、怎么相知,进而决定终身厮守?”压落伤感,她要求自己付诸祝福。

“她是我的学妹,大概同是台湾人吧,自然会惺惺相惜,久而久之,在旁人的眼光中,我们成为一对,有困难相互扶携,有快乐共同分享,我们培养出患难情谊。五年前,我们在妈咪的祝福中订婚,然后一路走到今天。”

“是你说得太轻松,还是我听得太模糊?你们是即将走人礼堂,相伴一生的人呐,怎么在你口中竟是这般云淡风轻?你们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吗?没有同生共死的情谊吗?你们应该是不离不弃、应该是愿同尘与灰……”深吸气,咬住唇,再开口:“对不起,我太激动。”

“爱情……”他对蜜秋有爱情吗?没有!他对她有情、有义务,但是没有爱情。在很多年前的“曾经”,他对小洁有过类似爱情的感觉,但是,他亲手拿刀断绝,现在,他还有权对她谈爱情吗?想亲口问上一声,但……不可能了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是怕透自己这条百步蛇了。

扣除对蜜秋应尽的责任义务外,小洁不再是十年前的她,她变得坚毅自主,变得果敢,她不再对自己唯唯诺诺、谨慎小心。眼下,是他们之间最佳状态了吧!

“是的,爱情……”是的,如梦似幻的爱情,那两年,她一直以为自己手中握有他的爱情,可惜……

一九九一年盛夏十八君远行,翟塘滟预堆他二十二岁•她十八岁

毕业典礼结束,胜翊自大学音乐系毕业、小洁高中毕业,并已推甄进人大学舞蹈系,所以,她不用再参加大学联招,比起一般学子都要提早轻松。

天蒙蒙亮起,太阳未升,胜翊已然清醒。抱着怀中人,看着她憨睡的娇容,他笑容荡开。

昨夜,几翻云雨累坏了她,不然,她会在这个时间醒来,提着拖鞋,偷偷摸摸跑回自己的房间,不教人看见。

两年多下来,他们维持着这种关系,没让任何人知道。她是他的小情妇,一个可爱的地下情妇。

曾经,他估算过,半年内他就会腻烦这种关系,可是,他没有!他迷恋她的身体,一如往昔。两年中,她年龄渐长,身体更加成熟,完美的曲线蛊惑着他的意志力,他竟然再无法从身边推开她。他被制约了!

几乎是第一眼,他就喜欢上她,喜欢她的漂亮懂事、喜欢她的乖巧认真、更喜欢她以他为天神般地仰赖敬慕着。

接着,她成为他的妹妹,虽然口口声声说恨,时时刻刻挑衅憎恶,但他无法打心底真正恨起她。

然后,一个恶作剧的玩笑、一个弄假成真的生日夜,她变成他的枕边人。

对她,虽冷漠,却不再憎恨,少了挑拨、少了情绪发泄,他变得平和。这改变看在大人眼中,以为他慢慢接纳吴映洁母女,让全家人都松下一口气。

不知不觉,他改变;不知不觉,她进入他心中;不知不觉,他离不开她什么!他已经离不开她了?!

是的,所以毕业之后,他对出国深造的事情并不积极;几个国外乐团的邀约,他全数拒绝;许多好机会,他没有多加考虑就直接否决……这些不都在在代表他离不开她了……

他将要被她的身体牢牢绑住吗?虽然她不像其他女孩,开口闭口向他索爱;虽然,她从未向他乞讨过永永远远;虽然,她只是用自己的方法默默爱他。可是,他的心已经深深刻上她的名字、他的脑海里满满都是她的倩影,想将她连根拔除,对他太困难。

这算什么!她成功了?爸爸结婚当天,她对着姑姑和自己说,要嫁给他当新娘!她果然是成功了!不躁进、不急迫,一如她的性格,温柔婉约,慢慢步步走进他的生活、他的心里,并将改变他的一辈子。

如果爸爸知道小洁上了他的床,肯定二话不说,非要他娶小洁不可;如果他继续留在台湾,一天让她影响一点,到最后,他也会阵前投降,自动跳人她的陷阱之中;如果,他真娶她……

不!怎么可以!爸爸背叛妈咪,他怎可以再背叛?他答应过妈咪,大学毕业就出国,跟她一起在乐坛上打拼出一片天地;他告诉过表姐妹、堂兄弟们,绝对不娶小洁为妻;他告诉过自己,恨她、怨她,与她一生一世不两立……

不!当然不可以,他绝对不让于家母女称心,绝不让小洁得意。妈咪输掉一回,他不会让自己再输掉另一场仗。

推推小洁,扰醒她的清梦。

她本就浅眠,这一推,她立刻醒来。揉揉眼睛,看向壁钟,小洁嫣然一笑,俯下身,她像往常般,想在他颊边留下亲吻,他却偏头躲过。

细心的小洁注意到他的微小动作,怔了一怔,他心情不好?没关系,等一下,她可以陪他出去走走。

“我回房罗!”抱起拖鞋,她蹑手蹑脚,悄悄打开门,临行前,一个可爱的挥手,那是她的早安。

爱他,好爱、好爱他!她的生命有他可以爱,足啦、够啦!

早餐桌上,全员到齐。

小洁忙着帮胜翊的吐司里加上荷包蛋,忙着帮储伯挖出咸鸭蛋,也不忘记为妈妈添碗地瓜稀饭。她笑嘻嘻地忙着,满脸都是春色,化不开的愁眉解脱,淡淡的忧郁消失,她长成一个美丽讨人喜的大女孩。

“爸,我有事想跟您谈。”胜翊不看小洁,不要她的眉在他眼前纠结。

“说说看,我们商量商量。”睿哲放下早餐,笑眼望向儿子。

“上大学时,我答应你留在台湾,你也答应我毕业出国念硕士,我希望这个暑假出去。”他淡淡陈述事实。

他要走?要离开她?不、不对,他的意思不是这样,他是想带她一起出国,也许他想借着读书名义,让他们不用再偷偷摸摸。

是、一定是,这个想法安下小洁纷扰的心。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笑眼拉平,皱纹取代。

“越快越好,如果有机票,我明天就走。”

“需要这么快吗?我们还没去买一些行李和日用品……”淑娟犹豫。

“妈咪在那边,需要什么她会替我张哕。”胜翊冷淡地拒绝她的好意。

“那,我打个电话和幸慧联络。”睿哲说。不想让儿子走的,不过话是自己说出口,怎能食言。这一走……他还会是他的儿子吗?心在怀疑……

父亲的皱纹让他不忍,缓气,他说:“爸,我长大了,你不用替我操心。”

“是啊!儿子都大了,我还在担心什么,你是比老爸更有能力……我总不能一辈子把你系在腰带上,阻止你长大。何况,又不是不回来……”他自我安慰。

“我会回来看你。”胜翊安抚爸爸,就如童年时,他遇到困难,父亲常对他做的一样。说不怨是骗人,但他终究是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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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才公平,你在台湾上学,放假飞到美国看妈咪,现在你在妈咪那边,自然放假就要往台湾跑。”话一说,睿哲的心情开朗不少。

儿子终是儿子,疼过多少年、宠过多少年,不会一放手,他就忘记那段曾经。

“你出差,也可以到那里看我。”爸爸的笑解放他的心。

“对、对!最好你有空,也帮我调查那里的市场,要是市场环境好,我们可以评估投资的可能性……总之,美国又不远,十几个小时就到了!”

说到底,他还是希望胜翊继承衣钵,但幸慧希望他朝音乐路走,他没正面反对过,只能在心里偷偷盼望胜翊对商场产生一点兴趣。

“你快到公司去吧,早上不是有个会议。”胜翊道。

“好,我中午开完会就回来,剩下的我们到时再谈。”拉开椅子,夫妻两人离开家门,餐桌上剩下沉默的胜翊和小洁。

“哥……你去美国,要带我一起去吗?”小洁问得小心,生怕一个不对,又惹他不快。

“你不是申请好大学了?”冷冷一声,他没有作答复。

“我可以放弃,如果你要我一起去的话。”为他,放弃再多都值得。

“不用,你留下来。”

“留下来,那……以后……我要怎么办?”他不在,她一个人、一颗心,寂寞凭谁诉。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难道我必须为你的‘以后’负责任?就为了你主动跳上我的床?”语含讽刺,他推开餐盘,朝楼上走去。

主动?是啊!是她主动跳上他的床,是她放弃女子腼腆,用淫荡来取悦他的心。他何必负责,何必去设想她的以后……

可是,不对啊!这两年,他不一样了不是?他不再怒吼她,不再骂她、欺她,甚至上床时候,她还可以享受到他些许温柔,莫非这一切都不叫作爱……

不是爱是什么?是性?是欲……他要的只是她的身体,不要她的心、她的情、她的爱……

不对,他不是虚伪的人。不爱她,他不会用深情的眼眸凝睇她;不爱她,他不会在她人眠时,轻言他的感觉。她“已经”跳上他的床了不是?他不用再拐骗她不是?做这些动作不该是爱吗?小洁一路推演下来,答案应该是他爱她啊!

可……爱她为什么要离开她?为什么不带走她?昏了,她浑浑噩噩追寻起他的足迹,一步步跟他上楼,在胜翊关上房门前,拉住他的手。

“哥,是不是真的不要我去?”

“是!”伴随这个“是”之后的,是甩手、关门。

小洁懂了,正确答案是“不爱”!

爱一个人,就不能忍受分别,爱一个人就舍不得教她心伤,爱一个人就会担着她、想着她、无时不刻只想用爱紧紧包裹住她。

他不爱她,所以他不介意她是否伤心难过;他不爱她,所以不担心分别;他不爱她,他从来就不爱她!

她放任自己哭泣,却捂起嘴巴,不让哭声引来他的愤怒。就算不爱,也不要让他恨啊!

她哭得彻底,哭得放纵,哭得椎心泣血……停不下来了,她已经停不下来了……爱停不下来、伤心停不下来、泪水也停不下来……

她弯下腰,蜷起身子,整个人缩在地毯上。她断断续续抽泣,爱情好辛苦、好累……好痛……

头沉重,模模糊糊间,吴映洁听见张妈的声音,她买菜返家,那么她将要上楼整理房间。扶起墙,她缓缓站起来,敲敲门,静静等待。

胜翊打开门,是泪流满面的小洁,浮肿的眼眶诉说她已哭过好久。一丝怜惜油然升起。

“哥,你不爱我,是不是?”看着他的眼,她想等待一个奇迹。

“我……是!”别过脸,差一点点,他就要对她的眼泪投降。

“这样啊……我就知道是我弄错了。不过,没关系,知过能改……还有救……”

“你还有事?”他逼自己冷血,不对她的可怜心软。

“你在整理行李吗?”从他身侧,她望见床上的行李箱。

“对。”

又是简单一个字,他已经懒得理她?“我帮你整理好吗?我保证,经过这次,我不会再黏着你、不会再惹你麻烦,也不会再……一厢情愿。”她伸出五指发誓,央求让她为他做最后一件事。

没回答,是默许了?小洁跟在他身后进门,坐在床沿,将他取下来的衣服一件件叠起、折平。

“哥,如果……如果你在国外碰到好女孩,你不爱她,就要清楚告诉她,不要让她存下希望,一天一天幻想、一夜一夜沉沦,到最后,再清醒,很苦的。”她自顾自说,说着自己的心思和无解的情爱。

“哥,如果,你碰上的好女孩喜欢你、你也爱她,积极一点,告诉她,你要和她共生共存,你要和她共享幸福。好好把握住手中幸福,珍惜它、呵护它。爱情是很短暂的,一不小心,就会消失不见……”

他没停下手边工作,安静聆听她的沉重。

“哥,我会在这里祝福你,鹏程万里、前程似锦……有空的时候……无聊的时候……请想想我……”吸吸鼻水,拭去眼泪,她带着他最喜欢的笑容走到胜翊面前。“哥,你确定明天就要走了吗?”

“对。”再不走,他会让她的眼泪留住,撤不开脚步。

“明天,我可以送送你吗?”

“不”僵在口中,点头,他无法拒绝。

“我……我可以抱你最后、最后一次吗?”说完,泪凝在她带笑的唇角。

叹口气,对着这张强欢的笑脸,狠心太难。搂住她,让她纤细的身体在胸前烙形,爱上她太容易,要遗忘……谈何容易。

眯起眼,听着他的心跳,想问问他的心,为什么不肯爱她?是她太不可爱,还是可爱的女孩太多,让她在他心里排不上名次?

说好不送行,预约起下次回家的日子,胜翊单单牵起小洁的手,他们搭计程车离开家门。

“你瞧,他们像一对真正的兄妹了。”站在围篱前,淑娟眼里满是欣慰。

“是你和小洁的努力成果,不然,像胜翊这样的倔强孩子,我不知道他会恼我们到几时。”

睿哲围起妻子的肩背,这些年有她,他学会真正的爱情。

淑娟或许不如幸慧优秀,但她是全心全意爱自己、爱胜翊,她付出所有心力,为他创造温暖和谐的家庭。对于这样一个坚韧女子,他怎能不爱?“这次离开,我相信他会再回来,到时,他会成熟懂事,会了解你的期望。”

“真的吗?”执起妻子的手,笑纹在他眼角成形。

“真的,我看好你,也看好我们的儿子。”紧握住丈夫的手,她的幸福来自他,早在十年前,她就放弃自己的人生,不敢多作奢望,哪里知道,命运又为她安排起这个男人,为她编出一部幸福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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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我们去公司,我要努力把公司扩大再扩大,然后风风光光地把它交到儿子手中。”

她笑了,世界上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宠爱儿子的老爸。

“对啊!今天我还要跑一趟高雄,为新公司开幕剪彩。恭喜你,儿子又多了一问子公司。”

坐上张伯的车,他们跟随在儿子女儿身后,离开家门。

车停,胜翊和小洁一起下车,他一手提起行李,一手……让小洁紧紧握住。

她在害怕,害怕分别、害怕思念、害怕这个早晨是他们生命的最后交叉点。小洁很清楚,不管她有多恐惧,她都无法留下他。

他执意想走,有没有……有没有一部分的理由,是因为他腻了她?腻了她的眼泪、腻了她的纠缠,所以他宁可离家,走得远远?是这样吧!想起他闪躲她的亲吻……苦苦的涩意爬上心间。

其实,不用这样子,真的!只要他明白告诉她,他讨厌她、不想看到她,她会躲得远远,不叫他为难。

甚至……她可以去申请宿舍,搬到外面,再不、再不……再不,她可以封了自己的心,强逼自己不爱他……

又是泫然欲泣,胜翊讨厌看见她这号表情。

烦!甩开小洁的手,想留他吗?不留!想影响他吗?不行!他不会教她得逞,不会背叛妈咪,不会、不会……

他想赶在闪黄灯时过马路……却不料,一部抢红灯的车子疾开过来。

一心挂着小洁的愁云惨雾,胜翊没注意来车;但小洁注意到了,跑上前,用力推开他,自己却来不及躲,一个撞击,她在轮前倒下。“小洁!”扔掉行李,他冲过来抱住她。该死!她居然用这招留住他,恨!他恨自己也恨小洁。“你在做什么?”他恶狠狠地朝她咆哮。

肇事司机也停下车,跑到她身边。“小姐,你有没有怎样?”

“我没事……”咬住掺白双唇,她痛得几要晕厥。然而,真正让她想哭舶是胜翊的表情,他在怀疑她作戏?“我的脚好像有一点点扭伤,这位先生,你可以送我到就近的医院看看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疼痛已远远超过她所能忍受。

“当然,我会负责的。”只是扭伤?司机松口气,放下心。

“哥,你走吧!快赶不上飞机了,很抱歉,我就送你到这里。抵达美国后,打个电话给储伯。”她深呼吸,努力让语调保持平稳。

“你只是扭伤……”胜翊问。

“我没事的,加油哦!下次回来,一定要变成伟大的小提琴家。”挥挥手,她固执地要他离开。

“我会打电话回来,问问你。”皱眉,他总算走开。

他说要问问她……她还在他心间吗?他的背影从视线中消失后,她双肩垮台,交给司机先生一串数字,人便跌人昏迷……

再清醒,床边储伯的眼神充满关爱,这是一双父亲的眼神,她懂!

“储伯,我没事,别担心。”拍拍他的手,眼泪滑落。

“痛吗?”拭去她的泪,心有不舍、有愧疚。

“还好。妈呢?”小洁问。

“她到高雄出差,我刚联络上她,她会赶最近的一班飞机回来。小洁……撞上你的陈先生说,你是要救胜翊才自己撞上车。”

“不是救不救,是下意识反应。储伯,我伤得重吗?”看看自己的腿,它们缺少痛觉。

“伤到脊柱,也许以后……你不能再跳舞……想走路……要经过长时间复健……”他支吾地转述医生的话。

这样……她算是残废了……

幸好,车子没撞上哥,小提琴家要英气潇洒地站在舞台上,不能受伤。

“没关系,我可以不当舞蹈家,哥不能不当音乐家,他是很有才能的天才型人物,当音乐家是他的梦……”

“小洁,医生说你怀孕,那孩子……是胜翊的吗?”他艰难问出。

明知道挑这个时间问她,太残酷,但……他焦急啊!是胜翊吗?小洁除开上学,哪里都不去的呀!

孩子,她居然有哥的孩子!他们的关系又多了一些些。

孩子?是男生,还是女生?会长得像哥,还是像她?他会遗传到哥的音乐天分吗?她有孩子了!在从哥身边偷来父爱之后,她又从他身上偷来孩子,不过这次小洁决意不归还,她要独占到底。

“我还有未来,不能再事事往后看、件件追究,如果孩子是个错误,就把他当成我年少轻狂中的一段,谁也不要再去提起。储伯,请答应我,我不想再让妈妈担心,她为我,吃的苦够多了。”

何况,他对她没责任,是她“主动”跳上他的床啊!

“好!”他艰难点头。

“还有我的脚,不要让哥知道我受伤,明天他打电话回来,请转告他,我没事,妈那边……就说我自己不小心吧!”不当他的负担,不成他的累赘,她有她的骄傲和自尊。

“小洁,你不需要永远委屈自己,不需要为胜翊说谎。”这孩子,怎处处为胜翊,不替自己多设想?“不委屈,事情说破……于事无补,只是增加旁人的心理压力。”

“小洁,我应该骂骂你,善良要有个限度,你这样只会叫我们心疼。”

“不要骂我,出院后我还要你们的支持帮助,我要积极投人复健工作,等哥回来,我又是好好的一个人,到时,我们谁也没说谎。”笑逐颜开,她用笑容安慰。

“好吧!你休息,我先到机场接你妈。”

“嗯,我睡了。”挥挥手,闭起眼睛,她让他安安心心离开。

门关起,伪装不再,泪决堤……

要留下孩子,首先,她要先跟储伯借一笔钱,搬出家里,等孩子生下来,她可以去教跳舞,赚钱养小孩,不过,这些不能让妈妈知道,她必须……为了小宝宝,她有好多事情要计划,没时间伤心……

“储伯,请你不要让妈知道我怀孕的事,你先借我一笔钱,等我把宝宝生下来,再让妈妈知道这事,好吗?”灿烂笑容取代刚刚的茫然失意,她快乐、她开怀,生命又重新注入希望。因为她有宝宝!

“小洁,听我说,孩子流掉了。医生刚帮你动过手术。”

“为什么?为什么要动手术?不能留下他吗?我想要他啊!”她激动起来,推倒点滴瓶,打翻桌上瓶瓶罐罐,她放大声量嚎哭。

“我要他、我真的好想要他……”

“我知道,储伯都知道,知道你爱他、你要他……可是在送医的途中,他就不好了,没有人刻意要拿掉他,你相信我。”睿哲紧抱住她,不让她伤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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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洁缩在他怀里痛哭失声,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待她优渥?“原来……是他不要我。”宝宝不要她、“他”也不要她……全世界都遗弃她……

“小洁,告诉我,孩子是胜翊的吗?如果是,我要他马上回来负担起责任。”

“不要叫哥回来!”在激昂之后,她擦去泪痕、迅速冷静,在最短时间内压缩悲恸,小洁又恢复一贯的恬静。

“孩子已经没有了,责任还重要吗?储伯,这件事就当成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要让妈妈和哥哥知道,好吗?”她软声哀求。

“可是……”

正文 第七章

三星期的相处,他们更了解对方,他们一抓到时间就说话,能聊的、该聊的,他们一件也没错过。

这期间,詹子晴、瀞怡、筱婕都来看过她,胜翊和她们也建立起淡淡友谊。

“你的室友都很可爱,我尤其欣赏詹子晴的坚强冷静。”胜翊说。

“我以为你只看得见她的冷艳,没想到还看得见其他。不过她的坚强冷静是保护色,并非真实。”她的话中带着醋意,回报他乍见詹子晴时的怔愣。

“保护色?女人都要用保护色来不教人看透吗?”

“我看过一本书,书名是‘为自己出征’,里面描述一个武士,他有一件代表着荣誉、智慧和功勋的盔胄,他时时穿着盔甲,连睡觉时都不肯脱下来。后来他最亲近的妻子、孩子厌倦了对一件铁衣说话,开始跟他冷战;于是,他决心脱去盔甲,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再脱不下。

最后武士踏上旅程,在寻求真理之道中,将盔甲慢慢脱去。

我想,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件这样的盔甲,保护着我们不受伤,却也在不知不觉中,让胄盔挡住自己的真心。”

是这样吧!当年他的敌意就是一件带着棱刺的盔甲,伤了自己也刺伤别人。

“詹子晴的坚强冷静是为了保护什么?”

“保护她的心,保护地不教人知的爱情。她爱上一个不该爱、不能爱的男人,一个不小心,就会伤痕累累。”

“这种爱情很辛苦。”

“是辛苦,但是她收不回了。”就像自己的爱情,明知道没有指望,却总在他几度温柔后,希望又悄然升起。

“那个天真却又敏感的小女生呢?她也有保护色吗?”

“你说的是筱婕,她的天真和瀞怡的娇憨傻气一样,都是保护色,保护着她们的爱情。她们心爱的男人不爱她、爱别人,为争取留在他们身旁的机会,筱婕和瀞怡隐瞒起爱情,骗男人,自己是他们的妹妹和朋友。很苦,但没管道申诉。”

“她们选择太辛苦的爱情。”

“所以我们的公寓叫单恋女子公寓,不过,我要反驳一句,不是她们选择爱情,而是爱情选择她们。”如果人能选择爱情,每个人都情愿一帆风顺。

“单恋女子公寓?换句话说,你也有段单恋情事,是我不知道的?”

“不,你知道、一直知道,只不过不想承认。”她幽幽叹息,他承认否又如何,她已经没有能力再去争取。

她的话让他震惊,莫非……她心里还爱着他?是吗!他可以不顾一切取她?他们之间还是有机会?这个讯息让他兴奋莫名,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机会啊!“小洁……”

“别一脸恐慌,那已经是过去式,自从你正面答复我,不爱我,我慢慢把爱情从你身上收回来,我知道你喜欢蜜秋姐,知道你们将要结婚,不会当个破坏者,你别太担心。”她的盔甲挡去预设的伤害,也挡住她的心。

过去式……没错,她已不是他记忆中的小洁,她成熟自主,她有足够条件吸引男人,她不用为这个伤她一辈子的男人,再哭红一双亮眼。

她的爱已悄然离开,她的情已随风消逝,他们……失之交臂。“小洁,我希望你快乐。”

“我看起来不快乐吗?”她反问。

曾经,她是快乐的,在他们刚认识的那一年,在她成为他的女人那两年,一二三,只有三年,她的快乐短暂得叫人心怜。

“是的。你不快乐!”这话不是指控,是心疼。

不快乐,自找的,一样没有申诉管道。“我但愿自己快乐,也许再过一阵子吧!”等脱去肉体俗身,成仙成佛,再无苦难菩提。

“想不想出去走走?”他曲解她的意思,以为她还在为母亲的骤逝,调适不过。

“去哪里?”歪着头,她不反对。

“淡水,现在去正好赶上那里的黄昏,精采的云霓、美丽的霞光,会让人忘却很多烦恼,然后,我们再到渔人码头去吃海鲜。”

“渔人码头?上次去,我没看到……”上次……五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听说刚建好不久。”

“那……我们还在等什么?”张开手,她大大方方等他的怀抱。

抱起她,他在耳边轻喃:“这次,不带轮椅。”

“这样……我会行动不便。”松开长发,倚在他的肩,吴映洁要当他的人鱼公主,也许,人鱼公主将成为海上泡影,但她不悔,因她拥有他一段。

“我抱你、背你,我充当你的轮椅。”

醇厚的嗓音蛊惑她的心志,这一刻,他又是她的亲密爱人。

“不累?”她舍不得他累。

“不怕累。”也许过了今天,也许错过这回,他们再没有机会相亲。

“我会牢牢抓住你,不让你把我随处扔弃。”这句话是替十年前的小洁说。

“我是好公民,不会随手乱丢纸屑。”他的思路没和她接上线。

“你如果要放手,通知我一声,不要让我摔得鼻青脸肿。”这句话,为五年前的自己说。

“不放手,再不放手……”说这话时,他忘记蜜秋、忘记过往,只想从头来过。模模糊糊的想法在脑中一瞬即过,来不及抓住就消失无踪。

一九九六年深秋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他二十七岁•她二十三岁

小洁做复健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勤快,几年下来,她拿起拐杖已经能够走得很稳。

可是,在人前她仍坚持坐轮椅,你可以说她虚荣,也可以说她缺乏自信,总之,她紧守住这个秘密,要等胜翊回来,给全家人一个惊喜。

这五年,邱胜翊拿到博土文凭,并经常性地参与世界各地的巡回表演,在国外,他已是个小有名气的演奏家。

听说,最近他正忙着筹备工作室,准备录制一系列的古典音乐选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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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内,他回国几次,时间不长,再扣除应邀演奏的天数,他和家人相聚时间其实不多。

每次回国,小洁均在储睿哲的协助下,搬人附近饭店,直到他回美国为止。换言之,他们已经整整五年没见过面。

他一走,小洁就要追问起大家,他有没有问过她?但答案年年相同,他没问起她,连一次都没有!

她想,他不提她、他忘记她;他却想,她恨他、她躲他。

小洁有自己的固执,一方面,她不顾让胜翊看见残破的自己;另一方面,她要他回来是出自心甘情愿,而不是出自罪恶感,她从不想在他身上获得弥补。

于是,他们年年错过、年年失望。

胜翊以为小洁对自己断了念头,以为她的爱已在岁月增长中消失,却没想过,她正在为自己努力,努力给他一个健康的吴映洁。

汗濡染的背脊,她一回回在铁竿边来回走动,终有一天,她要不靠任何外力站起来。

“于小姐,上个星期的检查报告出炉罗,江医师请你去找他。”

“谢谢,我会的。”

吴映洁是个最认真的病人,她几乎天天都到医院报到,为那双腿而努力,整个医院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复健科有个美比精灵的病人。

前阵子,她发现自己手上有一些红色斑点、精神倦怠、肌肉酸痛,晒过太阳就会严重些,其余的没什么太大感觉。于是挂了号,做检查。

“别太辛苦,你已经有很大的进步,别太勉强自己。”Miss毛走来,递给她一杯水。“我想早一点站起来。”

胜翊拿到博士学位,是不是要回国定居,她不清楚。但怀抱着希望,她要在那之前站起来。

“听说你以前是个舞蹈家。”Miss毛拿来热敷袋在她腿上热敷。

“谈不上是‘家’,只是学过舞蹈,跳得还不错吧!”

“所以,你有很多的沮丧,想快点重返舞台?”

“也许……”不置可否。她的舞台……在他面前,哪一天她才能在他面前做完美演出?“不过,过度或不及都非好事,我相信以你这么认真的态度,一定能够再站起来。”

“谢谢,但愿如此。”

“今天做到这里,先去看看江医师吧!他很期待你呢!”她暧昧地一眨眼。

“别开我玩笑。”

“我可不是开玩笑,本院的单身医师都很期盼你上门去看上一看。”

“那我全身上下要生多少病啊!你在诅咒我?”吴映洁也和她开起玩笑。

“那可是本院之福,到时,我们会封你做院花。”推着吴映洁,Miss毛在电梯上按下三楼门诊。

没等阿强来接,吴映洁独自招来计程车,一路往淡水走。

淡水河面上波光粼粼,夕阳的彩光照映在上面,投下无数枚金币。

红斑性狼疮,这种病……江医师的话在她耳边旋绕……

“SLE患者的免疫系统,会误把本人的器官当作外来病源,胡乱攻击一番,它会在体内产生免疫抗体,对抗皮肤时,皮肤就红红烂烂的;对抗肾脏,肾脏就坏掉;对抗关节,关节就红肿……到最后……”

最后……她不敢去想“最后”……

怎么她的感情笨,找不到真正能依托的对象,连她的免疫系统也笨得可以,竟会敌我不分?医生说:“这种抗虐疾药物会减少症状,但常见的副作用是恶心呕吐、或视力模糊、出现黑点,但症状严重时,就要服用类固醇了,吃了类固醇会月亮脸、糖尿病、白内障、水肿、会性情大变……”

天!怎会有这种病,不医是病,医了还是病?会不会是误诊?不过是胃口差,她食量本就不大;不过是肌肉酸痛,以前她练舞练得过度,也会酸酸痛痛;不过是长了几个美丽的蝴蝶斑……人人都说她长得漂亮,连长的斑也比别人漂亮……对啊!就是这么简单,医生想得太复杂了。

可是,她血液里的“抗细胞核抗体”要怎么解释?为什么她尿液里白血球、血小板的数目减少?为什么美丽的蝴蝶会飞到她身上?靠坐在轮椅里面,她好想哭,捂起脸,疲倦呵……哥,你在哪里?可不可以回来,借借你的肩膀让我靠一靠?天和地在她面前连成一线,路全封死了,不论往哪个方向都是断崖,她能怎么办?往下一纵,命终结,苦断线。

真这么简单就好,她死去,妈妈呢?生命是妈妈给的,她不能私自结束,只能等天来收……

再苦,要熬!再痛,要撑!再难过……她不怕,只怕没人可依靠。

命令奇

回到家,吴映洁挂起笑,不要让别人替她操心。

“小洁,你回来了!妈妈告诉你……”妈妈一见她,连忙招呼。

拦截下妻子的话,储伯走到她身边。“阿强到医院接你,护士小姐说你自己搭计程车离开,发生什么事情了?”

储伯眼底有着忧虑,他在担心什么?“我……心情不好,去淡水走走,那里夕阳很美。”医生说她不可以晒太阳……夕阳是她的极限,因此,她的阳光王子已和她失了缘分……

“下次心情不好,告诉储伯和妈妈,我们陪你去,再不让阿强送你。”

“我让你们担心了,很抱歉,下次我会注意。”她仍然乖巧,一如多年前。

“那就好,我们吃饭。”推着她,储睿哲往餐厅走。

“我胃口不好……”

“多少吃一点,你已经好几天没吃好睡好,是不是复健得太累,还是感冒了?”淑娟碰碰女儿的额头。

“好吧!我吃一点。”点点头,依了妈妈,她还能再顺妈妈多少次?她没有半分把握。

“妈妈告诉你,今天胜翊打电话回来,而且他寄回来的信下午也收到了。”

“他要回来吗?”回来吧!哥,我好需要你的肩膀。她在心底呐喊。

“暂时没办法,他下半年度还有几场演奏会。”

“哦!”很失望,不过,她早习惯在他身上拜访失望。

“不过他订婚了,你未来的嫂嫂叫康蜜秋,是个钢琴家,听说这几年他们在舞台上配合的很好。你看,这是他们的订婚照,是你胡阿姨主持的订婚礼。”

晴天霹雳!

颤巍巍地接过照片,她崩溃!咬紧牙关,不哭,不在妈妈面前哭,苦她一个、伤她一个足够!她不拖妈妈下水。

“嫂嫂很漂亮。”递回照片,她转头跟储伯求救。“储伯,我真的好累,让我休息一下下再吃饭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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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送你上楼。”抱起继女,心酸不舍,一个这么乖的好女孩为什么总有吃不完的苦头?泪湿透他的衬衫,她强抑住哭泣。那年……他的猜测全是真?走上楼,放她上床,只有一秒,她抹去眼泪,挂起笑容。“储伯,我没事的,真的,我一点事情都没有。”

“难过别忍着,痛痛快快哭一场,心情会好一些。”他的大掌抚着她的背,像和煦春风,暖暖地拂过她的心。

“储伯,下去吧!不要让妈妈等太久。”

在这时候,她还要担心妈妈等太久,她的体贴让人心疼。“胜翊……也许让我把那件事告诉他,他是个有责任感的男孩子…”

“储伯,哥不需要对我负责任,你别胡思乱想。”她阻止他的想法。

用责任留住他的心?不!当年她放手让他自由,没理由在事隔多年后,用道义责任为绳,将他捆绑在身边。

“告诉储伯,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我会为你尽力。”

“我……我想搬出去,在这里……我无法疗伤。”死心、死心!

她的心必须死绝死透。

“你……并不方便……”

“可是我想脱离,我想逃,住在这里,我永远都没办法忘记……”

虽然,逃得了这里,未必逃得了自己的心。但离开这里,至少她能隐瞒起自己的病情。

心爱的人不爱自己,这种痛储睿哲懂,当年他陷在这种苦痛中,无法自拔,要不是淑娟,他这辈子将要这样过下去。也许,这是他帮小洁的唯一方法。

“好吧!我来说服你妈妈。”他承诺。

“储伯,要记住我们之间的秘密,谁都不能说。”再叮嘱一次,她不放心。

“我懂,你不要妈妈再为你担心。”

“储伯……谢谢……”笑持续到他离去,棉被蒙上,她尽情释放.

正文 第八章

才留在他身边三十天,他就养成她若干习惯。

她习惯赖在他身上说话,习惯他环着她的腰弹琴,习惯有他的微笑陪她人餐饭,习惯他在床边说话,伴她入眠……

她放纵自己习惯这些习惯,放纵自己幻想起他爱她,她的尽情放纵让她享受了此生难得的幸福,让她觉得不枉一遭。

她是快乐的!打心底真正快乐。

“哥,我想过一个问题,假设当年我妈妈没嫁给储伯,假设我们没在那个时空碰上,假设我们在另一个地方初见,会不会、有可能你爱上我?”

“不需假设,我会爱上你,你是一个太可爱的女子。”没有思索,纯粹的意识反应。“你说得太快,没用心思多想想,显得不真心也太敷衍。”

“爱情不需要思考,只需要凭感觉。”

“感觉可让人快乐,却没办法让人幸福终老,想谈一场持久、有结局的爱情,就要用到智慧。”

有人抱怨爱情离开太快、有人的爱情左右逢源,是不是差别在于智慧?“在感情上,我缺乏智慧。”所以,他让她的爱从手边溜走,想反手去抓时.只存空虚。看着吴映洁,这些日子以来,他时刻懊悔,气自己的无知恨意。

“那么你要认真学习。”她建议。

“如果生命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学习好好珍惜起你的爱情。”

他的话温暖她的心,虽然一切都已来不及,但他说,他会珍惜。

她的爱情呵!总算有了价值、意义。

偎在他怀里,甜甜地笑开,回想千千万万遍,他说他会珍惜。“哥,知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心里想到什么?”

“想到什么?”拥着她,想起那两年,他的心没这般踏实过。

若能这样拥她一辈子……笑扬上他的面容。

想像力永远在满足人类不能被满足的部分。

“王子!城堡里英勇的王子,带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剑,骑着一匹白马,穿着胄甲,四处拯救落难公主,然后用琴声安抚公主的恐惧不安,用低沉的嗓音对公主说,不要怕,我会保护你,不让恶龙来侵犯。”

“我并没有保护你。”甚至于,他根本就是那只恶龙,一点一点吞噬掉她的快乐。

“有,你忘记我们一起走路回家的时候吗?我还记得,有一个爱欺侮我的男生,老是从我后面推过,你用球狠狠K他一下,还警告他,要是再欺侮我,就去告诉我们老师,请他的家长来。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屠龙英雄。”

“要是时间一直停留在那段,不知道有多好!”抚着她的头发,又细又绵密的头发,握在手中,沁鼻的清雅香味传来。他喜欢长头发的女孩,一直都喜欢!

“是啊!不过,要是真停留在那段,这个世界就要损失惨重,损失了你的音乐、损失了你的才华,有多少女孩子、爱乐人,都要掬起眼泪。”

“你说得太夸张。”

“不夸张,这几年,我剪下每一篇有关你的报导,组织、贴起、珍藏,那里面的每个乐评人对仍;都有很高的评价,哥!你是我们全家人的骄傲。”

“为什么去搜集那些?”他问,想问出一份真心。

“因为……”能说因为爱吗?不行了,他的感情已经标上专属标志,再不出售。“因为你是我哥.啊!我可以跟每个朋友很骄傲地说上一声,你看!这是我的哥哥,全世界最年轻、最有成就的小提琴家。”

“傻瓜!”这时候,他多希望自己不是她的哥哥。拥着她软软的身子,她就在他的怀里,一不小心就成了他的一部分。

拂开她的头发,在她肩颈交接处看见一块美丽的蝴蝶红斑。

“小洁,你有一块很特殊的蝴蝶胎记,以前,我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手在斑纹上轻轻搔刮,酥麻轻颤在她身体蔓延开。

又严重了?医生已经下通牒令,要她去住院,可是……怎舍得离开他?“哥……不要,好痒……”抓起他的手,笑倒在他怀中,她和他靠得好近好近。这回,他们不止身体相近,心灵也是相依的。

“我信了你那句话。”胜翊突如其来说。

“哪一句?”

“你是让天神谪贬的仙子,滚滚红尘数十年,谁能有幸握有你的幸福?”这句话是感慨,也是后悔。

“曾经……我把它交到你手上,可是你不要……”

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大,却握不住她的命运。细细画着他的掌纹,清晰干净的纹路,诉说着他的婚姻会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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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映洁祝福他的美满,也祝福他的幸福。

“现在?还有机会吗?”只要她给他一分分可能,他一定会倾尽全力去争取。

“现在你要不起、我也给不起了……哥,好好珍惜你手中的幸福,嫂嫂是个好女人,值得你一生付出。”

蜜秋勾引出他的罪恶感,为什么总是小洁在,他就将蜜秋彻底遗忘?

“又赖在哥哥身上?真受不了,我怎么会有一个这么爱撒娇的小姑!”

蜜秋的声音传来,吴映洁忙挺身坐直,笑眼对人。

梦停在刚刚、感觉捏在心中,不释放!

“嫂嫂,你坐。”吴映洁招呼。

“坐哪里?我老公身边,还是你们对面。真是的,还没嫁进门,就要和小姑抢老公。”她笑说,女人特有的敏锐,嗅出他们兄妹间的不寻常。

“小气,不然以后我老公身体借你赖好了。”挪挪身子,吴映洁作戏。

“老公?你连男朋友都缺货,哪里来的老公?”胜翊拍拍她的后脑勺。

“那可说不定,这次出远门,我去勾引一个金发帅哥,来个闪电结婚,到时,我比嫂嫂更快成为‘已婚妇女’。”

“你啊!别多想,安分点儿,先乖乖当我的伴娘再说。”蜜秋眼光调向胜翊。“我妈咪和爹地说,中国人有个习俗——父母去世百日内要赶快结婚,不然就要再等三年,他们的意思是希望……

“我懂!”胜翊截下她的话,不想在小洁面前讨论这些。

“哥,嫂嫂,我先进房整理行李,你们继续谈论,不过别指望我当伴娘,要我当,得等我站得起来再说。”

深呼吸,藏起失意,她把自己挪进轮椅里,几个推动,她对着花园唤人。“阿强哥,麻烦你送我上楼。”

“等等,你要整什么行李,想搬回公寓?”胜翊从话中嗅出离别,心一惊,他快步走到吴映洁面前,拉住她问。

“我说过,我要出国工作一段时间。”她说谎。

蜜秋的出现提醒她时光匆匆,早该下戏。

“去多久?”他问得咄咄逼人。

“不确定,看工作进度,哥……我会尽快回来参加你的婚礼。”又骗人。

“能不去吗?”他皱起眉。“推掉它。”

“不行,工作是我的成就。十年前你执意要出国念书,我没拦你是不是?我还帮你整理行李,送你到机场。你要公平些,支持我、鼓励我,不要阻碍我。”

她还代替他挨撞。他记得,记的很清楚。吐口长气,他没权利反对。

“什么时候的飞机?我送你!”

抱起她,他主动送小洁上楼、帮她整理行李,全然忘记客厅里还有一个等着他商议婚礼的未婚妻。

二OOO年初秋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他三十一岁•她二十七岁

交出曲子,吴映洁累坏了,趴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这几年,她的独立让人刮目相看,她练琴、她作曲、她卖歌,她成了演艺界的红人。人人都知道“余忧”是个多产的名作曲家,但除开和她合作的制作公司外,没有人知道,她是一个美丽清灵,却不良于行的女孩子。

五年前,她搬出邱家后,就停止复健,因导演临时取消戏分,不让她在“他”面前出演,所以,她不再排戏,不再为自己努力。

其实,她可以柱起拐杖一步步走得很稳,但她不走,一部轮椅,她欺骗自己最好的状态就是这样。

詹子晴取笑她,说她是个完美主义者,非要自己能在人群中走得优雅从容,像个一流的芭蕾舞者,才肯抛弃轮椅……她没反对。

也许吧!她一生的努力都在求完美、求登峰造极,所以学什么都是卯足全力去做,功课是、钢琴是、舞蹈是,连学走路都是,她只要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小时候是怕挨打,长大了,怕什么?不清楚!

筱婕分析她这种争取掌声、注目的行为,解释为缺乏自信。

自信?她有过这东西吗?闭起眼睛,想睡又怕睡,这些年,她常在夜里被恶梦惊醒,她梦见失速车子撞来,高高飞起、重重落下的是哥哥不是自己,她尖叫着送哥哥就医,谁知,一整个医院里几十个染血小孩从四面八方聚来,指责她,怪她不小心、怒斥她害人……一声声责难在她脑中回荡……她是凶手、是凶手……

缠起棉被,她将自己紧密包裹,她想反驳、想告诉他们,她不是凶手,但她的声音是那样薄弱而缺乏说服力。

电话铃响,她挣扎起身,詹子晴、瀞怡上班去了,赶一夜稿子的筱婕好梦正酣,绝听不见铃声。

接起电话,轻轻一声喂,电话那头传来邱伯的声音。

“小洁,你还好吗?工作累不累?”他慈蔼的声音温着她的心。

“刚忙完,我正想休息几天。”

“上次……我跟你提过,胜翊下一年度的工作计划在台湾。”

“我知道,他回来,您一定很高兴。”他要回来了,这个想法让她好快乐,纵使不见面,她知道他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知道邱伯会常常捎来他的讯息。

“小洁,胜翊回来,你愿意回家住一段日子吗?你妈妈希望一家团圆。”

一家团圆?他承认过她是他的“家人”吗?她在电话这头沉默。

“你想躲他一辈子?”

一辈子……她的一辈子所剩不多,几个闪躲就能避开。

“邱伯,我想……”

“胜翊不会住在家里,他另外找了房子,如果你不想回来住,就回来吃顿饭吧!见见面、说说话,说不定他已经和以前不同,不再冷漠、不再拒人千里。”

见见面、说说话?她已经五年没排戏,再上场,她只会僵立在舞台之上。

“就一顿饭好吗?回来吃个饭,不然你妈妈会怀疑,好几次她问我……”

“邱伯,我回去,什么时候?”阻下他的话,也阻下她心中的纷乱不安。

“星期天晚上,我们在家里替他接风。”

“我六点到。”切断电话,她全身都在发抖。

他要回来了,想过多少年、盼过多少日子,他终于要回来……他是一个事业有成、万众瞩目的音乐家,她却是一个不良于行的残障人士,再见面,要她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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