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改+1次po完] 醉紅顏2之挽香(羽橙) - 我愛黑澀會 | 棒棒堂 [结局小说] - 黑澀會.我愛黑澀會| 棒棒堂小说区 - 我愛黑澀會 | 模範棒棒堂 ♂ 超級後援會 - Powered by Disc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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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自改+1次po完] 醉紅顏2之挽香(羽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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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改+1次po完] 醉紅顏2之挽香(羽橙)

醉紅顏1之掬心(祈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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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紅顏2之挽香(羽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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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紅顏3之憐秋(筱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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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紅顏4之戀奴(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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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紅顏5之攬月(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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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紅顏2之挽香(羽橙)

楊勝橙生性狂狷瀟灑,溫柔多情,
是皇上最疼寵的小王爺。
一夜銷魂之後,
竟被楚楚可憐的鄭羽婷勾動了心弦。
對鄭羽婷而言,
那一夜只不過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但他俊朗清秀的笑靨,
卻在她心中烙下了深刻的烙印。
沒想到再次相逢,她已成了丞相之女,
偏偏又遇上了這個愛捉弄人的小王爺。
他彷彿是老天爺派來與她作對似的,
天天找她麻煩就算了,
還將她推下水去!
不過他倒是樂在其中,
誰教她連生氣的模樣都讓他又愛又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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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父王、娘親金安:

  日前,皇叔交予孩兒要務,命孩兒前往江南,孩兒食君俸祿,自當鞠躬盡瘁,為君解勞,況乎,江南多佳麗,孩兒神往已久,故,請雙親勿以孩兒為念。

                     不孝兒勝橙 叩上

  看完信,臨威老王爺夫婦對望一眼,不禁苦笑。

  哪兒有女人就往哪兒鑽,說到底,還是美人最具吸引力。什麼食君俸祿,為君解勞,說得可好聽了,結果呢?沒三兩句話就原形畢露,這勝橙究竟要到幾時才能收斂浪蕩不羈的風流性子,定下心來娶個賢淑妻室,生個粉嫩稚子,讓二老過過含飴弄孫的樂趣呢?

  怕是遙遙無期吧?

  老王爺夫婦再度相視,相繼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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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色已然暗沈,一名女子行色匆匆,細碎的步伐隨著時間的流逝不斷加快。

  彎進一條狹巷,直走到盡頭,眼前所見,有別於街市的繁囂,只是幾間老舊的竹舍。

  輕推開咿呀作響的木門,沒有意外,她看到了聚精會神,埋首於書堆中的男子。

  她溫柔地一笑,放輕了動作,在不驚擾他的情況下,將手中油紙包內的食物打理妥當。

  「餓了吧?銘誠,休息一下,吃飽再看。」

  蕭銘誠這才抬起頭來。「羽婷,你幾時來的?」

  「好一會兒了,你都無視於人家的存在,分明是不把我放心上……」說到最後,那模樣愈是哀怨。

  蕭銘誠一聽可急了,想解釋些什麼,可愈是心急,愈是語無倫次。「不是這樣,我心裡一直只有你,真的!我剛才是因為……我太專心了,所以……所以……」

  羽婷見著他這手足無措的窘狀,不由得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逗你的啦,瞧你,急得冷汗都冒出來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才沒那個膽子辜負我呢!」鄭羽婷嬌俏地回道。

  蕭銘誠鬆了口氣。「你能明白我的心就好了。」

  他們的命運相似,打小就沒了雙親,孤苦無依的兩人一路相互扶持下來,也奠定下了難以磨滅的患難真情,他早打定了主意要娶她,只待日後功成名就,再以八人大轎風光地迎她過門。

  「別說這些了,飯菜都涼了,你快吃一吃,我還得趕回怡春院做事。」

  此話一出,他臉上的光彩黯了下來。

  「讓你受委屈了,都怪我沒用……」他若能爭氣些,羽婷也不至於為了兩人的生計在煙花之地謀生,雖然只是送送茶水的打雜工作,然而一名清麗不俗的大姑娘處在花街柳巷,怎可能不受調戲與經侮?

  羽婷善解人意,怕他難過,受了委屈也從不抱怨,但他卻不至於單純到什麼事都不曉得。

  「銘誠!別這麼說,在這世上,我就只剩下你了,不為你為誰呢?只要你肯求上進,就算對得起我了。」知曉他有一腔鴻鵠之志,不甘屈於人下庸碌一生,她只能竭力成全他。

  「可……可是,考期快到了……」

  「那很好啊!」他等的不就是這一天?

  羽婷看向他為難的表情,問:「你難道沒信心?」

  「不,我當然有,可是……進京的盤纏……」他一貧如洗,連三餐都成問題了,哪籌得出路費?

  羽婷聞言擰起眉。她怎麼忽略了這麼重要的問題,此去京城,少說也要三、五十兩,他們哪有這麼多錢?

  蕭銘誠見她這苦惱的模樣,內心沮喪極了。「難怪人家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我看還是算了,免得再拖累你……」

  「那怎麼成!」她驚喊。「寒窗苦讀了十年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揚眉吐氣,就這麼放棄了,你能甘心嗎?」

  他不甘心!但,又能如何?時勢比人強啊!

  「你只管專心準備應考,盤纏的事就交給我,我會有辦法的。」

  「是……是嗎?」家中環境如何,他會不清楚嗎?羽婷一介弱女子,能有什麼辦法?

  也許──真的可以吧!羽婷是這般聰慧的女孩,說不定,她真辦得到。

  蕭銘誠試著安慰自己。

  然而,饒是再聰慧的女子,要在數日間籌出為數不少的銀兩,談何容易?

  羽婷歎了口氣,心不在焉地走在回怡春院的路上。

  在蕭銘誠面前說得篤定,但事實上,她根本一點頭緒都沒有,若向人借貸一途行得通,她會毫不猶豫地放下自身的尊嚴,成全蕭銘誠的功名路,可世態的炎涼她早已看透,人窮難攀親的道理沒人比她更能深刻體會。

  想著想著,她已踏入暗巷,她一向都是由後門進入怡春院。

  入了夜的怡春院熱鬧非凡,門庭若市,相較之下,僻靜的幽巷就更顯清冷了。羽婷踩著無意識的步伐往前走,忽地,兩道火熱交纏的身形跳入眼簾,令人臉紅心跳的畫面教她杵在原地,登時不知該繼續往前走抑或避開這尷尬的場面。

  男子近乎狂浪地吻著懷抱中化為一攤春水的嬌媚女郎,也不管地點是否合適,放肆的大手探入女郎若隱若現的襟口,覆上一方酥胸,恣情拈玉嘗歡……

  老天!這名男子未免狂放了些,教羽婷這末解人事的大女孩看得紅潮滿面。

  「楊公子……」酥軟的嬌叫出自女郎之口。「你──明天還來嗎?」

  「或許。」他不置可否,在嫩得幾可滴出水來的香肩酥吻。

  「翠翠……等你……」

  「等我?若是我不來呢?」他漫不經心地輕應,無法滿足現狀地拉下薄衫,更為肆意地縱情索歡。

  「我會一直等下去。」

  「哦?為什麼?」

  「翠翠……愛你……」這般俊偉超拔的男子,誰能不愛呢?

  聞言,他止住動作,抬起眼。「愛我?」

  「是……是的。」她醉眼迷濛,眸中尚有未褪的氤氳情慾。

  「所以?」

  「公子應是喜愛翠翠的吧?」這些日子,他每每光臨怡春院,總是在她的床上度過漫漫春宵,可羨熬了怡春院的眾姊妹。

  這位來自京城的富貴公子爺一看便知出身不凡,若能拴住他的心,即使是一名小小的侍妾也足以一輩子不愁吃穿,怎麼樣都好過在妓院中送往迎來的日子。

  除此之外,他狂狷瀟灑、溫柔多情的風采,也徹底教她迷戀。思及兩人多回的雲雨狂歡,芙蓉頰上不禁又流一抹嫣紅。

  「那又如何?」他的聲音淡得聽不出情緒。

  「讓翠翠跟在你身邊,服侍你一輩子吧!」她輕輕道出了冀求,也認定了他必會欣然允諾……

  「想聽聽我的回答?」俯近她耳畔,依舊溫如醇酒的迷人嗓音輕吐氣息,一瞬間眩惑了她沈淪的心。

  「我們到此為止,翠翠姑娘。」拉回她半褪的薄衫,他如謙謙君子,優雅地退開。

  「你……」怎會?她不敢相信,他竟會用這般溫存醉人的嗓音說出決絕之語。

  震驚到說不出話來的翠翠,只能結巴著道:「我……我以為……」

  「以為你是特別的?」他微笑。跟過他的女人,沒有一個不這麼認為,如果她們能夠看清事實,就會發現,對他而言,沒有一個女人是特別的,喜愛女人是他的天性,尤其是美麗的女人,若真要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喜愛的時間長短。

  她們總妄想抓牢他,卻總是忽略了一點,他最不喜歡的,就是拘束。

  「沒有人能留得住我,包括你。」他低聲宣告。

  她愕然仰首,望進他不帶眷戀的幽瞳,這才發現,她錯得有多麼離譜!她怎會以為,這男人對她有一絲情感呢?

  「就……就這麼結束了嗎?」笑著自己的天真,感傷著一段艷情的消逝,她難捨地問。

  畢竟,她是真的動了心。

  他沒正面回答,將一張為數不少的銀票放入她手中。「感謝你這段日子的陪伴。」

  心知再也挽不回他,她仰起依戀的眸子。「可以給個道別吻嗎?」

  身為歡場女子,她懂得好聚好散的道理。

  「那有什麼問題。」他俯下頭,給了她一記銷魂入骨的纏綿之吻。

  呵,好個殘酷的溫柔。

  她想,她會永遠記住這個男人的──這個多情,卻也比誰都無情的男人……

  待翠翠走遠,他閒適地環胸,狀似不經意的目光往暗處一瞥。「看夠了嗎?小姑娘。」

  羽婷一凜,僵直身軀。

  她以為她隱藏得很好,沒想到……

  他、他、他……居然知道?卻還能夠旁若無人地……做那種事……

  楊勝橙沒讓她有逃離的機會,驚如翩鴻的身形一晃,攫住她倉皇的嬌弱身軀。

  四目相接的剎那,兩人不禁同時在心頭驚歎──

  好俊帥的公子!

  好清麗的佳人!

  「怎麼?有膽子偷窺,卻沒勇氣面對我?」他噙起挑弄的笑。

  「誰……誰偷窺你了!」雖有些慌,但她還是深吸了口氣,無懼地迎視他。「你做這種傷風敗俗的事,難道不覺得羞恥?」

  「傷風敗俗?」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言論,他低低笑出聲來。「男人若不『傷風敗俗』,人類早絕種了,你還能正氣凜然地站在這裡對我說教嗎?清純的小姑娘!」

  「你、你……」他居然還面不改色,簡直……簡直……

  「我如何?」她惱紅的嬌顏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他忍不住加深了逗弄她的興致。「想到了什麼畫面?臉這麼紅!」

  突然俯近的俊顏,教她不自覺呼吸一窒!

  「你──這人怎麼這樣……」恁地輕狂!

  「怎樣?」他又貼近數寸,溫熱的氣息在她耳畔吐納輕回。

  「剛才還和別人火熱激纏,一轉眼,卻又可以若無其事地調戲我,將另一個才剛為你碎了心的女人拋諸腦後……你說你自己是什麼樣的人?」

  「風流多情。」他答得好大方,渾然不知羞愧二字怎生書。

  好讓人吐血的回答!「你把女人當什麼了?沒有真心為什麼要去招惹人家?畢竟她是真的喜歡你。」

  「或許。」他緩慢道。「但她更喜歡我的名利身份。」

  她微愕地看他。

  「天真的小女孩,在替人打抱不平之前,請先弄清楚狀況。歡場女子無真愛,到此尋歡的男人,自然地不是為愛而來,相較於『愛』這個虛幻的字眼,財富便實際多了,女人原始的本錢是她的最佳利器,她深諳這個道理,並且也善加利用,說穿了,這只是一則交易,當曲終人散之際,誰也不欠誰。」

  一番言論入耳,她微微恍惚。「錢財──真有這麼重要?」重要到不惜將尊嚴傲骨棄之於地,任人踐踏?

  「對許多人而言,是的。」沉默了一會兒,楊勝橙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他發什麼神經,跟她解釋這麼多。

  「至於調戲你嘛──」深亮的黑眸閃過一抹戲謔。「我不否認。」

  他的唇瓣刷過她小巧圓潤的耳垂,她一顫,這才開始想到要害怕。

  「你──你想幹什麼?」她整個人全被困在他與牆垣之間,曖昧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竄。

  「一個視上妓院如家常便飯的人,遇上了嬌滴滴的小姑娘,你說他有可能做什麼?」

  羽婷一聽,心跳都快嚇停了。「你別亂來!我……我……」

  「你已經知道我要做什麼了嗎?真是太好了──」

  「你敢!我會以命相拚!以保有我的清白!」她怒斥,小臉正氣凜然。

  「以命相拚?這太嚴重了吧?」他眨眨眼,一臉無害地道。

  他將手伸向她,她想也沒想地便放聲尖叫:「救──」

  「老天,我被你震聾了!」他甩甩頭,耳際猶嗡嗡作響,不敢置信地看著她。「見識過女人各種『叫聲』,就屬你最特別,我什麼都還沒做,你就這麼給面子,叫得驚天地,泣鬼神。」

  這傢夥說的是什麼渾帳話?!

  「你下流!」

  「可是,我只是想幫你把它抓下來而已,還是很下流嗎?」他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由她肩頭捏來一隻小毛蟲,獻寶似地故意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弄得她的臉色又青又白。

  他笑得腸子都快打結了。

  「既然你不喜歡我多管閒事,那就算了。」他作勢要「物歸原主」,嚇得羽婷差點喊爹叫娘。

  「拿……拿走!」她怕死那只噁心的東西了。

  「我不下流了?」他將小蟲子又移近她寸許,等待她好好「考慮」清楚。

  該死的臭男人!

  羽婷暗罵在心底,勉強擠出僵硬的笑容。「小女子失言,請公子見諒。」

  「好。」他很大方地接受了她的道歉。「那──它還給你。」

  混帳!他根本是故意的!

  她尖叫失聲,本能地往後仰,後腦勺就這麼「壯烈」地吻上牆壁,疼得她險些淚灑當場!

  若不是定力太好,楊勝橙鐵定會當場笑癱在地上!

  「滾開!可惡的你,可惡的臭蟲!」嗚……她招誰惹誰了?居然碰上這個王八蛋!

  楊勝橙也很明白適可而止的道理,在她翻臉前退開數步,彬彬有禮地說:「姑娘請。」

  羽婷懷疑地看了他一眼。這傢夥有這麼好心?

  這什麼表情?楊勝橙十分不爽,將那只「勞苦功高」的小蟲子隨意一丟,剛好就「很不小心」地「光臨」了鄭大姑娘的酥胸──

  「啊──」一聲上達天聽的尖喊響起,羽婷完全不顧形象地又跳又拍,直到小蝨子「壽終正寢」,她猶心有餘悸。

  「好了、好了,不要再拍了,已經是『人間悲劇』了,再拍下去,真的就『天下太平』了。」某人猶說風涼話。

  可惡!這缺德鬼!

  羽婷咬牙切齒,一肚子咒罵不知該由哪一句開始,最後她選擇了「無言的抗議」,懊惱地拂袖而去──實在是看準了再多待一刻,她準會嘔血身亡。

  好有趣的小姑娘。

  好久沒看到這般率直、不嬌柔造作的女孩了。

  楊勝橙望著她遠去的背影,不知不覺中,一抹淡淡的笑意爬上唇角,久久不散。

  可惡、欠揍、該痛毆一萬次的混蛋!

  羽婷在心中第無數次痛罵。

  要不是他,她怎會來遲了?還好紅姨大量,沒和她計較,否則,他們這梁子可結大了!

  稍稍平靜下來,幾乎被遺忘的煩惱又纏上心頭。

  銘誠赴京趕考的路費……唉,該如何是好?

  「羽婷,發什麼呆!還不快把這些酒菜送到春桃房裡去──」一聲催促灌入耳中。

  「噢,就來了!」她趕忙應聲,匆匆端起備好的酒菜上樓。

  鶯聲燕語、放浪輕佻的畫面,她早已能夠視而不見;不帶任何表情地上了酒菜,她轉身就要離去。

  「咦,這大美人是新來的嗎?以前可沒見過。」猥瑣的男人眼尖地瞟見她清麗不俗的容顏,立時露出見獵心喜的涎笑,反手拉住她。

  「放開我!」羽婷不安地想抽回手,卻是徒勞。

  嘖、嘖!光是摸這比豆腐還嫩的手腕,他就幾乎要把持不住了,更別提摸遍她全身,會是怎生地銷魂蝕骨……

  「大美人,買你一晚要多少價碼?大爺我別的沒有,就錢多得是。」

  「請你放尊重點!」她惱紅了臉,用力將手抽回。

  「我說賈大爺,人家可是守身如玉的貞節聖女,你有錢還買不到呢!」春桃一雙藉臂纏了上來,嬌軀軟軟地貼上。「你就別為難人家了,這種小家碧玉,滿足不了您的,還是讓春桃來侍候您吧!」

  「是嗎?」被澆了頭冷水,賈大爺興致缺缺地鬆了手。「好吧!」

  「死丫頭,還不快走!」春桃不悅地瞪了眼杵在一旁的羽婷。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只要這丫頭一出現,就算是前一刻才對她說著甜言蜜語的男人,魂兒也會全往她身上飄,比起打滾風塵,世故俗媚的自己,清新靈秀的羽婷的確更具蠱惑男人的條件,老是被人給比了下去,也難怪她要不痛快了。

  看著媚態盡展,全心迎合著恩各的春桃,羽婷的心像是被什麼給觸動,腦海同時浮現前不久暗巷中的那一幕──

  那名女子,同樣也是竭力取悅著另一個男人,用著同樣的心思……

  她無聲地退出房外,心思紛紛亂亂。

  女人原始的本錢是她的最佳利器,她深諳這則道理,並且善加利用……

  那名男子的話在她腦中迴繞,她不斷自問:值得嗎?為了錢,出賣了自身的尊嚴、驕傲?值得嗎?

  「怎麼了,羽婷?喊你好幾聲了。」一名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女人不知何時來到了她面前。

  「紅姨。」她輕喚。

  這間怡春院便是她開的。紅姨年輕時,也是美人一個,據說因為遇人不淑,所托非人,以至於毀了前半生,然而難得的是,紅姨是煙花界中少數幾個真良心的人之一,否則,以羽婷清雅脫俗的姿容,換作其他人,早趁火打劫,想盡辦法逼良為娼了。

  「又被欺侮了,是不是?」紅姨瞭然地問。

  羽婷抬起頭,不知如何回答。

  對於她的情況,紅姨多少也明白,為了她那個青梅竹馬的情人,這年輕純情的女孩是什麼苦都願意吃的。

  坦白說,羽婷並不適合這個地方,她的嬌美是眾人有目共睹的,堅持出污泥而不染,麻煩只會一天比一天多,日子更加難挨。

  「紅姨,」她幽幽低低地問。「你當初為什麼會走入這一途呢?」

  「還不是為了過活,現實是很殘酷的。」

  「為了──過活?」她一字字咀嚼。

  「是啊!咱們女人,就只剩這點能佔優勢了,有時,女人原始的本錢是很好用的,否則,你以為誰願意糟踢自己?」

  女人原始的本錢是很好用的……

  這是她今天第二次聽到這句話。

  是嗎?女人原始的本錢……

  不!她在想什麼?她居然想──

  從前,她不是最不齒這種自甘墮落的行為嗎?一個女人,若走到人盡可夫的地步,豈不悲哀?

  但是,除此之外,她還有辦法可想嗎?她一無所有,唯一僅剩的,也只有這個了……

  十年的寒窗苦讀,眼看著將出人頭地,她怎忍心讓他含恨抱憾?再怎麼樣,她都要成全他,不論付出什麼代價,她義無反顧!

  打定了主意,她帶著破釜沈舟的決心,抑下不斷湧起的羞愧感,毅然決然地道:「紅姨,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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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這麼做,竟是對是錯,她已無力分辨,在紅姨微帶憐惜的眼神中,事情成了定局。

  是幾許的同病相憐吧!在香潤身上,她彷彿看到了當年因環境而被逼上了絕路的自己。

  「你放心,我會為你挑個好對象,不會白白糟踢了你。」她記得,紅姨是這麼對她說的。

  她苦澀地一笑。早在她點頭的那一刻,她便已糟踢了自己。

  就在今夜──她選擇了出賣自己,白玉染瑕……

  掏空了靈魂,讓自己麻木得不帶任何知覺,她才有勇氣跟在紅姨身後,否則,她便會先讓潮湧的悲辱刺得鮮血淋漓。

  停在房門前,紅姨轉頭問她:「你真的決定了?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羽婷搖搖頭。

  就當是一場噩夢吧,醒來之後,她會將它全部忘掉,不再去碰觸這不堪回首的一夜。

  舉起沉重艱钜的步伐,趁決心尚未消退前,她不容自己後悔,毅然推開了房門。

  面窗而立的男子正執杯啜飲,暈黃的燈火下,她看不清他的容貌,由他頎長卓然的身形看來,隱約可知他應是年紀極為年輕,並且雍容風雅。

  紅姨說,不會讓她太委屈,指的就是這個嗎?

  她該覺得慶幸,該感恩,畢竟,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不至於讓她太過噁心難受……可是,為什麼泛滿心胸的,卻是濃得化不開的悲澀?

  房門開了又關,他不至於全無所覺,習慣了風塵女子的妖嬈媚態,他以為她會主動黏上來,沒想到,她卻文風不動,兀自沉默。

  這倒有趣了,難不成她以為當個木頭,就能拴住恩客的心?還是她在期待他飢渴地撲上去?

  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色,他側過身來,對視的剎那,兩人同時一驚!

  「是你!」

  「是你!」

  居然是他!那個被她詛咒得體無完膚的輕薄狂徒!

  楊勝橙皺起眉。「你沒走錯地方?」

  怎會?這麼一個清新俏麗的姑娘……

  他驚訝的表情刺傷了她敏感脆弱的自尊,她幾乎要無地自容,只想奪門而出!

  楊勝橙審視著她臉上每一寸情緒,看來是沒錯了。

  是他看走眼了嗎?他以為,她該是潔身自愛的好姑娘……

  「也許你並不樂意看到我,那麼……」是的,她退縮了,在那樣的注視下,她只覺得羞愧難當。

  「站住!」她想走?然後去伺候其他男人?

  休想!她是他的,至少今晚是!

  「既然生張熟魏都無妨,那麼你有什麼理由拒絕我?」

  羽婷輕咬下唇,忍下他言語上的輕侮。

  說不出打何處而來的情緒,楊勝橙莫名地感到生氣。「還不過來替我寬衣!」

  這不算什麼。羽婷告訴自己,在決心放下尊嚴時,她便預料到了可能面對的羞辱,唯一沒料到的是,必須面對之人是他……

  他的輕視,讓她比面對任何人都要難受。

  垂下眼瞼,逼回欲奪眶的淚,她忍氣吞聲的依言上前,伸出微顫的小手為他寬衣解帶。

  楊勝橙沉默不語,看著她動作僵硬地解著他襟前的盤扣,愈是心慌就愈是笨拙,咬緊的唇瓣陷入貝齒印──

  「夠了。」這股異樣的情潮來得突然,他於心不忍地抓住胸前那雙素白的柔荑,灼灼烈吻印了上去。

  他渴望她,渴望著這名一嗔一喜皆眩惑著他的女子。

  藉由這股渴望,竟延伸出一股憐惜,不是以往對美好事物的喜愛,而是一種單純直接的心靈反應。

  羽婷沒料到他會有這麼措手不及的舉動,一時之間毫無心理準備,僵直了身軀,陌生的進犯挑起了她強抑的羞恥感。

  真的就這樣輕率地葬送掉自己的貞操,任人隨意毀去她堅守了十七年的清白身子?

  她在心中問著自己,滿心矛盾。

  抬起眼,迎視近在咫尺的出色俊顏,她心中有了決定。

  就是他了,至少,他們曾有過一面之緣,不算是「陌生人」,將清白交給他,多少衝淡了些許作踐自己的難堪。

  因為是他,擺盪的心,首次安穩下來。

  也因為是他,一切變得不再是那麼難以忍受。

  察覺到她的僵硬,他微微鬆手。「你想清楚了?不會後悔嗎?」

  在妓院說這種話,多令人發噱!若在從前,他會先大笑三聲再說,真不曉得自己是發哪門子的瘋,居然不願在沒得到她確切的意願之前碰她。

  沒想到他楊勝橙也有當君子的潛質,他爹娘要是知道,鐵定會痛哭流涕,欣慰地殺雞宰羊來謝神。

  「是的。」羽婷堅定地將頭一點,主動親吻他剛毅而線條完美的下顎,以示決「噢──」他哼吟了一聲。「你在玩火!」

  他楊勝橙的道德良知向來就少得可憐,何況是美人主動投懷送抱,他要是再拒絕,「風流情聖」的封號豈不讓人給丟到腳底下去踩了?

  於是,他大大方方地摟住她,攫取教他一晚心神蕩漾的嬌嫩紅菱,以著狂妄的霸氣掠奪她唇腔內每一寸甜美香津,任感官上的戰慄激情席捲彼此。

  他從沒想到,自己會有這般渴望一個女人的一天,柔嫩濕熱的丁香小舌,挑起了他前所末有的歡愉快慰,僅僅是兩瓣柔唇,便已教他瘋狂得幾乎把持不住自己……

  老天!他真不敢想像,在脂粉堆中打滾了多年,他竟還會像個初嘗情慾的小夥子般狂熱衝動,這名小女子究竟有什麼魔力呢?

  唯一僅剩的一絲理智,使他留意到羽婷的緊繃,他努力壓下奔騰的強烈欲求,修長優雅的大手柔柔地拍撫她僵直的背脊。「別緊張,我不會傷害你的。」

  低抑柔暖的音律,如一道春風拂掠,莫名地,竟令她感到安心。

  很難說出是何感覺,她就是相信他的每一句話。

  「放輕鬆點,你的表現讓我覺得你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他低低輕笑。

  是經驗不足吧?懷中的小女人不若一般風塵女子,反而青澀得像個處子似的。

  「來,喝點酒會好些。」以比醇酒更為醉人的嗓音輕哄著,他一口飲盡杯中瓊漿,而後覆上她微愕的朱唇,與她共用甜美酒香。

  「你──咳、咳!」不曾與人有過如此親密的共用,熱辣的酒液灌入唇腔,再滑入喉間,她是迷亂無措多過濃酒的嗆辣。

  原來,男人與女人也能這般親暱──

  嫣頰略有酡紅,醺然若醉的迷濛眼瞳,分不清是酒氣所致,抑或其他。

  「你看起來好多了。」幽遂的黑眸圈鎖住她嬌媚乍現的風韻,捧住臉蛋的大手往下移,覆上纖白凝脂的玉頸,再往下移,順勢褪落薄如蟬翼的雪紗,露出渾圓香肩,溫熱的唇隨之俯下,隨著大手遊走之處,一一在雪頸、纖肩印下細碎的吻。

  是醉了吧?她覺得身體好熱,那雙大手所到之處,有如簇簇火苗燃燒,與他相觸的肌膚,除了幾欲燃燒的火熱,倘有一股她所陌生的迷醉歡愉,她不由得閉上眼,無助地任他為所欲為。

  楊勝橙圈攬住她不盈一握的纖腰,將她放入暖被上,性感而溫熱的身軀隨之降下,半舔半咬地合住她小巧細嫩的耳垂。「名字呢?你的名字?」

  他可不想和一個連名字都不曉得的女人歡愛,那太荒唐。

  雖然,知道了名字也不代表就不荒唐,但是比起「極度荒唐」,他還是「有點荒唐」的好,老娘罵人的時候,他才好理直氣壯。

  「凝香。」她想也沒想,脫口而出。「我叫凝香。」

  「凝、香──」他玩味著,大手攫住她一方渾圓白玉,在她的抽氣聲中,勾起一抹笑。「好名字。」

  羅衣已然半褪,兜衣下掩不住無盡春光,他注視著眼前魅惑人心的橫陳玉體,深邃的眼瞳染上氤氳的情慾,他兩指輕按酥胸下那抹撩人遐思的嫣紅,輕揉慢撚,感受著它在他掌下戰悸的回應。

  一陣酥麻感抓住了四肢百骸,羽婷不由得嬌叫出聲,渾身著了火般的滾燙起來。

  楊勝橙注視著她的反應,滿意地揚起笑,手指往下探,尋著了神秘的幽谷,旋即狂肆地挑弄起來。

  「你──」羽婷倒抽了口氣,他怎麼可以……這麼碰觸她!

  不知是羞人還是其他,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陌生而玄妙的快感,教她連拒絕都辦不到。

  當他揉壓住敏感珠蕊時,泉湧的蜜液作出了對他的回應,他不再遲疑,長指一舉探入──

  剎那間,他僵住動作,狂奔的慾火止了延燒速度,他驚詫地抬眼看她。「你是處女?!」

  不會錯的!他所碰觸到的阻礙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羽婷無言以對。

  「你的要求是什麼?」他警戒地問。

  沒錯,他是遊戲人間,他是放蕩不羈,但什麼女人能碰,什麼女人不能碰,他向來很懂得節制,不沾惹良家婦女是他的原則,「負責」二字,他光想便冒上一把冷汗,若眼下的女子圖的也是這兩個字,他寧可此刻慾火焚身至死,也不願住後的日子苦受約束,犧牲掉大好的自由。

  他問得太直接,羽婷反而不知如何回應。

  見她難以敵齒的模樣,已然沸騰的慾火更是熄了大半。「說啊,你到底要什麼?」

  壓下羞愧,她對上他的眼,坦然直言。「五十兩。」

  「就這樣?」楊勝橙難掩訝異。

  她難道不曉得,女人的初夜是很值錢的,尤其是她這樣一名清華韻致的女子,她就是要求五百兩,他都覺得委屈了她。

  「是這樣。」她堅定地回應。

  「沒有其他的了嗎?」他接著道。「你應得的不只如此。」

  「或許。」她學著他幾日前的口吻回道。「但並不是每個女人都喜歡你的名利與身份。」

  她可以索求更多,讓自己衣食無虞,但她不會這麼做。走上這條路,她別無選擇,但她不容許連最後一絲尊嚴都喪失,若真這麼做,那麼她今日賣的,不僅僅是肉體,她連靈魂都出賣了!

  不,這點基本的傲骨,她鄭羽婷還有,就算會餓死,她也不容許這麼作踐自己,今日的一切,單單是為了蕭銘誠,若往後他無法諒解,她也認了,只求問心無愧。

  本以為,這般不馴的回答,定會惹惱他,然而,他的反應永遠是這麼出人意表──

  他爽朗笑出聲來。「好吧,就五十兩。」

  這女人夠特別,再說下去,連他都要覺得侮辱了她。

  她讓他覺得──有股神聖不可侵犯的感覺,明明是狎妓,他卻無法用狎妓的心態來看待這件事,呵!多麼怪異的感覺。

  從十七歲初嘗人事至今,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不知凡幾,就屬她最耐人尋味,他想,今晚,他絕對會有個最難忘的回憶。

  帶著少有的呵憐,他溫柔地吻上她的唇,接續未了的情潮激盪。

  「如果你後悔了,隨時可以喊停。」拂去淡粉色的肚兜,他無比珍愛地沿著她白玉無瑕的胸形輕畫,蜿蜒而上,撚住冷風中輕顫的紅悔,以拇指柔柔地撫挲。

  羽婷輕抽了口氣,陣陣酥麻感泛延至週身每一道敏感肌膚,不熟悉的渴求由下腹燃起,奔竄成羞人難抑的熱流,沁熱了一方幽密。

  她的反應,已然鼓舞了他,有如燎原烈火般燒竄的慾望,幾乎快克制不住,可他依然強自抑下,耐心地探掘她身體每一處敏感地帶,只想帶給她更多的歡愉。

  愛液滋潤了柔嫩,他長指小心探入,在她體內勾動驚濤裂岸的激情狂潮,一道道有力的抽動,給了她不可思議的歡愉。

  羽婷意識迷亂,只能順著身體的本能走,她發覺,自己居然不知羞地將身體弓向他,乞求更真實的愛憐──

  沁出薄汗的香軀佈滿紅潮,是那麼的誘人,看得他血氣翻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迅速除去身上的束縛,再一次覆上柔軟溫香,分開她的雙腿,同時不忘輕聲道:「剛開始會有點痛,你忍著點。」

  不等地回應,乘著她猶處於迷醉歡愉的當口,他萬般溫柔地將火熱的慾望推入她緊窒的內穴,本想藉由未退的歡愛韻致沖淡應有的疼楚,然而,她仍是免不了感受到撕扯的痛!

  「啊──」她不由自主地尖叫,想退縮,楊勝橙未加遲疑,一鼓作氣衝破兩人之間的阻礙,直達深處與她緊密結合。

  「你騙我!」她痛得淚都掉出來了。什麼「有點痛」,根本就是痛斃了!

  楊勝橙啞然失笑。

  都這時候了,她居然還有心情抱怨。

  「乖,不哭,我會補償。」他柔聲輕哄。

  「不要!」她沒想到會這麼難受,再讓他「補償」下去,她小命還保得住嗎?

  「你放心,接下來絕對不會有任何不適,我要是騙你,就罰我這輩子再也不玩女人,好不好。」

  「不好。」他玩不玩女人幹她什麼事,她只想擺脫這股難忍的疼楚。

  「對我有點信心。」他開始極小心地律動,企圖在那片溫潤柔嫩的彈性包圍下,擦出兩情歡愛的共鳴。

  羽婷瞪大眼,對自己體內的反應感到不可思議。

  疼痛逐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難以言喻的玄妙刺激,像是滿足,又像是空虛,每當他退開,總讓她感覺失落,然後激起更強烈的渴求:每當他盈滿她,便讓她感覺充實且歡愉,在週而復始的韻律中,原始的感官知覺也隨之激昂飛揚。

  原來,男人與女人的結合,也能這般奇妙而充滿喜悅……

  楊勝橙引導著她將白嫩修長的玉腿環上他的腰際,以便承受他更深沉鷙猛的衝刺,不曾移開的目光瞬視著她迷亂的小臉。粗喘著低問:「這樣可以嗎?」

  畢竟是初嘗雲雨,他若過於狂放,仍是憂心嬌弱的她受不住。

  羽婷輕輕淺淺的嬌喘,不由自主地迎向他,承接他狂熱的情潮,像是乞憐他所給予的歡澤。

  她情難自己的反應,已給了他答案。

  楊勝橙如她所願,道道充實有力的衝刺,將彼此推入喜悅的高峰。

  承受不住愈撩愈高的歡愉,羽婷喊叫出聲。他立即俯下頭,收納她所有愉悅的呼喊,將最後的高潮送入她體內──

  激情漸歇,歡愛的餘韻仍在體內淺淺低回──

  嬌容暈赧的羽婷已倦極而眠,蜷睡在他臂彎的安適姿態,像只慵懶的貓咪,在主人懷中,什麼都不需驚怕。

  這樣的想法,讓楊勝橙不禁微感訝然。

  她什麼時候變成他的所有物了?這只是單單純純的一夜姻緣不是嗎?以往,這樣的露水歡澤,他有過太多,從沒有一次眷戀過,為何這次……

  他竟想抓牢她,不讓她由他手心溜走。

  是因為她的奇特吧?

  他有了決定。

  明日,該和她好好談談了。他不曾挽留過誰,她是唯一令他留戀的女子,連他都覺得不可思議,周遊於脂粉堆中這麼多年,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伺候男人的媚功再高超,卻都不曾如今夜這般,帶給他如此難以想像的歡快與滿足,而,她甚至什麼都沒做,只是個青澀羞怯的大女孩罷了!

  他微微一笑,為她的純真。

  他想永遠留住她,不為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而是他想成為她唯一的男人。

  以滿懷輕柔的愛憐,他親了親沈睡中粉嫩的臉蛋,帶著少有的暢適陪著她合眼入眠。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當他再度睜開眼時,昨夜激情已隨朝露散去,只留下一室空幽清寂。

  她走了?不留隻字片語?不帶一絲留戀?

  沒來由的悵惘浮上心頭,對她的難捨與牽念,早超出了他打算給予的。

  甩開不該有的低迷心緒,起身穿衣時,他留意到身上除了五十兩銀子,其餘分文不少,原先,他還多少存疑,以為這是欲擒故縱的把戲,沒想到她還真如她所言,只要五十兩,不多不少!

  想來還有些好笑,以往,即使是軟玉溫香,同織鴛鴦夢的時刻,基本的警覺性,他不會降低分毫,可這小女子竟能輕而易舉的撤下他的戒心,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適,甚至安適到連她幾時離去的都全無所覺。

  正欲離去的當口,淩亂被褥中一樣小物品吸住了他的目光,他順手拈起,發現那是一隻小巧細緻的香囊,散發著淡雅幽醉的清香,正如她給他的感覺。

  「凝香是嗎?」他寓意深遠地低吟。將香囊納入掌心。「我會找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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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3 22:20  資料  個人空間  主頁 短消息  加為好友 
第三章



  送走了赴京趕考的蕭銘誠,羽婷也離開了怡春院,全心全意地守在這間老舊的木屋等著他光耀門楣,她相信,他不會讓她失望的。

  一切,全如她所期望的進行著,然而,為何她內心深處,還會隱隱有股失落感?

  將身子浸在注滿熱水的木桶中,一室氤氳熱氣熏紅了水嫩的嫣頰,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一夜──

  她身上每一寸細緻肌膚,他全恣意地撫觸過,從未與人這般親近,她怎麼也忘不掉那心旌蕩漾的迷醉滋味。

  如果……如果那一夜不是他,她還會有相同的感覺嗎?

  這是一道永遠無解的疑問。

  早已做好準備,只要眼一閉,這如夢魘的一夜就過去了,沒想到,事情不若她所想像的發展,她不但不覺得噁心難受,甚至在這當中感受到快樂,他是那麼的溫存體貼,從頭至尾,未將她當成宣洩獸慾的女人,反而以無比的耐心引導她,教她領會兩情繾綣的美好。

  也因為這樣,才會令她──

  懷念。

  是的,她懷念那一夜,懷念被他摟在懷中呵憐珍愛的感覺。

  思及那一幕幕臉紅心跳的雲雨激纏,她不由得捧住燒紅的臉蛋,埋入清水之中。

  老天,她在想什麼?這是不對的!在行為上,她無法選擇,但是心靈上,她至少要忠於蕭銘誠,她怎能連靈魂都背叛了他?

  都怪那名陌生男子!他太過狂狷霸氣,而蕭銘誠的性子太溫和,相較之下,他過於強勢的作風才會令她一時迷亂。

  是的,這只是一時迷亂,過一陣子就好了。

  甩開腦中如魘魅般纏住她不放的形影,她信誓旦旦地說服自己。

  她會與蕭銘誠恩愛到老,白首不離,一定會的!

  然而,她卻忘了思考一點──希望愈大,失望的打擊就愈痛徹心犀!

  等了數月,她等到了蕭銘誠的金榜題名,同時,也等到了他移情別戀,擇日與恩師之女──史部尚書的千金完婚的喜訊!

  晴天霹靂一般的打擊重重敲上心頭,她不敢相信,兩小無猜,情意甚篤的蕭銘誠會這麼對待她,他甚至不曾親自見她,對她說上一聲,就這麼決絕地背棄了她,只留下一封可笑的書信──

  羽婷:

  當你得知這個消息時,我知道你一定很傷心氣憤,但是請相信我,我心中同樣飽受煎熬,當情義與名利不能兩全時,我只能選擇割捨你,不要恨我,這一路以來,我吃了太多的苦,你該比誰都明白,那些日子,我甚至不敢去回想,面對著平步青雲的機會,我如何能任它失之交臂?所以,我才會決定迎娶尚書千金,讓岳丈助我在官宦生涯無往不利,如果你真是為我好,請祝福我,好嗎?

  銘誠筆

  羽婷字字咀嚼。她何只傷心氣憤,那根本是悲憤欲絕,而他居然還要她諒解他、祝福他……他難道不覺得欺人太甚?!

  更可笑的是,當初她給了他五十兩助他赴京,而今,他竟以一百兩來求個兩不相欠──

  呵,蕭銘誠,我所付出的一切,竟只換來這一百兩的羞辱。

  好可笑,她真的覺得好悲哀、好可笑!

  她恨他!恨之欲絕!

  他要恩斷義絕,好,她就成全他!

  咬緊牙齦,她揮筆而就──

  皚皚山上雪,皎若雲間周。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鬥酒會,明日溝水頭。邂蹀禦溝上,溝水東西流。

  淒淒復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竹竿何裊裊,魚尾何蓰蓰。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一首卓文君的「白頭吟」,道盡了她內心深處的悲恨。

  斬斷了一切,她茫茫然地仰望天際,今後她該何去何從?

  毫無保留地付出一切,換來的,是這般不堪的待遇,她還有何面目苟活於世間?這樣的人生,活著,又有何意義?

  她什麼都沒有了,人生,已不再值得牽掛……

  如果連相知相許十多年的人,都能在旦夕之間背棄她,這世上,還有什麼值得她堅持?

  她已心灰意冷。

  望著水光粼粼的江面,淚,突然不再流了。

  她神色無比平靜,幽幽閉上了眼,決絕地縱身一躍──

  浮浮沉沉的浪潮,將她推向茫茫未知的命運。

  沒死嗎?

  再度睜開眼,她身處於雅致的廂房,面對著兩張和藹慈祥的臉龐。

  「你們──」

  「小姑娘,你醒啦?感覺如何?」婦人首先上前,柔婉的聲音讓她覺得好溫暖。

  「是──」喉嚨有些乾澀,她輕咳了聲,再度開口。「你們救了我?」

  「來,先喝口水。」中年男子倒了杯水給她,然後才道:「是的。姑娘是失足落水,還是──」

  羽婷別開臉,沒回答。

  這一問,又讓她憶及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如果可以,她情願忘了它,重新開始──

  她一震。

  重新開始?!

  是啊!何不重新開始呢?為了這樣一個毫無志節的男子,斷送了性命不是太不值得了嗎?算是上天垂憐吧,讓她看清了他貪慕榮華的本性,否則,她就算得到了這個男人,也不見得是多幸運的事,何苦為他想不開?

  昨日種種,已隨著跳江的鄭羽婷葬身海底,重生過後的她,要活出全新的自己,不再為男人而傷神,她,鄭羽婷,將不再屬於任何人。

  想通了之後,她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伯父,伯母,謝謝你們救了我,兩位的大恩,我會永遠記住的,小女子不再叨擾了,就此拜別。」說著,她拉起被子就要起身──

  二老對視一眼,交換了一記有默契的眼神。

  「咦,等等,小姑娘,你有地方去嗎?」

  她一怔,旋即道:「天地之大,豈無我一介弱女子的容身之處?」

  不錯,有志氣!

  男子眼露激賞。「如果,我們希望你留下呢?」

  「我不懂。」

  「是這樣的,我們夫妻倆成親多年,至今膝下猶虛,如果小姑娘不嫌棄,就讓咱倆收為義女,以承歡膝下,你意下如何?」

  峰迴路轉的發展,教羽婷當場傻了眼。

  「怎麼,你不樂意?」

  「不,不是!」怕二老誤會,她急忙回道。「我……我是……」

  「那不就得了。別你你我我的,乾脆點,叫聲義父、義母吧!」男子豪爽地下了結論。

  錯愕過後,羽婷仰首迎視二老慈愛的臉龐,當下不再猶豫,雙膝一落地,俐落地磕了個響頭。「義父、義母在上,請受女兒一拜!」

  「好、好、好!老頭子,我們有女兒了。」這標緻的丫頭,愈看她可是愈滿意呢!

  婦人攙起她,溫柔地拍拍她的手。「來,現在該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了吧?」

  「我原姓鄭,名羽婷。」她溫順地回答。

  「鄭、羽、婷──」婦人直點頭。「好名字!」

  「羽婷呀。我都還沒告訴你,為父在朝為官,今後,你可就是官家千金嘍!」

  官家千金──

  此話聽進耳中,她不由得感歎世事奇妙。

  蕭銘誠為了官家千金而捨棄她,而今,拜他所賜,她竟也成了「官家千金」。

  「你義父啊,可是朝中的一品官員,位居丞相之職,是皇上的左右手,極受皇上重用呢!」

  「莫非,義父便是以仁德施政、頗受百姓愛戴的王丞相?」羽婷訝異地問。

  「呵呵,那是百姓們謬讚了。為父食君俸祿,自當為君分憂,體恤百姓,算不了什麼的。」

  瞧瞧,上天多麼眷顧她,讓她遇著了這麼好的一對夫婦。

  也許,她該感謝蕭銘誠的無心插柳,讓她因禍得福,擁有了一雙慈悲和藹的父母,重新拾回早已自生命中遺落的孺慕溫情。

  一年後

  神態慵懶地躺在床上,睇視眼前妖媚的女人,他不帶任何反應,近乎麻痺地任她投懷送抱,使盡勾引之能事……

  他該快意瘋狂地和她來場男歡女愛,但是……麻痺!是的,他覺得麻痺。

  一個又一個的女人,讓他覺得乏味,下意識裡,他總會拿她們和「她」相比,而結果是──

  他歎了口氣。

  這些虛有其表的女人,不值得他投注分毫的心神,他甚至懷疑自己從前究竟是如何忍受這些無趣的女人,甚至還樂在其中?

  真正的女人,應該要像「她」──

  這是否就是所謂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永遠令他牽念。

  是這樣嗎?那麼如果完完整整得到她,他是否就能徹底斬斷所有不該產生的情緒,回到以往遊戲人間的瀟灑快活?

  拋開混亂的思緒,他煩躁地推開黏在他身上那具豐腴惹火的女性胴體,拉攏身上的衣袖。「你走吧!」

  「什麼?」女子一臉錯愕。他們可……什麼事都還沒做耶!他這樣,豈不擺明瞭是尋她開心?

  「別再讓我說第二遍。」他不耐地將一張銀票往她身上丟。

  女子喃喃咕噥了幾聲,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也沒再多說什麼,乖乖穿回衣服,拾起銀票,無聲地離開,反正她有錢拿就好。

  又一個沒個性的女人。

  楊勝橙冷眼看著,不禁又歎了一口氣。

  要到哪兒再去找一個如「她」這般獨特而耐人尋味的女子呢?

  右手下意識的撫上腰際,一隻拇指般大小的精緻香囊赫然出現於掌心。

  其間的香氣早已淡去,但他仍是無一日離身。

  莫名的眷戀難以解釋,要忘掉她真的好難。

  「小丫頭,你到底在哪裡呢?」翻過了江南,就是找不著她,難不成好好的一個人會憑空消失?

  或者,還有另一個可能──她早已不在江南一帶?

  回京後,她的倩影總是盤旋不去,連帶的,使得他對其他女人也失了興趣,現在外頭已在議論紛紛,說他這個風流情聖一日比一日更怪,幾乎要成了柳下惠,蜚短流長傳到最後,就連他早已「後繼無力」之類的話都出籠了。

  這小女人可害慘他了,要讓他找著,他會輕易放過她,他就跟她姓。

  可話又說回來,她姓什麼他根本就不知道。

  所以他更覺得自己瘋得徹底,竟為一個一無所知的女人搞得他一點都不像自己。

  「王兄,今天又『吃素』啊?」一道清靈悅耳的聲音傳了過來,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標緻女孩探進頭來。

  「丫頭,你胡說什麼!」楊勝橙瞪了女孩一眼。

  對這個正值豆蔻年華的小妹,他是傾盡了心力在呵疼,父母也是將她當成心頭寶般的珍寵著,也許就因為這樣吧,這打小嬌生慣養的小郡主,免不了驕縱刁蠻了些,但他清楚,她仍有一顆純真無偽的善良之心。

  「本來就是!」楊宜霈一屁股坐上兄長的大腿,勾住他的頸子。「剛才看那女人一臉怨婦樣的離去,我就知道你沒好好滿足人家,對吧!」

  想當初,出王府離去的女人,哪個不是眉開眼笑,如沐春風,再看看現在……唉,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楊勝橙皺了皺眉,拍掉她的手。「看得到、吃不到的女人離我遠一點。」

  「什麼話?重色輕妹!」她扮了個逗趣的大鬼臉。別的女人要怎麼搓、怎麼揉都可以,自己的妹妹卻連抱一下都不肯,真是小器鬼。

  但是很快的,她又忘掉自身的不悅,興致勃勃地追問:「欺,大哥,你該不會真像外傳的那樣,『江郎才盡』了吧?」

  「你說呢?」他淡道,以四兩撥去千斤。

  「依我看,不太樂觀。」她搖頭晃腦,又是噘唇又是歎息的。「爹娘若是知曉,鐵定要痛不欲生了。」

  「去你的!楊宜霈,你少在爹娘面前亂嚼舌根。本少爺正常得很,我只是想安分一段日子修身養性,這樣也不行嗎?」

  「修身養性?你?」楊宜霈的星眸瞪得老大,一點也不顧形象地大笑出聲。

  風流了一輩子的人,居然說要修身養性,哈!他楊大少騙三歲小孩呀?

  「你要是懂得什麼叫修身養性,母豬都能飛天了!」

  什麼話呀!真不給面子。

  「楊宜霈,你給我記住!」

  她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大哥,你還是『還俗』,我看了比較習慣。」

  「還什麼俗?我又沒出家。」這丫頭真是亂用詞彙。

  「你沒有嗎?」她慧黠地反問。

  楊勝橙板起臉。「你在含沙射影什麼?」

  「有人春心蕩漾嘍!」

  「你胡說什麼呀!」他不自在地別開眼。

  難得耶!臉皮厚得讓她吐上無數次血的楊大公子居然也會不好意思!

  「還裝!這是什麼?」楊宜霈動作俐落地奪過他手中的香囊,快得他來不及防備,便讓她給得逞了。

  「快還給我!」

  「緊張什麼?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寶貝,一個大男人佩戴這種女人家的玩意兒,你羞不羞啊!」

  「我說還給我,聽到沒有,楊宜霈!」他沈下臉,一字字威冷地道。

  「聽到了啦!」果然重色輕妹,沒冤枉他吧?

  將香囊交回給他,見他小心慎重地收好,她拉了拉他的衣袖,一臉神秘兮兮。「嘿,大哥,這香囊淡雅清新,想必人也是如此吧?」

  「你鬼扯什麼!」

  「我鬼扯?那不然你幹麼老看著這香囊發呆,看得渾然忘我?難道不是在睹物思人?」

  睹物思人?他在思念她嗎?心頭那亂紛紛的情緒,莫非便是思念?

  「有這麼明顯嗎?」他無意識撫觸著香囊,喃喃自問。

  「都準備為人家『守身如玉』了,還不夠明顯?」

  楊勝橙臉色又變了變。「我才沒有!」

  他承認那名女子是很令他難忘,那一夜太令他回味無窮,然而,為了一個女人放棄美好的一干紅粉佳麗,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大哥,你也該定下心來了,爹娘想抱孫想得快發狂了。」

  「不勞你操心。」他還輪得到她來教訓他嗎?真是撈過界了。

  楊宜霈還想再說什麼,但是想想,還是作罷。

  姻緣天定,半點也強求不得啊!她相信,冥冥之中,屬於他的那條姻緣線,會將他與另一名女子密密相系,糾纏難分……

  今兒個,丞相府邸裡裡外外皆忙成一團,平日較閒散的傭僕也都謹慎了起來,觀察了一陣後,羽婷一頭霧水地回房。

  「潔兒,如知不知道今兒個是什麼日子?」

  那名被喚作潔兒的女子停下手邊擦拭的工作,帶著些許意外地回過頭道:「小姐,你不知道啊?」

  「知道什麼?」什麼事這麼了不得,她非得知道不可?

  「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臨威王爺,今兒個要親臨咱們這兒。」

  「哦?那又怎樣?」

  「當然是要好生接待啦!你難道不曉得,這臨威王爺的權貴與聲勢,普天之下僅次於帝王之家。」

  「這麼了不起?」羽婷的好奇心被撩起了。

  「當然。甭說當今皇上是臨威王爺的親叔父,光憑他是德懿太后最寵愛的孫兒,就連皇上也得給個幾分薄面呢!再加上臨威王爺不僅生得氣宇軒昂、玉樹臨風,本身更是極有才幹,所以很受皇上重用。」

  「噢。」又一個王孫貴胄。老天就是這麼不公平,有人生來就是天之驕子,一身榮寵,有的人呢,卻是飄零坎坷,一如她的前半生,也如──潔兒。

  仰首一看,見潔兒洗淨抹布,又要往更高的木櫃擦拭,她趕忙上前攔下。「等等、等等!你不想活啦!萬一動了胎氣可怎麼辦才好!」

  「不會啦,小姐,你別緊張。」潔兒笑笑地回應。

  「什麼不會!你給我坐好,有孕在身的人還這麼不安分。」羽婷半強迫地將她按坐在椅子上。

  「可是,小姐,這本來就是我當奴婢該做的事,你這樣,人家會說閒話的。」

  「都說幾遍了,沒人把你當下人,我早說要與你姊妹相稱,你難道就這麼天生勞碌命啊?」

  潔兒撫著五個多月大的肚子,柔雅地一笑。

  幾個月前,要不是蒙小姐搭救,現今世上,早已無她,她是心甘情願留在小姐身邊伺候小姐的。

  小姐乃性情中人,不要她伺候,只想與她姊妹相稱,平起平坐,並且不只一次向老爺、夫人提及將她收為義女的事,是她自認身份卑微,因而婉拒。

  小姐待她恩重如山,她會永遠銘記於心。

  「這幾個月,感覺還好吧?」羽婷拉著她的手,關懷地輕問。

  在潔兒身上,她才發現,一個女人懷孕真的很辛苦,頭幾個月,見她吐得面無血色,再來,肚子漸漸大了,做什麼事都有所顧忌,看潔兒柔柔弱弱的,真不曉得是什麼樣的力量,支撐著她,熬過這段傍徨無依的日子。

  她一直都記得,當她無意間救起昏迷不醒的潔兒,醒來後,她似水般靈澄的明眸中,那抹無言的淒惶──

  尤其當她問起她的名字時,她清楚地看見她臉龐閃過一剎那的迷茫、淒楚及濃情,交雜成一股說不出來的複雜情緒,然後,她才很清晰、很堅定地說了「潔兒」二字。

  這個名字,對她應是有特別的意義吧!

  愈是相處,她愈是發覺到潔兒的特別。她有一股──澄淨而不染俗塵的清靈韻致,深深牽引著每一顆想靠近的心,深入探索。

  雖然,她的容貌並不完美,但,那是天生的遺憾,不是她所能決定的呀!

  有時她會想,那個男人是否便是因為這樣,才遺棄了潔兒,若真是如此,那未免太過分了,如果介意,當初就不該招惹人家,怎麼能在弄大了潔兒的肚子後,才來始亂終棄。

  可她看潔兒,似乎一點也不恨那遺棄了她的男人,仍是無怨無悔地默默為他孕育子嗣,真是個傻女孩。

  反正她就是覺得,失去了潔兒,是那個男人的損失,誰教他有眼無珠,放棄了這百年難得一見的好女孩,潔兒內在的美麗,勝過那些虛有其表的女人太多、太多了。

  「多謝小姐關心,潔兒很好。」

  這又是潔兒的另一項特質,聲音低低柔柔,自成一股動人心弦的人間天籟,這該算是上蒼對她外貌先天不足的一種補償吧?

  一塊暗色的胎記,佔據了她近四分之一的臉龐,乍看之下是有些刺目,然而長久看下來,竟自成一股別人所沒有的風韻。她從來就不覺得潔兒醜,一點也不!

  潔兒見她直望著自己發愣,不禁低喊:「小姐、小姐,你在想什麼?」

  「沒,沒什麼。」她回過神來,心思翻轉的當口,忍不住脫口問道:「潔兒,你可有為自己打算過?難不成,你一輩子就這樣過了?」

  潔兒一手接上小腹,露出一抹母性的微笑。「這孩子就是我的全部。」也是「他」賜給她最美的禮物,她這輩子都會好好珍惜。

  「我知道,可是……你難道不打算接受其他人了嗎?」

  「那小姐呢?」潔兒慧黠地反問,巧妙地轉移加諸自己身上的注意力。

  羽婷搖搖頭。「我對男人已經絕望了。」再說,不夠完美的自己,還有什麼資格去追求幸福呢?

  「說得你好像歷盡滄桑似的。」

  她苦笑。「你不明白我的心情,潔兒。我不想再為男人付出,那太傻了,我只想好好地為自己而活。」

  潔兒默然無言。

  小姐是不敢付出,而她,是早已將心遺落在另一個人身上,再也無力付出,由某個角度來看,她們,也算同病相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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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對丞相府上下而言,臨威王爺的駕臨,無疑是莫大的榮幸,為整個府邸增添了不少光輝,而王丞相更是在門口恭迎大駕。

  「王爺大駕光臨,真使敝府蓬蓽生輝。」

  「王丞相乃朝廷之中流砥柱,為人剛正不阿,幾時也學會舌粲蓮花了?」被奉入上座後,楊勝橙隨口回道。

  這番話,聽得王丞相不知如何回應,仰首見他眼含笑謔,才如是戲言。

  久聞臨威王爺為人爽朗隨和,不拘小節,果然不假。

  「王爺見笑了。」

  「得了。王丞相用不著這麼拘束。」就知道王丞相是正直的老實人,說不得笑,真無趣。

  看來,還是早早談妥正事,自己再去找些有趣的事來玩玩好了,再說下去,連他都要肅然起敬了,他這輩子正經的次數,用十根手指頭都數得出來。

  「本王這次來,是皇上傳有口諭,交代本王轉達──」話語未完,一道清亮的嗓音自天外飛了進來。

  「爹,我聽說──」話音戛然而止。

  翩然旋入大廳的倩影,教楊勝橙怔然呆愕,目光再也移不開。

  是她!真的是她!那個他找了一年、念念不忘的女子!

  羽婷呆若木雞。

  怎會是他?那個買了她一夜、一度亂她心神的男子!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讓義父恭之敬之,待如上賓?

  初見時,便覺他有一股超乎尋常的貴氣,而今,更是證實了這點。

  他到底是什麼身份?

  好巧,不是嗎?這該叫什麼?踏破鐵鞋無覓處?

  短暫的錯愕過後,他揚起意味深遠的微笑。「王丞相,不介紹一下嗎?」

  「呃──她、她是小女。」顯然的,王丞相也被突然闖入的羽婷嚇了一跳,深怕此舉已冒犯了貴客。「羽婷,還不上前見過王爺。」

  「王爺?」她沒聽錯吧?他是一名王爺?幾日前與潔兒談及,那個深受榮寵,權勢如天的王爺?

  不……不會吧?!

  王爺不都該沈穩肅穆,即便年少也要故做老成?她打出娘胎以來,可還沒聽過有這等上妓院尋花問柳,不顧形象,浪蕩輕狂的王爺!

  「你很意外?」他揚眉笑問。

  「呃?」他這話什麼意思?該不會要掀她的底吧?

  果然──

  「姑娘好眼熟。」

  一句話聽得羽婷一顆心差點跳出胸口!

  「不……不太可能吧?」她氣虛地死撐,內心惶惶不安。

  「是真的!」楊勝橙瞇起眼,故做思索狀地打量著她。「我記得,好像──」

  「王爺!您認錯人了!」羽婷大驚失色,急忙阻斷他的話。

  楊勝橙似笑非笑地瞅她。「我又沒說什麼,你這麼緊張幹什麼?」

  「我──」好像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之意。

  王丞相看著他們一來一往的怪異模樣,不由得心生疑惑。「難不成王爺認識小女?」

  「當然──」

  話都還沒說完,羽婷便搶先道:「當然不是!女兒從未見過王爺。」

  「是這樣嗎?那王爺為何說──」

  「本王只是說,她很像一個人。」

  「誰?」兩人異口同聲,王丞相問得好奇,羽婷問得氣虛,幾乎沒勇氣聽他的回答。

  「像──」吊人胃口的停頓了下,他才又道:「像我娘!」

  「什麼?!」此話一出,羽婷簡直不曉得該吐血還是該如釋重負地籲上一口氣。

  「姑娘可別一臉不以為然。」楊勝橙一臉認真。「想我娘年輕時,可也是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一個,否則,哪生得出我這麼個出類拔萃的兒子。」

  羽婷抿抿唇。沒想到這個人臉皮這麼厚,簡直自戀得讓人受不了。

  她真是嘔斃了!幹麼沒事跑出來找罪受?一見著這人,她就渾身不舒坦。

  想到這裡,她立刻找了個藉口退下,以求解脫。

  「姑娘留步。」簡直是魔音穿腦!

  羽婷一臉悲慘,心不甘、情不願地止住步伐。

  「本王有意一遊丞相府,不知姑娘可願賞個臉,充當作陪?」宛如噩耗的嗓音,飄入她的耳中。

  「我──」羽婷有口難言。

  這根本就是藉口。他的王府比一座小小的丞相府富麗堂皇了不知多少倍,他有必要專程來逛這個不起眼的丞相府?

  「姑娘似乎不大樂意?」楊勝橙閒閒地丟來一句,見她一臉為難,心情一下子好得不得了。

  可惡!

  羽婷咬牙暗罵在心底。

  這麼多雙眼盯著她,義父又擺明瞭將此視為莫大的榮幸,騎虎難下的她,豈有說「不」的權利?

  這奸詐狡猾的傢夥!

  硬起頭皮,她滿心不甘願地回道:「當然不是,小女子萬分樂意。」

  這番話,簡直是由齒縫中迸出來的。

  當然,對於一個臉皮厚得登峰造極的人而言,自是具備著視而不見的絕佳本領。

  「那麼,小姐請。」

  「王爺請。」鄭羽婷心中真是嘔得亂七八糟!

  一前一後步行在幽靜的花園一隅,誰都沒試著打破岑寂。

  好半晌!!

  「你的身份讓我很意外。」

  突然冒出這一句,嚇了羽婷好大一跳。

  「你──」心弦再度緊繃起來。

  「我後來也在怡春院及江南一帶找了你好久。」那是他在發現自己居然忘不了與她那段雲雨纏綿之後的事。他無時無刻不想著她柔膩肌膚的觸感。

  「我……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她心慌意亂,結結巴巴地否認。

  怎會?他竟認出她來了?

  「還裝!你真以為我認不出你來?」

  「我……不懂……今日之前,小女子不曾見過王爺……」咬緊牙關,死都要撐到底。

  「死鴨子嘴硬!」他驀地扣住她,將她反壓在假山後的大石子上,修長的手極挑逗地輕畫她柔美的臉蛋。「別說是你這張臉,就連你身上每一處敏感地帶,我都記得一清二楚,只是,我沒料到你竟會是王丞柑的女兒,這麼高貴的身份,為什麼會──」

  「住口!」她根本沒勇氣再聽下去。「既知我是王丞相的女兒,就請你放尊重點!」

  「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耶,你是希望我當柳下惠嗎?」他的表情恁地無辜,好像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

  「你!」和他說話,真的會吐血。「你到底想怎樣?」

  「也沒什麼啊,我只是很好奇,堂堂當朝宰相的女兒,為何會淪落花街,莫非──」他頓了頓,黑眸閃過一抹狹光。

  「莫非什麼?」她屏住氣息。他猜到了?怎麼可能?他有這麼聰明?

  她眼神中的質疑,真是有夠傷人的。

  什麼嘛,輕蔑擺得這麼明顯,真當他腦袋是擺著好看的?

  一不爽,他又想鬧她了。

  「莫非,姑娘垂涎本王已久,刻意用這種方式來接近我?」他說得好陶醉,一副「難道俊美也是罪過嗎」的死樣子,聽得羽婷白眼猛翻。

  這人真是自戀得不可救藥!

  「你少臭美了,本姑娘會看上你?」受不了他的自大,不回個兩句太對不起自己了。

  「嗯哼?」就衝著這句話,他們之間沒完沒了了。

  敢小看他?要是不使她心悅誠服,他這個風流情聖的臉往哪擱?乾脆丟到茅坑發臭算了,他今後也甭玩女人了。

  「無情的小東西。人家一夜夫妻百日恩,你這話太傷我的心了,教我情何以堪呀?」他說得好哀怨。

  「你……你給我住嘴!」她氣急敗壞地嚷道。

  「難道你想不認帳?還是你嫌我的表現不夠讓你滿意?」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似地,他一臉的棄婦樣倒是模仿得靈活生動。

  「你……你……少破壞我的名聲!」羽婷差點昏倒,再讓他說下去,她的名節都要被丟到地下踩了。

  「你的名聲?那我的呢?」

  「你的?」他還有名聲嗎?一個成日玩女人的人,名聲早爛到不能再爛了,他竟有臉拿他和她相提並論。

  「對呀!」他很認真地點頭。「我可不是這麼隨便的人。」

  「你不隨便?」他有臉說,她可沒臉聽。

  最厲害的是,曠古絕今的大笑話說來,他還能面不改色,臉不紅氣不喘的,她算是服了他了。

  「你這什麼表情?難道我看起來像是很隨便的人?」像是受了侮辱,他抗議地叫道。

  他不是看起來隨便,而是本來就很隨便。

  沒人格、沒志節,只要是女人就來者不拒,這樣的人還不隨便,那要怎樣才算?

  嘖,這女人性子幹麼這麼直?情緒全表現在臉上了,真是實在得沒話講。

  「喂,你好歹也是有修養的閨秀,麻煩稍微掩飾一下這副唾棄的表情好嗎?」

  「你現在曉得當我是有修養的閨秀了?那麼,這麼對待一名有修養的閨秀不太合理吧?」她指了指死黏在她身上的偉岸身軀。

  「重溫舊夢嘛!」死皮賴臉的笑法讓人好想扁他,這人一定不曉得什麼叫羞恥。

  「說到這個,你倒是提醒了我。不曉得王丞相知不知道這件事?還有,要是傳了出去,不曉得王丞相要怎麼見人喔!」

  羽婷瞪大了眼。「你這是在威脅我?」

  「什麼威脅?修飾一下詞彙嘛,你真是人不懂得做人了。」

  「你!」羽婷開始磨牙。

  怎麼辦?她拳頭好癢,好想揍人。

  「那麼,麻煩公子守口如瓶。可以嗎?」她忍氣吞聲,由齒縫中擠出話來。

  「不行唉!」他好生為難地說道。「我這個人記性不怎麼好,要是沒人時時提醒,我很快就會忘掉的,一不留神說了出來怎麼辦?」

  可惡!卑鄙、無恥、齷齪、下流、不要臉的爛痞子!

  「那麼依公子之見呢?」她皮笑肉不笑地反問。

  「先笑一個嘛,你的表情好可怕,看得我心情都開始惡劣了。」

  王八蛋!

  羽婷深吸了好幾口氣,硬是擠出一抹很沒誠意的笑容。「這樣可以嗎?」

  「差強人意啦!」

  他還敢擺出接受得多勉強的樣子。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缺德傢夥!

  「接下來呢?你沒什麼要告訴我嗎?」

  「我該說什麼?」

  「還裝蒜!」他貼上前一步,陽剛的男性氣息迫近她,放任自己去感受她每一道美好的曲線。「還不說實話|」縈繞在彼此之間的親密氛圍撞得她心慌意亂,腦子差點就不管用。

  「我不姓王。」她答得很不情願。

  「那麼姑娘貴姓芳名?」

  「趙錢孫李,百家姓中應有盡有,自己挑個喜歡的。」反正就是不想乘他的心,如他的意就對了。

  「若是──我要你跟我姓楊,你也依我?」他略微低下頭,俯近她耳畔曖昧低語。

  「你……」可惡的下流胚子,他擺明瞭在挑逗她。

  偏偏,很沒志氣地,他這親密的舉動,讓她不由自主地憶起了那一夜的狂亂……

  「想到什麼了?臉這麼紅。」楊勝橙不正經地調笑道。

  他是她唯一的男人,她的身體熟悉他,要勾起她的迷亂,對他這調情聖手來講,實在比吃飯睡覺還容易。

  「我……才沒有想什麼,你少噁心了。」

  「哦,是嗎?我現在好想和你『噁心』個夠耶,怎麼辦?」

  「楊勝橙,你不要太過分了!」她氣得脹紅了臉。「我好歹也是王丞相的義女,不是你能為所欲為的對象!」

  「義女是嗎?」楊勝橙不將她的怒氣當一回事,輕點了下頭,又問:「那是多久前的事?」

  「一年前。」她口氣悶悶地。反正她就算不說,這人也會無所不用其極地找出他要的答案,還不如配合些,省得氣死自己。

  「也就是我們分開之後沒多久?」

  她又點了一下頭。

  至於內情,她是死都不會說了,那實在太丟臉,這惡劣的傢夥準會嘲笑死她。

  「那你的名字呢?」

  「鄭羽婷。」

  好哇!原來她打一開始就在拐騙他,真不可愛。

  「喂,你想知道的我全告訴你了,你總可以放開我了吧?」

  「再給個香吻我就答應你。」

  「楊勝橙!」太得寸進尺了吧!

  「敢直呼我姓名的女人,除了我娘,你是第一個。」

  「是,小女子知罪,請王爺莫與小女子計較,放了我好嗎?」

  楊勝橙不答,迅雷不及掩耳地反手一扣,將她捲入胸懷,火焚般的烈吻迎面壓下,一時反應不及的羽婷,芳唇被猛然攫住。

  「唔──」她本能地推拒,誰知才一張口,便讓他有機可乘,不安分的舌頭溜了進來,兩相纏嬉。

  這是什麼感覺?熟悉的情悸有如浪潮,一波波席捲而來,本能的抗拒被迷亂所取代,暈眩的腦子無法思考,她幾乎要情難自己地回應他──

  一等他退開,她慌亂地連連退開數步,不住地猛喘氣。

  「你……你……怎麼可以……」

  她這反應讓他愈看愈有趣。

  「我敢拿皇家聲譽跟你打賭,我不但是你唯一的男人,而且這一年來,絕對沒有任何男人吻過你,對不?」

  「幹……幹你什麼事。」她氣息不穩,小臉紅得不像話。

  「當然幹我的事,我楊勝橙的女人可不允許別人覬覦。」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羽婷又羞又惱。「誰是你的女人!」

  「拭目以待吧,小女人。」他正式下了戰帖。

  「你無聊!」她既惱又窘地低斥了聲,丟下他匆匆離去。

  無聊?

  他不以為意地聳聳肩。

  或許真有一點吧!

  總之,這小女人,他要定了!

  接下來的日子,不論羽婷走到哪兒,總會很巧地與他「不期而遇」,這陰魂不散的傢夥,弄得她都快抓狂了。

  偏偏,那個「某人」不曉得是少根筋還是天生不識相,老是擺著一張礙眼的笑臉說:「咦,好巧,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哼,睜眼說瞎話!她人在府內,他又動不動就往這裡跑,不「巧」才怪!

  可她又能說什麼呢?他是義父的貴客,死皮賴臉的工夫是那麼巧妙,她再怎麼惱他,也得留他三分薄面。

  瞧,才想著,礙眼的障礙物又朝這兒走來了。

  「咦,好巧,又見面了。」

  看吧,換湯不換藥。他說不膩,她都聽到會背了。

  「你又想幹什麼啦?」她的口氣非常不好──事實上,見著他,她口氣想好也好不了。

  「你好凶哦!我又沒說什麼。」聽聽,口吻多麼無辜,這讓她覺得,她像極了欺淩弱小的土霸王。

  羽婷忍住滿腔的無力感。「請問楊大公子又有何指教了?」

  「你有沒有空?」

  「那重要嗎?」羽婷用很唾棄的表情看他。就算她說「沒空」,他照常會纏得她頭頂冒煙,問了不等於白問。

  本以為他多少會自我檢討一下,豈料,他偏頭想了想,竟很大方地說:「那倒也是。」

  看吧!

  羽婷翻了個白眼。「想幹什麼就直說了吧!」

  「陪我聊聊好嗎?」

  「我有說『不』的權利嗎?」

  「好像沒有。」他笑得好愉快。

  所以嘍!問得真虛偽。

  唉,又要減短幾年壽命了。

  不曉得為什麼,每次和他在一起,他就是有辦法搞得她七竅生煙,五臟六肺來個乾坤大挪移,再這樣下去,用不著等閻王爺召喚她,她自行了斷遠比較乾淨俐落些。

  有時,她真的會想,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老天要這樣罰她,讓她遇上了這個大魘魅?就因為一時年少無知嗎?

  唉、唉、唉,好慘痛的代價呀!

  算了,不理他就好了。

  撈起自怨自艾的心,她打定了主意。一路上愛理不搭的,如此一來,他再怎麼不識趣,也不得不摸摸鼻子,自己走人了吧?

  「今年的花開得特別早呢!」

  「我有眼睛,自己會看。」

  「芙蓉花都開了,真美。」

  「堂堂臨威王爺,難道想當採花賊?」不損他兩句,心裡頭還真不痛快。

  「要采也要采最美的,出水芙蓉哪比得上你的絕艷動人,你在暗示我,可以『采』你嗎?」沒想到他不但不以為意,還反過來吃她一點小豆腐。

  嘖,三兩句話本性便顯露無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不是花,你採錯了。」

  「怎會呢?你不但是,而且還是『一枝紅艷露凝香』呢!」他刻意加重「凝香」二字。

  羽婷僵了下。

  該死!這卑鄙小人,又在威脅她了。

  「你什麼意思?」

  「沒有哇!」他眨眨眼,表情好無辜。「我只是在吟詩而已,我終於知道,你當初為什麼會以『凝香』為名了,原來是別有暗示,我真是太不解風情了。」

  他根本就是斷章取義!

  羽婷暗自氣惱。「你要賣弄你的才學請自便,恕不奉陪!」

  才剛轉過身,便聽到他不疾不徐地吟道:「一枝紅艷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

  可惡!他想嚷得人盡皆知嗎?那別含深意的吟詠……她雙頰燒紅起來,分不清是羞還是惱。

  她挫敗地停下了步伐。「你夠了沒有?」

  「咦?你不走啦?我本來還打算去找王丞相研討這首淒艷的千古絕唱呢!」

  這根本是變相的威脅嘛!聽得羽婷敢怒不敢言。

  「不了,義父尚有要事在身,還是由小女子作陪吧!」

  「這樣啊!那……好吧!」他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

  什麼叫得了便宜還賣乖?可恥的男人!

  他就不要栽在她手上,否則……哼、哼!她會讓他明白,什麼叫「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這回,她是打定主意,決計不理會他了。

  「說話嘛,我很無聊唉!」

  哼,他這人聒噪得要死,一張嘴動個不停,他會無聊?

  「真的不理我嗎?我很想聽聽你那美妙動人的天籟之音耶。」

  哼,巧言令色鮮矣仁。

  「唉,羽婷──」

  「你這人很吵唉!」她受不了地回道。

  「可是──」

  「閉嘴行不行?」

  「那如果我告訴你,你踩到狗尾巴,而它正以『不共戴天』的眼神瞪著你呢?」

  「幹你什麼──啥?」順著他的目光看下去,她瞬間臉丕變,狗狗的一雙怒目凶光,瞪得她三魂掉了七魄,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尖叫響起,她顧不得三七二十一,手腳靈活地縱身一躍,死攀住楊勝橙不放。

  老天,這女人真是精力充沛!

  楊勝橙看得瞠目結舌,原來那雙看似柔弱無骨的小手,也有勒死人的本事!

  在被她掐得斷氣之前,他已快手快腳的抱著她遠離危險地帶。

  「喂,你把我摟得這麼緊,該不會是要我直接『送入洞房』吧?」滿懷軟玉溫香,他卻享受不到半點樂趣,實在是──唉,他擔心在還沒一親芳澤之前,他已先英雄氣短了。

  送入──洞房?

  羽婷意識稍稍清醒,這才留意到自己整個人正死巴著他不放。

  驚人的艷紅正迅速自她的臉龐竄燒。「你……放我下來。」

  「這……」他好為難。「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要讓人看到他們這副模樣,那才真的是十條長江都不夠她跳。

  「我說──放、我、下、來。」

  「可是──你不會後悔嗎?」

  她要後悔什麼?難不成他真以為她有多覬覦他的「美色」,所以主動投懷送抱?真是是可忍,就不可忍!

  「你夠了吧?便宜都讓你佔盡了,你還想怎樣?」

  便宜?不,他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被穿腦魔音摧殘過的腦子到現在還恢復不了正常。

  「你──確定?我真的要放手嘍!」他又問了一次。

  「快放啦!」囉哩叭嗦的,真難溝通。

  「既然你這麼堅持,那──好吧!」說完,他手一鬆,羽婷整個人筆直的往下掉──

  「撲通」一聲,栽入水底,激起好大的水花。

  「楊、勝、橙──」殺人般隱含漫天怒焰的聲音響起,一顆頭顱掙紮著由水面冒出,一不留神,又吃了好幾口水,嗆得她好狼狽。

  「你還好吧?」他蹲在池邊,隨便丟來幾句問候聊表心意。

  貓哭耗子。

  她忿忿然哼了聲,抹去臉上的水珠。「你幹什麼把我丟進池子裡?」

  「我本來就站在池邊了,是你自己要我放手的,我還問過你好多遍。」

  羽婷不斷深吸氣,幾乎將牙給咬碎掉。「那你又幹什麼站在池邊?」

  「你好笨哦!狗狗懼水,我不站水邊,難不成等著被咬?」

  敢情這還是她的錯?誰教她太蠢?

  「好,那我道歉。麻煩拉我上來好嗎?」

  「好。」楊勝橙很「不計前嫌」地點頭,將手伸向她。

  誰知,就在羽婷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交給他時,他突然又抽回手。

  撲通!

  這一次的水花濺得半天高,更加令人歎為觀止!

  「姓楊的!你幹麼又鬆手?」羽婷再一次冒出水面,以洩恨的眼神瞪著他。

  「我想還是算了,萬一你等一下又說我佔你便宜怎麼辦?我可是個謙謙君子,所以還是不要碰你比較妥當。」他說得好正氣凜然,八百年見不到一次的光風霽月全掏出來用了。

  如果不是她渾身濕透,羽婷一點也不懷疑她會冒上一把火,將眼前這殺千刀的男人給燒得屍骨無存!

  「我、不、會、生、氣,麻煩拉我上來好嗎?」她磨著牙說道。

  「真的嗎?」他一臉懷疑。實在是他很少見到她沒生氣的時候,這女人的脾氣實在……唉!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寡婦死了兒子──他看破兼絕望了。

  「我保證。」她耐著性子說道。

  「那──你不可以像剛才那樣,藉機對我上下其手、騷擾我、佔我便宜哦!」

  羽婷吸氣、再吸氣……很好,還沒被氣死。

  「我不會的,這樣行了嗎?」

  「那好吧。」楊大少爺總算善心大發,援手一件,將她給拉了上來。

  她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滴水,頭上頂著一朵花,衣服上還黏了無數殘葉,那模樣說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看他抿緊了唇,很有修養地不加以嘲笑,只不過是雙肩抖得厲害,看得羽婷一把火又燒了上來。

  等一下再跟他算帳。

  她氣悶地抓下頭上那朵花,絞著衣衫上滴答作響的水漬……

  就在她忙著整理儀容的同時,一名婢女匆匆住他們的方向走來,見著她這模樣,足足錯愕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天吶!平日清雅高貴的小姐怎會變成這副德行?

  楊勝橙也知道她這副模樣不宜見人,尤其七月半又快到了,要是嚇著人家,那就罪過了。

  於是怕回過身,代羽婷詢問:「有事嗎?」

  「呃,是老爺有事要見小姐。」

  「噢。」楊勝橙瞭解地點點頭,轉身時,「很不小心」的與她擦撞了一下。「你聽到了吧──咦?人呢?」一回身,沒見著她的人,他滿心困惑地喃喃自語。

  池面──

  漫天水花二度激起,這回,更是可驚可歎,蔚為壯觀。

  「咦?你怎麼又跳下去了?這樣跳上跳下的很好玩嗎?」低下頭,見她又在水中掙紮,他眨眨眼,一臉大惑不解。

  「你、你、你──」她氣得頭昏腦脹兼虛脫,再也沒力氣罵人了。

  她敢拿她的祖宗十八代發誓,他絕對是故意的!

  天哪!她是造了什麼孽,為什麼要讓她遇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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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殺千刀、殺萬刀、該剁成爛泥的混帳王八蛋!

  羽婷擦拭著發上的水滴,一邊忿忿不平地在心中咒罵。

  她就知道!嗚……她就知道,每回遇上他準沒好事,這帶煞的大魔星!

  潔兒在一旁看著她家小姐一副想大開殺戒的模樣,心中直忍著笑。

  小姐與臨威王爺之間似有若無的火苗,她是知之甚詳的,總覺得他們之間的感覺很微妙,說是火藥味嘛──其實又不盡然,雖然王爺有事沒事總愛鬧小姐,看俏佳人氣紅了臉的樣子,但她看得出來,王爺對小姐的意圖並不單純。

  她敢說,這臨威王爺八成是看上小姐了,就不知少根筋的小姐感不感覺得出來。

  「潔兒,你說,這王八蛋是不是很欠揍?」

  潔兒掩嘴竊笑。「奴婢不敢造次。」

  「哼,對他用不著客氣。」愈想愈不爽,她坐直身子,慷慨激昂地陳述道。「這混蛋有多無恥你知道嗎?三番兩次把我丟下水,不檢討也就算了,還跑到我義父面前說,我這麼大個人了還像個孩子一樣愛玩水,真是羞羞臉……你聽聽,這是人話嗎?是不是很不要臉?」

  憤怒中的女人,千萬別惹她。

  潔兒深知這個道理,順著小姐的話說道:「是有一點。」

  「什麼有一點!根本就是不要臉至極!」她不滿地大叫。

  「好,不要臉至極。」

  似乎嫌罵得不夠痛快,她接著控訴。「反正他這個人帶煞兼帶衰就對了,搞得我不是被狗追就是落水,我真是倒了八輩子楣,所有不幸的事全都讓我碰上了。」對她而言,最大的不幸,莫過於認識了這個大災星!

  「是,小姐請節哀。」潔兒善解人意地倒了杯水給她。

  「謝謝。」幸好她向來堅強,要不然,與其讓他給整死,她寧可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還比較痛快。

  喝了口水,她才發現自己真的喝了,馬上咕嚕嚕地猛灌。「潔兒,你幫我罵,我在忙。」

  「好。」唯主命是從的潔兒點了個頭。「要罵什麼?」

  「隨便。像是頭上長瘡、腳下流膿、缺嘴斜眼、獐頭鼠目、尖嘴猴腮,爹爹不疼、姥姥不愛,生老娘沒雞雞……」

  哇,那不成了怪物?小姐的嘴真毒。

  潔兒很有耐心地聽完,然後才提出疑問。「那句生老娘沒雞雞好像怪怪的。」

  「唉呀,都可以啦。換成他老娘生他沒雞雞也成。」

  「那──他有沒有雞雞關你什麼事?你不需要太關心吧?」

  羽婷愣了下,臉蛋紅了起來。「死潔兒!連你也欺負我!」

  「唉呀,小姐,別打、別打。是潔兒失言,你又不嫁他,他『工具』齊不齊全的確是與你無關……」

  「你還說!」別有暗喻的言論令羽婷惱羞成怒,跳起來追殺她。

  「哇,小姐饒命──」潔兒尖叫連連,兩名年輕女孩笑鬧成一團,一道滾入床上喘氣。

  「喂,鬧得這麼瘋,沒動了胎氣吧?」羽婷盯著床頂,手肘推了推她。

  「還好,多謝小姐。」

  沉默了下,潔兒突然開口。「其實,臨威王爺人不錯的。」

  羽婷一怔。「怎麼突然為他說起話來?」

  「奴婢是就事論事。你想想,他的身份何等尊榮,哪個人對他不是恭恭敬敬的,唯獨你,總是不給他好臉色看,他卻有那個雅量包容,光是這一點就很難得了。」

  羽婷不以為然地嗤哼。「那是因為他的名聲已經爛到不能再爛了,再多一項仗勢欺人的罪名,出門不被丟石頭才怪。」

  「既然已爛到不能再爛,還差這一項嗎?何況,小姐,據我所知,臨威王爺雖是花名在外,為人可也是嶔崎磊落,十分受百姓愛戴,他的風流艷史,只會彰顯他的瀟灑倜儻,愛慕他的女人可多著呢!」

  「那又關我什麼事?」她冷哼。

  「一段好姻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潔兒有感而發地歎道。「像我,就是沒那個命。」

  「潔兒──」羽婷所有的心思全讓她的感傷給佔滿,沒多留意她的話。「你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真搞不懂一個無情無義的男人有什麼好想的,像她,在決定忘了蕭銘誠的那一刻,她就沒再想起他了。

  「小姐,找一個真心待你的男人不容易呀!我就是少了那份幸運。」所以,她不怪他,是他教她初識情滋味,雖不能圓滿,她亦無憾。

  「潔兒──」面對她的傷懷,羽婷無言以對,安慰的話一句都說不出口。

  至少,她算是幸運的吧!蕭銘誠未曾留給她如此深的魔障與執念。究竟是她太堅強了,還是她愛得不夠深呢?

  高棚滿座的食樓中,一間精緻的廂房被隔絕於繁囂之外。

  楊勝橙輕啜了口酒,任憑滿頰生香的滋味佔據唇腔。

  眼一抬,望見對座眉心微蹙、俊美得不可思議的男子,不禁出言調侃。「幹什麼呀,難得邀你出來喝酒,你就這麼不情願?擺那什麼死人臉?」

  邱勝翊瞪了他一眼。「我心情很壞,你少惹我。」

  嘿,會擺臉色給他看了耶!要不是太瞭解邱勝翊的女人多到下輩子都用不完,他會懷疑他是慾求不滿。

  「喂,我承認我是比不上美人的賞心悅目,但是你成天和女人在床上滾,那是很傷身的,弄虛了身子就得不償失了。偶爾把時間撥給我這個老朋友,絕對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女人?上床?

  邱勝翊瞇起眼,神情怔忡。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自從她離去後……

  甩甩頭,他不讓自己多想,仰首狠狠灌了一大口酒。

  「喂,酒不是這樣喝的!」楊勝橙見他神色有異,心知不大尋常。「到底怎麼了?」

  「沒事!」他口氣硬邦邦的。

  「等你醉死再來說有事已經來不及了。」楊勝橙移開酒瓶,連他手中的杯子也不放過。「別說我沒給你選擇的機會,你是要自己招供,還是要我把酒全往你頭上澆?」

  「勝橙,我要你幫我找個人。」顯然的,他選擇了前者。

  「找人?誰?」什麼人這麼重要?什麼人教向來最灑脫的勝翊愁眉不展?

  「潔兒。」

  「潔兒?就是你前陣子說的──那個很有意思的小丫頭?」

  邱勝翊沉重地點了下頭。

  「走就走嘛,反正你女人多得是,也不差她一個。」

  「那不一樣!從來只有我甩人,沒有女人能拋下我,沒有!」他粗聲狂吼,激動得險些掀桌子。

  嘖,又不是他拋下他,他老兄凶他做什麼?

  楊勝橙掏掏這陣子飽受虐待的耳朵。

  「就為了賭一口氣?沒有別的了?」

  邱勝翊不自在地別開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別裝了,我認識你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那又怎樣?」

  「不怎麼樣。」他一臉欠扁地賊笑。

  「楊勝橙,我警告你,你再笑我就把你的門牙打斷!」邱勝翊惱怒地低吼。

  「你這人很不可理喻耶!我笑又礙著你什麼了?」

  邱勝翊一窒,索性噤聲不語,氣悶地埋頭猛灌酒。

  「好了、好了,別喝了。我答應幫你找人就是了。」

  「真的?」這人說話沒個正經,邱勝翊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在耍他。

  「你都已經不能沒有人家了,我不幫忙成嗎?」

  「你鬼扯什麼!」邱勝翊惱紅了臉。

  死鴨子嘴硬!楊勝橙搖頭笑歎。

  他這硬脾氣就是改不過來,承認在乎人家又不會少塊肉,真是的!

  所以說,想不開的女人才會愛上用勝翊,根本是自找罪受嘛,哪像他,不過是逗逗羽婷,最多讓她下水「清涼」一下……比起非常爛的邱勝翊,他只能算是有點爛而已。

  這人煩不煩啊?

  一看見迎面而來的楊勝橙,羽婷就開始鬧頭疼。

  全天下的王爺都和他一樣閒嗎?他幾乎是吃飽沒事做,成天往她這兒鑽。

  「小姐,要勇敢面對現實。」隨行的潔兒輕拍她的肩,以茲安慰。事實上,語氣中看熱鬧的成分比較多。

  「你閉嘴,潔兒!」不同情也就算了,還幸災樂禍,枉費她一直將她當成好姊妹。

  「嗨,香──」

  「哼!」招呼都還沒打玩,羽婷便悻悻然別開小臉。

  上回將她推入池中的氣,她都還沒消下來呢!

  楊勝橙雙手一攤。「不理我就算了,反正──」他的目光突然定在潔兒身上,忘了本來要講的話。

  「你──」

  「潔兒見過王爺。」

  「起來回話。」楊勝橙體貼地伸手扶她。「你叫潔兒?」

  會這麼巧嗎?她會是勝翊的潔兒?

  「是的。」

  楊勝橙揚起笑。

  真是太好了!他都還沒動手找人,她就送上門來,這下對勝翊有得交代了。

  「方便私下談談嗎?」

  「我?」潔兒錯愕地指著自己,就連羽婷也不明所以然地看向他們。

  「是的。」

  王爺之命,豈能不從?

  潔兒輕點了下頭。

  「嘿,楊勝橙,你搞什麼鬼?」顧不得賭氣,羽婷開口喚住他。

  這個沒格調的大色鬼幾時將目標轉向潔兒了?

  「反正你又不理我,我另外找幾朵可人的解語花也不成嗎?」楊勝橙隨便丟來兩句,連頭都沒回。

  果然是見異思遷的大混球!

  羽婷暗自生著悶氣。

  以前他纏她的時候,她覺得他煩得要死,巴不得他永遠消失;現在他轉移目標了,為什麼看著他和潔兒雙雙離去,她的心反而──

  好酸的感覺。

  翻攪的莫名情緒,將心緊緊揪住……

  她到底是怎麼了?

  難不成──她其實有點在乎他?

  雙雙處於亭子中,潔兒仰首問:「王爺想說什麼?」

  她當然不會認為楊勝橙真的看上了她,他大概只是想嘔嘔小姐而已吧。

  而,事實上,小姐好像真的被嘔到了。

  王爺這招「以退為進」還真高明。

  楊勝橙直視她,也不拐彎抹角,單刀直入地便問:「邱勝翊這個人,你認識嗎?」

  「邱勝翊」三字似有無形的震撼力,潔兒神色一僵。

  「少爺他……」

  「你喊他少爺,那就沒錯了。」

  「少爺怎麼了?」心口沉沉一揪,她急忙追問。

  「你還關心他?」多傻的女孩呀!通常,邱勝翊這種男人,只配得到女人的怨恨。

  她是這麼與眾不同,甚至不懂得該去恨,難怪會佔住邱勝翊所有的心思。

  「他在找你。」

  荏弱的身子輕輕一顫。「找──我?」

  為什麼呢?是他先不要她的啊!她以為,他早倦了她,那麼,還找她做什麼呢?

  「是的,他找得很辛苦。你想見他嗎?」

  「不!」得知他安好,便已足夠。心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何苦再去吹皺一池春水?

  「可是──」他將視線往下移,定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勝翊知道嗎?」

  潔兒輕搖了下頭。「他不會在乎的。」

  「那倒是。」除了潔兒,他還沒見勝翊真正拘泥過什麼,就是親生骨肉也一樣。

  很冷血,但,這就是邱勝翊。

  「王爺,求求你,別讓他知道我在這兒。」

  「你忍心看他漫無目的地找著你?」

  「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樣?我要的他給不起。我沒有第二顆心可以讓他傷害了!」

  的確。勝翊有情無情姑且不論,只要他一日不肯承認自己的心意,依然只會令潔兒心碎。

  見她意念這般堅定,他也不好強人所難。

  「好吧,讓他受點考驗也好,如果他有足夠的真心,他會自己找到你的。」要真的不行,大不了潔兒臨盆前,他再將孩子的爹抓到她面前懺悔。

  「多謝王爺成全。」她盈盈一禮。「對了,王爺怎知少爺要找的人是我?」

  「勝翊向我形容過你。」

  她眼瞼輕斂,掩去幾許幽淒。「他說我很醜?」記憶中,他總是這麼取笑她。

  「不,他說你很特別。你最美的地方,是那雙眼,秋水明淨。不染一絲俗塵濁氣,靈澈晶燦得足以奪去任何人的呼吸及靈魂。」

  「你就是用這種手段拐女人的嗎?」冷冷的嘲諷由身後傳來,羽婷倚著亭柱,小臉幾乎可以刮下一層霜。

  「反正不是拐你。難道沒人告訴你,偷聽人家講話是很不道德的行為?」

  羽婷臉色一變。「誰稀罕聽你那串噁心死人的話!我是正好經過。」

  「那你『經過』得可真巧啊!」光聽她前頭那句話,楊勝橙就知道她是真的剛來,什麼都不曉得,但是一見到她就嘴癢,不鬥個兩句不舒坦。

  「你──楊勝橙!」

  「幹什麼?臉色這麼難看,吃醋了?」楊勝橙閒閒地回道,唇畔掛著一抹別有深意的微笑。

  「你……你這張賤嘴!」她氣呼呼地甩頭就走。

  「小姐生氣了耶!」

  「看得出來。」楊勝橙漫不經心地道。

  「王爺不去追她?」

  「追來幹什麼?她又不準備替我暖床。」

  「但是她能暖你的心。」潔兒深深地道。

  楊勝橙一震,迎向她的眸光。

  低低地,他笑了。「至少,有句話我沒說錯。」

  「什麼?」

  「你的確是朵可人的解語花。」

  「羽婷、羽婷!」

  「滾開啦!」她頭都沒回,更是加快腳步。

  直到走累了,她才蹲下來喘氣。

  「沒想到你腳短歸腳短,走起路來還挺快的。」楊勝橙忽然無聲無息地由她身側冒了出來。

  嘖!這人就是這麼討厭,三句話裡頭,一定有一句是損人的。

  抬起頭,見他臉不紅,氣不喘的,一陣不滿又冒了上來。「你明明早就可以追上我的!」

  「是啊!」他也沒否認「那你為什麼不?」害她跑得那麼喘。

  「你喜歡跑嘛,我為什麼要阻止?」

  她開始咬牙切齒。「你是存心來氣我的嗎?」

  「不、不、不,我是來叫你別生氣的。」

  羽婷冷哼一聲。「憑什麼?」

  「我這麼人見人愛,你看到我,心情自然就好嘍。」

  「哈、哈!」羽婷不屑地乾笑兩聲作為回答,意思很明顯。

  「你敢說你不愛我?」

  「鬼才──」話音未完,一記火焚般的纏吻迎面印上。

  他吻得狂、吻得烈,激纏難分。

  他吻不膩她。很奇怪,每次碰著她,他只想更進一步探掘,寸寸掠奪,直到完完全全佔據她。

  在他懷中,她化為一攤春水,忘了怒火,忘了嬌嗔,全心全意被他所珍愛著。

  為什麼呢?面對他的激情繾綣,她總是無法拒絕,甚至忘了──什麼叫思考。

  益發濃重的喘息在她耳畔輕回,她感覺到他的大手正覆上了她胸前的柔軟。她驚喘一聲,意識更加虛浮,熟悉的情悸教她渾身虛軟。

  「你也想要我,對嗎?忘不了那一夜的,一直都不只我一人,是不?」

  羽婷無法回答,因為他說中了她最脆弱的心事。

  「那就別再抗拒,你知道我一直很渴望你──」帶著激情魔力的指尖往下探索──

  羽婷渾身一震,沒讓他有機會再挑起她的迷亂,因為她已慌亂地推開他。

  「楊勝橙!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她又氣又急,踉蹌地退開數步,不住地喘息著,暈紅的小臉猶有未褪的情潮。

  「我──」

  「你搞清楚!今非昔比,我不再是當初那個可以任你玩弄的女人了!」她瞪著他,既惱怒,又羞愧。

  她惱怒於楊勝橙那種不尊重她的輕狎心態,而對自己這麼輕易便受他撩撥也大感羞愧。

  「不是的,羽婷──」

  「不要靠近我!要洩慾去找妓女,求你放過我,不要再來糾纏我,行不行!」退開數步,她轉身狂奔。

  她的平靜得來不易,他為什麼要如此對她?

  楊勝橙沒再追上去,他只是靜靜地、沉默地目送她遠去的身影。

  她究竟是怎麼看待他的?

  在她眼中,他真是個浪蕩狂妄的人嗎?

  他從不自貶,然而這一刻,他不由得自我懷疑起來了。

  在她心中,他算什麼?他到底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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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羽婷和潔兒談過之後,心情一直處於紛亂狀態,無法平復。

  玉兔東昇時,她依約而來。

  這些日子,她經常在王府走動,也因為這樣,楊勝橙已正式將她引見雙親,由老王爺夫婦的眼神中,她感覺得出來,他們已將她當成兒媳看待,但是楊勝橙本人呢?他又是抱著何種心態?

  歎了口氣,她又看了眼手中的紙簍。

  寫這什麼鬼字條,語焉不詳的,就會調戲她。

  什麼「畫堂南畔見」,王府南畔哪來的畫堂?只有池塘啦!

  可她實在怕死了池塘,很擔心楊勝橙一時玩性又起,再次惡劣地推她下水……

  噢,很難講,這個混蛋的行為模式不是她能預料的。

  「鄭姑娘,我家王爺在南畔池塘候你已久。」一名僕人恭敬地道。

  天哪,還真的是池塘!

  羽婷在心底連連哀嚎。她能不能不要去了?

  騎虎已難下,就這樣不戰而逃太丟臉了。硬起頭皮,她舉步維艱地應約去了。

  「幹麼呀,一臉上斷頭台的樣子。」亭中等候的楊勝橙迎向她,張臂接住她,輕點俏鼻。

  「你保證不搞鬼?」他的態度是那麼溫存多情,應該不至於吧?

  「搞什麼鬼?」見她一臉戒備地盯著不遠處單h┘兀姙䕜蟶蛞恍Α!肝乙勻爍癖Vぁ!*

  羽婷這才放下心來。

  「走吧,花好月圓,我備了酒菜,咱們把酒談心。」

  哪知,羽婷不給面子地回道:「狗肺狼心,有什麼好談的?」

  楊勝橙大笑。「羽婷俏姑娘,你不愧是我楊某人的紅顏知己。」

  這人是瘋子。頭一次看到有人被罵還這麼爽的,真是賤骨頭。

  所以呢,她也不準備用浪漫死人的方式和他談情說愛了。

  不過咧──講坦白話,這楊勝橙也不是真的很不可取啦,至少,他是個很體貼的情人,和他在一起,可以很輕鬆、很自在。

  「來,嘴巴張開。」夾了一小塊精緻糕點,立刻住美人這兒貢獻了去。

  瞧,輕鬆到只要動嘴就行了。

  羽婷舒舒服服地斜躺在亭子上的長石椅,身後有著厚實的胸懷供她倚偎,完全沒有傷風感冒的危險,多麼美好啊!

  「好吃嗎?」他低問。

  她點頭。「好吃得不得了。」

  「你吃完你想吃的,那我呢?」

  「沒人縫住你的嘴。」

  「好。」既然她這麼說,那他就不客氣了。

  楊勝橙傾下頭,大大方方地擄獲兩片芳唇──這,才是他想「吃」的。

  「唔──」羽婷嚶嚀一聲,伸出玉臂攬住他的頸項,全心全意地回應他。

  楊勝橙細細柔吻,濕熱的舌與她纏綿,細密地、輕緩地品嚐這唇齒相依的醉人。

  旖旎春情幽然流瀉,更勝夜的輕幽浪漫。

  好一會兒,他移開嬌艷朱唇,意猶未盡地舔吮她光滑細膩的雪頸。

  「好吃嗎?」她學著他的方式問。

  「好吃得不得了。」他亦道。

  「那麼──」深吸了口氣,她壓下羞怯,壯著膽子,小手悄悄在他身上滑動,朱唇貼近他耳畔,吐氣如蘭。「歡迎享用。」

  楊勝橙一震,愕然抬眼。「羽婷,你──」

  「這是我答應過你的。」她拉下他的頭,主動送上勾情的一吻。

  天!她在做什麼?

  百般克制自己,甚至不敢太過深入地親吻她,為的就是怕會一發不可收拾,他不願再冒犯,不願令她感到悲辱,可是她……

  他發現,要抗拒她真的好難!

  掙紮著移開她誘人的香唇,他喘息著,緊蹙的眉宇,不難看出他壓抑得多辛苦。

  「你用不著這麼做的,那天就算你不來求我,我也會竭力救王丞相,我只是在維護朝綱,代皇叔留住朝廷棟樑,做我該做的事。」

  羽婷沈靜地看著他,秋瞳盈盈如水。「不論如何,還是謝謝你。」

  這才是重點,是維繫他倆唯一的重點,是嗎?

  楊勝橙回自己一記苦笑。

  「但,我話說出去,就不打算反悔。」她不疾不徐地又接續道,柔荑悄悄移向他的腰際──

  「等、等等!」楊勝橙及時抓住欲解他腰帶的小手。「我只問你一句話:王丞相一事不談,今天,沒了這項約定,你還願意將自己交給我嗎?」

  羽婷柔柔一笑,仰首迎向他優美的薄唇。「你話太多了。」

  楊勝橙頭一偏,避了開來,堅決道:「回答我,羽婷!」

  誰說他不是君子?在她看來,他絕對是!

  憐惜地笑歎,她移近他耳畔,輕吻他發熱的耳根。「我當然會,呆子!」

  夠了!有她這句話,他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反手摟住她,楊勝橙不再遲疑,一記狂吻壓了下來,禁錮的熱情再無顧忌地熊熊爆發。

  鷙猛的吻,如烈火燎原,狠狠燒痛了身心。多久了?他沒再碰過任何一個女人,渴求溫潤女體慰藉的滋味實在不好受,他急切地扯開她的前襟──

  「玄──勝橙……」她虛弱無力地輕喚。

  「幹什麼?」她最好別在這個節骨眼要他打住,否則,他真的會死給她看。

  「別……別在這裡……」萬一讓人看見,她也甭做人了。

  「害羞?」此處是整個王府最幽靜的地方,平日根本不會有人來,但是羽婷既然不喜歡太「光明正大」……那好吧!

  他抱起她,閃身沒入亭外的假山流水,以巨石為屏障,掩去兩人隱約的身形。

  「這樣總行了吧。」

  「還不是一樣……」沒門沒戶的,好羞人。

  「你沒得選擇了。」因為他沒辦法再等了。

  降下身子,噙住她意見忒多的小嘴,不讓她再有機會發言。

  「唔……」羽婷嬌吟一聲,迎向他的探索,讓他吻得更深入。

  楊勝橙扣住嬌軟香軀,將她按向熾熱的欲源,感受他高亢勃發的愛慾。

  「你怎麼這樣……」羽婷羞紅了耳根。

  「這是你造成的,別故作無辜。」他啞聲道,拉著她的小手指引她主動探索。「不是第一次了,熱情一點,小女人!」

  要──像他那樣嗎?天!她怎做得出來!

  貼著嬌軀的大手往下移,撩高了裙擺,探向羞澀的女性陰柔。羽婷驚抽了口氣,渾身虛軟地倒向他。

  楊勝橙張手接住她,另一手伺機一舉探入,扣住濕熱的幽穴,拇指有規律地揉撚著發燙的珠蕊。

  羽婷閉上眼,雙手摟住他的頸項,貼靠著他的肩,細細喘息。

  他總是能帶給她最震撼的感受,不論身或心。

  接收到她悸動的回應,他長指探得更深入,有力地律動了起來。

  「啊──」她不住地嬌吟出聲,氣息急促起伏,在他懷中化為一攤春水。

  「你令我瘋狂!」渾圓酥胸摩旰v蒖羣絞檔男靨牛㖡由狹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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