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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完] 邪心至尊 (鬼王)
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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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改+完] 邪心至尊 (鬼王)

她像個物品般賣給了他──

那個狂狷、集權勢財富於一身的男人。

他俊美有如天神、堅毅充滿力量,卻諷刺的配上一顆冷漠殘酷的心;

逼得她不得不因時勢低頭,進駐那闊氣失溫的豪宅,

失去身體的主宰權,活像被有錢人豢養在華屋裡的寵物……


練達專斷的邱勝翊砸下天價買了一個無邪的處女──

一個對他「可能」有用的女人;

她像帶刺的玫瑰,涉世未深卻驕傲悍然,

柔弱冷漠的外表下是執拗不屈的心,

這樣絕美的她,注定只能歸他所有!

她想逃,他想掠奪;

和他相比,她的力量根本不及他的千分之一。


當溫室裡的花被迫移植在烈陽下,

恐懼和枯萎是否也將齊襲而來?

她的純真承受他的無情折磨,

陌生的情愫在心中滋長氾濫,

她不知道是該認命還是築起冰牆,

才能躲過這不可抗的情咒……

[ 本帖最後由 紫夢 於 2016-12-5 01:3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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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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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台北近郊——

  一個不見容於長輩的私奔行動正在進行。吳映潔為了避人耳目,特地改變平日的裝扮,將緞質的上好衣料做成的洋裝,換成女學生海軍領式的制服;脚上則穿上一雙十分普通的布鞋,用橡皮圈把她一頭黑髮簡單的綰了起來。

  為了不被人逮著,她費盡了千辛萬苦。

  畢竟一位名門千金與男人私奔就是萬萬不可的事。

  吳映潔很緊張,不住地顫抖著,她沒有準備行李,孑然一身,翁瑞迪要她什麼都別帶,只要帶著一顆愛他的心就够了。她有了微弱的笑意,陶醉在翁瑞迪的濃情蜜意裡。

  翁瑞迪是她的學長,比她高兩屆,還是學校的籃球校隊隊員,萬人迷的白馬王子。所以她很明白自己能够被翁瑞迪所愛是件多麼幸運的事。

  她緩緩地往前走,現在距離與翁瑞迪相約的地點和時間都不算太遠、太匆促,她可以邊走邊欣賞竹林的風光。

  突地,林子裡傳來的動靜使她放慢步子。剛開始她以為是翁瑞迪帶了籃球校隊的隊友同來,不過旋即她便發覺到不是她以為的翁瑞迪。

  她一驚,迅速躲到一棵榕樹後的花叢裡,蹲下身,從隱密處窺視來人的動靜。

  她是一朵溫室裡的花,從沒面對過這樣的陣仗,她不敢置信地僵在原地。

  在她前方有一塊不算太大的空地,三名高大的硬漢架著一位身受重傷的年輕人,年輕人大腿上的鮮血如注地流出,脆弱地發出呻吟聲。她心咚咚地撞擊著,悚然的身子趴得更低,除了不敢動彈之外,她連喊叫的本能都暫時失去。五臟六腑好像全擠成一團,無法喘息。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確定自己必須想辦法報警,她摸了摸口袋,該死的!翁瑞迪昨天交給她的行動電話忘在臥室的床上。

  三名匪徒有一名背著她,另兩名則側身站著。她的視力很好,可以很清楚的目睹一切。

  「你這個狗娘養的混蛋,竟然敢空手來看老子!」她聽見背對著她的男人吼道。

  「我說過我的錢全在上個月匯入你的戶頭了……」年輕人囁嚅道。

  「閉嘴!三百萬美金還不够老子塞牙縫,你那個有錢的凱子大哥不會這麼小氣吧!只分給你那麼一點錢?!」

  「他……他已經開始懷疑了……」

  大漢擡腿一踹,年輕人雙膝跪地,痛苦呻吟著。

  「你說什麼?不要命了。老子叫你小心一點,你這麼蠢啊!白癡的智商還比你這個蠢蛋高一點!」「大哥已經開始查我的帳了,我不能再挪用公司的錢,你們放過我吧!我保證不會告訴任何人,只當我賭錢把錢給賭輸了,好不好?」年輕人苦苦哀求。

  三人互視,彼此使了個眼色。

  她看見匪徒舉起手槍抵著年輕人的頭部。

  「還有沒有錢可以給我們兄弟三人花的?」

  「我真的沒有多餘的錢可以給你們了,前前後後給了你們差不多快七百多萬美金,你們不够用嗎?」

  「廢話!老子若是够用還會向你伸手嗎?我也是有尊嚴的流氓耶!你這個病夫,全身上下怎會只值七百萬美金?我可不相信。」

  「是真的,我父親死後的遺產要等到我三十歲之後才能動用,我給你們的錢還包括有公司的財產在內,再也沒有錢可以給你們了,拜託你們放了我,我真的不會報警的。」年輕人持續哀求。

  「老大,你會相信這個富家子不會出賣我們嗎?」左側站立的混混質疑地看向為首的匪徒。

  「世界上哪有絕對安全的一張嘴,除非是死人的嘴。」

  執槍的匪徒輕觸扳機,射往年輕人的頭部,他的身體立刻倒向黃土地。他們用了滅音手槍,殺人於無聲。

  她耳中嗡嗡作響,麻痺的蹲坐在地上,無法思考,沒有任何知覺。有個生命就在她眼前消失了。三名殺人兇手堂而皇之的朝她藏身的樹叢走來。她試圖用自己的意志控制恐懼,希望自己經歷的只是一場惡夢,這令人難以置信如幻似真的惡夢。

  殺人之後的匪徒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邊走邊說:「真完美,不留痕迹,沒有指紋。」

  吳映潔注意到他們戴有手套的手,這可能是一場預謀的殺人事件,要不到錢就把人給殺了。

  三人通過她躲身的樹叢後,她以為她安全了,深呼吸想要安定好神經,然後再現身報警。

  然而帶頭的兇手却猛然轉過身來,不知為何看穿了她趴藏的樹叢。她與他視綫交會了數秒,他大聲叫出來,衝向她,下意識地,她跳了起來,轉身拔腿快跑。

  「看你往哪跑?找死的小鬼!」

  她聽到他們在後面追趕的跑步聲,她不是運動型的女孩,而以女子的標準來說,她甚至是吊車尾的弱質女流。

  冷不防,她狠狠地絆了一跤,整個人趴倒在地上,就在她重新爬起來的時候,追趕她的人逮住了她,一手揪住她的長髮,用力將她往後拉。

  她奮力反抗,却引來另外兩人哈哈大笑。

  捉住她的匪徒扣住她的下巴,曖昧的打量她,投射以淫穢的目光。「真的是個漂亮的小女孩!」天色雖已轉暗,但仍能透過微亮的天光看清楚她的容貌。她的肌膚白瓷似的光滑,細緻的五官,小而挺的鼻樑,巴掌大的爪子臉,勾勒出絕美不俗的輪廓,尤其是那雙湖水似的大眼,像是嵌著晶瑩水光的秋波。

  美貌只是膚淺的,這是她母親從小教育她的觀念,所以她也不是特別在意自己的美麗,但在這個絕望的時刻,她突然害怕自己的美麗。

  「鬼鬼、鬼鬼,你在哪裡?」是翁瑞迪叫喚她的聲音。

  「有人來了。」

  「你們最好快跑,我的男朋友是警察。」她急中心生一計。

  三人遲疑片刻,為首的老大恫嚇道:「你若敢指證我們,我會殺死你全家。」

  然後他們奔入樹林的另一邊。

  她踉蹌倒撲在草地上,不住的顫抖,翁瑞迪趕到她身旁時,她的身子還打著哆嗦。

  「你怎麼了?」他扶起她,焦慮的問。

  「前面,樹林裡有個……男屍……」她斷斷續續的喃語。

  翁瑞迪陪著吳映潔到警局作完筆錄,踱出分局大門。

  「你抖得好厲害,還好吧?」翁瑞迪摟緊她。

  吳映潔點點頭。「休息一下就會好了。」其實她到現在為止雙腿仍然發軟。

  「好在你經過時那人已經是個死人了,否則後果真不堪設想。」翁瑞迪心有餘悸。

  吳映潔對翁瑞迪和刑警的說法採取一致,為了怕節外生枝,她只告訴他們她看見那具屍體時,他已經斷氣了。她忘不了兇手猙獰恐嚇她時的冷眸,為了家人的安全,她不得不說謊。

  「阿本。」她叫。

  「呃?」他柔聲問。

  「我不能和你私奔了。」

  「為什麼?」他不平靜的問。

  「剛才你也聽到了,警方希望我在任何時候協助他們辦案,我如果在這個時候離開,會為我的家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更甚者,兇手會以為她在耍什麼花樣,不知會弄出什麼事來。

  翁瑞迪難掩失望。「可是,我真的好愛你,我希望我們能够在一起。」

  吳映潔被這番話撩得整顆心都暖了起來,暫時忘記方纔所受的驚嚇。「會的,我們一定能够在一起。」

  「可是你父親……根本反對我,只因為我與你家門不當戶不對,我只是個窮小子。」翁瑞迪其實也不太窮,他是軍人子弟,只是吳映潔家境過於富裕,普通人相較之下當然是屬於貧窮階級羅。

  吳映潔心疼地安慰道:「我不在乎那些。」

  「可是你沒有力量可以反抗,不然我們也就不用私奔了。」翁瑞迪沮喪道。

  「相信我,我會再想想辦法說服我爸爸的。」

  「今天那件兇殺案是不是天意要阻止我們在一起?」

  「為什麼這麼想?」吳映潔心裡也有不祥的預兆。

  「你想想看,我們常常到那裡散步的,平常很少人會到那片私人土地走動,可為什麼偏偏是在我們下定决心要私奔的今天發生那樣的事?而且我們竟然約在那個敏感時刻見面,這一切……讓我不得不悲觀。」

  「也許是巧合。」吳映潔的情緒也被影響了。

  「這個案子看來還有得查,死者據說是個美國有錢大亨的弟弟。」

  「你聽誰說的?」

  「你剛才和那個光頭警官進去作筆錄時,我在走廊聽到另外兩名刑警對話時說的,死者確定身份是擁有美國公民綠卡的東方人,他的家人在美國有錢有勢,如果短期間破不了案的話,承辦這個案子的相關人員全會有重壓上身。不過,我這個門外漢也知道,案子八成不好破,兇手可能是預謀的,才會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迹。」這部分案情是翁瑞迪由分局裡大伙的談話中拼凑出來的。

  吳映潔腦子隆隆作響,她很清楚,案子一日不了結,她隨時會有麻煩。

  看她想得入神,翁瑞迪問:「你在想什麼?」

  她楞了一下,看看腕表,反應過來,「糟了!我快趕不上晚餐開飯的時間,爸爸要是比我先到家我就慘了,穿這身衣服他會懷疑的。」

  翁瑞迪比她更緊張。「快!我騎車送你回去。」

  已經用最快的速度了,但還是沒能於千鈞一髮之際趕在吳父之前回到家,只怪她在分局裡待了太長的時間。

  「阿祥叔已經在院子裡洗車了。」吳映潔看看大門內。

  「你自己小心應付,別穿幫了。」翁瑞迪提醒道。

  吳映潔深吸一口氣,緩步進門。

  吳父早已在客廳等她了。

  「你今天野到哪去了?」吳父叫住她。

  吳映潔一向怕極威嚴的父親。「沒有。」低垂著頭,她聲細如蚊鳴。

  「還說沒有!你在刑警隊工作的三叔打電話來告訴我,你今天下午在後山的林子裡發現一具屍體,你怎麼會到那裡去?」吳父目光犀利的問。

  「我……我去那裡散步。」很牽强的理由。

  「一個人?」吳父問,口氣不是太好。

  吳映潔噤聲不敢多言,怎麼回答都有錯,三叔的那通電話肯定把阿本在場的事也一併報告了。「不說話代表什麼意思?」

  「三叔應該告訴你了不是嗎?」

  「你還敢扯上你三叔!」吳父站起身,暴怒地大吼。

  這通常是疲勞開駡的開始,她以沉默來祈禱這一切快點結束。父親一直反對她和阿本交往,怕阿本是為了吳家的財富才處處討好她。阿本當然不是父親以為的那種人,父親對她太沒信心了。

  「你是不是又違背我的意思,偷偷和那個不自量力的小子見面了?」吳父顯然非常不滿意。

  吳映潔聰明的選擇不發一語,在此時多言無益,特別是父親心裡早就定了她的罪。

  「不知道像誰?!我們吳家沒有一個人和你一樣不識好歹。人往高處爬,偏偏你……不只不往高處爬,還老是和我作對,挑個沒有生意頭腦的運動蠻牛來氣我。」吳父忿忿不平極了。

  「爸,你一直對阿本有偏見,你把他想得太壞了。」她試圖和父親講道理,但總是效果不佳。

  「我做人一向公正,那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楞小子根本配不上你,是你執迷不悟,看不清事實。」吳父說。

  吳映潔不想爭辯下去,那只會徒增父女間的嫌隙,她飛快的轉念,只要她堅持非阿本不嫁,她不認為父親能拿她怎麼辦。何况父親對她雖嚴厲,可總是愛她的,不會看著她痛苦的與自己不中意的人糾纏一生。

  「我再說最後一次,不准再和翁瑞迪走在一塊,如果讓我發現你們又見面,不要怪我對他不客氣。」吳世明對這件事已經開始不耐煩,這個孩子總讓他操心不已,涉世未深,不懂得人心的險惡。他活這一大把歲數了,什麼人沒見過?還不瞭解自己女兒該配什麼樣的人嗎?年輕人老是開口閉口的情啊、愛啊,殊不知一個錯誤的念頭極有可能毀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吳映潔聽到這兒,心凉了一半,父親已不知威脅她多少次了,今日又下最後通牒,她該怎麼辦?原本下定决心和阿本私奔,不顧一切都要在一起,無奈却讓她碰上那件事,讓她動彈不得。

  「我說的話你聽清楚了沒有?」吳世明輕吼。這個女兒是他四十歲才有的獨生女,他疼得像心肝似的,表面上他常常駡她,對她要求特多,限制她交朋友的物件,骨子裡却完全是一個平凡父親愛子女的憂心表現。

  吳映潔輕輕點頭。唯今之計只有祈求上天保佑,希望阿本的誠心能有打動父親的一天。



  美國洛杉磯

  位於亞美達街附近的「邱勝翊開發集團」,是一幢高聳巍峨、威風凜凜的藏青色建築物,寬敞的空間,氣派的裝潢,深具企業大亨的派頭。

  建築物頂樓是邱勝翊的辦公室,他的辦公桌後頭有一片落地窗,可以俯瞰整個市中心,繁華盡收眼底。

  就像他現在正在做璜的事,寒著一張臉表情沉重地看著窗外,窗外藍天却激不起他的任何好心情。

  敲門聲這時響起。

  「進來!」很冷的聲音。

  「王子,有進一步的消息了。」集團的重要副手廖俊傑謹慎的語調響起。

  邱勝翊轉身,黑眸凌厲的回視他。「兇手是誰?」

  「目前還不知道,但是發現毛弟屍體的少女被列為重要的可疑目擊證人。」廖俊傑打開牛皮紙袋抽出一叠資料遞交邱勝翊。「該名少女目前只願承認在案發後經過命案現場。」

  「你認為她說謊?」邱勝翊直接下結論。

  「這是合理的假設。」

  「台灣的警察也這麼假設嗎?」

  「不清楚。不過很巧的是,那名少女是吳世明的獨生女。」

  邱勝翊瞇起精明練達的黑眸,吳世明是他最近鎖定要收購的企業集團負責人,地球可真小,竟然讓他的女兒發現了毛弟的屍體。

  「我要去一趟台灣。」邱勝翊饒富興味地道。

  廖俊傑一驚,「嘎?這事交給手下辦就行了。」

  「我怕台灣的刑警太笨。」他不想解釋太多,他一向不喜歡解釋。

  「對方不過是個年輕女孩,應該不太難纏,我相信負責這個案子的警察很快就會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廖俊傑不以為他有親自處理的必要。

  「因為她是吳世明的女兒,所以我要親自會會她。」

  「我不明白。」

  邱勝翊看了他一眼。「吳世明的船公司我要定了。」

  廖俊傑恍然大悟,微笑點頭,「原來你打著這個算盤!」

  「吳世明是隻老狐狸,也是個可敬的對手,我認為最近半年以來他的船公司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我準備趁這個機會切入,和他談條件。」他是生意人,而且是個只想賺錢的生意人,毛弟的淬死讓他有折翼之痛,如果他不趕快將悲痛轉移到其他事情上頭,他想他會消沉好一陣子,而工作是他唯一可以療傷止痛的解藥。

  「我以為你對吳世明的船公司不是那麼有興趣了。」

  「本來是,因為我嫌太麻煩,畢竟吳世明的船公司現在的獲利已經不如從前了。」他不想大費周章弄來一個必須動大手術的公司。

  「什麼原因讓你改變了主意?」廖俊傑好奇的問。

  他挑起眉,像是不想回答,沉吟片刻才往下說:「如果你不是我的朋友,基本上是不配向我提出問題。」清了清喉嚨,他回以似是而非的答案:「在這個世界上,某些人處理某些事習慣不按牌理出牌。」

  「我以為你一向只管大事,不在乎這些小事。」廖俊傑調侃道。

  邱勝翊投以冷光。「毛弟的死不是件小事,他是我唯一的弟弟。」

  「兇手不難找,毛弟最近動用了預備金,這筆大額的金錢全流向特定戶口。」

  「你前天提的那個人?」他問。

  廖俊傑頷首。「不是什麼大人物,幫派混混罷了。」

  「那麼說來,毛弟死得可真不得其所,給我那幾個混蛋的資料,我倒想見識見識他們有多狠。」

  「也不是什麼狠角色。」廖俊傑抽出他所搜集到的資料。

  「吳世明的女兒,一併把她的資料給我。」如果她有可能是目擊證人,他很想知道她有多少能耐。

  廖俊傑銜命推門而出,在走廊處與張筱婕擦肩而過,後者輕輕瞟來一記耐人尋味的目光。

  「又領聖旨了?」她問,語氣裡有絲不以為然。

  「你要嘲笑些什麼就快點放馬過來吧!我今天還有很多事要忙。」廖俊傑止住步伐,迎上她不甚友善的目光。

  「不過是個奴才,驕傲個什麼勁?」張筱婕啐了句。

  廖俊傑表情一僵,「如果我是奴才,你也好不到哪兒去,我們是同類人。」

  張筱婕揚起不馴的下巴,嗤笑一聲。「誰與你是同類人?王子才是我的同類人。」

  「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在這裡,王子發號施令,我們不過是你口裡說的奴才。」廖俊傑反諷一番,說完這句話後,拍了拍檔案夾,冷淡的離去。

  可恨的廖俊傑,總有辦法激起她的怒意,張筱婕只得跺脚破口大駡。

  「誰惹你啦?」張筱婕的頂頭上司廖亦崟摸了摸她的後腦勺。

  張筱婕發洩地吼道:「不要摸我的頭髮!」

  廖亦崟嚇了一跳,「你吞了原子彈啦?!」

  張筱婕橫他一眼,「小心我告你性騷擾!」

  「我只不過摸了你的頭髮……」

  沒等廖亦崟說完,張筱婕搶白嚷道:「我的頭皮已經向我發出抗議聲,如果你再辯解下去,我的頂頭上司很可能會換人做做看。」

  廖亦崟領教過張筱婕的行動力,她說到做到,為了前途他不得不低頭。「張小姐,算我怕了你。」

  廖亦崟識時務的立刻閃人。

  怨氣未消的張筱婕敲敲邱勝翊的辦公室大門,沒等回應即逕自推門而入。

  邱勝翊埋首於公務中。「筱婕,又有誰得罪你啦?」

  「你好厲害,知道是我。」張筱婕微笑。

  「在我的地盤裡,我行我素的女人你是古今中外第一人。」

  邱勝翊放下筆看向她,攤了攤手。

  「表哥,我想放長假可不可以?」張筱婕嬌憨的問。

  「你和小傑為什麼不能和平共處一分鐘?」他想弄明白。

  「他這個人沒什麼水準,更談不上有文化素養,如果我是你的話,早八百年前就炒他魷魚了。」張筱婕說得極自然。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選擇閉嘴,尤其是今日此時。」邱勝翊板起面孔斥責她。

  張筱婕也懂得看人臉色,王子表哥發起脾氣來可不是開玩笑的,狂風肆虐外加火山爆發,比起她這個下到地面很快就會蒸發的小雨點,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我想放長假。」她裝得可憐兮兮。

  「集團的工作也是你爭取一年半載才求到的,當初我提醒過你,不要有玩票的心態;現在你却告訴我想放長假,你難道沒有一絲責任感嗎?」

  「表哥駡的是,我知道自己太自不量力,可我真的快待不下去了,不如你把我調到台灣分公司去,隨便找個閒差讓我待待;我只有一個小小的要求,不想做無業遊民。」

  「為什麼挑上台灣分公司?」邱勝翊狐疑地看向她。

  「據說那裡快要有齣好戲可看……」

  「荒唐!」邱勝翊拍了下桌子吼道。

  張筱婕抖了一下。「我也很關心毛弟表哥的事啊!」

  「你這麼愛凑熱鬧,台灣分公司不給你掀翻了才有鬼!」

  「不會的,我會很安分……」

  「告訴我,你有什麼用處?」邱勝翊問。

  「吳映潔是我的小學同學。」這就是她的用處。

  「你從進門開始就說大多廢話,現在才說一句有點意義的話。」他頓了頓。

  「你可以和我一道去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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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你手中握著一個謎走進我的夢中,

  我不忍心留下你獨處,所以不肯醒來。

  別再揮霍青春之夢,嘲弄陌生人。

  雪地裡的脚印,

  浮沙上的城堡——都是,

  唱著錯愕的解脫。

  一個人要被特定人物認定有價值真不容易,翁瑞迪的努力很可能還是毫無斬獲。

  春天來了,空氣中充滿春神的氣息,今晚吳宅的繽紛舞會,吳世明想了個名目,說是為了迎春神而辦的,來的賓客全是上流社會一時之選的政商名流。

  天氣清朗極了,滿園花香處處,夜裡天上的星子絢麗得像鑽石般晶瑩。

  吳宅大廳的囂擾似乎和吳映潔的惆悵恰成正比,她獨自一人站在露台讀著自己的心事。

  翁瑞迪今晚並未到吳宅,他不在受邀的名單之列,這是預料中的事。富貴與庸俗很難並呈,這是父親告訴她的話,讓她不斷失去快樂的現實。

  一抹男人的身影擾人心緒的靠過來,她一向敏感,除了阿本,她不愛男人與她過於近距離接觸。

  「露台的空氣似乎比大廳來得清新。」男人不經意的語氣在闃暗的夜裡聽來却不尋常。

  她噤聲不語。

  「喜歡黑暗?還是為了看星星?」他再度說話。

  她悄悄往後退,不想理會他。

  男人似乎發現她的意圖,冷笑道:「吳世明的女兒不是做生意的料!」

  「呃?」她楞了一下,他認識她?

  她擡眼,冷然地望住眼前這張五官立體分明、俊美得不像話的面孔,寬闊有力的肩膀,透出如岩石般的力量,顯示出經過淬礪的鮮活生命力。

  「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他嗤笑。

  「我不是你的生意夥伴,沒必要應酬你。」她平板地道,轉過身正要離去。

  他挑起劍眉在她背後嚷道:「你的好日子就要結束了,竟然連一點憂患意識也沒有。」

  她停住脚步,遲疑地問:「你想告訴我什麼?」

  「你的父親,最遲下個星期就會宣佈破產,變得一無所有。」

  她回過頭,望向他。

  「引起你的興趣了是嗎?」他調笑道。

  「你是誰?為什麼要散播這些謠言?」這個男人讓她很不自在,說不上來原因。

  「我是你父親今晚邀請的上等客人,而且我說的話也不是謠言,你很快就會知道。」他鎖住她的目光繼續往下說:「邱翊橙是我的弟弟。」

  她呆住,好半晌才說得出話:「你想知道什麼?」

  「我知道你並沒有對警察說實話。不過,不要緊,我一樣有辦法找出兇手。」

  盯住她困惑的眼神,他邪肆的笑著,「不要小看我,也許三天後你會來求我。」他的語氣半認真半玩笑。

  他欺近她幾分,撇嘴調笑,「你看起來好小,不像資料上寫的有二十歲。」

  「你有我的資料?」她想辦法集中精神,但他實在太靠近了,呼吸間全是他充滿魅力的氣息。

  「我對你很有興趣,自然會去搜集你的資料。」他傾身捉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向他。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她掙扎著。

  他扯開嘴角,露出不懷好意的笑。「你的父親很可能會把你賣給我,你說這算什麼目的?」

  她一驚,「你胡說什麼?」

  「你父親就要破產了,只有我為了某些值得期待的原因,願意砸一筆天文數字的錢救你家的船公司。」

  她的腦子一片空白。「我的父親不可能這麼輕易被你擊垮。」

  他輕哼,「你父親不是被我擊垮的,我也不會惡劣到花心思故意扳倒一個如日中天的企業,你家船公司之所以垮掉,只有一個原因,就是它已俱備垮掉的條件。」他冷酷的道。

  「什麼值得期待的原因讓你願意伸出援手?」她還是不相信他的話,因為一切根本沒有任何症兆。

  他聳聳肩,「期待的東西有很多,譬如——你。」

  她咬咬下唇,不想細究他話中的涵義。「你說了這麼多,一定全是和我開玩笑對不對?」

  他的黑眸中透出一抹詭譎的光芒。「三天後,你會有答案的。記得到時候帶著你的謙卑來找我,我不喜歡太傲慢的女人,嚼起來令人倒胃。」

  說完話,他掉頭就走。

  三天過去,吳父證實那人的話。

  落寞的他沒了昔日强者的威風。「公司赤字連連,這兩年多以來,我一直努力想改變現况,却反而變本加厲的壞下去。」

  吳世明歎口氣,「我不想把整個事件弄得像在賣女兒,但邱勝翊指名要你。」

  她看向父親低垂的頭顱,白髮似在一夜之間茂盛的繁衍著。

  他在懇求他唯一的女兒救他的事業。「你可以不同意,我不會怪你,畢竟我的要求對一個女孩子而言實在很不妥當。」

  這話讓她無言以對,莫名的愁緒在心底蔓延開來,她苦澀地自憐自艾起己身的身不由己。

  當然,她可以拒絕這一切,父親也說了不會怪她,可她狠不下這個心。

  「爸,你安心,我不會看著船公司破產。」她承諾,下了一個連她自己都沒有把握的賭注。

  他指名要她,為什麼?而她又憑什麼得到他的想望?

  吳世明像是吃下定心丸,轉愁為喜。「你真的願意?」

  她點點頭。望著窗外春風吹過樹梢,她情願自己是沒有靈性的一陣春風。

  「翁瑞迪那小子……你願意離開他?」吳世明不放心的追問。

  阿本確實是她不好交代的部分,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阿本最後仍會妥協。她覺得自己很卑鄙,依附著他對她的愛,不論她要求什麼,她知道阿本總會順了她的心。

  「我會讓他死心。」

  「邱勝翊要你去見他。」吳世明說。

  「今晚?」她的心跳失控的快速跳著。

  吳世明拿起鋼筆在便條紙上寫下一行字。「這是他住的地方,我叫阿祥送你過去。」

  她接過紙條,看了一眼,感覺自己像是要去赴死。

  阿祥叔將她送達邱勝翊位於信義區的房子後,她說:「不用等我,這裡叫計程車還算方便。」

  阿祥叔駕車離去後,她謹慎的看著這名為「暢情園」的深宅內苑。

  鏤花大門此時自動打開,警衛探出頭問:「吳小姐嗎?請進來!」

  她踏進主屋,並未環顧屋內的擺設,只因再高級的品味、再闊氣的裝潢,對於她而言都像日出、日落一般習以為常。她是人們口中的富家女,財富堆砌的物慾世界她一向處之泰然,引不起她的共鳴,何况,現在的她緊張得手掌泛著冷汗,哪有閒情欣賞?她只知道這房子很大。

  下人過來招呼她。「吳小姐喝茶還是咖啡?」口氣像是在問她需要什麼副餐。

  吳映潔輕搖了下手。「謝謝,我不渴,請問邱先生在哪裡?」

  下人指指二樓。「先生要你直接上去。」

  她提了提精神,深呼吸一口,拾階而上。

  整個二樓只有二個大房間,也就是說只有兩扇門,她選擇右手邊那扇門,敲了敲。

  「進來!」語氣平緩,聲音中氣十足。

  門一打開,只見邱勝翊半裸著上半身,在腰際圍著浴巾,黑髮濕碌碌的,他正用乾毛巾擦拭頭髮。

  「把門關上。」他並未特別看著她,認真的擦著他的濕發。

  她依言關上了門。

  「鎖上!」他又下達命令。

  「呃?」她呆楞住。

  他不耐煩的走向她,做完要她做的動作。「我不想有人冒失的打擾了我的樂趣。」

  樂趣?他為什麼會用這個字眼?

  她打了一個冷顫。

  他隨手將毛巾丟在椅背上,略微上揚的嘴角浮現出一抹詭異的笑。「這麼純真,聽不懂我說的話?」

  「爸爸說你要見我……」

  他打斷她的話。「不只是要見你,還要——睡你。」

  「睡我?」她不敢置信的張大嘴。

  「文雅一點的說法是做愛。」他邪美的調笑道。

  被他的提議嚇得踉蹌一步,她搖搖頭。「我不會和你做那樣的事。」

  「不!你不只會和我做那樣的事,而且還會做無數次,直到我厭倦了你這道菜,厭倦了在你身體裡抽送的感覺。」

  他邪惡的眼神,不懷好意的盯著她。

  她轉身想要逃跑,却不及他的速度。他扣住她,扳轉過她的身子,不顧她掙扎的擺動。

  他太高大、太魁梧,而且對於調情更是經驗老道,她的力量在他面前完全毫無用處。

  他斂下眉峰,充滿佔有慾的吮著她的身子,她忍住不叫痛,不願示弱。

  「這麼倔强?!」他輕佻地道,大手往下進行更大膽的探索。

  「非要這樣不可嗎?」她蹙著眉心,有些承受不住。

  透過窗外星子和月光的照映,他俊挺的臉龐交織著純粹男性的情欲和霸氣。「從那夜要了你之後,我的心裡、腦海裡想著的全是你的身子,慾求不滿、令人心煩。」他說得坦白,正常男人貪戀美人的身子也是理所當然。


  
  她坐在樹下,擡首看著天空。

  「吳小姐,映潔?」

  她轉回目光,眼前是斯文的書生型男子,有著令人舒服的文人氣質。

  「能和你聊聊嗎?」他也學她坐在樹下泥土地上。

  「不認識你……」

  「廖俊傑。王子的——屬下。」他笑了,很友善的。

  吳映潔忍不住多看他兩眼,這人竟是筱婕口裡嚷著討厭的人。「筱婕提起過你。」

  廖俊傑斂起笑。「她一定對我大加撻伐了一番是吧?」

  吳映潔詫異了半晌,難道筱婕和廖俊傑真有什麼宿世仇恨?!「你怎會這麼以為?」

  他苦笑,雙臂交握貼向樹身枕著頭顱。「她肯定說我是投機份子,依附在她表哥的羽翼下坐享其成。」

  她望向他,「你不是那樣的人。」她的直覺。

  「謝謝擡愛。」他說。

  「你是邱勝翊的朋友嗎?」她多此一舉的問。誰都猜得到他們兩人的關係不只是主雇關係。

  「是呀!從小一塊長大,也等於是看著筱婕長大的。」

  「我父親的船公司……」她沒往下說。

  「就快要收拾完爛攤子了,這次我來台灣主要也是為了管這件事,王子不方便親自出面。」他舒服的閉上眼睛讓清風拂面,趁此良辰休息一下。

  她站起身悄然離去。

  他知道她走了,却捨不得張開眼回到忙碌的現實世界。約莫三分鐘後,吳映潔方才坐下的位置填補了另一抹身影。

  「別吵我!」他先發制人。

  「你怎會知道是我?」她已經盡量輕手輕脚了。

  「你身上的『歡沁』香水味,春風把它送進我的鼻腔內,我想退貨都不行。」

  「你和鬼鬼說些什麼?」

  「說你……」

  「說我什麼?」她沒好氣的問。

  「走開,別煩我!」他趕人。

  「這樹又不是你的,這地也不是你的,輪不到你趕人。」

  「讓我靜靜,我不想應付你的伶牙俐齒。」

  張筱婕氣極,正要發作,她又硬是壓了下來,假心假意地道:「我坐在這裡乘凉、看天上的白雲,又不會礙到你。」

  他睜開眼站起身,拍拍灰塵。「好了,這樹、這地讓給你,我走好了。」

  「你這人怎為這樣,我又沒要吵你。」她輕吼,不滿的發脾氣、耍個性。

  「誰也沒把握你十分鐘後會不會失控,我有自知之明,還是少碰面的好。」

  他瀟灑的走了,留下為之氣結的張筱婕。

  這個廖俊傑,分明故意讓她難堪,此仇不報非君子也。

  許多事、許多人都讓吳映潔思緒紛亂。

  翁瑞迪一早便來暢情園找她,還是一樣熱烈的眼。

  「你好嗎?」他問。

  吳映潔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只好回答:「有些事情改變了。」要怎麼說才能不傷他的癡心呢?翁瑞迪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好像這個結果他早已反芻多次。「我找了你好久,吳宅大門深鎖。」「我父親到日本旅行了,下人們也放大假。」

  「你和邱勝翊?」他終是問出口了。

  「我像個物品般賣給了他。」她無奈的歎一口氣,幾天以來,她不曾在任何人面前有真正想談話的欲望,也許阿本和她之間曾有的海誓山盟讓她自在,不論將來她和邱勝翊會以什麼方式了結,至少,阿本是她最初的夢。

  翁瑞迪露出明白的眼神。「我找不到你,昨天晚上有個叫張筱婕的女孩告訴我你在這兒,便恨不得想早點來看你,昨晚我在大門外等了一夜。」

  吳映潔呆住,原來他還是不像外表看來冷靜輕鬆。

  「不是一個人。」他又往下解釋。「張筱婕陪了我一夜。」

  「為什麼不進來坐?」既是筱婕帶他來的,沒道理守在門外一夜啊!

  「邱勝翊昨晚在家不是嗎?我不想給你添麻煩。」他體貼入微的說。

  「原諒我。」她淡淡的說,一切盡在不言中。

  「張筱婕對我說了,你有苦衷。」

  「不要等我,遙遙無期。」她不想欠下太多情債,趁阿本還年輕,很多事早點說清楚,大家心裡才不會有負擔。

  「我知道。」他沉思了一下繼續說:「不會刻意等你,但不要拒絕做我的朋友好不好?」

  這個要求有點退而求其次的味道,她不要他等,他知道她的脾性,不能逼得太急,不能糾纏不清,她做任何事都要心甘情願,否則不會快樂。

  「我們可以做朋友。」這不會傷害任何人吧!朋友分很多種,她會自制,不讓阿本的心再起漣漪。翁瑞迪滿足的笑了,「放心,我不會太打擾,讓你難做人不是我的目的。」他看看大廳四周。「很派頭,配得上你。」

  她聽出他語氣中的酸澀。「這全是我不在乎的派頭,你瞭解的,不是嗎?」

  翁瑞迪盯住她,黑眸裡有絲寬心。「不够富裕真的不是我被淘汰出局的原因?」

  吳映潔說實話:「以我的標準這不是原因;但吳氏的財務困境却讓財富變得比一切都重要。」

  「如果能舒服過日子確實比艱苦奮鬥來得泰然自若些。」他語重心長地道。很久以前他就有一種感覺,好像鬼鬼會屬於他不過是好夢一場;現在,只是大夢初醒一切又打回原形。他能向天去喊冤嗎?

  「我在這裡不像你想的尊貴,說穿了我更像上流社會物慾橫流下被包養的專人妓女。」她把心裡想的最强烈的話吐出來,才真正順了一口氣。

  翁瑞迪沒料到她會用這麼激烈的字眼,一時之間反而為之語塞。

  她微笑,自我解嘲。「至少我還有點剩餘價值,可以為吳氏付出心力,不枉我是爸爸的女兒。」

  「不要悲觀,人生不該是這樣的。」翁瑞迪不忍見她心憂。

  「吳小姐,外頭有位客人說是要找你,要見嗎?」下人由一旁走近問。

  「不見,你打發那人走吧!」她毫不考慮地道。

  「會不會是朋友來拜訪你?」

  「肯定是不速之客。」她討厭應酬。

  通報的下人離去後,翁瑞迪握住吳映潔的手,依近她,空氣中透著迷亂的氣息。他啞著聲問:「我可以吻你嗎?」

  為了許多理由,她答應了。

  翁瑞迪俯身覆上她的唇,先是溫柔再加重力道,全副心思都放在她身上。

  他的唇很柔軟,充滿紳士風度。他的手放到她的背後環住她,將她的身子壓向他,就在他準備分開她的唇進行法國式的深吻時,吳映潔慌亂地想要推開他,她不能讓他太意亂情迷……這會害了他。

  「阿本……」她低噥,試圖掙脫。

  突然間,有道充滿怒氣、殘酷的聲音打斷他們:「你們該死的在做什麼?」

  兩人突兀地分開身子,吳映潔睜著茫然的大眼看向聲音的來源處。

  邱勝翊雙臂抱胸,怒火中燒地下逐客令:「最好在我的理智還可以控制之前滾!」

  翁瑞迪識時務,知道別為鬼鬼惹麻煩,看了一眼心上人,款款柔情却無能為力。「不要鑽牛角尖。」

  「快滾!」

  別人的地盤,翁瑞迪只得離去。

  吳映潔坐在原地,沒有移動,與他充滿譴責的黑色眸子對看。

  邱勝翊走向她,令她悚然心驚的扣住她的手腕,拉起她,幾近野蠻的動作嚇住她。

  「吳小姐,剛才那一幕偷情的犯賤行徑背著我玩過幾次了?」

  「放手!」她抗議。

  他完全不理睬她的要求,低下頭吻住她。

  需索、灼熱、駭人!似乎想以此方式標示她屬於他,只屬於他,他野蠻的撬開她的唇瓣,舌頭狂放的侵入。

  她迷失了……虛弱得站不住;他扶住她的腰露出勝利的笑容。

  「我比他强對不對?」他譏誚的說。

  她喘息著。「你只會用這種方式和女人溝通嗎?」

  「生氣了?」他似笑非笑地道。

  她往後退,踉蹌地倒臥在沙發上。

  「我想要你。」他赤裸裸的說,開始脫上衣。

  「現在是大白天。」她嚇了一跳。

  「有何不可?」他張狂的眸子燃燒著一把火炬。

  她因他的邪惡提議而皺眉。「我寧願死,也不願在這裡做。」

  他得意的哈哈大笑,毫不費力地將她扛在寬肩上,輕鬆自若的爬上階梯,邊走邊道:「早上在辦公室,滿腦子全是你的影子,非要你才能紓解。」

  他將她輕放在床上,開始脫衣服。「我說過你是我的人,不准騙我,更不能背叛我,我才轉身,你就不安分起來,是不是要我用鏈子鎖住你?!」

  「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他已全然赤裸了。

  她別開臉,避開他的赤裸,幾次交合,仍讓她不自在,或許他對她而言仍是陌生人。

  「看著我。」他平靜地說,但語氣裡有著一絲强硬。

  「今天——不行。」她勇敢地道。

  他盯住她,恨恨地追問:「翁瑞迪行而我不行,這是什麼鬼規矩?」

  「我……」她絞著手,支支吾吾。

  邱勝翊銳目一凜,凝思道:「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吳映潔輕輕頷首。「是不太舒服。」

  邱勝翊像是聯想到什麼似的,略微分開她的大腿交接處,碰觸她敏感的部位……

  她咬著下唇,酡紅著臉輕喊:「你在做什麼?」

  他笑了,「這沒有什麼好害羞的,女人天性如此。」

  「你想證明什麼?」

  他玩世不恭的聳聳肩,「你今天安全了。」

  她吞吞吐吐道:「這種事不是只有一天。」

  他故意逗她。「這麼說來,每個月我總有幾天得禁慾羅?」他的心情竟然因為她的生理期而轉怒為喜。至少她和翁瑞迪之間只是親了嘴,沒有發生讓他想要殺人的事。

  她低下頭,視綫不小心飄至他的鼠蹊部……她驚叫一聲,顯然他是真的亟需紓解。

  大概猜出她的擔憂,他體貼的道:「你不舒服,我不會硬要。」

  「你……是不是會找別的女人……替你……」她吞了吞口水困難的問。基本上,她不喜歡他和別的女人做那件事。

  「只要你給我你的忠貞,我也會給你我的忠貞!」這已是他對女人所做的最大的承諾。

  他轉過身,邁開步子往浴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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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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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聽說你從前天真時愛過我,

  不算太遲的愛。

  說來有些不尋常。

  如今,今非昔比,

  你已不再天真,我走後,

  可曾記得對我的一絲掛念?

  「你也出來運動?」張筱婕以小跑步追上吳映潔。

  「只是散步,起得太早了。」她回答。

  「表哥和廖俊傑到丹麥去了。奇怪,他怎麼沒帶你一起去?」張筱婕自顧自的喃語。

  「你認識翁瑞迪?」她早想問這個問題了。

  張筱婕扮了個鬼臉,吐吐舌頭。「被你發現了?!翁瑞迪真不適合說謊,男人不會說謊就像女人不會撒嬌一樣很吃虧的。我千交代萬交代要他不要說實話,他竟然……」她歎了一口氣。

  吳映潔淡然地說:「阿本光明磊落,不做非君子的事。」

  「我這算領教了。」張筱婕打起十二分精神,笑臉迎人地續道:「幾天我回母校追憶往事,在偶然的機會下碰巧遇到也在追憶往事的翁瑞迪,也不知怎麼會聊著聊著就聊起了你,我被他的一片癡心感動,所以自告奮勇帶他來暢情園,你不希望他來嗎?」張筱婕凑近心,想看清她的表情。

  「不是,就算你那日沒帶他來,我也會去找他的,總要給他一個交代。」這是基本道德。

  「他頗有風度的,遇上女朋友被人橫刀奪愛的事他竟然還活得下去,要是別人……」她沒把話說完就歎了一口氣。

  「我想別人也一樣活得下去。男人和女人畢竟不同,男人豁達,女人執著;男人健忘,女人難忘。這是天性的不同。」

  吳映潔不認為世間事會有太多例外,時間一久,也許阿本記得她的只會剩下模糊的影像。

  此時,張筱婕的手機正好響起,她不耐煩的表情一覽無遺。「如果每件事都要我簽字背書,那我真懷疑邱先生請你們這些飯桶做什麼?」說完話後,張筱婕毫不客氣的把電話切掉。

  「全是些偷懶的傢伙。」張筱婕嘀咕著。「現在才七點不到,他們就怕我今天請假不上班,像奪魂似的追著我跑,應該叫表哥炒了他們才是。」

  「他們大概因為做事謹慎才會處處怕犯錯,希望主管過目提供意見。」她並不特別歡迎張筱婕陪她散步,她想靜一靜,不想聊天。

  張筱婕把玩著自己額前的瀏海。「邱氏的工作真不是人幹的,只有廖俊傑那傢伙不但從不抱怨還甘之如飴哩!」

  「小傑風光霽月,是個難得的人才。」她相信直覺。

  張筱婕撇撇嘴。「那是你被他給騙了。」

  「呃?」

  「他最會做表面功夫了,上至王子表哥,下至基層員工,全以為他是你所形容的那樣的人,其實才不是咧!」

  吳映潔微笑,她倒認為這是筱婕個人的偏見。

  張筱婕看了看腕表,「我先回暢情園了,公司那班酒囊飯袋沒有我看來是不行的,我回去換套衣服上班去。」說完她轉身離去。

  吳映潔獨自往園外的小巷踱去。

  巷口突地竄出一名男子朝吳映潔猙獰的笑。

  吳映潔楞在原地,臉上鎮定全失,她認得這個人,他就是那日在竹林裡槍殺邱翊橙的兇手主嫌。

  他凶狠的盯視她。「記起來了吧!我應該是屬於讓人過目難忘的人。」

  潔白的牙齒是他全身上下最動人之處。

  「你不該來找我的,警方的便衣刑警很可能正埋伏在附近,你不怕被逮到嗎?」她試圖把冷靜找回來。

  「我觀察你很久,你很少出大門一步。放心好了,這附近沒有條子。」他一把抓住她,拖往防火巷內。

  「停下來,求求你。」

  「不要叫,引來注目所造成的後果你要自行負責。」他威脅。

  拖行數步,他才停住脚步。

  「我想活下去,希望你能幫助我。」他說。

  她顫抖著,「我並無任何影響力,所能做的只有不主動指證你,其他的我也幫不上忙。」

  「我的同伴在昨天幫派血拼時中彈死了,警方可能很快便會找到一些蛛絲馬迹,台灣我是不能待了。」他看向她,不太老的一張臉,刻劃著江湖味的滄桑。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要錢,身無分文只會讓我更快被逮到。」他搶白道。

  「我沒有錢可以幫助你。」

  「你是富家女,不可能沒有錢。」他開始沒耐性了。

  「我家的船公司最近正瀕臨破產的命運,我已不是外界看來的那為養尊處優了。」實話或可保命。

  「是嗎?」他曖昧的打量她。「邱翊橙的哥哥可是個有錢的大凱子,你釣到他不是更風光嗎?」

  「我沒有拿他的錢。」這也是實情,邱勝翊砸錢的物件是吳氏船公司,不是她個人。

  她的拒絕惹怒他,他一手揪住她後面的領子,用力將她提起來,她的身子輕得沒有幾斤肉。

  「你敢騙老子!」他大怒。

  「你就算一槍殺了我,我還是那些話。」她勇氣十足地道。

  他獰笑起來,「這麼漂亮的美人,我怎為捨得殺了你?不只邱勝翊會心疼,我這個殺人兇手也會心疼。」

  他放下她,她努力站直身子。「你可以去自首。」

  他笑得更狂妄,令人心驚。「然後被關個二十年,所有的青春歲月全在牢裡度過是嗎?」

  「躲,不是最好的辦法。」

  「我並不打算一味的躲,我準備逃亡。看你的誠意羅!憑你的美貌,向你的金主開口要個一、兩百萬不是問題,別和我討價還價,老子的時間就是金錢,給你三天的時間,三天後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給了錢我就會閃人,如果你不來,小心我殺了你父親。」

  撂下狠話,他走出防火巷,不知去處。

  廖俊傑駕著銀灰色林寶堅尼往回暢情園的路開。

  邱勝翊坐在後座閉目養神。

  廖俊傑知道他不過是假寐,遂問:「剛才看你美人在膝也無動於衷,怎麼了?」他說的是半個鐘頭前在晶華酒店的應酬宴會裡,作東的劉祿存議員安排了一位動人的電影明星陪邱勝翊小酌幾杯,還主動倒臥在他懷裡,而他却彷彿自詡為柳下惠,坐懷不亂。

  邱勝翊仍閉目,但回答:「我已有一位紅粉知已,足敵天下。」

  廖俊傑不料邱勝翊竟答得如此乾脆直接。「你動心了?」

  「你認為呢?你不是一向自認料事如神?」他賣個關子。

  「這事不好亂猜,我只是好奇你會不會娶她為妻?」廖俊傑也不直接回答。

  邱勝翊睜開眼,表情凜冽。「我不相信男女之間會有永恆的感情,何况關係固定之後事情會更複雜。」

  「你要讓她沒有名分的跟你一輩子,我不以為人家會願意。」廖俊傑沉穩的操控著方向盤。

  「一輩子?太遙遠了。我不相信會有那麼深的感情足以厮守一生。」

  「你太悲觀了。」廖俊傑忍不住道。

  「不是悲觀,你不也如此?!筱婕和你之間一直存在著某種程度的張力,而你却總在迴避,為什麼?不也是悲觀主義在作祟。」邱勝翊提醒他。

  方向盤打滑了一下,說明廖俊傑不平靜的心。

  「這是不同的兩回事,筱婕看不起我。」廖俊傑澀澀一笑。

  「是嗎?我倒不這麼以為。」邱勝翊是旁觀者,他所見所聞和廖俊傑這個當事人不全然相同。

  廖俊傑嗤笑一聲,「本來是我要勸你的,現在却換成你來勸我,真有意思。」

  「你和筱婕總愛擡槓,這不是好現象,很多良緣就是這樣錯過的。」勸人容易些。

  廖俊傑朗聲大笑,「筱婕和我若也算是良緣,那麼世界上的離婚率也不會持續上升而不墜。」

  「還說我悲觀,我看你才是真正的悲觀主義者哩!至少我從不排斥和女人來一段韵事,而你却總是裹足不前。」邱勝翊調侃道。

  「吳映潔不像筱婕是只很難纏的刺蝟。」廖俊傑有他自己的理由。

  「刺蝟和帶刺的玫瑰基本上是差不多的東西。」

  「我寧願採擷一朵帶刺的玫瑰,也不願花時間和一隻刺蝟周旋。」

  「吳映潔並不如你所想的容易馴服。」他突然道。

  「哦?出現瓶頸了?」

  「瓶頸一直有,不是今天才蹦出來的。」

  「我覺得她很聽你的話,一個富家女願意委身當情婦不容易。」

  「那要怪吳世明,把好好的事業弄得日薄西山,這並不是一樁因愛而結合的單純關係,如果沒有足以拯救吳氏船公司的資金,你以為她會甘願躺在我的床上為我張開腿嗎?」他說得粗俗,却是事實。

  「如果她懷了你的孩子呢?也不考慮結婚嗎?」廖俊傑直率問道。

  不排除有這個可能性,男歡女愛之後最有可能的就是孕育新生命,每次歡愛,他從不刻意避孕,也沒往那一層問題考慮過,似乎令她懷孕也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環,再自然不過了。

  但是結婚,他從未積極醞釀這個可能性。

  廖俊傑如是問,只是希望邱勝翊能正視現實,未必急於一時即要他昭告世人,他會不會娶孩子的母親。

  邱勝翊從未主動對她再提起發生在兩個月前的兇殺案。不提並不表示這件案子已經船過水無痕。

  報紙、新聞是她追踪這件事的當然媒介,看報成了她每天早上必然的功課之一。

  兇手可以說呼之欲出了,只差直接證據。

  威脅她的男人叫趙延慶,警方將他的畫像張貼在許多公衆的公佈欄上,甚至便利商店也貼有追緝告示。

  三天的期限,她以邱勝翊昨天才回台灣為由順延了兩天,明天是最後期限。

  她並不是過分害怕趙延慶,他雖揚言要殺害她的父親,可現在父親尚在日本,趙延慶連台灣都逃不出去了,如何能飛去日本殺害父親呢?

  至於自己的生命,古人言:死有輕如鴻毛、重於泰山;如果劫數難逃,生命盡頭將至,她最大的遺願不過是想嘗嘗身為人母的滋味,其他……

  則不强求了。

  因為心裡有事,她變得比以前更沉默、更自閉,張筱婕甚至建議她出國散心算了。「暫時離開惹你心煩的禍源會好一些。」

  張筱婕把邱勝翊說成禍源,要是當事人聽到或許會有不同的看法。

  見吳映潔不熱絡,悶了一晚上的張筱婕精神仍然抖擻。「看你一臉惆悵,不如咱們出去玩玩。」吳映潔遲疑著。「這麼晚了,上哪玩?」

  「台北可是愈夜愈美麗哦!你在台灣待這麼多年,沒見識過台北夜生活的刺激和瘋狂的一面嗎?」張筱婕覺得不可思議,這麼封閉的生活方式,人生多乏味啊!

  吳映潔誠實的搖頭,「爸爸一向管我很嚴。」

  「也難怪,那個翁瑞迪我看也是一副君子坦蕩蕩的模樣,肯定不會帶你瘋去。走!我知道幾個不錯的地方,今晚表哥和小傑應酬去了,不會太早回來,我們開完眼界他們可能還窩在溫柔鄉里咧!」「溫柔鄉?」她猜得到那是什麼地方。

  張筱婕點頭如搗蒜。「你以為男人有幾個不打野食的?尤其是像表哥那樣出色的男人。」她直接省略廖俊傑,把他從出色男人之列剔除。

  「他們是黃金單身貴族,追逐窈窕淑女也是正常的,不算是打野食。」她假裝自己很大方,完全置身事外。

  「你真是心胸寬大,要是我有表哥那麼卓爾不凡的丈夫,一定將他看得牢牢的,不讓任何鶯鶯燕燕有機會染指。」張筱婕拿出粉盒開始裝扮自己。

  「他不是我丈夫。」

  「哦——對喲!你們還沒結婚哦!不過也差不多啦。」

  這間「叢林PUB」是夜生活普羅大衆最愛流連忘返的一個地方,輕鬆的樂曲,熱鬧的氣氛,四射的虹霓,舞台上還有個外國團體正表演著熱情的秀。

  這裡的酒好像多到喝不完,入夜之後,更造就了陶醉在樂聲、酒氣裡的男男女女。

  「來這裡要放輕鬆,不能有太多的理智,理智很傷情趣的。你看這裡的人,全戴了面具來這兒享樂,忘記白天的身份。喝杯馬丁尼,味道還不壞。」張筱婕叫了兩杯馬丁尼,一臉從容地坐在視野一流的位置,看著舞台上表演的節目。

  「你常來?」吳映潔問。

  「第二次來,上回和一個朋友誤打誤撞走進這裡。」

  侍者端來兩杯馬丁尼。

  「試試看,你一定從沒喝過真正含有酒精的飲料吧?」張筱婕率先嘗了一口。

  受到張筱婕的鼓動,吳映潔膽子也大了起來。喝酒沒什麼大不了的,她不需要為誰潔身自愛,現在的她根本沒人會愛惜啊!

  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啜飲,怕酒辣了喉舌的神經,偶爾的放縱自己也不錯啊!

  舞台上的秀結束了,樂團開始奏起舞曲。

  「要不要跳舞?我的脚癢了好久。」  

  「我不會跳舞,你去跳吧,我在這兒坐著看你們跳。」吳映潔望著座無虛席的叢林PUB,原來台北寂寞的人全來這裡買快樂了,而她竟然也置身其中。

  她看著在舞池跳得忘我的張筱婕,不知何時座位旁多了個男人。

  「這裡真吵,似乎不太適合像你這樣的美女。」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

  吳映潔面無表情不予理會。

  「你一個人來?」那人不死心的繼續搭訕。

  吳映潔仍然責若罔聞。

  「你好冷!」男人挑起眉,嘴角泛起征服者的笑容,依在她身邊,親暱地攏著她的肩。

  她僵住,無法忍受陌生人的親近,胃裡酒精的作祟讓她想要反胃。

  她躲開他的手臂。「先生,請自重。」

  「終於說話了,冰山美人。」男人得逞的邪笑。

  「逗弄一個無助的女人,然後看她驚慌失措,能帶給你快樂嗎?」她不留情面的反擊,當然,對這樣的男人不需要顧及他的情面。

  男人笑得更張狂放肆。「我叫莊濠全,是這家PUB的老闆,你吸引了我的目光。」

  「放開我!」她下命令。

  莊濠全撫著吳映潔的背脊,不情願地放下騷擾的手。「我這人風流但不下流。」他的手改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

  她想抽手,與他的手玩著角力。

  「握手無損你的貞潔。」他無賴的說。

  「本來我還有一點喜歡這家店的,可惜它的老闆是你。」

  莊濠全瞇著眼,更加放肆的打量她。「嘖、嘖、嘖!律己這麼嚴,有沒有護花使者?」他哄著她問。他盯著她清秀純真的臉龐、白晰的肌膚看,心頭邪惡的雜念激起非分之想,他真想吻她的櫻唇,一定很甜美。

  她站起身,奮力想抽離莊濠全的鉗制,同樣是陌生人的為難,她竟然無法與眼前這個男人共處一分一秒。

  「讓我走,你的客人會看不起你。」

  莊濠全不以為然的輕笑。「不會,他們只會以為這是情人間的打情駡俏。」

  「你不該强迫一個已經從頭到尾拒絕你的女人。」突然有一道冷冷的警告聲在兩人上方響起。驚愕的兩人同時擡起頭來,只見邱勝翊正莫測高深地盯住兩人。

  PUB裡的空氣像是暫時的凝結,莊濠全恢復的最快。「怎麼?!你是來管閒事還是來看熱鬧的?」「你手裡握著的女人正巧是我邱勝翊的妻子。」他點上一根烟,來勢汹汹的聳聳肩。

  莊濠全像被電到似的立即抽手。「沒有男人會讓這麼美的老婆一個人到這種地方冒險。」莊濠全半信半疑的看向吳映潔。

  吳映潔不語,揉著被抓痛的手關節,這個節骨眼承認和否認一樣困難。

  他說她是他的妻子,完全是方便在這個棘手的場合佔上風吧?!她不用太自作多情會錯意。

  張筱婕這個時候衝了過來。「表哥,我……正在跳舞……所以……沒注意到鬼鬼碰上登徒子了。」

  莊濠全見來人確實與她相熟,不得不摸摸鼻子嘿嘿兩聲,「不好意思,我純粹是好玩,沒什麼惡意。」

  「你好大的膽,不想做生意啦?!」張筱婕斥責道。

  「今晚三位的消費算是本店招待。」莊濠全趕忙找台階下,否則丟人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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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吳映潔回到暢情園,腦袋開始有些疼痛,襲來的軟弱讓她爬不上階梯,她不知道馬丁尼的後勁這麼强。

  張筱婕像是犯了錯的小學生跟在他們後頭,這下她恐怕是闖下大禍了。

  帶吳映潔上PUB開開眼界也就算了,還慫恿人家喝酒,最嚴重的是撇下她一人,讓PUB老闆有機可乘……

  邱勝翊一把將吳映潔抱起,朝張筱婕道:「這筆帳明天再和你算,你先想想我該怎麼處罰你比較公平。」

  張筱婕縮縮脖子,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切等明天表哥氣消了點再說,哪怕是强詞奪理,也好過今晚捋虎鬚,自討苦吃。

  邱勝翊和吳映潔上樓後,張筱婕到厨房為自己煮了一壺咖啡,正要回房,宿敵廖俊傑走近與她面面相覷。

  「別對我說教,我沒耐性聽。」她先發制人。

  「你太不懂事、太貪玩了。」他說。

  她想頂撞他幾句,又怕他得理不饒人,只得作罷逕自往自己的臥房走去。

  「做錯事還這麼理所當然,像只驕傲的孔雀。」

  他在她的背後發言。

  「鬼鬼在家裡悶,我陪她到熱鬧點的地方散心也錯了嗎?」張筱婕反駁輕吼,她本來什麼話也不想為自己辯解,要駡就讓他駡吧!可他不該譏笑她是驕傲的孔雀。

  「你不該放她在一旁而獨自去偷歡。」

  「我沒有偷什麼歡,我只不過是去跳舞而已。」她最恨被人冤枉,尤其這人是廖俊傑,她轉過身,就戰鬥位置。

  「你帶她出門就該照顧她。」

  「拜託好不好!鬼鬼不是未成年少女,人家怎麼說也已滿二十歲,智商或許還比我高出許多,還需要人照顧嗎?是你和王子表哥太小題大作了。」張筱婕不服氣地道。

  「鬼鬼涉世未深,是個無邪的女孩,不像你就算身處龍蛇混雜的地方也可以應付自如。」

  「我就這麼可憐,不需要別人照顧,怪只怪我涉世已深是不是?」張筱婕大叫。

  「你嗓門小一點,現在是凌晨二點三十分,下人都睡了,你是唯恐天下不亂,想把下人們全吵醒是嗎?」廖俊傑摀住張筱婕的嘴,怕她又要吼皿。

  張筱婕咬了一口廖俊傑的手指,很用力的。

  廖俊傑痛得叫了一聲,立刻放手。「你是小猫嗎?翻臉不認主人。」

  「少自擡身價了,你是哪門子的主人?為什麼不讓我扯開嗓門大叫?我倒要請下人們評評理,二十歲的女孩到底能不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你真是無藥可救,不知要認錯。」廖俊傑歎了口氣。

  張筱婕仍嘴硬。「就算要認錯,也不是向你認錯。」

  「今晚好在王子不放心,非要到叢林PUB去接你們回來,不然,後果你承擔得起嗎?」

  「若有什麼事我會報警。」她說。

  「你舞跳得正瘋,哪裡注意得到有人正在欺負鬼鬼!」

  張筱婕似乎被抓住了罩門,只能做垂死的反抗。「PUB裡人山人海,我不相信沒有人站在正義的這一邊,自然會有人英雄救美,何况鬼鬼可以大喊救命。」

  「這年頭你以為誰會願意管閒事惹麻煩?自掃門前雪的人永遠比雪中送炭的人多。」

  張筱婕不想再爭辯下去。「我累了,請你閉嘴。」

  然後,她帶著咖啡壺回房避難去也。

  廖俊傑搖搖頭。算是溝通失敗。

  吳映潔蹙眉輕顫,天亮了嗎?

  透過窗外的光綫,她想要坐起身,昨晚在PUB裡所發生的事突然之間全往腦海裡浮竄。

  「酒醒了嗎?」

  她這才發現邱勝翊正站在床尾打著領帶。

  「頭還疼不疼?」他歎息一聲走向她。

  「好多了,我不知道酒那麼容易讓人醉,我喝得不多哩!」

  「你酒量不好,當然喝一點就醉,以後不許喝酒了。」他粗嘎的說,語調裡透著某種莫名的情緒。她點點頭,「酒很難喝,好苦。」

  他笑了,「知道就好,筱婕不該鼓勵你喝酒。」

  「凡事都得自己嘗嘗,像我從來沒醉過,經過昨晚之後,我才能體會喝酒之後真的很難受。」

  「不只難受,甚至連防禦的能力也會被酒精給銷毀掉。」他的表情擔憂而複雜,伸手輕撫她的臉頰。

  「我不是存心要喝的。」她忍不住又要解釋。

  「我不能忍受別的男人對你無禮的調戲。」他醋意十足,那種感覺新奇又微妙,不曾有過。

  「那位先生大概也是酒喝多了才會語無倫次逗著我。」她慢慢低下頭,享受他手挲的溫度,摩掌她臉頰的力道既溫柔又舒服。

  「你差點把自己推向危險的處境。」他又說。

  「我……只是……」她囁嚅著。

  「說下去。」他不放鬆的追問。

  「只是心煩。」她記起趙延慶的最後通牒。

  「煩什麼可以讓我知道。」他瞅著她。

  真相是她難以啓齒的。

  她的沉默讓他臆測為她想離開他,而這是他不允許的事。冷不防地,他扣住她的下顎,惡狠狠地道:「留在暢情園,留在我身邊,哪兒也不准去,知道嗎?」

  她仰首凝望扣住她下顎的男子,心底浮現無數無奈的情緒,盈水雙眸中有斷綫的珍珠掉下來。「為什麼哭?不高興我强迫你是嗎?」他霸道地問。「不要忘了,你父親把你賣給我,你的一切都屬於我。」

  他垂首,俯身吻去她頰上的淚水,灼熱的烙痕往下搜尋她的菱唇。

  「這多情的淚珠也屬於我。」他說。

  這算什麼?買賣?交易?也該有個期限吧?!

  「什麼時候才能終結這不平等的合約?」她提心大膽追問,總要有人起這個頭。

  一道冷冽的目光立刻射向她的芙容。「看著我。」

  她被動的凝看他陰鷙的眸子。「我們之間沒有夢只有欲,妄想糾纏世,不是很奇怪嗎?」

  「你說得對,這是一份不平等合約,我邱勝翊竟然砸下三億七千萬買下你——再高貴的處女也不值這個價。」

  「我並不想纏著你一輩子。」剪水秋瞳,欲語還休。

  「想離開我?等我用夠你之後吧!」他推倒她。

  「什麼時候才夠?」

  他利眸中閃著凌厲。「不知道。」

  然後他邁開步伐離去。

  吳映潔下樓用早餐時早已過了和趙延慶相約的時間,她沒有錢,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趙延慶逮到。

  吳映潔啊吳映潔,到什麼時候你才能覺悟呢?你再也不會像兩個多月前那個約了男友勇敢私奔的自己了。父親美其名是到日本度假,其實是去避債,最快也得等邱勝翊替他擺平一切、局面穩定後才會回台灣。

  她呢?困在暢情園,不愛她的男人只想得到她的身體,多麼可耻的行徑啊!

  無論她想怎麼改變現况都是徒勞無功。

  整個大房子除了下人們正在做清潔工作,安靜得像什麼似的,她好懷念從前的生活,父親雖嚴厲,但至少她還可以利用放學的時間到阿本的球隊走走。

  休學後的日子,她變成有錢人豢養在華屋裡的寵物,人家喜歡你的時候親親你的臉頰;不喜歡你的時候則一脚踹開。

  反常地,趙延慶竟然一整日毫無動靜,漫漫長日過去——

  他死了嗎?被黑社會的混混殺死了嗎?

  不可能,她看了晚間新聞,沒有這則社會消息。

  她靜靜吃完晚餐,待在書房看了兩個小時的書,走回臥房,泡了個精油澡。

  快十二點了,暢情園的夜歸人沒一個回來,這是第二件反常的事。睡神終於來拜訪她,她不再多想,先睡了再說。

  約莫凌晨三時許,她翻個身,醒了。

  望向空無一人的大床左側。

  他還沒回來!

  筱婕和小傑呢?同樣未歸嗎?她有點不放心。於是她下床,赤足往門外走去。

  張筱婕和廖俊傑的房間套二樓,而在樓梯回轉處的起居室却傳來陣陣淫聲浪語……

  熟悉的男聲奪去她的呼吸,吳映潔凍在原地無法再向前行,很清楚的,那是一對正在享樂尋歡的男女發出的淫穢呻吟聲,那低嘎的男聲裡夾雜著女人嬌滴滴的吟哦……
  
  淚水驟然模糊她的視綫,她不知道這一幕男女交歡的影像會令她如此痛不欲生。

  不該這樣的,不該這樣的……

  但她有什麼資格心碎?太好笑了,她和正在吟哦的女人角色有何不同?同樣只是邱勝翊發洩的身體。交易之初他便已言明,這是無愛的結合,她的淚水只會引來「不懂事」的責難。

  倏地,他從女人乳房裡擡起眼,陰沈的黑眸與她的淚眼相鎖,美色當前,他竟然還能如此自制!她丟給他一抹含恨的目光,轉身離去。

  不用探索了,筱婕和小傑顯然沒有回暢情園。而下人全睡在隔幢的洋房裡,偌大的暢情園只剩他們三人,他才敢肆無忌憚的在這裡上演活色生香的限制級戲碼。

  望著吳映潔離去的背影,所有的挑逗戛然而止。

  欲火焚身的女人不情願的大喊:「我要你,你不能做一半就撤退,我受不了!」

  邱勝翊沒事人似地站起身,往身後沙發一躺,優閒的模樣令人一點也看不出來,就在一分鐘前他才讓一個女人欲仙欲死的求愛。

  「受不了也得受,看你是要自己解决還是想另外找個男人,遊戲已經結束。」他點燃一根烟,吞吐著雲霧。

  「你很棒,我想要你。」女人露骨的說。

  邱勝翊大笑,「謝謝你,可惜我不要你。」

  「我的彈性很大,什麼姿勢都做,保證讓你不後悔。」

  「你走吧!手提袋裡的現金應該夠你花幾個月了。」

  「我不要你的錢,我把錢還給你,我願意免費為你服務,不戴保險套也不要緊。」女人掏著手提袋。

  邱勝翊好笑地看向數著鈔票的女人。「這可不是做生意的方法。」

  他走向她,扶起她,替她披上外套,看著她豐滿成熟的乳房,和一對很誘人的乳尖。

  可惜不能挑起他太大的性慾。

  他迷上的是另一個女人的身體,荏荏弱弱的;連輕軟的呻吟聲都能撩撥他的感覺。

  女人突然抱住他的腰,踮起脚放浪的吻他。

  他推開她。「我說了,遊戲已經結束。」

  「你有沒有玩過三個人的遊戲?」她提議。

  他搖搖頭,一臉絕然。「我寧願伺候同一個女人一夜,也不願做那檔事時有另一雙眼睛在一旁觀看,令人作嘔。」

  女人難掩失望的表情。「看不出來你這麼古板。」

  「我有我的原則。」

  她撫摸著他的胸膛。「真的不考慮考慮我嗎?」

  他拉住她往下進犯的手,嘻笑地看著她。「我的女人已經是世界上最好的了。」

  女人長吁短歎一番。被男人拒絕對她來說可是頭一回,可惜不知究竟是敗在誰之下。

  「誰有這麼大的魅力讓你這樣死心塌地?」女人好奇地問。

  「我想你應該不會有機會認識她。」

  女人穿回自己的衣裳,依依不捨的離去。

  邱勝翊拈熄烟,他並不打算解釋什麼,至少不是現在,讓她有點時間檢視自己的感情也是好的。

  方纔,他看到了淚光,這表示她開始在乎他了是不?

  不用她開口問,張筱婕即主動將昨夜未歸的原因攤開說得透明。

  「我很可憐,快下班表哥才指派我到高雄出差,更誇張的是讓廖俊傑和我同行。」

  「小傑也去了?」她問。

  「表哥明明知道我和廖俊傑話不投機半句多,真是恨死了,還不准我當天來回,哪有這個道理。」張筱婕雙臂交握於前,氣嘟嘟地嚷道。

  「或許……王子想製造一些獨處機會讓你與小傑和好。」

  張筱婕嘀咕:「這是我最火大的部分。」

  「小傑呢?」

  「一下飛機就直奔台北分公司,我累死了,今天請半天假。更慘的事還在後頭哩!表哥下個月回美國總公司,留下廖俊傑和我管理台北分公司的雜事。」

  回美國?他要走了?不過是一夜的時間,已經厭倦她了是嗎?她心跳加速地臆測著。

  「很好啊!你和小傑若共事久了,自然有機會發現他的優點。」吳映潔强顏歡笑。

  「我呸咧!他會有什麼優點?!我們昨天從高雄到今天回台北,一共說不到二十句話,沒辦法啦!永遠水火不相容。」

  張筱婕只顧著自己的情緒無處宣洩,哪會敏感的察覺到袁心的異樣。

  大家各就各位了,她呢?天涯茫茫,她能投奔誰?

  縱使如此,她還是得走,暢情園本就不是她可以久留的地方。這樣也好,推自己一把,讓自己早點下定决心。

  張筱婕邊打呵欠邊說:「不行了,我好累,想睡了。昨夜我在高雄的大飯店裡翻了一夜就是睡不著,大概是認床吧!我到新的地方都會這樣。」

  張筱婕上樓後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平日她很少接電話的,響了好幾聲,下人大概全在忙吧!

  「喂?」她輕聲問。

  (他媽的!我說過昨天帶錢來見我……你居然敢害老子枯等三個小時,差點被條子給盯上。)口氣不好的趙延慶在電話的另一端叫囂著。

  她直覺地掛上電話。

  電話鈴聲又響起。

  她拿起話筒又掛上。

  響起、掛上;響起、掛上……連續做了十餘次,直到電話鈐聲停止。

  她不敢相信,竟把自己逼到死境。

  如今唯一能幫助她的,只剩下阿本了。幾番深思熟慮後,她還是放棄驚動阿本。她不該利用他,他和她只是普通朋友的關係,豈能讓他付出太多?何况趙延慶是個不在乎多殺一個人的殺人兇手,幫助她等於是和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她不能讓他陷入險境。

  電話鈐聲第N次響起,下人阿笑姨提著一籃菜走進來順手接起電話。

  「吳小姐,找你的。」

  (他媽的,你敢掛老子的電話!)

  阿笑姨站一會兒,又到厨房忙去了。

  吳映潔為了不讓阿笑姨發現她的異常反應,只得和趙延慶虛應一番:「收視率調查嗎?我們家目前沒有看電視哦!」

  趙延慶哪裡明白她的苦心,火大的破口大駡:(賤女人!在玩什麼把戲?!少耍花招,小心我把你的姘頭給殺了,只要一顆子彈,腦袋立刻轟得開花。)

  「是的,我們家白天很少開機。」她持續痛苦的雞同鴨講。

  (我管你開不開什麼『火?』,老子今天就要錢,下午三點我等你。)

  「哦,不客氣!」她顫抖的將電話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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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剪紅情,裁綠意,花信上釵股。

  殘日東風,不放歲華去。

  有人添燭西窗,不眠侵曉,笑聲轉、新年鶯語。

  舊樽俎,玉纖曾擘黃柑,柔香系幽素。

  歸夢湖邊,還迷鏡中路。

  可憐千點吳霜,寒銷不盡,又相對、落梅如雨。

  吳文英《祝英台近》

  也許一開始她就錯了。

  姑息養奸,惹上麻煩,自是她現在的寫照。

  只有出走,離開暢情園才能暫時解决她的困境,問題是,她要怎麼走呢?正大光明拎著行李從大門走出去嗎?

  就算避過衆人的目光,趙延慶呢?他就守在不遠處,大咧咧的往外走不是自投羅網嗎?

  前門不成,後門呢?

  後門是暢情園後花園的偏門,她從沒往那個方向走過,暢情園靠山,由偏門走該是隱密的一條路。

  她收拾簡單的行李,護照、身份證明文件絕不能漏帶。

  吃過午飯,下人全回屋裡休息。筱婕由早上睡到晌午仍沒有動靜,肯定是太好睡了。

  她推開偏門,前方是條小徑,應該很快就能到鬧區,畢竟這裡是台北市。果然步行不過數分鐘,她立刻攔到一輛計程車,直奔機場。

  另一方面,睡飽後自然醒的張筱婕,伸伸懶腰,看了看腕表。「三點多了,自動放假好了,反正現在去公司也不能做什麼事,我又不是廖俊傑,非靠賣命才能捧住飯碗。」她自言自語,邊嘀咕邊往厨房去找東西祭五臟廟。

  電話鈴聲大響此時。

  「怎麼大家的耳朵全聾了?」

  發牢騷歸發牢騷,電話還是得乖乖接起,還沒say Hello,對方惡劣的嗓音即先響起:(賤人,裝傻啊!再讓老子等十分鐘試試看!)

  「你神經有問題啊!誰是我老子,你有種親自來向我拿錢。」惡人自有惡人磨,她張筱婕可不是省油的燈,想勒索她的錢?門都沒有!

  (小心我殺死你全家!)

  「你想殺人之前麻煩你稍微調查一下,本小姐可是登記有號的孤兒院院童,你別殺錯人了。」想擡槓是不是?她正愁沒人閒扯。

  他沉默了數秒。(你不是吳映潔?)

  張筱婕戒心升起。「連吳映潔的聲音都認不得,你是哪門子的朋友啊!」

  趙延慶匆促地把電話掛掉。

  張筱婕朝著電話發呆。「天啊!」鬼鬼惹上麻煩了。

  「那個打電話來要錢的人一定是趙延慶。」廖俊傑肯定的下結論。毛弟的案子早已鎖定兇嫌,主嫌却仍逍遙法外。

  眉頭深皺的邱勝翊沉重地道:「她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她不够信任你,她沒有把握你會相信她。」

  「太可笑了,我要查的是毛弟的案子,她一定是目擊者,有什麼不能說的呢?」他想起昨夜,她的眼眸含恨的看著他,這事小傑和筱婕不知情。

  「要不要查通話紀錄?」張筱婕問。

  「趙延慶不會笨到使用家用電話,他百分之百用的是公用電話,而且我若沒猜錯的話,很可能就是路口的那具公用電話,近距離,方便拿錢。」廖俊傑推測道,他說這話時眼神一直往邱勝翊身上飄去,他隱約看得出王子非常在乎鬼鬼。

  「表哥,現在怎麼辦?要不要報警啊?」張筱婕也沒了主意。

  「小傑,告訴警方趙延慶打電話來暢情園勒索我們,不過別把鬼鬼牽連進去。」他陰沈地道。

  「這個趙延慶真該死,好手好脚的只會向人討錢,先是毛弟,現在是鬼鬼。」廖俊傑說。

  邱勝翊無法想像她會發生什麼樣的意外,他終於嘗到了史無前例、為著一個人懸念的痛苦。

  「不靠警方找人,那要怎麼找?」張筱婕比較關心的是尋人的問題。

  「靠美金找人。」邱勝翊說,花錢請偵探會有效率些。

  他恨自己對她過分粗魯冷淡,要不然她不會碰到麻煩事也不願開口同他說。

  怪不得她上PUB學人家借酒澆愁;怪不得她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對了,有一個人也許會知道她的去處。

  無奈,他失望了。

  翁瑞迪完全沒有她的消息。他所受的震驚與他們同樣强烈。翁瑞迪不明白鬼鬼有困難怎會沒來投奔他?以他們之間的交情,她不該見外的。

  邱勝翊同樣不解,她不求於他有迹可循;不求於翁瑞迪又意味著什麼呢?

  「我所知的和你並無不同。那天,我和鬼鬼本來約好要私奔的,她沒有告訴我她目擊令弟被槍殺的過程;她告訴我的和她在警局作的筆錄完全相同。」

  「你今年大學畢業了吧?」他突然轉口問。

  翁瑞迪頷首,面對富有的情敵不免內斂許多。

  「筱婕告訴我你是籃球校隊。」邱勝翊對他的背景十分清楚,但怕他設防,只得有所保留。

  「只是興趣,興趣不能當飯吃。」他識時務的說。

  「想不想打職籃?」邱勝翊問。

  翁瑞迪楞了一下。「我不想靠你。」他有自己的硬骨。

  「有能力的人不要怕靠人脉,這無損你的骨氣。有的時候借力使力會使事情事半功倍。」

  「我想靠自己的實力。」

  邱勝翊同意。「靠自己當然很好,不過機會稍縱即逝。如果有個朋友願意助你一臂之力有何不可?」

  「你為什麼願意幫我?」

  「因為你愛鬼鬼。」理由很簡單。

  「若是如此,你應該視我為仇敵,不該幫我。」

  「不是情敵,也可以做朋友。」

  「你這麼有把握今後我不再是你的情敵?」

  「因為我相信聰明人只做聰明事,而你是聰明人。」

  翁瑞迪略微喪氣的說:「我承認我在許多方面不如你。」

  「至少你比我年輕。」邱勝翊幽默地說。

  「年輕不表示長壽。」翁瑞迪不免悲觀。

  「年輕就是機會。」不愧是生意人。

  「鬼鬼不告而別,我完全亂了方寸。」

  另一個男人如此在乎自己的心上人,邱勝翊不免心中酸味濃烈,但他仍盡量保持風度。一個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不需和這個小毛頭爭風吃醋。「最近這場球賽你一定要加緊練習,全力以赴。不論是靠別人還是靠自己,關鍵性的一刻還是得拿出好成績。」

  「可是鬼鬼……」

  「她是我的女人,千山萬水我也會把她找到,這點不勞你費心。」

  翁瑞迪明白該是閉嘴的時候,再說下去難免會讓人以為自己不知好歹。

  張筱婕守在電話旁打瞌睡。

  「到房裡睡,女孩家躺在客廳睡大覺實在不雅。」廖俊傑搖醒她。

  張筱婕怔忡一下,揉了揉眼睛。「你管我雅不雅!」

  「你這是因反對而反對。」廖俊傑糾正她。

  「星期天輕鬆一點也不為過,誰像你,放假還西裝革履的走在家裡看風景。」她指指他一身正式的服裝。

  「我剛才從外頭回來,上法院穿正衣服裝也不為過。」

  「法院?作啥?公證結婚啊?」她開玩笑。

  「毛弟的案子結案了,我代表王子聆聽宣判。」

  吳映潔走後隔天下午,埋伏在暢情園附近的警察三兩下即逮著趙延慶。落網後的趙延慶毫不在乎的說:「我是躲得不耐煩了,才會現身讓你們捉著。」

  「真奇怪,一切又回到原點,好像鬼鬼從來不曾出現過。」廖俊傑說,扯了扯領帶。

  「毛弟死得最冤枉了。」張筱婕感歎。

  「怪只怪他太貪玩,否則榮華富貴一輩子享用不盡。」

  該怎麼形容毛弟這孩子呢?和筱婕同年,却比筱婕還孩子氣,與王子雖不同母親所出,但十分敬重王子這個兄長,簡單說來,是個沒有什麼特色的人。

  張筱婕一臉掩不住的興味。「你準備為表哥賣命一輩子嗎?」這是她從來不曾問出口的問題。廖俊傑很認真的凝視她。「我不曾賣命,更沒有如你所說的簽下賣身契,我不過堅守盡力而為的原則,這不是錯。」

  「表哥到底用什麼收買了你,讓你這麼死忠?」

  「死忠不好嗎?」他反問。

  張筱婕聳聳肩。「未曾見你對愛情死忠過。」

  「也許沒碰對人吧?!」他含蓄地道。

  張筱婕突覺耳根燥熱,心沒來由的怦怦直跳,難道她一直不願承認的事發生了——

  她愛上了廖俊傑?!

  不可能,沒有可能,這是多麼瘋狂的事啊?!她看不起他的,不是嗎?她嫌他的出身,嫌他是邱氏的走狗、奴才,她沒有任何理由愛上一個奴才、走狗。

  可她怎麼會覺得心亂如麻呢?

  「你很熱是嗎?」他問。

  「呃?」她回過神。

  「你的臉好紅,是不是中暑了?」他站起身走向冷氣機,看看溫度。「適中啊!」

  「我出去走走,這裡太悶了,我需要透透氣。」張筱婕狼狽的要離開張力十足的現場。

  「外頭很熱,你最好帶把洋傘。」廖俊傑朝她的背影提醒道。

  張筱婕胡亂的點點頭,却沒回屋裡拿傘就走了。

  廖俊傑搖搖頭,「她又怎麼了?」他又不是洪水猛獸,不是嗎?

  毫無目的在街頭漫步的張筱婕,喃喃自語的模樣像個小瘋子。

  她一定是瘋了,才會愛上她的敵人。

  她時而摸摸發燙的臉頰,時而摸摸如擂鼓般的心跳。

  她死定了、死定了,就要萬劫不復了。愛上一個根本不會愛自己的人,不是死路一條嗎?

  哦——MYGod!誰來救救她?

  「張筱婕。」有人叫她。

  是翁瑞迪!

  「你怎會在這裡?」

  「我在這附近練球,你呢?是不是病了?見你自言自語的。」翁瑞迪低頭瞅著她。

  「你球練完了嗎?」她問。

  「球是練不完的,不過可以休息一下。」

  「渴不渴?我請你吃冰。」她需要冷靜一下。

  翁瑞迪接受她的邀請,他也很煩,至少有個也認識鬼鬼的朋友可以聊聊天。

  兩人來到冰果室,各點了一盤冰。

  掃完一盤冰,張筱婕搔搔頭髮,弄得一頭大亂。「我的頭快冒烟了。」

  「你不是才吃完一盤四色冰嗎?」翁瑞迪指指盤底朝天的冰盤,看不出來瘦巴巴的張筱婕食量驚人。

  「我慘了啦。」她欲哭無淚。

  「是不是鬼鬼怎麼了?」他心一驚。

  張筱婕指指自己鼻頭。「都說是我了,干鬼鬼什麼事?」

  翁瑞迪鬆了一口氣。「不是鬼鬼就好。」

  「真不公平,怎麼你們男人心裡、眼裡全是鬼鬼,我張筱婕就不是女人嗎?」這款差別待遇令人感到挫折。

  莫非,廖俊傑也愛上鬼鬼?

  應該不會的,他對表哥這麼死忠,朋友之妻不可戲的道理他會不明白嗎?

  「你在想什麼?」翁瑞迪問。

  「我在想,你們男人為什麼有志一同全看上了鬼鬼?」

  「我和鬼鬼本來就是男女朋友的關係,是造化弄人讓我們分開,至於邱勝翊——我不是他,不能代他回答。」

  「你覺得我有沒有女人味?」

  「你是女人,當然有女人味羅!」他不懂她的問題真義。

  「有沒有很有女人味?」

  翁瑞迪想了想,老實的說:「你不是我會愛上的那一型。」

  「那你知不知道可有人會欣賞我這型的女人?」

  善良的翁瑞迪不假思索的點點頭。

  「真的?」張筱婕有點喜出望外。

  「你人漂亮、心地又好,怎麼會沒人懂得欣賞!」

  「不是安慰我?」所有的自信突然在今天消失無踪。

  「不是。」

  滿意的張筱婕又叫一盤冰。真是酷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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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三年過去了——

  吳映潔沒有離開台灣。

  她只是遠遠的將台北放到百里之外,過著平靜的生活。可台北的人、台北的事,並不是那麼容易可以忘卻的。

  她在一家美語補習班謀職,無邪的孩子讓她忘憂。

  照理說,她要躲的趙延慶已經伏法了,沒有道理再見不得人似的瞎躲。

  躲,只有在剛來台南的頭三個月;後來她就不再刻意躲了,下意識裡也希望他找她。

  她很容易找的,再也沒有人比邱勝翊更有本事找人的。

  他不要她,所以不想找她;很合理,那日在起居室陪他的女人說明了一切。

  三年前已是無情,三年後想當然更是無情。他無情,她卻無法無情,她漠視不了發生在她身上的往事。

  她和小薰同租一間屋子,一人一間房不失隱私。小薰是她美語補習班的同事,和她一樣從外地來台南工作,甜甜的一張笑臉是小薰的標準招牌,和小薰相比,她冷淡多了,除了在孩子面前她會將自己熱情的一面表現出來之外,她與誰都不熟稔,外人不瞭解她的脾性,以為她倨傲,老給人距離感。

  「今天我生日,陪我出去吃頓大餐吧!」黃瀞怡邀她。

  吳映潔和黃瀞怡因為共租一間屋所以還算有私交,既是房友生日,她也不會不近人情不予理會,便一口答應。

  她們來到一家專營小火鍋生意的火鍋店。

  「這裡的牛脯酸菜鍋很有名,來一鍋吧!」黃瀞怡說。

  「好啊!我沒吃過,試試也不錯。」吳映潔好相處地道。

  兩人一人一鍋吃了起來,天冷吃火鍋最應景。

  「你好像很少跟家人聯絡喔?」黃瀞怡隨口問。她沒什麼心眼,心直口快,純粹是好奇。

  「我父親移民日本,很少回台灣。」她簡單的回答。

  這三年裡,她和父親偶有聯絡,父親到日本後,不知怎地變了很多,從前在台灣的雄心壯志突然全不見,把吳氏船公司最後的股權全賣給邱氏集團,這部份的消息她還是看報紙才知道的。

  她和父親在電話中很少談到公司的事。

  她研判,父親在日本恐怕已有新歡,或者是舊愛?

  「我一直覺得你和我們這種人不太一樣。」黃瀞怡看著她說。

  「不一樣?會嗎?」她有點失笑。

  「你的好教養讓人手足無措。」

  吳映潔皺眉,她沒料到小薰會這麼說。

  「你自己不覺得對不對?」

  她是不覺得,她和一般人沒什麼不同,只是話少了些;話少的原因是不想透露大多在台北的過去。

  過去總會刺痛她。

  她的心依舊脆弱,承載不了太多的過去。

  黃瀞怡接著說:「你在這裡像是被貶下凡間的仙女,很不搭調。」

  「你把我說得太好了,我不是這樣的人。」她不認為自己有小薰說的那樣美好。

  她辜負阿本,愛上玷污她身子的惡棍,她有什麼美好?她不再純潔,到現在還忘不了那個人。

  「我和其他同事都有這種感覺,你好神秘。」

  「我只是不擅言詞。」她真是這樣,朋友是要交心的,她有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如何能和朋友交心呢?

  不如沉默以對。

  「你若有什麼困難可以告訴我們,我們全是你的朋友。」黃瀞怡誠懇地道。

  吳映潔感動極了。「謝謝你們。」

  「不客氣!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嘛。」

  「如果有機會,我想介紹一個朋友讓你認識。」吳映潔想到了翁瑞迪。「你有男朋友嗎?」

  黃瀞怡搖搖頭,「你要替我作媒呀?」

  吳映潔笑而不答,她尚未準備好,如果時機成熟,她想接續從前的記憶時,阿本會是她想見的朋友。

  過去的三年,將近有二年九個月的時間,邱勝翊都待在洛杉磯,未曾再踏入台灣一步。

  要不是台灣分公司有個高峰會議非他出席不可,他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再來台灣。

  來接機的是廖俊傑,這三年來,他和張筱婕負責台灣的業務,一切在穩定中求進步。

  「怎麼是你來接我?司機呢?」

  廖俊傑提著皮箱,邊走邊說:「今天權充你的司機三個小時,多了也不成,筱婕晚上還要用車咧!」

  「你成了她的司機?」他摘下墨鏡,調侃的看著廖俊傑。

  「不!這輛車她要借用。」

  「我還以為你們有好消息了呢!」

  「不吵架就是好消息。」廖俊傑無奈地聳聳肩。

  「筱婕年紀不小了,你別一直擔誤人家。」

  「是她擔誤我。」廖俊傑笑著抗議。

  「原來是郎有情、妹有意,告訴我,你們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要不要幫忙?」

  鑽入大車後,朋馳在車陣中前進。

  「我和她的事外人幫不了。」

  「不能再耗下去。」邱勝翊語重心長地道。

  「你呢?準備耗下去嗎?」

  聞言,邱勝翊的表情立刻一沉。

  「你明明對她的行踪瞭若指掌,為什麼不去找她?」

  「我對一個心不甘情不願的女人已經沒了興趣。」他淡淡的說。

  「既然沒了興趣,為什麼還要找一組徵信社的人每天回報她的消息?」不是自欺欺人嗎?

  這樣赤裸裸的質問讓他渾身僵硬。他不見她卻不能沒有她的訊息;他不去找她,卻無法忘了她。

  三年前,他和她之間最經常的互動是在床上,按理說這樣肉慾的交易不該構成他心繫於她的有力理由,但他竟嘗到前所未有的相思之苦。

  小傑的話字字句句擲地有聲,他完全無法反駁。

  「去找她吧!為什麼要苦著兩個人的心?」

  「有些感覺不是你們這些外人能够明白的。」他只能這麼解釋。

  「來到台灣,與她距離已不算遠,如果你對她真的還有很强烈的感覺,不如去把她找回來。」

  「强烈的感覺?」他閉目冥想,三年未見,他已經不確定彼此之間是否還有當年的吸引力?

  解鈴仍需繫鈴人,也該是找尋解答的時候了。

  當然,三年後的相逢,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由交易開始,否則將無法定位彼此的情愫是靈肉合一的真愛,還是肉體上的眷戀。

  高峰會議一結束,邱勝翊匆匆離去。

  「表哥要到哪兒去?」張筱婕朝邱勝翊的身影努努嘴,問向廖俊傑。

  「台南。」

  「嗄?你勸他了?」張筱婕喜出望外。

  「人生有幾個三年?何况是大有可為的三年。」

  張筱婕橫了一眼廖俊傑,心想,只會說別人,還能分析得頭頭是道,為什麼自己的事就執迷不悟呢?

  「怎麼?你不看好嗎?」見她突然沉默不語,他問道。

  她回過神。「沒啊!我看好得很,你忘了這三年來我也是那個不斷在表哥面前搖旗吶喊的啦啦隊哦!」可是卻沒有人良心發現當她的啦啦隊,她在心裡暗自嘀咕。

  「也許王子回台北時將有一場世紀婚禮。」廖俊傑說。

  張筱婕心不在焉的點點頭。

  「你今天是怎麼了,精神不濟哦。」

  「天氣太冷,我的腦子被凍僵了。」她搪塞道。

  突地,廖俊傑握住她的手,包裹在他的大掌裡。「你穿太少衣服,當然不够暖,看!你的手像冰棒一樣。」

  張筱婕措手不及,不知該如何反應,心臟快速跳躍著。

  完了,現在她的臉一定紅得像彩霞。

  「走!吃飯去。」他牽著她的手往外走。

  邱氏台灣分公司附近有許多氣氛、情調都不錯的西餐廳,他挑了其中一家。

  「這裡我來吃過一次,牛小排的味道不錯。」

  張筱婕像被毒啞了,暫時喪失說話的能力,枉費她平日伶牙俐齒,這一刻,她竟完全詞窮。

  但她更害怕因自己平日說話衝撞的壞習慣壞了此時的曖昧氣氛,這可是她盼了三年才有的成績。

  「吃什麼?」他問。

  「就牛小排吧!」她淑女的回答,優雅的喝一口水。

  「裡頭比外頭暖和些,沒那麼冷了吧?」

  她點點頭。

  「一會兒出去要是還冷,我的外套讓你披著。」

  「那你自己呢?」

  「我脂肪厚些,比較不怕冷。」他笑著說。

  「你哪有什麼脂肪?」她看向他比標準體重稍瘦的體格。

  「抱你上樓還能臉不紅、氣不喘,你信不信?」他難得大膽的說。也許是受到王子所影響,他下定决心放手試試。筱婕並非那麼討厭他,他只能如此妄想。

  「三十年後呢?」她問。

  「呃?」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三十年後一樣臉不紅、氣不喘嗎?那個時候的我有可能身材走樣得非常嚴重,你或許寧願抱個小辣妹,也不願抱我這個一身贅肉的老太婆咧!」她故作輕鬆表白她的心意,只是不知這只呆頭鵝懂不懂!

  「怕只怕那個時候嫌棄我這個白髮老翁的人是你。」他目光含情的看著她。

  她噗哧一笑,「有可能,畢竟三十年太遙遠了,我當然有可能會拿錢倒貼小白臉,不愛老頭子!」

  「你這樣說我會傷心的。」他故作可憐狀。

  張筱婕斂起笑容,直勾勾的看著他。「你今天很奇怪,不像平常的你。」

  「平常的什麼我?」

  「少裝糊塗了,平常你總愛和我唱反調,說話老不給我留情面,讓我痛苦。」

  「那是因為你也愛和我唱反調,說話也不給我留情面,一樣讓我痛苦。」他以她的話回她。

  「那……現在怎麼辦?」

  「你說呢?」

  「這種事還是男孩子主動點會好些。」

  廖俊傑看著她,正色地往下說:「如果你要我先表態,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也許經過今天之後我們都會不一樣。」他略頓數秒,深呼吸後才道:「我一直覺得我不是單戀,你對我也有好感對不對?」

  張筱婕默認地點點頭。

  「雖然這些年來你很少給我好臉色看,但我相信我的直覺,那就是——你是喜歡我的。」

  「你很有自信。」她也不否認。

  「沒有自信的男人在你面前是活不下去的。」

  「我有這麼壞心眼嗎?」她緊張地問道。

  「也許是專門針對我這個邱氏集團的奴才吧!」他自我調侃道。時至今日,也該是說開的時候了。

  張筱婕急著解釋:「我有口無心,你別記得牢牢的。你說的對,若是論奴才,我們都是邱氏集團的奴才,老闆雖是我表哥,但那畢竟不是自己的事業。我真的很壞心眼,把你說得那麼難聽。」

  廖俊傑滿意地笑了,「懂得認錯是好的開始。」

  兩人相視而笑,氣氛瞬間更融洽。

  「我哥哥來台南看我,我介紹你們認識。」黃瀞怡熱情邀約。

  吳映潔遲疑一會兒。

  「他可是黃金單身貴族哦!在台北的大學教物理學,放心好了,不是書獃子。」

  「你們兄妹難得碰面,我在場不太好吧!」她不想「認識」別的男人。

  「不會的,上次我回家向哥哥提起過你,他對你不陌生,我想他一定很樂意認識你。」

  就這樣,吳映潔被黃瀞怡硬拉到台南一間十分有名的日本料理店「相親」去也。

  「我叫黃俊緯。」黃瀞怡的哥哥自我介紹。

  吳映潔友善的扯開一抹笑。這個男人斯斯文文、乾乾淨淨的,與小薰有幾分相似。

  黃瀞怡的call機突然響起。「你們隨便聊聊,我出去回個電話。」

  黃俊緯見吳映潔默默吃著日本料理,試著想找話題說說話,「小薰在我面前說了你許多事。」

  她擡起頭,迎上他打量的目光。

  「今日見你,你真的很特別。」淡淡一句話,把他的好感表露無遺。

  「我一點也不特別,小薰一定說了什麼誇大的話。」

  「如果可以,我能有幸成為你的朋友嗎?」

  她很清楚,這可能是追求的開始,她的心裡仍有個擦不去的影子,她不想害人。

  「我真的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

  「你有的。」

  吳映潔想說些什麼,黃瀞怡却匆忙從外頭跑進來。「對不起,讓你們大眼瞪小眼了。」

  黃俊緯笑言:「你的電話回得太快了。」

  黃瀞怡看一眼哥哥,再看一眼吳映潔,瞭解地道:「哦!下次我會記得改進。」

  吃完料理,黃瀞怡伸伸懶腰,「我還要去看電影,大哥,麻煩你送鬼鬼回去。」  

  「這麼晚了,你還和誰去看電影?」黃俊緯問。

  黃瀞怡朝黃俊緯眨眨眼睛。「新認識的朋友。」

  黃瀞怡走後,黃俊緯說:「散步回去,你不介意吧?」

  吳映潔搖搖頭,「不是很遠,走路就行了。」

  一路上,黃俊緯挖空心思找話題,可偏偏吳映潔話不多,回答問題總是短而簡單。

  「我不太會說話,你大概覺得很無趣對不?」他突然問。

  「不會呀,你多心了。」

  回到租屋處,黃俊緯顯得依依不捨,「我就住在路口的賓館,會在台南待兩天,今晚我的表現真的不太好,如果有機會,希望……」

  「你沒有機會。」一道冷酷强勢的聲音由兩人身後傳來。

  兩人轉身,吳映潔倏地刷白了臉,她幻想過無數次與他重逢的畫面,却沒有一次是今晚的情境。

  黃俊緯看向她。

  「不介紹一下我讓你的仰慕者認識嗎?」他的雙唇迸出灼人的厲語。

  「邱先生是我在台北的一個朋友。」吳映潔怯聲介紹。

  「不只是朋友,是比朋友不知密切多少倍的關係。」邱勝翊故意補充說明。

  吳映潔心虛的低著頭,咬咬下唇。

  黃俊緯是聰明人,一眼便知情况,也不為難她,只是說:「你早點休息吧!我再來看你。」

  黃俊緯離開後,邱勝翊將她粗魯的拖向他的林寶堅尼。

  兩人獨處在房車裡,憤怒的邱勝翊粗啞地低吼:「不管你們是什麼關係,從今以後不准再見他。」

  「你應該為自己失禮的態度向阿緯道歉。」她說。

  「道歉?!真是世紀末最大的笑話。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能趕走圍著我的女人亂飛的蜜蜂嗎?」邱勝翊低聲陳述這項事實。

  斗大滾燙的淚水自她眼中溢出,心酸的她突地悲從中來。「你到底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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