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勝翊沈默了好半晌,突然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畫像,又看了看她,霎時有所領悟──這一雙清靈明淨的瞳眸……是的,像娘!第一眼看到她時,他便這麽覺得,莫非,這便是父皇特別寵愛映潔的原因?他在變相地將對母后的歉意,補償在映潔身上嗎?這解釋了他爲何對映潔無盡疼惜……
“怎麽這樣看著我?”映潔摸了摸臉頰。他不說話,淨盯著她瞧做什麽?他搖搖頭。“沒什麽。”
“那──你原諒父皇了嗎?”
沒來得及回答,一道威嚴的嗓音由門口傳來。“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啊!慘了,被逮個正著,糗呆了!
“父──父皇。”她很心虛地喊了聲。
皇上看了看他們,再看向那幅畫,瞬間有所領悟。“秋兒,你真是──”都到這地步了,這丫頭還不死心嗎?唉!
“對不起。”吳映潔垂下頭。她也知道不該擅作主張,但就是忍不住嘛!“罷了,你們出去吧!”他撇開頭,深知不管她再怎麽做,都改變不了什麽。吳映潔看著這對父子僵持的情勢,不由得暗暗心急。
“勝翊──”她扯了扯丈夫的衣角,暗示性地低喚。
邱勝翊神色僵硬。“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好。”知道他已想通,她開開心心地應了聲,還體貼地替他們關上門。“秋兒?”皇上的目光由那道消失的纖影,轉而移向他。
“呃──”冷眼對立了多年,一時之間要放下仇視心,邱勝翊反而不知該說什麽。皇上是何等犀銳,立即感覺到他瞳中光彩不若以往般沁寒凝霜。“秋兒對你說了什麽?”
是什麽話,具有這麽大的影響力?
“她──”邱勝翊停了下,擡首問:“你是因爲娘的關系,才特別疼愛映潔的嗎?”皇上呆了下,瞬間有了被人透視的困窘。
“並不完全是這樣,秋兒……本來就是很讓人心疼的孩子。”
“但是你卻無法否認,有一部分,是潛意識下的移情作用,以至於你對所有與娘相似的女子另眼相待?”邱勝翊並不讓他有機會閃避重點。
被逼得沒法兒,皇上惱然低斥:“就算是又如何?難道朕連想念她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此話一出,邱勝翊神情瞬間緩和不少。“一筆勾銷了。”
“什麽?”皇上愕然。
“過往恩怨,到此爲止,我不想再提。”
“你……爲什麽?”這樣的回答太出人意表,皇上一下子消化不了。
“不爲什麽,只是不想再恨了。映潔說得沒錯,在這件事當中,你我都是受害人,得知你不曾忘懷過娘,就已足夠,我想,娘若泉下有知,也該眼目。”幽幽然說完,清淡的眸子望住他,頭一回,真心地喊了出聲:“爹。”
他喊的,是“爹”,而不是形式上的“父皇”,這表示,他是真的打心底承認了這個父親。
“勝翊──”皇上一時動容得難以自持。
在真摯的凝眸相望中,往昔恩怨,化爲一篇泛黃的記憶,雲淡風清──
正文 第九章
夜涼如水。
吳映潔倚窗而立,遙望繁星點點。
現在的她,覺得自己好幸福,勝翊待她極爲溫存珍愛,而父皇又視她如女,真誠疼惜,上天待她何其眷寵,只是──她想起了允淮。
不知他現今可好?當初抱著蘭妃的屍身離宮的他,便已是一副萬念俱灰的模樣,她真的好擔心他會想不開。上蒼眷顧了她,卻又爲何如此殘忍的對待這一雙受盡苦難、相戀至深的愛侣?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將自己的幸福分與他們。
再說,今日會演變到這個地步,她也必須負一半責任,若不是當時的她太沖動,沒冷靜下來聽允淮解釋,事情也不會鬧到這般地步,所以在她沈醉於幸福天堂的時刻,他們卻因她而天人永隔,凄涼斷腸,教她於心何安?
對允淮,她將永遠感愧。
“在想什麽?”身后,夫婿悄悄環上她的腰,她極自然地倚靠過去。
“我在想,允淮現在不曉得怎麽樣了?”此話一出,吳映潔感覺到邱勝翊明顯地僵了下。
“怎麽了嗎?”她仰起頭看他。
“別在我面前提到他。”他不甚舒坦地道。
“你不是不再記挂著仇恨了嗎?”她以爲,他早就釋懷,不再對允淮心存怨慰了。“不是恨不恨的問題,而是──”他皺了皺眉。“反正以后不許提他,連想都不許!”
“爲什麽?”天真的太子妃,還不曉得自個兒的夫婿吃了一大缸的醋。
“沒有爲什麽,不準就是不準!”他霸道地宣告。
她還敢問!有哪個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老是對別的男人念念不忘?尤其那個男人還是曾與她無比親密的前夫!
雖然,他很清楚映潔在嫁他的時候,仍是完璧之身,但是除了沒到最后一步之外,誰曉得他們曾進展到什麽程度?
只要思及她身上曾烙下別人的印記,他就──想到這裏,狂湧的酸澀將心刺痛,邱勝翊俯下頭,狂肆地攫住了吳映潔的柔軟紅唇,恣情掠奪。
洶湧情潮來得猛烈,席卷了兩人,恣意浮瀋於愛欲激流中的彼此,再一次將百轉千觸感思緒壓回心靈深處,不去碰觸。
◎◎◎“王爺,有客來訪。”一名僮仆悄悄探進頭來,對埋首於佳人溫香中的邱翊橙喚回現實。
“呀!”宋香漓紅透雙頰,掙紮著由丈夫懷中脫身。
真丢臉,又被逮個正著了。大白天的,早教他不要了嘛,這個大色鬼!
邱翊橙不怎麽甘願地攏回衣衫。
“人呢?”他倒要看看是哪個家夥敢壞他好事。
那名僮仆以著司空見慣的語氣,臉不紅、氣不喘地道:“在偏廳候著了。”“本王一會兒就來。”說完,他回身親了親嬌妻的紅唇。“等我,一會兒再補償你。”
“去死吧你!”宋香漓大叫。普天之下,敢這麽對他張牙舞爪的女人,大概也只有她了。邱翊橙幾乎是被踢出房門的。
走入偏廳,首先見著的,是個背對著他、一身白衣清雅的男子,他正無盡溫存的護著懷中女子落座,輕輕浅浅的軟語溫存,他並沒聽分明,不過看也知道,又是一個妻奴!感受到他的注目,那名男子緩緩回身──“你、你、你……”乍見那張清俊不凡的臉龐,邱翊橙嚇得瞪大了眼,反射性地立刻關上門。“要死了!邱允淮,你出現得可真大方啊!不想活了是不是?”沒錯,此人便是那位不愛江山愛美人、多情得一塌糊塗的前任太子爺──邱允淮。邱允淮溫雅地一笑。“放心啦,事情都過這麽久了,誰還會認得我?”
邱翊橙回他一記冷哼。“是啊!說得倒輕松,反正要真有事,也是忙死倒黴的我。”到時,一頂欺君之罪的大帽子壓下來,他不死也只剩半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