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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完] 邱家四兄弟4 - 我的白目醫生 (鬼王)
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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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改+完] 邱家四兄弟4 - 我的白目醫生 (鬼王)

邱家四兄弟系列

邱家四兄弟1 - 我的流行教父 (mei煜)

邱家四兄弟2 - 我的天才丈夫 (筱傑)

邱家四兄弟3 - 我的狼心情人 (犬牙)

邱家四兄弟4 - 我的白目醫生 (鬼王)


簡介:

天啊,地啊,她到底是招誰惹誰啦?!

衰到無家可歸就算了,倒楣到流落街頭也認了

沒想到花心天敵也來湊一腳,趁她落難時猛吃豆腐

拖她下水扮演分手的擋箭牌,擔任可惡的第三者

接著又被他的假好心所欺騙,呆呆的接受他的援助

從此更難擺脫他的「糾纏」,兩人的關係越發曖昧

害得她成天擔心憂慮,深怕不小心成為八卦女主角……

厚!她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個美麗的黃金單身漢

可惜超級龜毛又有潔癖,賢慧到令身為女人的她汗顏

喜歡捉弄、惹惱她,卻也總是暗地裡伸出援手

讓她無依的心逐漸淪陷,對他的感覺產生了化學變化

但兩人的背景實在是天差地別,她根本不敢妄想高攀

與其浪費時間強求無緣的愛情,不如趁早逃離他身邊…

[ 本帖最後由 紫夢 於 2016-5-25 02:3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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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日本    東京

  城市夜晚的霓虹燈一閃一閃,像極了窺探有情人的眼睛。

  「嗯……你好壞……」

  房裡,只有小夜燈微微照亮黑暗的空間,細微的輕吟聲自床上流洩而出。

  那是屬於女性的柔細嗓音,帶著無限嬌媚的向某人撒嬌。

  「我壞?哪裡壞?這樣壞?」男人露出壞壞的笑容,邊說邊在她身上敏感的部位一一烙印吻痕。

  「喂,你很壞耶,叫你別……你還故意……哈哈……哎喲……討厭啦!」她蜷縮起身子,手指插入那濃密的黑髮中,笑道:「不要親了……哈哈哈……你再親,我把你的頭髮扯掉,讓你變禿頭喔……哈哈哈……噢……嗯……不要啦……那邊……」

  笑聲漸緩,轉為嬌吟,教聞者骨頭都酥了。

  「沒辦法,我就是這麼壞……」男人的手滑過她柔嫩的肌膚。

  「翊……」

  她想要他。

  「那你不會再逃了?」男人淺笑的問,彷彿知道她會臣服在他身下,但還是有些不安的尋求她的承諾。

  「唔……」她遲疑了。

  「你不會再逃了嗎?」男人倒也堅持,一定要聽到她肯定的答覆。

  「翊……」小手掠過他的胸膛,握住他的男性象徵,她感覺得出來,他也想要她,卻克制著,不覺有些生氣的加重手勁,「來嘛……」

  「嗯哼,你還沒回答我呢!」男人的身體動了下,卻不肯聽她的話,吻上她的小嘴,舌頭伸入她的口中,與她調皮的舌頭纏綿、共舞。

  「你……你吻住我,我怎麼回答?」她撒嬌的說。

  「我吻不吻你,不都一樣?」男人笑了。

  「翊!快嘛!嗚嗚……你欺負我……」她因為得不到男人的寵愛而哭泣。

  「你都說我壞了,我怎麼能不壞呢?」

  「討厭啦……嗚嗚……」她的雙手環上男人的肩,雙腳環住男人的腰,想誘惑他動作,但他還是不為所動,最後她放棄了,哭著說:「你要怎樣嘛?你好討厭喔!」

  「我要你的承諾囉!寶貝。」男人笑了,在與她的纏鬥中,他終於戰勝了一回。

  果然,把她綁架到飯店房間,跟她在床上纏綿個十天半個月,她就完全臣服了。

  「我不逃了,不逃了……你快給我啦……嗚嗚嗚……」她終於棄守,說出男人最想聽的話。

  而男人再也忍耐不住,與她結合,將兩人帶上身心靈結合的高潮,那極大的歡愉,讓房裡充斥著他們的呻吟與歡愛的濃重氣息……

  那強烈的歡愛,教小夜燈也悄悄的熄滅了。

☆☆☆☆☆☆☆☆☆☆☆☆☆☆☆☆☆☆☆☆☆☆☆☆☆☆


  隔日,教陽光喚醒的男人,面對的是一室的空蕩。

  昨夜在他身下承歡的她,已杳然無蹤。

  男人驚坐起身,身上飄落一張紙條,上頭寫著——

  翊,祝你幸福。

  抱歉,昨晚我說了謊,別再找我了。

  男人捏緊了紙條,滿臉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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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x for sharing
Can't wait to read.
It seems interes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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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兩年前    台北

  「房東先生,你真的不能再緩幾天嗎?」

  「吳小姐,你也知道,我三個月前就發通知了,今天人家都要來拆房子了,你才在跟我討價還價,我也沒辦法啊!」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不然你請工人先別拆我的房間,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找到房子就搬。」

  「哎喲,不行啦,吳小姐,風水師來看過,就是得從你那間開始拆才會吉利啊!」

  去他的死風水師!

  「房東先生,你現在叫我搬,我也不知道該搬去哪裡呀!拜託你通融一下,再讓我住一段時間,我保證一找到房子馬上就搬走。」

  「吳小姐,看你這樣,我也很想幫你。」

  那就幫呀!

  「可是喔……」

  要幫就幫,還有可是喔?!

  「我日子都看好了,如果錯過了,就要再等半年,你也知道,這樣我的損失會很難算耶!」

  去你的日子!

  吳映潔深呼吸,再深呼吸,試圖說服房東先生在她還沒找到房子之前先別拆她的房間,但是看他的樣子,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

  她強壓下口出惡言的衝動,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

  「吳小姐,不好意思啦!大家都是出來討生活的,我三個月前就說了,你……你自己這樣,我也沒辦法呀!」

  吳映潔看著房東先生,也只能扯開僵硬的唇角,給他一個假到不行的笑容,拖著房東先生半借半送她的拖車,離開了。

☆☆☆☆☆☆☆☆☆☆☆☆☆☆☆☆☆☆☆☆☆☆☆☆☆☆


  吳映潔怎麼也沒想到,不過才一天,她的生活便起了極大的變化。

  首先是她被調到全醫院最忙也最可怕的一種——耳鼻喉科當門診護士,本來這也不算什麼,反正當護士,到哪裡都是照顧病人,但是耳鼻喉科有她的天敵,讓她對這個調職的命令感到萬分困擾。

  一想到她要跟天敵處在同一個診間,她就有說不出來的苦惱,而且她還不知道要在耳鼻喉科待多久。

  醫院的變動不大,除非有重要事件或是其他事由,否則她在未來四年內大概都要待在同一個地方。

  跟天敵共處四年以上,她想都不敢想。

  本來以為調職已經夠讓人沮喪的了,沒料到的是,回到家,還有更大的驚喜等著她。

  原來房東準備整修大樓,因此與所有的住戶都提前解約,而她,不知道是房東漏了通知,還是她不記得這件事,前幾天還笑著收走她上個月房租的房東,就這麼把她趕了出來。

  更慘的是,她這個月的薪水全都拿去貢獻給銀行償還欠債,身上只剩下一千元。

  本以為可以到朋友家暫時避避難,哪裡知道她那喜歡四處遊玩的朋友不知道又去哪裡流浪了。

  「可惡,好歹也把房租退一點給我啊……沒良心的房東!」吳映潔一記空踢,鞋子就這麼飛了出去,「啊……」

  狼狽如她,趕緊拉著拖車上前,將鞋子撿起來。幸好沒有踢到人,現在的她可是禁不起任何意外。

  沒錢、沒地方住,她只好站在街頭發呆,不知道應該怎麼度過這個月,原本想著這個月已經暫時撐過去了,怎麼知道臨時發生的變故教她完全沒有反應的餘地。

  這時,她不由得恨起自己平常怎麼不多省點,怎麼不把每一塊錢都當寶似的存起來,等到事故發生後,再來埋怨自己身邊沒有一點周轉的錢。

  一想到面臨的絕境,吳映潔忍不住敲敲自己的腦袋,「吳映潔,你這個大呆子,你到底在想什麼?」

  「你這個花心大蘿蔔!」

  一聲怒斥伴隨著巴掌的清脆聲響傳來,教吳映潔嚇了一跳。

  她循著聲音的來源看去,只見醫院門口那幾盞目光燈下,有一對男女正在爭執。

  不過,說是爭執也算不上,正確的說法是那名女子對著男子施暴。

  那男子背對著吳映潔,因此她並沒有看見他的樣子,只有見到他修長的身形與那頭飄逸的長髮。

  說真的,若不是那男子的身形十分男性化,光是看那頭長髮,她會以為是女生。

  但是女生沒有這麼男性化的身材,而她此時將男子聯想到另一個她認識的,也蓄著一頭長髮的人。

  她的天敵,就是留著一頭讓女孩子嫉妒不已的長髮。

  打一見面,他就批評她的頭髮,也因為如此,就此種下兩人不共戴天的仇恨種子。

  但是她下意識的搖搖頭,不願想起天敵的樣子,讓自己的心情更差。

  「你太過分了,我只不過是遲到兩個小時,你竟然就要跟我分手!你說,你是不是有別的女人,早就想跟我分手了,所以才會隨便找個理由搪塞我?你不用解釋了,我不想聽你的理由……」詹子晴見男子沒有回應,於是說出更難聽的話,「你說,那個女人是誰?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女人比我詹子晴還好,讓你捨得離開我去找她!你說話啊!你說啊!」

  吳映潔看見那名喚詹子晴的女子對著男子就是一連串的痛罵,完全沒有換氣,而男子的定力也真好,竟然任由她從他的祖宗十八代罵到這一代,再從這一代倒罵回去,也不見男子吭一聲或變過臉色。

  吳映潔不由得佩服起男子的忍耐力,換作是她,老早就罵回去了,而他竟然有辦法不為所動。

  「好吧!」男子像是終於找到空檔插話,聳了聳肩。

  不只是詹子晴,連吳映潔這個旁觀者都不禁屏起氣息。

  「既然我說沒有第三者,真的只是因為你遲到讓我等了兩個小時,我才決定要分手的,你不相信,那就當作真的有第三者好了,這樣你會比較好過嗎?」男子不冷不熱的反問。

  啪的一聲,男子又被賞了一巴掌。

  「我就知道,真的有女人!你……你把我當成什麼了?!你說啊!」詹子晴的尖叫聲大到連旁邊經過的車子都緩下速度來觀看,但是當事人渾然未覺。

  吳映潔大呼這男的太笨了,連連搖頭。

  怎麼會有男人笨到在談分手時,女方都已經歇斯底里了,還火上加油?這樣怎麼可能會和平分手呢?

  「呆。」吳映潔小聲的說出評語。

  不知怎地,男子似乎聽見了,在她沒有自覺的時候,他飛快的掃視她一眼。

  這時,詹子晴正好開口質問:「那個女的到底是誰?」

  「你真的想知道?」男子說話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怎麼的,似乎就是這麼不冷不熱。

  這樣氣死人不償命的說話方式,在在令吳映潔想起她的天敵……

  「當然!我要看看是誰把你從我的手中搶走!」

  「好吧!」男於再次聳聳肩,然後轉身,邁開大步走向吳映潔。

  正等著看好戲的吳映潔沒有察覺到危機的到來,只是一逕等著男子把那個第三者叫出來。

  沒想到他朝著自己走過來,她還不停的往後看,以為第三者是在她身後,直到她眼前一黑,這才發現男子不知何時已經發現自己,來到自己面前。

  然而更令人吃驚的還在後頭,當她一看清楚男子的面貌時,不由得驚呼一聲,「你……」老天!這不是……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男子抱了個滿懷。

  才想著要推開他,吳映潔卻還是遲了一步,只聽見詹子晴踩著高跟鞋快速的來到他們的面前,手指著她。

  「就是她嗎?」

  「嗄?」吳映潔一時反應不過來。

  「是她,她就是我的新女友。」

  什麼?

  吳映潔都不知道自己何時多了個男友。

  她……她怎麼可能跟他交往?!她寧可養頭猛獸,也不要跟他交往!怎麼這個死男人就這麼光明正大,一點也不心虛的說謊呢?他都不怕咬到舌頭嗎?

  詹子晴的眼睛像要噴出火似的瞪著吳映潔,吳映潔被瞪得心生畏懼,下意識的更往男子的懷裡靠去。

  這個充其量不過是本能的舉動,無疑更添加了詹子晴的火氣。

  「她有哪點好?說身材沒身材,說臉蛋沒臉蛋,她怎麼比得過我?她是用了什麼手段綁住你的?」

  現在是什麼狀況?

  吳映潔想為自己辯解,但是男子似乎察覺到她的意圖,硬是將她的頭壓向他的胸膛,任憑她怎麼掙扎都不放開手,害得她只能徒勞的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

  「唔……嗯……嗯。……」

  救……救命啊!殺人啦!吳映潔舞動著四肢。

  但是男子完全不為所動,平靜的說:「她也許什麼都比不上你,但是有一點她一定比你好。」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我不是他女朋友啦!

  誰當了他的女朋友,注定倒楣八輩子!

  「哪一點?」詹子晴瞪著男子,對他懷裡的吳映潔發出的奇妙話語置之不理。

  「準時。」男子冷冷的吐出兩個字。

  這句話,讓氣氛瞬間凍結。

  詹子晴的視線移向吳映潔,如果眼光可以殺人,現在吳映潔應該已經躺在太平間了。

  她瞪著吳映潔,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氣氛僵得讓吳映潔不敢移動,不敢掙扎,深怕自己一個無心的舉止,又成了導火線。

  久久,詹子晴才苦澀的說:「我只是想讓自己漂漂亮亮的出現在你面前,不希望自己跟這個女人一樣邁遢,有錯嗎?」

  我邋遢礙到你喔!要不是吳映潔說話的能力被剝奪,她肯定會這麼回應詹子晴,可惜她現在被鎖在男人的懷裡動彈不得。

  「我寧可你準時出現,我們多一點相處的時間,也不願意你讓我空等兩個小時。」男子的心意似乎非常堅定,說出口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短而有力,也都充滿了決斷,他跟詹子晴是分手分定了。

  「所以你寧可拋棄我,跟這個女人在一起?」淚水在詹子晴的眼裡打轉。

  「嗯。」男人簡短的說。

  「你有想過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嗎?」

  「那是我的事。」

  詹子晴強裝鎮定的點點頭。「好,我記住了,你要分,就分吧!」她眨了眨眼,不想讓淚水破壞了她精心妝扮的容顏,惡狠狠的瞪了吳映潔一眼,轉身離去。

  「喂!」吳映潔好不容易才掙脫男人的鉗制,「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

  然而詹子晴老早坐上計程車,揚長而去,任憑吳映潔怎麼說,她也聽不見了。

  「別喊了,人走了。」男子一派優閒的說。

  「你!」吳映潔轉身,面對這個讓她從旁觀者變成第三者的可惡男人,「你怎麼可以這樣?跟人分手就算了,幹嘛拖我下水?這樣很沒道德,你知道嗎?」

  「是嗎?」男子微揚眉頭,八方不動的反問。

  「廢話!我跟你又不是真的在一起,你這樣只會給我惹麻煩吧!」今天可真是她今年以來最倒楣的一天了,本來她以為已經夠倒楣了,沒想到老天彷彿嫌她不夠衰,硬是讓她遇見了她的天敵。

  果然,天敵一現身,只會為她帶來災難!

  「她又不是我們醫院的員工,你怕什麼?」

  「我不管,你現在把她找回來解釋清楚,說我跟你只是同事關係,沒有其他關係。」吳映潔掏出手機,塞進男子的手中。

  他拿著手機,遲遲沒有動作。

  「快打電話啊!」

  「我不要。」男子將手機塞回她的手中。

  「為什麼?」吳映潔傻眼了。這男人是怎麼回事啊?

  「我好不容易才跟她徹底分手,若是找她回來,我剛剛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吳映潔瞪大眼,「喂!姓邱的,你有沒有一點擔當啊?你跟女人分手,關老娘屁事啊?!你幹嘛把我也拖下水?」

  「因為現場除了我跟她,就只有你一人,我唯一認識的人也只有你呀!」姓邱的男人習慣性的聳聳肩,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吳映潔火冒三丈,「喂,邱勝翊,你講不講理啊?我只是在旁邊不小心看見你們在分手而已,關我什麼事啊?!」

  「你們又不會再見面,你那麼生氣做什麼?何況你還救了我一命,算來我欠你一份人情,這樣不好嗎?」邱勝翊一臉不解的望著怒火沖天的吳映潔。

  「當然不好,我不喜歡被冤枉的感覺。」吳映潔怒瞪著邱勝翊,一雙眸子像是要噴出火。

  「我沒冤枉你。」邱勝翊還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吳映潔掄起拳頭,壓抑著怒火。沒想到今天倒楣事接二連三的降臨,她到底還能多倒楣?

  「你這樣做,萬一傳出去,我吳映潔還要做人嗎?」

  「當時這裡只有我們三個人,怎麼可能會有人到處傳揚?」

  「厚,那不是問題好不好?」吳映潔暴跳如雷,「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我的重點啊?」

  邱勝翊沉默了下,「我洗耳恭聽。」

  「你沒想過萬一她到醫院造謠,我跟你本來清清白白的,謠言繞過一圈再傳回我們耳裡,就全變樣了嗎?」

  「那又如何?」他顯然聽不出吳映潔的重點在哪裡。

  「厚,你是呆子啊?!你是醫生,我是護士,我們不管是不是真的在一起……OK,我們並沒有在一起,但是要是被謠傳在一起,那會有多少困擾隨之而來,你知道嗎?」吳映潔試圖對邱勝翊曉以大義,讓他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醫院最可怕的就是流言。

  常常一件小事情傳了出去,一傳十,十傳百,再傳回來時,就變得不堪入耳了,何況他跟女朋友鬧分手這場戲還是在醫院門口上演的,雖然現在他已經下診了,但是醫院是二十四小時開放的,難保他們剛剛的鬧劇不會有人看見,要是真的有認識的人看見了,那明天流言不知道會傳成怎樣……

  「有什麼好怕的?我還是要強調,方纔這裡只有我們三個人,你在怕什麼?如果真的有人看見,那又如何?」

  吳映潔不禁撫著額頭,無力的說:「邱大醫生,你到底知不知道醫院裡有多少人在注意你呀?」

  「我跟所有的人都一樣,兩隻眼睛、一個鼻子。」邱勝翊冷冷的回應。

  吳映潔瞪著邱勝翊,「我的意思是,你是醫院裡的黃金單身漢,很多人都很注意你的一舉一動。」

  「謝謝誇獎。」邱勝翊絲毫不臉紅的接受了她的「讚美」,「這是你第一次讚美我,我會好好記住的。」

  「喂!你是外星人啊!怎麼我怎麼說你都不懂?」吳映潔火大了。

  「嗯,地球很危險,我很想快點回家鄉。」邱勝翊無視她的火氣,說著冷笑話。

  這下,吳映潔就算怒火沖天,也硬生生的急凍了。她望著邱勝翊,雙手緊握,拚命克制住想甩他巴掌的衝動。

  「我怎麼這麼倒楣?被房東趕出來就算了,身上沒錢要流落街頭就算了,怎麼連你也來欺負我?天啊,地啊,我到底是招誰惹誰啦?」

  誰來告訴她,為什麼她這麼倒楣?

  為什麼她被房東先生趕出來之後,還遇見天敵邱勝翊拿她當跟女友分手的擋箭牌呢?

  為什麼她現在會跟邱勝翊站在這裡胡言亂語呢?

  「你被房東趕出來?為什麼?」邱勝翊看了眼她身邊的拖車,微微挑高眉頭,不解的詢問。

  「房東要整修大樓,他說他早就通知了所有的住戶,我可能被漏掉了,不然就是根本忘了這回事……結果我現在沒地方去了。」吳映潔面露不知何去何從的茫然。

  「蠢。」邱勝翊準確而尖銳的說出評語。

  「喂,你不要逼我跟你吵架喔!」吳映潔挽起袖子,揮舞著小拳頭,目露凶光的威脅道。

  那模樣可愛又可笑。

  邱勝翊忍不住微彎唇角,「看在你幫我一次的份上,走吧!」

  說完,他上前將她的拖車拖走。

  「啊?你拿我的行李幹嘛?」吳映潔還搞不清楚狀況,跟了上去。

  「走吧,我帶你回家。」邱勝翊走到醫院旁的停車格,將拖車和拖車上的東西全都放進後車廂,然後坐進駕駛座。

  吳映潔停下腳步。

  邱勝翊發動車子,看見她還站在車外發呆,於是開口,「上車呀!」

  「去你家?」她一臉尷尬,猶疑不決。

  「不然你還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嗎?我可以載你過去。」

  「沒有……」吳映潔很不甘心的陳述這個事實。

  邱勝翊瞄她一眼,似乎想說什麼,但是終究沒開口,然而她看出了他那個眼神裡的含意。

  「姓邱的,你想說我沒人緣嗎?」

  「我什麼都沒說。」

  「你不用說,你的眼神就說明了一切。」吳映潔變得沮喪。

  平常在醫院裡,那些吵吵鬧鬧、聊天打屁的同事,到了緊要關頭,是沒有一個人會伸出援手的,邱勝翊在醫院的時間比她還長,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個道理?

  「隨你怎麼想,你到底要不要上車?」

  邱勝翊還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樣子,教吳映潔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話。

  「可是……」她望著邱勝翊,再想一想自己現在的處境,於是把心一橫,「好吧!」

  她坐進副駕駛座,侷促的偷瞄著他。

  邱勝翊則是專注的開車,輕鬆自在的模樣,教吳映潔恨得牙癢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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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你可以把嘴巴合上了。」邱勝翊拿出睡袍時,看見吳映潔還是那副呆樣,不由得微微一笑,「小心蚊子飛進去。」

  她瞪他一眼,這才乖乖的合上嘴巴,抱著行李,不住的打量著他的住處。

  「我說,姓邱的。」

  「嗯?」正在整理浴室的邱勝翊漫應一聲。

  「你這房子是花多少錢租的呀?」

  邱勝翊的住處位於台北市高價位的地段,地點與交通都十分良好,而且很難得的是雖然靠近主要街道,卻十分安靜,大樓新穎,還採用飯店式的管理,守衛像是飯店的櫃檯,安全系統也十分精良。

  這還不算什麼,她怎麼也沒想到邱勝翊是住在頂樓,一整層都是他的,不但視野佳,傢俱擺設全都是高級貨,且非常舒適。

  這樣的地方,根本就像是天堂。

  「不是租的。」邱勝翊整理完浴室後,把所有的清潔工具都包一包丟了。

  「難道是你買的?」身為主治醫生,一個月的薪水負擔得起這麼好的房子跟裝潢嗎?醫院又不許工作人員兼差,他哪來的錢?

  「我洗澡,有事等等再說。」邱勝翊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逕自關上浴室門,不久,裡頭依稀傳來水聲。

  毋需明說,他的行為讓吳映潔明白,憑他們兩人的交情,自己的問題逾矩了,不禁輕歎口氣,「忍耐,你今天晚上沒有流落街頭是托邱勝翊的福,所以千萬要忍耐,不能跟他吵架。」

  她暗暗為自己打氣,同時繼續梭巡整間屋子。

  最後,她的目光教那一大片落地窗外的夜景所吸引。

  她起身走到窗前,眺望整個台北市。

  這棟大樓的視野比她想像的還好,最遠可以看到內湖科技園區那些大樓的燈火,看著遠方的一○一大樓正閃著燈光秀,她的心情卻是沉重的。

  驀地,手機鈴聲響起。

  吳映潔回過神來,放下行李,拿出手機,按下通話鍵。

  「喂,媽。」

  這時候會打電話給她的,只有在鄉下的家人。

  「嗯,很好啊……我還沒吃飯,想說先洗澡……正準備要去洗……喔,家用電話好像沒電了,我過兩天買電池回來裝,用插電的話,太耗電了,反正還有手機呀……嗯……嗯……」

  吳映潔哽咽著聲音,不敢跟家人說她今天被房東趕出來了。

  「會啦,老媽,你跟老爸要保重身體……對了,有哥的消息嗎?」吳映潔聽著母親說話,「嗯……唉,他不回來也好……不會啦,我錢夠用,嗯……再見。」

  她趕在母親察覺異樣前,掛斷電話。

  今晚的住宿問題是解決了,但是明天呢?後天呢?她身上剩下一千元,很清楚過不了這個月,朋友又還沒回家,她要怎麼辦才好?

  難不成要躲在醫院裡,喝水度日?

  她不禁怨恨起兄長,如果他沒有跟銀行超貸,做生意失敗跑路,將債務丟給她還,他們一家子不會過這樣的苦日子……

  可是又能怨誰呢?自己的家人,不管是好是壞,都是血濃於水的。

  對於這樣的事,她也只能咬著牙,一肩扛起。

  「換你洗了。」

  邱勝翊一身清爽的出現在客廳,著實嚇了正在發愣的吳映潔好大一跳。

  「你怎麼走路沒聲音?」她連忙用手背擦去不小心溢出眼眶的淚水,轉身背貼著落地窗,盯著那個長髮微濕、身著睡袍的男人走進開放式的廚房,拿了杯子,打開冰箱,倒飲料喝。

  該死!她不得不說,邱勝翊長髮垂落,身穿睡袍,飲用飲料的樣子,可口得讓人流口水,難怪醫院裡不管是病人還是護士,全都愛慕著他。

  即使像她這種對他不感興趣的人,還是不得不公正的說一句:真帥。

  「啊,差點忘了,你跟我來。」邱勝翊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走出廚房,往浴室的反方向走去。

  吳映潔還未從震驚中恢復,就見他停下腳步,朝著自己走來,腦袋又瞬間空白。

  「你真愛發呆。」邱勝翊微微一笑。

  那屬於男性的氣息混著沐浴乳的清新香味飄進她的鼻間,她深吸一口氣,忍不住退開半步,結結巴巴的說:「謝……謝你收留我……」

  邱勝翊微挑眉頭,似笑非笑的望著她,「真難得,你會跟我道謝。」

  「我……我可是很有禮貌的!」吳映潔漲紅了臉。「該道謝的時候還是會說,當然,該罵人的時候我也不會客氣。」

  邱勝翊牽動了下唇角,「走吧,我帶你去你的房間。」

  說完,他轉身走開。

  吳映潔呆了兩秒,才拿起放在沙發上的行李,跟上他的腳步。

☆☆☆☆☆☆☆☆☆☆☆☆☆☆☆☆☆☆☆☆☆☆☆☆☆☆


  邱勝翊的家果然大得有點離譜。

  吳映潔沒想到他們從客廳走到臥房需要兩分鐘的時間,而客廳到房間的長廊則像是個展示廊,牆上在適當的高度懸掛著許多孩童的照片。

  全世界各人種都有,他們的共同點是笑得十分燦爛。

  「喜歡嗎?」邱勝翊站在一扇門前,面無表情的望著吳映潔。

  「他們笑得好開心。」她停下腳步,看著牆上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五個東方小孩,有男有女,照著身高排排站,穿著樣式老舊但保暖的衣物,露出靦腆的笑容。

  「那是在雲南一處村落照的。」他沒有多做說明,逕自打開門,「來吧!」

  吳映潔瞪了邱勝翊一眼,再看看照片中笑容燦爛的孩子們,來到他的面前。

  「這間房間,你可以自由使用。」他轉身離開。

  「喔。」吳映潔提著行李走進房間,突然又想到什麼,衝出房間,「姓邱的!」

  他停下腳步,轉頭,以眼神詢問。

  「我……嗯……再次感謝你。」

  吳映潔沒辦法將自己目前的困境跟一個平常吵架吵到不可開交,又很不合的人說明。

  「這是還你幫我的人情,你不需要客氣。」

  一點也不可愛!吳映潔對著邱勝翊的背部做鬼臉。

  「對了,你那間房間有……」他一轉頭,就看見她的鬼臉。

  她一臉尷尬,只能傻笑,「哈哈……有什麼?」

  邱勝翊則是一貫的面無表情,「你那問房間有獨立的衛浴設備,肚子餓了嗎?」

  「聽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有點餓……」吳映潔更尷尬了。

  「那等等先洗澡,出來再吃飯。」邱勝翊又不等她回應就轉身走了。

  這回,任憑她心中有再多的不滿,也不敢再背著他做鬼臉了,只好鼓起腮幫子進房。

  房裡一如客廳的風格,充斥著高級卻又舒適無比的傢俱。

  床鋪軟得不可思議,枕頭舒服得讓她的頭一沾上,睡意便席捲而來,還有淡淡的熏衣草香氣縈繞,吸引著她躺上床去感受它的溫暖……

  這時,敲門聲響起。

  邱勝翊身著亞麻衫與休閒褲,長髮束於腦後,站在門口。

  「噢,我睡著了?」吳映潔慌張的下床,像是被捉到錯誤的小學生,手忙腳亂的站著。

  邱勝翊無視她的困窘,逕自說道:「冰箱裡只有麵條,你可以接受嗎?」

  「都可以,我不挑食。」

  「嗯,我替你準備了盥洗用具,你梳洗一下再出來吃。」邱勝翊指了指浴室。

  「好,謝謝。」吳映潔一想到自己懶散的模樣不知道被他看見了多少,就尷尬得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她低著頭迅速自行李中取出衣物,火燒屁股般的衝進浴室。

  邱勝翊看了眼緊閉的門扉,啼笑皆非的離去。

☆☆☆☆☆☆☆☆☆☆☆☆☆☆☆☆☆☆☆☆☆☆☆☆☆☆


  吳映潔望著那個可以容納兩人的大浴缸,有些不知所措的上前研究。

  與她老家或是租賃的套房不同,這似乎是電視上常常出現在那種有錢人家或是五星級飯店、汽車旅館的按摩浴缸。

  手一伸到浴缸中,水龍頭自動流出熱水,熱氣冒了上來,松卸了她緊繃的神經,她環視浴室,脫下衣裳,盯著鏡中的自己,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

  「真是的。」吳映潔忍不住眼眶紅了,想到自己的倒楣,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浴缸放滿了水,她浸入溫熱的水中,任憑熱水沖走她身體的酸疼,卻洗滌不了她心靈的苦澀。

  但是這個浴缸實在是太舒服了,讓她舒服到昏昏欲睡,似乎所有的困境都隨之消散了,她的眼皮越來越重,視界終於教一片甜蜜的黑暗籠罩……

☆☆☆☆☆☆☆☆☆☆☆☆☆☆☆☆☆☆☆☆☆☆☆☆☆☆


  再次睜開眼睛,映入吳映潔眼簾的是邱勝翊放大的臉。

  「啊……」她馬上清醒,端坐起身,卻因為動作過於迅速而頭暈。「我怎麼了?噢,好痛……」

  她扶著頭,覺得頭重得像是要把脖子壓斷了。

  「你差點在浴缸裡淹死了。」邱勝翊遞了條濕毛巾到吳映潔的面前。

  她接過毛巾,攤開,蓋在臉上,冰涼的毛巾讓她的意識稍稍清醒,她感覺全身沒力,而且頭暈腦脹直想吐。

  「抱歉,我不知道我怎麼了……」

  「喝點水。」邱勝翊將水杯湊到她的唇邊,堵住她欲辯解的話語。「慢慢喝。」

  吳映潔連喝了兩杯水,才不再覺得頭暈,「我可能是太累了吧!今天辦理交接事宜,有點忙亂。」

  「聽說你換到我們這一科來了。」邱勝翊微冰的手覆在她的額頭上,拇指輕輕的按摩著她的太陽穴。

  「對呀。」吳映潔笑說。

  「歡迎。」邱勝翊簡單的表示他的歡迎之意。

  「看不出來你真的歡迎。」即使已經警告過自己要有耐性,但她還是不太管得住自己的嘴。

  邱勝翊頓了下,似乎在找尋適當的話語想要回應她,但最後還是客套的重複一遍,「還是歡迎你的到來。」

  吳映潔像頭被激怒的母獅子,瞪著邱勝翊。

  「沒差,反正我們見面有哪一次是和平收場的?」他迎視她盈滿怒火的眼眸。

  「我每次都很認真耶,是你來惹我的。」她皺起眉頭,很是不滿的堵回去。

  「我也很認真呀!」邱勝翊微彎唇角,似乎對她怒氣衝天的模樣感到滿意。

  「算了,不跟你吵。」吳映潔鼓起腮幫子,不想在邵司衡的地盤跟他吵這種沒有結果的架。突然,她想到了什麼,「呃……你是在哪裡發現我的?」

  「浴室。」

  邱勝翊過於平靜的回答並沒有讓她相對的平靜下來,她微皺眉頭,一臉尷尬的看著他,他也回望著她。

  半晌,邱勝翊微挑眉頭,似乎看懂了她無言的詢問,於是開口,「放心,我對你沒興趣。」

  「喂!你什麼意思?」吳映潔火大了。

  「你不是在擔心自己的裸體被看見嗎?」

  「是……是沒錯啦!可是你那樣說也太過分了吧?!」

  「我說實話也有錯嗎?」

  「你……」吳映潔激動的起身,身上的薄被滑落,「啊!」

  她連忙拉起薄被遮住光裸的上身,怎麼也沒想到被子下的自己未著寸縷。

  「衣服穿一穿,吃飯。」邱勝翊不為所動的說。

  「你……你什麼都沒看見吧?」吳映潔又生氣又尷尬。老天,這件事要是傳出去,她怎麼做人?

  邱勝翊離去的身影頓住,遲疑了一會兒才轉頭。「嗯,什麼都沒看見。」

  吳映潔懷疑的目光穿透邱勝翊,然而他什麼也沒再說。

  「穿上衣服,我重新煮麵。」

  「喔。」她也不想再追究,得知真相只會讓他們兩人更尷尬而已。

  她在他離去後,下床找衣服穿上,然後走向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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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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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邱勝翊背對著她,不知道在忙什麼。

  吳映潔猶疑著,現在她是要站要出聲還是要坐呢?

  「坐,等等就好了。」他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不用回頭就知道她站在他的身後。

  「喔。」吳映潔看著那長方形的黑色石雕餐桌,挑了個位置坐下。

  光可鑒人的桌面倒映著她微紅的面容,她的視線落至那個正忙東忙西的男人身上。

  「你喜歡吃鹹一點還是淡一點?」

  從邱勝翊口中聽到這樣的問話,吳映潔霎時不知道如何反應。

  「吳小姐,你的口味是鹹一點還是淡一點?面快爛了。」

  「啊,淡一點。」吳映潔回神,連忙回道。

  戴著衛生帽,穿著白色圍裙,模樣有些滑稽的邱勝翊將煮好的面倒進放在托盤上的黑色瓷碗中,端放到她的面前。

  香氣四溢的海鮮面溫暖了吳映潔的心,她怎麼也想不到,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幫她的人竟然是她最厭惡的天敵,雖然這是因為她被迫幫了他一個忙的緣故。

  「吃吧!」邱勝翊說。

  吳映潔為了一碗海鮮面深受感動時,同時看見他把煮麵的鍋子丟進流理台下的垃圾通道,再將身上的圍裙和帽子全都丟進另一個垃圾通道,還來不及為邱勝翊住處的先進驚歎,她已經先被他浪費的舉止嚇到了。

  「姓邱的,你……你幹嘛?」

  「丟垃圾。」邱勝翊自櫥櫃中拿出全新的鍋子與圍裙、帽子,將之擺放好。

  「鍋……鍋子壞了嗎?」

  「髒了。」

  「髒了……洗乾淨就好了呀……」丟掉不是辦法吧?

  「洗了也不乾淨,換新的最保險。」邱勝翊拿了塊新的抹布,戴上手套,擦拭著流理台和內嵌式的瓦斯爐。

  「呃……你該不會煮一次東西就換一次器具吧?」吳映潔不由得想起了有關於邱勝翊的種種傳言之一——超級潔癖。

  「嗯,不然很髒。」

  她環視纖塵未染的廚房,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一個不小心,手微微顫抖,湯匙裡的湯就這麼灑了出來。「啊。」

  邱勝翊聞聲回頭。

  吳映潔尷尬的看看他,再看看桌上的湯汁,「呃……對不起,我……」

  邱勝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那條新的抹布將桌上的湯汁擦去,銳利的盯了她一眼。

  「小心吃。」

  吳映潔全身打顫。「邱……邱大醫生。」

  「嗯?」邱勝翊輕應一聲,又把抹布丟進垃圾通道。

  「沒……沒什麼……。」她怎麼也沒想到,他的潔癖嚴重到連在家裡都這樣,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開口,「你家都是你自己掃的嗎?」

  「嗯。」

  「這麼大間,都是你掃的喔?」

  「嗯。」

  「你……真賢慧……」吳映潔想不出更適切的話來形容邱勝翊了。

  「多謝誇獎。」邱勝翊竟然還全盤接收。

  「邱大醫生。」

  「嗯?」他脫下手套,丟進垃圾通道,拿起肥皂,徹底清潔雙手。

  「你知道我不是在稱讚你吧?」

  「知道。」邱勝翊還是那副死樣子,「但是我當作是你對我的稱讀,放心,我會好好珍藏的。」

  「喂,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邱勝翊停頓了下,想了想,「我說國語。」

  吳映潔無言了。

  這個人果然跟她不合。

  幸好她明天就可以脫離他了,雖然不知道該去哪裡度過明天晚上,但是比起跟這樣的怪人相處,哪裡都比這裡好,可是一想起明天便正式到耳鼻喉科報到,一星期要跟他相處超過四天以上,她就頭痛。

  「快吃,面涼了就不好吃了。」邱勝翊溫柔的叮嚀。

  吳映潔的心一震,猛然抬頭,但他已經轉過身去清理流理台。

  她盯著邱勝翊的背影,有些懷疑自己方才聽到的溫柔嗓音是錯覺。

  可是……

  可是……

  她舀起一匙熱湯,熱氣模糊了她的雙眸,也溫暖了她冰冷的心房。

  也許是她的偏見,邱勝翊其實是個好人。

☆☆☆☆☆☆☆☆☆☆☆☆☆☆☆☆☆☆☆☆☆☆☆☆☆☆


  吳映潔悄悄然的推開耳鼻喉科虛掩的門扉,發現還沒有人比她早到時,安心的吁了口氣。

  「你在幹嘛?」

  「啊!」她被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一回頭,竟是邱勝翊。「你要嚇死我啊!」

  「是你做賊心虛吧?」邱勝翊帶點惡意的審視著吳映潔。

  「我……我哪有!」

  吳映潔瞪他一眼,走進更衣室,換上護士服後,又走了出來。

  「這是今天早上的早餐錢,謝謝你。」

  「不用了,當我請你的。」邱勝翊邊整理著器具邊說。

  「不行啦,這樣不好。你收留我一晚,我已經很感激了,這樣……不太好。」吳映潔堅持。

  「你再回請我就好了。」邱勝翊仍是不願意收下錢。

  「好吧!」吳映潔將錢收好,到櫃檯後整理病歷,一邊偷瞄邱勝翊。「對了,你怎麼那麼快就到了?」

  「我開車,當然比你走路快。」邱勝翊睨她一眼,覺得她在說廢話。

  今天早上,邱勝翊本來想載她到醫院的,但是她怕被醫院的同事看見,造成誤會,所以先出門,只是有這樣的認知跟顧慮的似乎只有她一個人,另一個當事者邱大醫生則一副天塌下來,自有長的撐住的模樣,在她走出大樓,正在摸索方向時,他也開車出來,而且堅持要她上車,一起到醫院。

  本來還想強硬站穩立場的她,因為方向感極差,怕迷路,而不得不屈服。

  直到快到醫院,她認出路後,便要求邱勝翊停車。

  即使是垂死掙扎也好,她都不想被醫院的人看見,可是邱大醫生彷彿不明白她這個小護士的苦心,為她堅持中途下車而感到不悅。

  她不知道邱勝翊是因為不習慣被人拒絕,還是因為那個拒絕的人是她,而感到不悅,總之,打從她說要中途下車後,他的臉色就一直很臭。

  「你那麼凶幹嘛?我是關心你耶!」吳映潔瞇起眼,狠狠的瞪著那忙碌的身影。

  「噢,謝謝你的關心,我很安全的到醫院了,中途沒有撞死人,也沒有被撞死,這樣你滿意嗎?」

  啊,又開始了,邱勝翊那張嘴說出來的話真的會讓人氣死!

  吳映潔氣到說不出話,覺得自己的關心被狗吃了。

  「算了,當我沒問。」她整理著病歷和其他東西,為開診做準備。「請問邱醫生,你的器具需要我替你消毒嗎?」邱勝翊還沒回答,她便漾著假假的笑容繼續說:「啊,我忘了,邱醫生的器具全都是新的,根本不用消毒,請慢用。」

  說完,她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又回到櫃檯後整理桌面,接著去整理第二診間的醫療用具。

  邱勝翊也不管她了,只是靜靜的準備著自己的器具。

  沒多久,耳鼻喉科的另一位門診護士劉容嘉便到了,她一進診間,看見吳映潔與邱勝翊,有些訝異,但還是笑著說:「邱醫生,早。」

  邱勝翊頷首。

  「容嘉姊,早。」吳映潔朝劉容嘉露出最甜美的笑容。

  「早,這麼早來呀!」劉容嘉轉入更衣室。

  吳映潔跟了上去,在門口跟她聊天。

  「嗯,第一天上工,我想說先來熟悉一下新環境。」

  「乖,我們鬼鬼真乖。」劉容嘉換好護士服,拿著兩顆蘋果出來,將其中一顆塞到吳映潔的手中,「來,給你吃。」

  「謝謝容嘉姊。」吳映潔很開心的道謝。

  「另一顆你幫我拿給邱醫生吧!」

  「啊……」吳映潔的笑臉垮了下來。

  「乖,拿去跟邱醫生聯絡一下感情。」劉容嘉深知吳映潔與邱勝翊是天敵的關係,因此有心替他們打好關係。

  「容嘉姊……」吳映潔不好推卻,只好一臉為難的接過另一顆蘋果。

  劉容嘉眨了眨眼,「去吧!」

  吳映潔拿著蘋果,不情不願的來到邱勝翊的面前,「邱醫生,這個蘋果……容嘉姊說要給你吃。」

  「喔。」邱勝翊戴著手套的手接過她遞過來的蘋果,朝站在櫃檯後的劉容嘉示意,「容嘉姊,謝謝。」

  「哪裡,每天一顆蘋果,醫生不會來。」劉容嘉說著冷笑話。

  「容嘉姊……你太冷了。」吳映潔被她的笑話逗笑了。

  「沒辦法,天氣太熱了,不講點冷笑話,我怕大家沒有工作的幹勁。」劉容嘉笑了,「對了,邱醫生。」

  「嗯?」邱勝翊拿著手術刀削蘋果皮。

  「我們鬼鬼今天第一天上工,你可別欺負人家喔!」

  「我哪敢?」邱勝翊冷冷的牽動唇角,露出怪怪的笑容。「她不欺負我就不錯了。」

  「我哪敢?」吳映潔學著邱勝翊的口氣,也給他一個冷冷的笑容。

  「那就好,鬼鬼,今天你跟邱醫生的診。」

  「嗄?」吳映潔苦著臉,無言的懇求著劉容嘉,要她不要把她分給邱勝翊。

  劉容嘉給她一個笑容,「今天二診是李醫生喔!」

  「啊……」

  天啊,誰來敲昏她吧!

  一診是天敵邱勝翊,二診是處不太好的李銓,兩難的情況下,她當然只能選比較輕微的那個。

  「好吧!」吳映潔回頭,看見邱勝翊已經戴上口罩,給他一個僵硬的笑容。「請問邱醫生,我們可以開診了嗎?」

  「隨時可以。」

  唉。吳映潔萬般無奈的按下號碼,調整一下心情,朝著外面叫道:「一號。」

  忙碌的一天,開始了。

☆☆☆☆☆☆☆☆☆☆☆☆☆☆☆☆☆☆☆☆☆☆☆☆☆☆


  忙了一天,吳映潔終於把病歷整理完畢,動了動僵硬的肩膀,看見邱勝翊把所有用過的醫療器具都丟進垃圾桶,轉頭看了看,發現四周無人,趕緊開口。

  「邱醫生。」

  「怎麼了?」邱勝翊挑眉。

  「今晚我可以去你那邊拿我的行李嗎?」

  「你找到住處了?」

  「沒有。」她還在煩惱今晚要住哪裡。

  「那你那堆行李要放哪裡?」邱勝翊提出一個很實際的問題。

  「我也不知道,總之,先去看看朋友回來了沒。」吳映潔也不知道邱勝翊的問題的答案。

  「那在你找到住處之前,行李要先放在我家嗎?」

  這看似平常的對話,卻由不該說出口的人說出來了,聽在吳映潔的耳裡,格外的彆扭。

  「不好意思麻煩你……」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邱勝翊的眉頭揚得更高了。

  吳映潔一見邱勝翊挑眉,便恨不得一巴掌呼過去。雖然邱勝翊是個美男子,但是他的姿態實在是太高了,就連說個話,即使他說的是實話,還是讓她覺得他很欠揍。

  實話最不可愛了。至少在醫院裡是不可愛的,顯然邱勝翊完全不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

  「還是你有更好的去處?」邱勝翊挑高眉問。

  「沒有……」一擊中的,吳映潔被邱勝翊的話擊倒,體無完膚。

  是,她是沒去處。

  是,她是無家可歸。

  是,她拖著行李也很難找到落腳處。

  這些統統是事實,可是邱勝翊有必要這麼直接的說出來嗎?

  她只是不過是不想麻煩他,深怕因為跟他走太靠近而引起不必要的傳言罷了,雖然她昨天已經知道他的脾性跟他那冰冷的外表不太相符,可她還是害怕跟他扯上任何關係。

  她不想成為醫院內茶餘飯後閒扯的主角。

  「也許我不該……」邱勝翊低聲的喃喃,望著吳映潔,鏡片後的眼眸閃過一抹情感。「但是……」

  「嗄?」吳映潔沒聽清楚。

  「沒什麼,先這樣吧!」邱勝翊主動結束談話,轉身快速離開。

  「喂,我們還沒說完……」吳映潔徒勞無功的喚著,「真是的,我們都還沒說完話,他就跑了……」本想算了,但是她轉念一想,「不行,今天一定要把行李拿回來才行。」

  絕對不能再跟邱勝翊有更深的牽扯。

  吳映潔把耳鼻喉科的門掩上,拿了包包就追出去。

☆☆☆☆☆☆☆☆☆☆☆☆☆☆☆☆☆☆☆☆☆☆☆☆☆☆


  出了醫院,吳映潔跑到停車場的出口想等邱勝翊的車出來,但是等了好久都沒看見他的車。

  「奇怪,去哪裡了?有可能跑那麼快嗎?」吳映潔邊想邊轉身,不意撞上了一堵肉牆。

  來不及叫出聲,她便被擁抱入懷。

  「啊……」吳映潔才要叫色狼,但下一秒在她耳邊響起的聲音熟悉得教她一震。

  「噓,不要出聲。」邱勝翊的聲音緊繃急促,且帶著一絲奇異的危險。

  「邱……」吳映潔不怕死的想出聲,卻被他一把搗住嘴,往角落靠去。

  這一點也不像邱勝翊。

  平常的邱勝翊是個潔癖到讓人受不了的男人,這一點在他家時,吳映潔已經深切的體驗到了。

  見識過邱勝翊極端的潔癖後,她反倒覺得他跟他女朋友分手是對的,因為沒幾個女人可以忍受那種浪費式的潔癖。

  明明昨晚的一切都還歷歷在目,現在的邱勝翊卻又打破了她對他的印象。

  應該不會忍受得了骯髒角落的邱勝翊不只把她帶到角落,還當了她的墊背,將她攬在身前。

  她感覺到他全身肌肉緊繃,一股消毒藥水的味道竄入她的鼻間,這熟悉的味道理應讓她覺得安心,可是邱勝翊透露出來的緊張氣息教她也跟著全身緊繃。

  她不知道該不該開口問他發生了什麼事,直覺告訴她不要問,但是理智要她問清楚,兩種情緒拔河之下,理智戰勝了直覺。

  「怎麼回事?」她很小聲的問。

  「噓。」黑暗中,邱勝翊發亮的眼眸盯著她,要她噤聲。

  「喂,姓邱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吳映潔不高興了,哪有人把人摟得這麼緊,卻不許人家問一句為什麼?

  邱勝翊還來不及回答,那破空而來的子彈便替他回答了。

  子彈混著煙硝味自她的耳邊呼嘯而過,嵌入他們身後的牆壁內。

  她一驚,還來不及反應,尖叫甚至來不及出口,便被邱勝翊以詭異的速度,瞬間移到路燈下。

  「不要動。」

  他這次的警告,她聽進去了。

  她的一顆心提到了喉嚨口,不只堵住了她的聲帶,也將她呼吸的能力奪走了,連帶的,她的聽覺也教那如擂鼓般的心跳聲取代了,再也聽不見週身的動靜。

  「呼吸。」邱勝翊沒有情緒的冷靜聲音此刻反倒成了救贖她的天音。

  吳映潔乖巧的小口小口的吸氣、吐氣,可是心跳聲仍然大到足以妨礙聽覺。

  「待在這裡,不要動,直到我來找你為止。」邱勝翊沒有給她回應的時間,便逕自離開。

  吳映潔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然而空氣中那隔絕現實的悶聲槍響卻是她想忽略也忽略不了的聲音。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在醫院大門口開槍,也不知道自己捲入了什麼情況。

  她只知道當邱勝翊走進路燈能夠照射的範圍時,倒映於她眼中的不再是平日冷若冰霜的邱大醫師,而是個微露倔強與狼狽的男人。

  不對勁。

  非常非常不對勁。

  「邱勝翊,你怎麼了?」吳映潔發現她的聲音恢復了,雖然不知道自己的音量有多大。

  「走吧!」邱勝翊的氣息紊亂,長髮披散,但那張絕俊的臉還是讀不出表情。

  「剛剛是怎麼回事?」她沒有動,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邱勝翊攬在懷裡,也許是剛剛她動了,而她毫無自覺吧!

  邱勝翊沒有回答,他的腳步太快,吳映潔幾乎是用跑的才能跟上他。

  「邱……邱勝翊……」她想叫他慢一些,但下一瞬間,她一個踉蹌,整個人往他身上跌去。

  她沒有把邱勝翊撞倒,反而被他護在臂彎中,半跪在地上。

  旁邊就是大馬路,卻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們的異樣。

  「邱勝……」吳映潔的話語教那破空的灼熱打斷了。

  那悶悶的槍響,以及打進肉裡那奇特的響音,霎時飄散於空氣中的血腥味,在在讓她反應遲鈍的腦子更加的運作緩慢。

  邱勝翊明顯紊亂的氣息吹拂在她的頭頂,她緩緩的轉頭,往身後看去。

  只見一名身著西裝,手持滅音手槍的男子倒臥在血泊中,一動也不動。

  血腥味是從男人那兒散發出來的吧?吳映潔想著,但眼角瞄到的血紅並非屬於那男人的。

  她抬頭看著邱勝翊,發現他的臉色蒼白,額頭泛著一顆又一顆豆大的汗水,「邱……勝翊?」

  掌心濕濕的,她懷疑是自己因為緊張流下的汗水,然而那黏膩的感覺又不像,她微微低頭,就著微弱的光亮,瞧清楚掌心那片濕潤,且察覺到它其實不是汗,而是血……

  那一直保護著她,讓她依靠的男人,拉著她起身。

  「邱勝翊,你受傷了?」吳映潔慌張的問。

  「你會開車嗎?」邱勝翊站得直挺挺的,大半的臉教長髮掩蓋,語音短而急促。

  「會……我剛拿到駕照。」

  邱勝翊丟了串鑰匙給她,高傲的語調隱含著威嚴的說:「用遙控器開門,按那個方形的按鈕。」

  吳映潔來不及想那麼多,或者該說她來不及被惹怒,趕緊開口,「你受傷了,醫院就在旁邊,我們進去求救吧!」

  「不行!」邱勝翊低吼,「上車,聽我的指示開車。」

  「可是……」

  「潔。」邱勝翊喚她名字的方式教她一愣,「上車。」

  而這樣的命令教她受到蠱惑般的點點頭,匆匆用遙控器打開車子,將邱勝翊扶進副駕駛座,然後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發動引擎。

  邱勝翊在她動作時,拿出手機,打了通電話。

  「喂,是我,我被獵殺了,在醫院門口……我沒事,肩膀受了點小傷,嗯,你來處理一下,他死了……嗯,好。」

  結束通話,他睨著身旁屏氣凝神的吳映潔。

  「回我家。」

  吳映潔輕輕點了下頭,在他的指示下,將車子駛離醫院以及那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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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吳映潔在邱勝翊的指示之下,將車子駛進大樓的停車場。

  她停好車子,關掉引擎,驚魂未定的轉頭看著身旁閉目養神的邱勝翊,發現他的臉色更白了。

  「邱勝翊,我們到了。」吳映潔輕聲道,一邊伸手想擦拭他滿臉的汗水。

  倏地,她的手被握住。

  邱勝翊微喘著氣,雙眸微瞇,狠厲的望著她,眸底的警戒在認出吳映潔時消失無蹤。

  「到了?」他的聲音低不可聞,像呢喃。

  「嗯。」

  「我家在頂樓。」邱勝翊放開她的手,壓著已將衣物染出一大片紅的傷口,打開車門,踉踉蹌蹌的下車。

  吳映潔馬上跟著下車,繞過車頭,攙扶著邱勝翊,按了電梯鈕,走進電梯,直通頂樓。

  沒多久,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了,她承受了邱勝翊大半的重量,有些吃力的扶著他走出電梯。

  邱勝翊緊皺眉頭,低聲說:「我家門的密碼是7654321。」

  吳映潔還以為他在說冷笑話,瞥了眼邱勝翊,他一副快要死的樣子,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7654321?」

  「嗯。」

  吳映潔依言按下密碼,那扇刷著古銅色漆營造古時歐風的門應聲開啟,映入眼裡的,仍是昨夜那纖塵未染的空間。

  她將邱勝翊扶坐到沙發上,「醫藥箱在哪裡?」

  邱勝翊捐著客廳的另一頭,「扶我到那邊。」

  「喔。」她連忙彎身,再扶起邱勝翊,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

  相較於她昨晚居住的地方,這一端活像是異次元空間。首先,迴廊兩側並未懸掛照片,什麼也沒有,而且也不像另一邊隔間明顯,這邊只有一扇門。

  「這裡?」吳映潔站在門前,一邊問,一邊憂心的望著邱勝翊的傷口。

  「嗯。」

  吳映潔推開門,自動感應式的燈隨即因為門開的動作而大放光明。

  這是一間設備齊全的醫療室,但是什麼樣的人會在自家搞出這麼一間醫療室?

  她並未將滿腹的疑問問出口,連忙扶著邱勝翊坐在居中的那張病床上,然後就著現有的器具,剪開他的衣服,露出血淋淋的傷口。

  「天啊……」

  邱勝翊的左肩胛被子彈貫穿,傷口完全沒有因為長時間的壓迫而停止流血。

  吳映潔拿了塊白布壓在他的傷口上,一邊檢查傷勢。

  「子彈沒有留在傷口裡,你幫我消毒上藥,包紮一下就好了。」邱勝翊看起來虛弱得快要昏倒了,但態度還是倨傲得讓人想要賞他一巴掌。

  「你是傷者,口氣能不能好一點?」吳映潔幫他消毒傷口,動作迅速準確,但絕對不輕柔。

  邱勝翊皺著眉頭,卻一聲痛也不喊出聲。

  「傷口很大,你確定不要縫?」

  「鏡子拿來。」

  吳映潔將鏡子拿到他的面前,讓他瞧個清楚。

  邱勝翊看見傷口的大小,皺了下眉頭,「要縫。」

  「你可以嗎?」吳映潔動作迅速的準備好縫線。「麻醉劑在哪裡?」

  「不用。」邱勝翊閉了下眼,唇色已然微微泛青,本欲伸手拿鑷子,卻因抖得太厲害而作罷。「你來縫。」

  「我?」吳映潔遲疑了。

  要知道,她只是護士,這種事是屬於醫生的工作,萬一怎麼了,她是要吃上官司的。

  「不要緊,我不會死的,也不會告你,你放心的縫吧!」邱勝翊哪會不知道吳映潔為什麼遲疑,於是開口要她放心。

  「可是沒有麻醉劑……」吳映潔四下張望,就是沒看見類似麻醉劑的東西。

  「不用那種東西,快……」邱勝翊一副快要昏死過去的樣子。

  吳映潔看著邱勝翊,再看看他肩上的傷口,一咬牙,「那你忍著點。」

  邱勝翊幾不可見的點了下頭。

  她忐忑的拿起鑷子,夾起消毒過的縫線,小心的縫合他仍在出血的傷口。等她將兩邊的傷口都縫好包紮後,邱勝翊也差不多撐到極限了,卻倔強的撐著昏昏欲睡的神智。

  吳映潔替他脫下染血的衣物,「你還好吧?要不要躺下來休息一下?」

  「不,我要洗澡。」

  「洗什麼澡?你才剛縫好傷口,不能碰水。」吳映潔馬上出聲反對。

  「髒。」邱勝翊無法忍受身上那黏膩的感覺。

  吳映潔忍不住翻個白眼,「你……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這麼龜毛?!」

  「髒。」邱勝翊還是堅持立場。

  眼看他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吳映潔本想讓他自生自滅,終究狠不下這個心,「你等我一下。」

  她離開了,不一會兒,又回來了,手上多了條濕毛巾。

  「將就點吧!」她將邱勝翊身上沾血的地方都擦拭乾淨。「這樣你會比較舒服,要洗澡,等你休息過後,比較有體力再洗吧!」

  邱勝翊冷冷的望著她,好一會兒才說:「謝謝你。」

  「不客氣。」吳映潔不知道應該責怪邱勝翊害她遇到這樣的事,還是應該感謝他救了她一命,雖然那個看起來就是殺手的人的目標是邱勝翊,但殺手已經看見她了,要不是邱勝翊,她可能連小命都沒了。

  方纔發生的事不停的在她的腦中播放,讓她硬撐起的一股氣勢也消失無蹤。

  「剛剛……」

  「剛剛……」邱勝翊也同時開口。

  「你先說吧!」

  「你先說。」

  兩人又異口同聲。

  「你說吧!」邱勝翊趕在兩人又有「默契」同時說話之前開口。

  吳映潔略顯尷尬的將欲說出口的話吞入腹中,停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剛剛……」

  「嗯。」邱勝翊等著她說下去。

  「是在演電影嗎?」

  他沒料到她會有這麼無厘頭的結論,頓時不知道如何回答,而吳映潔也發現了自己的話很沒有條理。

  一時之間,尷尬的氛圍籠罩著兩人,沒有人開口說話。

  久久,就在吳映潔以為他們會就此沉默一輩子時,低微的笑聲自邱勝翊的喉嚨逸出,先是壓抑的輕笑,後來他發現她瞪大眼睛盯著他時,再也壓抑不住,變成狂笑。

  「你笑什麼?」吳映潔看不出這有什麼好笑的。

  不過打從認識邱勝翊開始,她從沒見他有這麼明顯的情緒表現,通常他都是冷笑,或是勉強的牽動嘴角,而這些表情的出現通常是因為跟她鬥嘴的緣故,可是她從沒見過邱勝翊如此開懷大笑。

  很不幸的,這回他的笑還是因為她幹了件糗事。

  可是她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邱勝翊真是該死的有魅力極了。

  「別笑了!」吳映潔雙頰窘紅,掄起拳頭,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他身上招呼。

  「哈哈哈……」他邊笑邊閃躲她的攻擊,但是儘管靈活如他,也因為受傷而變得反應遲緩,一個閃神,他便被她擊中傷處,登時,他的笑容扭曲。

  吳映潔意識到自己傷了他,馬上停手,「你沒事吧?」

  邱勝翊沒反應。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太氣你笑我……很痛嗎?」吳映潔急了,慌張的問,手搭在他的肩上,想看清楚他的表情。

  「沒事……」邱勝翊抬起頭,唇瓣正好擦過她的柔唇。

  霎時,兩人的眼底飄過訝異。

  下一秒,他伸出沒受傷的手,扶住吳映潔的後頸,將兩人的距離拉近,漾著不知名波光的眼眸鎖著她盈著微光的瞳眸,唇辦再次緩緩的印上她的。

  訝異已經不足以形容吳映潔此刻的心情了。

  唇上那灼熱的觸感,教她分外的明白這是現實,不是睜著眼睛在作夢……

  邱勝翊吻了她。

  他在吻她。

  吳映潔不知道應該怎麼反應,是該推開他並給他一巴掌,還是回應他的吻?

  她自他的口中嗅得一絲淡淡的、屬於男人的氣息,那股氣息安定了她惶惑不已的心,慢慢的,她像是受到了蠱惑,伸手環住他的肩背,上半身倚著他,下意識的加深這個吻。

  邱勝翊的吻十分冰冷,但相貼的唇瓣卻又如此的熾熱,教吳映潔忍不住伸出舌頭想探知他的口裡是冰的或是熱的,但是她隨即驚覺到自己的唐突,想縮回舌頭時,已經來不及,他的舌頭侵入了她微張的嘴裡,纏住她的舌頭,張狂的與之共舞。

  吳映潔覺得身體的深處似乎有什麼教邱勝翊的吻喚醒了,她直覺的想退開,然而一個遲疑,便淪陷在他的攻勢裡……

  他的吻太富侵略性了,而她毫無抵禦的能力,一旦被入侵,便全盤皆輸,她只能像朵柔弱的花兒一般攀附著邱勝翊,渴求著他的潤澤,渴求著更多更多……另一方面卻也希望他能放過她……在這兩相矛盾的心緒撞擊之下,她只能任由邱勝翊將她體內那不知名的情感翻攪再翻攪。

  他終於放過她了,她氣力竭盡的倚著他,吻是結束了,但她內心翻騰的情感卻仍迴盪不已,教她不知如何自處。

  「邱……邱勝翊……你……」為什麼吻我?吳映潔忙著喘氣,無力說下去。

  她的耳朵貼著他的胸口,從他劇烈的心跳知道他不若平常那樣的冷靜,只是她迷糊了,她真的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吻她,第一次可以說是意外,第二次呢?

  第二次的深吻,像是將她的靈魂掏了出來,卻讓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層紗,看不清,摸不著,教她更加的迷惘。

  認識這些年來,吳映潔從來沒想過會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時間跟邱勝翊有這樣的接觸,她心頭有什麼開始萌芽了,而她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足夠的能力阻止其茁壯。

  邱勝翊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緊攬著她的肩,在她耳邊低低的說:「睡吧!」

  不知怎地,原本尚有精神的吳映潔,感受到一股濃重的睡意襲來。

  「怎麼……」回事?

  話還沒說完,她便墜入黑而甜的夢鄉。

  邱勝翊抱著吳映潔,看向不知何時站到門口的男子。

  「主子,請讓我來吧!」男子態度恭敬的說。

  「不。」邱勝翊輕輕的說,打橫抱起她,方纔的虛弱不復見,肩胛的傷似乎對他的行動完全沒影響。

  「主子……你需要休息。」

  「吳尊,是我叫你別出手的,你母需自責。」邱勝翊抱著吳映潔走出醫療室。

  名喚吳尊的男子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

  方纔遭遇狙擊,一直隨身保護邱勝翊的吳尊本欲出手,卻因為吳映潔的出現,接收到邱勝翊的命令,暫停動作,結果邱勝翊受了傷。

  「主子,你的命令,小的不敢不從。只是……」吳尊盯著邱勝翊懷裡的吳映潔。

  「她無害的。」邱勝翊察覺到吳尊的目光,不由得將她抱得更緊。

  「吳尊明白。」吳尊停下腳步,目送邱勝翊走到屋子的另一端,那是邱勝翊的居所,基本上沒有他的命令,特助們是不能隨意進出的。

  邱勝翊再次出現,已經穿上亞麻上衣,一身清爽的他只有從左肩微染上自繃帶滲出的血,看得出他受傷。

  「威廉呢?」邱勝翊見吳尊仍在原地,問道。

  「在這。」廖亦崟自廚房探出頭,「主子,你還好嗎?要吃些東西嗎?」

  相較於吳尊的拘謹,廖亦崟的態度自然大方得多,即使身份是邱勝翊的特助,但他並沒有吳尊那樣深重的階級觀念。

  「不了,我沒胃口。」邱勝翊在沙發上坐下。

  吳尊就像個影子一般跟隨,站在他的身後。

  「你要吃什麼,自己動手,順便弄點給吳尊吃。」

  「遵命。」廖亦崟笑吟吟的回答。

  「主子,我……」

  邱勝翊一個眼神掃過去,吳尊便將欲說出口的話全都吞回去。

  「事情處理得如何?」邱勝翊拿起廖亦崟擱放在茶几上的文件,一一審閱,一邊批示,一邊問。

  「警察與媒體都交代過了,所幸那時只有幾個目擊的行人,我們也都一一找過他們,並給予安撫了。」廖亦崟報告。

  「嗯。」邱勝翊發出一聲單音,表示他明白了。

  沉默蔓延,卻隱隱透露著一絲詭異的好奇。

  邱勝翊察覺到了,似笑非笑的合上文件,看著已經煮了一桌食物,為自己送上一杯香醇咖啡的廖亦崟。

  「問吧!」廖亦崟與吳尊都是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特助,他們在他的心中,與其他兄弟的份量是相同的。

  「吳小姐留在這兒,主子不會不方便嗎?」廖亦崟這話問得含蓄,但意思很清楚。

  「沒什麼不方便的,她被房東趕出來,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千元,如果不收留她,只怕她要流落街頭了。」邱勝翊淡淡的回應,但掩蓋事實的意圖十分明顯。

  廖亦崟像是發現新大陸,賊賊的笑著。

  邱勝翊不悅的挑眉。

  「主子,吳小姐是你的同事,我們沒什麼好說的。」廖亦崟淘氣的朝邱勝翊眨了眨眼,然後神色一正,「只是……」

  「我明白。」沒有說出口的壓力在邱勝翊的胸臆間凝聚,然後化為一聲輕歎。「她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為什麼他老愛捉弄她。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惹怒她。

  不知道為什麼一個平凡的醫生能住這麼豪華的大樓。

  不知道為什麼他會被槍擊。

  不知道為什麼他要吻她。

  這是邱勝翊略微遺憾的一點——

  她太遲鈍了。

  「主子,她沒辦法當你的妻子。」吳尊語重心長的說。

  「適不適合應該由我決定吧?」邱勝翊也知道吳尊說的話是事實,然而他還是忍不住要反駁。

  「主子……」吳尊想要勸說,卻明白主子心意已決。

  「主子,不論如何,只要你一聲,我們都聽令。」廖亦崟代表邱勝翊的所有特助,再次向他宣誓忠心。

  邱勝翊微微一笑,並未多說,只是微斂眼眸,再次揚眸時,神情已然冷肅得像個統治者。

  是的,卸下平凡醫生外表的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統御者。

  邱氏主家,是勢力龐大的邱氏家族中那極為秘密的存在。

  而邱勝翊,則是這一代主家選出來的共主。

  身為共主,有許多束縛與禁制,這些自邱勝翊與他另外三位兄弟一同出生時,便加諸他們身上,直到決定由邱勝翊擔任共主的那一刻起,其他三人才自這重重束縛中掙脫,各自在有興趣的領域佔有一席之地。

  留在原地的,只有邱勝翊。

  饒是如此,他仍為自己注定不得自由的人生找尋呼吸自由的空間。

  當醫生,將事業全托付給三個特助,是他在這些教人喘不過氣來的壓力下找到的逃脫方法。

  而讓他這麼死心場地、安分的留在這間醫院的原因,除了全院上下沒人知道他是誰之外,就是那個工作時精明幹練,私下卻迷糊純真近乎呆笨的小護士了。

  可惜,小護士當他是天敵,對他總是防備。

  他也很樂於看著小護士被他捉弄,看著她千變萬化的表情和情緒變化,樂在其中的他彷彿是自她身上擷取補足自己一向缺乏的情緒。

  也許這樣的舉動在旁人眼中不算什麼,只不過是同事間的笑鬧罷了,但是看在瞭解邱勝翊性格的人的眼中,卻是極不尋常的。

  稍後,吳尊與廖亦崟一同整理著醫療室裡的污物時,吳尊開口了。

  「這樣好嗎?」

  「主子的決定,我們遵從便是。」

  「但是主家那邊……」

  「吳尊,你的職責是保護主子的安全,其餘的,主子沒說,我們不能管太多。」廖亦崟望著一臉為難的吳尊,很是明白的拍了拍他的肩,「我問你一句,如果主子跟主家起了衝突,你站在哪一邊?」

  「當然是主子這邊。」

  「那就夠了。」

  是的,夠了。

  不論邱勝翊將來是否會因為小護士與龐大的家族起衝突,此時,他也掙得了一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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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小心。」吳映潔一邊低聲說道,一邊替邱勝翊將掉在地上的鑷子拾起來,然後換了一把新的遞給他。

  邱勝翊以眼神向她道謝,將原本拿在左手的鑷子換到右手,然而姿勢的關係,使得他就算右手拿鑷子也難以使力。

  吳映潔見了,連忙跟他交換位置,代替他的左手幫他拿鑷子。

  「哪?」

  「這,白白的那個東西。」邱勝翊指了下患部。

  吳映潔用鑷子把那個白色異物拿出來,病患因此咳了一聲。

  「原來是飯粒。」

  吳映潔與邱勝翊鬆了口氣。

  「那……那我不會死了?」病人一臉驚惶的問。

  「劉先生,你的喉嚨只是卡到飯粒,沒有嚴重到會死的地步。」吳映潔笑容可掬的說明。

  邱勝翊一見病人喉嚨中的異物夾了出來,老早窩到桌旁去寫病歷了。

  對於把說明工作交給護士,完全不理會這樣會有所不當的邱勝翊,吳映潔已經習慣了,她跟病人說明的同時,眼睛看向邱勝翊的背影。

  除了他的左手因為受傷無法靈活運用,微微透露昨夜發生的一切都不是作夢之外,她翻遍了報紙,看遍了電視,沒有一家報社與電視新聞有播報昨晚的槍擊事件,一切就像是她的妄想。

  「吳小姐,麻煩你了。」邱勝翊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將寫好的病歷交給吳映潔。

  吳映潔回過神來,接下病歷,瞄了邱勝翊一眼,送走病人,然後回到櫃檯後,叫下一個病患進來。

  她不懂,為什麼邱勝翊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梁先生,梁俊傑先生。」

  今天她提心吊膽過了大半天,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跟同事一起八卦昨天的槍擊事件,還得裝作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樣子,還有就是……

  吳映潔把病歷送到邱勝翊的桌上。

  「謝謝。」他平淡的說。

  吳映潔油然生起一股委屈,邱勝翊的態度讓她不知所措,彷彿只有她一個人為了昨夜的吻大驚小怪,他的模樣好像昨天晚上他不是吻了她,而是親了一隻狗。

  她垂頭喪氣的走向櫃檯後方。

  「吳小姐。」邱勝翊開口喚住她。

  「啊?」吳映潔停下腳步,回頭,看見他站在她的身後,離她好近。

  「病歷拿錯了。」他將病歷遞還給她。

  「噢。」她提到胸口的心這才又安定下來,接過病歷一看,發現真的拿錯了,連忙道歉,找出正確的病歷,交給邱勝翊。

  邱勝翊接過病歷後,也不再看她,專注在工作上。

  「鬼鬼。」在櫃檯內忙碌的劉容嘉湊到吳映潔的旁邊,「怎麼了?怎麼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沒……沒什麼。」吳映潔勉強一笑,不敢對著這個有如自己母親的同事說出這兩天發生的事。「我可能……有點不舒服。」

  「這樣呀!那等等中午時你到更衣室稍微休息一下,下午還要拚一場呢!」劉容嘉沒有多問,只是要吳映潔振作。

  吳映潔頷首,拍了拍臉頰,強迫自己專注在工作上,別再想昨夜那個「無意義」的吻了。

  然而,事實證明,她根本無法集中精神,一整天下來,不是搞錯病歷,就是叫錯號,再不然就是在邱勝翊需要幫忙時,幫了倒忙。

  直到下診時間,所有的病人全都離開後,才結束了吳映潔今天的折磨。

  「鬼鬼。」

  「嗄?」沮喪中的吳映潔抬起頭,迎上劉容嘉的笑容。「容嘉姊。」

  「好了,別難過了,東西收拾收拾,快回家吧!」劉容嘉一邊換衣服,一邊笑道。

  「嗯。」吳映潔覺得自己好沒用。

  「對了,你跟邱醫生怎麼了?」劉容嘉狀似無意的笑問。

  吳映潔剛打開置物櫃,拿在手上的衣服掉落地上,她一愣,連忙彎腰拾起,藉著拍去衣物上看不見的灰塵來掩飾內心的慌亂。

  「沒什麼呀!我跟他能有什麼?」

  「喔?」劉容嘉像個慈祥的母親,望著吳映潔,「如果你跟邱醫生之間有什麼化學變化,別忘了容嘉姊是站在你這邊的。」

  「容嘉姊,你在說什麼啊……怎麼可能?」吳映潔紅了臉,想起昨晚的親吻。

  「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他是醫生,我是護士,也許有的護士會希望跟醫生結婚,但是當醫生的沒有一個會希望跟護士結婚……尤其是像我的情況這麼麻煩……」吳映潔苦笑。

  醫院就是這麼現實的一個地方,她只想好好工作,花二十年繳清債務,什麼都不去想。

  「每個人都有權利去追求自己的夢想。」劉容嘉意味深長的說。

  「但是每個人不包括我。」多虧劉容嘉,吳映潔再次想起自己跟邱勝翊之間有如鴻溝的差距,那是不會因為一個吻而有任何縮短的。

  她也不能強求這種感情事。

  何況她跟邱勝翊根本不可能。

  「鬼鬼……」劉容嘉還想說些什麼。

  吳映潔火速換好衣服,拿了包包,「容嘉姊,我想起來我家的銀杏小樹還沒澆水,我先走了,bye!」

  「明天見。」劉容嘉也不戳破吳映潔的驚慌失措,笑著同她道再見。

☆☆☆☆☆☆☆☆☆☆☆☆☆☆☆☆☆☆☆☆☆☆☆☆☆☆


  「喂。」

  吳映潔一走出耳鼻喉科,便被叫住。

  她停下腳步,回頭一看,氣嘟嘟的瞪了來人一眼,邁步想走,手臂卻被拉住,她甩都甩不掉。

  「放開我。」

  「一起回家吧!」邱勝翊抓著她的手,就往安全梯的方向走去。

  「我要搭電梯,而且我不想跟你一起走。」吳映潔積了一天的怨氣,朝著邱勝翊發洩。

  邱勝翊沒有放開她,對她的反抗只是微微一笑,腳步未曾停歇,而吳映潔由於掙脫不了他的鉗制,只能亦步亦趨的跟著往前走。

  「你放開我啊!」吳映潔壓低聲音怒吼著,不想引起醫院裡其他人的注意。

  「唉。」邱勝翊停下腳步,狀似無奈的回頭看她,「別任性了。」

  「誰任性啊?」她還沒跟他算帳,他反倒責怪起她任性。

  「你呀!」他放鬆抓著她的手的力道,撇了撇嘴角,「聽話,回家了。」

  「我幹嘛跟你回家?!你家又不是我家。」吳映潔不知道邱勝翊在想什麼,上班時一臉冷漠,下班後又露出截然不同的表情,他到底想怎樣?

  「但是你現在住在那兒吧?」邱勝翊的回答一點也不拐彎抹角。

  吳映潔無言。

  「走吧!」邱勝翊露出勝利的微笑,牽起吳映潔的手,這次她沒有立場也沒有反駁餘地的跟著他走。

  「邱勝翊……你在想什麼啊?」她被他上班下班回異的模樣弄糊塗了。

  「嗯?」背對著她的邱勝翊發出單音,表示他的疑惑。

  「你到底在想什麼?」吳映潔不喜歡現在這種不明不白的狀況,感覺不過是一夜,但是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卻跟過去幾年完全不一樣了。

  這樣的遽變,教她不知道如何面對。

  「我只想著帶你回家,並沒有其他的想法。」邱勝翊走的是僻靜少人的道路,因此他們兩個人並沒有遇到任何人就來到停車場。

  他打開車門,將吳映潔推進車內,自己繞過車頭上車。

  吳映潔的視線一直跟隨著他的身影,直到他坐上車,察覺她的目光,以眼神詢問,她才堪堪的收回。

  「晚上想吃什麼?」邱勝翊將車駛離醫院,邊注意著路況邊問。

  「我不餓。」吳映潔斜睨他一眼,忍不住在意起他的一舉一動,全身上下的知覺彷彿黏在他的身上,無法割除,他的呼吸、他的視線、他的一舉一動,在在讓她覺得呼吸不過來。

  「還是要吃。」

  這個邱勝翊,有問等於沒問,明明自己都決定好了,還問她做什麼?吳映潔嗔瞪他一眼,不想講話。

  過沒多久,邱勝翊又悠哉的問:「想吃什麼?」

  吳映潔這才發現他們一直繞著醫院打轉,以她對邱勝翊變態的認識,她若是不說些什麼,他肯定會一直在醫院附近繞圈子,直到沒有汽油為止。

  「你決定就好。」

  「我隨便都可以。」邱勝翊又將主導權丟回她身上。

  吳映潔火大了,「走了啦!回去呀!幹嘛一直繞著醫院開,怕別人沒看見我坐在你車上喔!」

  「醫院外面那麼多車子,你怕什麼?」邱勝翊微挑眉頭,笑道:「你是做賊心虛吧?」

  「誰?誰做賊心虛呀?!」吳映潔將他湊近的臉推開,「你專心開車,不要撞到了。」

  「放心。」邱勝翊停下車子,湊近吳映潔,鏡片後那看不透的黑眸緊緊的鎖住她,教她動彈不得,在唇與唇輕觸間,方才找回一絲溜走的理智。

  這是邱勝翊第三次吻她。

  「為什麼?」吳映潔真的想不透他為什麼吻她。

  他的指尖輕輕撫摸她的臉頰,微微一笑,重新啟動車子,並沒有回答她。

  然而疑惑卻一直留在她的心中。

  為什麼?

☆☆☆☆☆☆☆☆☆☆☆☆☆☆☆☆☆☆☆☆☆☆☆☆☆☆


  「一個男人會親一個女人,還能為什麼?當然是因為喜歡呀!」劉容嘉笑道。

  中午休息時間,吳映潔問了劉容嘉這樣的問題,當然,她謊稱主角不是自己,得到了這樣的回答。

  「噗……」吳映潔嗆到,嘴裡的飲料全噴了出來,不停的咳嗽。

  「真是的,拿去擦擦。」劉容嘉抽了張面紙遞給吳映潔,讓她擦拭身上和桌上的水漬。「你的反應真大。」

  「啊?嘿嘿……」吳映潔假笑兩聲,擦乾水漬,不安的抬頭,「容嘉姊,你覺得……這樣真的是喜歡?」

  「不然是什麼?」劉容嘉微微一笑,「你會去親一個你不喜歡的人嗎?」

  「當然不會,又不是外國人。」吳映潔直覺的否認,卻在否認的時候察覺到劉容嘉話語問的真實。

  難不成……邱勝翊喜歡她?

  這個認知立即被她否決。

  怎麼可能?他只是喜歡捉弄她吧?所以才會惡作劇的吻她,一定是這樣的。吳映潔壓根兒不相信邱勝翊喜歡她,連忙否認心中因為劉容嘉的話而起的猜疑。

  「所以囉,很明顯的,是因為那個男人喜歡你朋友呀!」劉容嘉觀察著吳映潔的反應,笑容裡隱含著理解。

  「但是……有沒有可能那只是惡作劇?」吳映潔還在做垂死的掙扎。

  「為什麼要惡作劇的去親人家呢?你也說了呀,不會無緣無故親一個你不喜歡的人,不是嗎?」

  「也許他只是想看我……我朋友的反應呀!畢竟他們一直都是死對頭,也許這樣做,他覺得有開到玩笑……」

  「是親吻,不是口頭上的玩笑,不是嗎?」劉容嘉確認自己先前聽到的事情。

  「嗯。」吳映潔情不自禁的撫著唇瓣,回想起邱勝翊的唇辦的熱度,忍不住紅了臉頰,心跳如擂鼓。

  心裡又有個聲音悄然響起:他喜歡你。

  然後她又忙著否認:不可能。

  「所以囉,我不知道別人怎麼想,但是我不會讓不喜歡的人親我,我當然也不會去親我不喜歡的人。」劉容嘉拍了拍吳映潔的肩膀,「好啦,門診時間快到了,我們準備一下吧!」

  「嗯。」吳映潔漫應一聲,目送劉容嘉起身離去,收回視線,落到手中捏成一團的衛生紙上。

  那皺成一團的衛生紙,就像是她現在的心情。

  回首過去幾年她與邱勝翊的相處,她並不覺得他喜歡她,一般人喜歡某個人不是都會有些蛛絲馬跡嗎?哪有人像他那樣動不動就欺負她,老愛惹她生氣,現在還趁她落難時吃她豆腐?這才不是喜歡。

  但是,劉容嘉的話又在她的腦中迴響。

  幾番掙扎,吳映潔最後還是沒有得到結論,究竟邱勝翊是惡作劇還是真心的?

  她想過直接詢問,但是前兩晚她問了,邱勝翊卻不回應,甚至轉移話題,讓她也不好意思再問下去。

  只是現在的情況,他們兩個由普通會鬥嘴的同事,一下子升級到曖昧不已的層級,她不只是適應不良,更是……

  「吳小姐。」

  才想著邱勝翊,邱勝翊的聲音便自休息室門口傳來。

  「啊?」吳映潔一驚,倏地起身,防備的盯著他。

  氣氛瞬間凍結。

  吳映潔發覺自己太過激動,因此微微牽動唇角,露出僵硬的笑容,「有什麼事嗎?」

  邱勝翊凝視吳映潔好一會兒,「下午的門診替我延遲一小時。」

  「嗄?」向來準時的邱勝翊提出這樣的要求,讓吳映潔不由得面露訝異。「怎麼了?」

  邱勝翊瞇起眼,打量吳映潔,微露的凶光教她察覺到他那張撲克臉底下的情緒波動。

  「呃……你在生氣?」

  邱勝翊睨她一眼,「總之,延後一小時就是了,理由隨你想。」

  說完,他轉身離開,但是吳映潔發現他的左手不太對勁,因而上前抓住他不動的左手。

  果不其然,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吳映潔馬上猜到是怎麼回事。

  「你的傷?」

  「不礙事。」邱勝翊想抽回手,但是吳映潔不肯放。

  「你的傷昨天有重新上藥包紮嗎?」昨晚她被邱勝翊押著吃完飯,回到他家後,她便賭氣的躲在房間,後來不知不覺的睡著了,壓根兒就忘了他的傷勢。

  邱勝翊沒回答。

  但他的表情給了吳映潔答案。

  「跟我來。」她拉著他走出休息室,左右張望了下,確定沒人,才火速衝進一間偏僻的診療室,命令道:「坐好。」

  邱勝翊揚起眉頭,盯著那張蒙塵的病床,不肯坐上去。

  吳映潔只好從床下拉出新的床單,鋪在病床上,示意他坐下。

  他這才坐下,不解的環視診療室。

  「放心,這裡不會有人來,除非必要,否則是不會開的。」

  「那你怎麼有鑰匙?」

  「我私留的,反正這裡沒有人,有時想要獨處時,我就會跑來這裡。」吳映潔看了邱勝翊一眼,「你可別說出去,不然我就沒有獨處的地方了。」

  「原來這裡是你躲起來哭的地方。」邱勝翊的表情變得柔軟,任由她幫他脫下白袍與襯衫。

  「才不是,是獨處,獨、處。」吳映潔特別強調,在看見邱勝翊左肩傷口透出的血紅時,不禁皺起眉頭,「要換紗布啊!大醫生。」

  他微揚唇角,「你明知我一個人無法換紗布。」

  吳映潔瞪他一眼,他只是似笑非笑的回望她,最後,她咬了咬下唇。

  「好嘛,是我不好,我道歉,可以了吧?」

  「知道錯就要改。」

  吳映潔瞇起眼,報復性的朝他的傷口用力上碘酒,他的笑容愈發擴大,任憑她再用力,也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到後來反而是她放輕了力道,默不作聲的替他上藥、包紮。

  「好了。」吳映潔收拾好物品,等了好一會兒,「喂,你連句謝都不說的嗎?」

  邱勝翊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忙碌,笑而不語。

  「邱勝翊,你可以再過分一點。」吳映潔鼓起腮幫子,瞪著邱勝翊。

  他還是笑,想要穿上衣服。

  吳映潔見了,一邊低聲碎碎念,一邊幫他把衣服穿好。

  「要聲謝真困難,你到底懂不懂禮貌啊……」沒有發現自己口吻中帶著撒嬌意味,吳映潔嘟起嘴,話還沒說完,即被邱勝翊的啄吻打斷。

  她整個人愣住。

  「對了,我將你的銀杏小樹丟了。」

  「什麼?為什麼?」她的注意力成功的被轉移了。

  「銀杏本來就應該是長在庭園跟野外的樹,被你囚在一個小小的盆栽中,當然會營養不良。」

  「可是花店的老闆跟我說那是改良品種,可以種在盆栽裡,我看它也長得好好的呀!不是嗎?為什麼你要丟掉?」吳映潔氣呼呼的問。

  那株銀杏樹是她用心栽植的,當初買的時候,她只想著有個長壽的樹種陪伴自己度過這二十年的還債生涯,它也不負她的期望,在這個廢氣污染的都市裡一直很努力的活著。

  每天看見它,她都能夠從它身上擷取一點面對生活的力量。

  這樣的一棵銀杏樹,邱勝翊竟然把它丟了?!

  「這樣的銀杏樹,你不覺得可憐嗎?」邱勝翊頗富深意的問。

  吳映潔一愣,覺得心底的秘密在他的眼光下表露無遺。

  「不可憐。」即使如此,她也不想示弱。

  他只是默默的看著她,又趁她不注意時偷了個吻。

  「上診了。」

  說完,邱勝翊先行離開,留下滿腹疑惑與困擾的吳映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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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他喜歡你。不然他就是天性好色,愛亂吃人豆腐。」失蹤了一個月,好不容易現身的好友一邊將食材放進火鍋中,一邊說道。

  「什麼啊!他跟那個色胚李銓才不一樣呢!雖然愛捉弄我,可是沒有毛手毛腳的。」吳映潔正在整理餐桌,怕邱勝翊一回來,看見她們把廚房弄亂會抓狂。

  今天早上,吳映潔上班時接到好友的來電,才知道原來她早先出國去帶團,今天才剛到家,而她會聯絡吳映潔還是因為她帶著土產去找她,發現她的住處正在動工,以為她發生什麼事了,才會十萬火急的打電話找她。

  兩人一聯絡上,便約了今天晚上吃火鍋,幸好邱勝翊正好有事不在——天知道傷勢初癒的他要去哪裡,吳映潔才敢邀好友來到他家,不然要是被邱勝翊知道,她肯定沒好日子過。

  「也對,你們一起住了一個月,但是他只有親你而已,可見你在他眼中可能也不是什麼有魅力的對象。」好友一針見血的說。

  「喂,鄭小姐,你留點口德好不好?」吳映潔微微惱怒。

  「我是順著你的話尾推論下去的呀!」鄭羽婷好笑的觀察著吳映潔的反應。

  「可是邱勝翊不是這樣啊,我也不是,我只是寄住在他家而已……」吳映潔越說越小聲,立場越不堅定。

  「不過你住這裡不用租金吧?」鄭羽婷見好友如此困擾的模樣,也不忍心再揭露更多不合邏輯的現實,於是轉移話題。

  「嗯,因為我一直沒找到比之前住的地方還便宜的房子。」吳映潔一想起這件事就嘔。

  她一個月的薪水有三分之一是貢獻給銀行的。

  因為兄長做生意失敗,家人沒錢還債,只好由她這個做妹妹的一肩擔起責任,她為了還債,用信用卡跟現金卡借錢,最後卻變成以卡養卡的卡奴,直到循環利息跟本金大到她無力再撐的地步,只能與銀行協商,要花二十年才能慢慢償清。

  由於家住南部,她隻身北上求學工作,一個月的薪水大多花在房租、水電費跟生活費上,現在又背了這筆債務,日於本就不好過的她更難過了。

  很難想像吳映潔一天工作超過八小時,收入在他人眼中算高,她的住處卻連電視和電腦都沒有。

  「找什麼房子?這種免錢又舒服高級的地方,賴著不要走了。」鄭羽婷口沒遮攔的說,一邊在火鍋裡挑著她愛吃的料,夾進碗裡享用。

  「總不能一直麻煩邱勝翊啊!他是醫生,我是護士,我連上下班都不敢坐他的車子,而且已經有人開始懷疑我跟他的關係了……」

  她不喜歡引人注意的感覺,偏偏邱勝翊是眾人目光的焦點。

  「你跟那個姓邱的醫生是什麼關係?」鄭羽婷好奇的問。

  吳映潔鼓起腮幫子,微怒的瞪視好友,「當然是同事關係啊!你以為是什麼關係?」

  跟邱勝翊在一起,她總有一種自己所有深藏的心思都被看光的疑惑,她覺得不自在,卻像只撲火的飛蛾,不停的受到邱勝翊的吸引。

  「我聽你說了那麼多,以為你們已經快要在一起,可是還沒在一起。」

  「當然沒有,我跟他……只是普通的同事關係,被房東趕出來的那天晚上,我只是湊巧幫了他一個忙,他才讓我借住他家……」話雖然這麼說,吳映潔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為什麼普通同事會讓她借住這麼久?為什麼普通同事會動不動就親她?

  果不其然,她向來冷靜、嘴巴又壞的好友開口了。

  「那他怎麼會讓你借住在他家這麼久?你不是說他有很嚴重的潔癖,嚴重到什麼東西都只用新的,那他怎麼會允許你使用他的東西呢?他有在你每次用過東西之後再把它換新的嗎?」

  吳映潔搖頭。

  「而且你們只是普通同事的話,他怎麼會動不動就親你?」鄭羽婷繼續追問。

  吳映潔無言了,她是真的答不出來,這些問題這一個月來她每天都不停的問自己,也問過邱勝翊。

  但是問她自己沒有答案就算了,就連問邱勝翊,往往才問出口,他便有辦法轉移她的注意力,到最後都不了了之。

  這樣的曖昧持續到了一個月後的今天,好友回國後再問出口,吳映潔還是答不出來。

  注意到好友的沉默,鄭羽婷喝了口涼水後開口,「怎麼了?」

  「沒什麼。」吳映潔咬了咬下唇,困擾的說:「當初他讓我借住他家,是因為我被迫當他的假女友,欺騙他的真女友跟他分手,那時說好我找到房子就離開,可是後來他又受傷了……總之,事情一團亂……現在我反而不知道我跟他之間到底是什麼定位了……」

  「你到底在煩什麼呀?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為什麼要把自己搞得曖昧不清呢?」鄭羽婷不解的問。

  「我也不知道……」吳映潔倒了杯香檳,一飲而盡。

  「香檳也是酒,慢慢喝。」鄭羽婷望著好友苦惱的模樣,只覺得好笑。

  「你笑我!」吳映潔雙頰漲紅,不知道是因為好友的取笑,還是因為喝了太多的香檳。

  「變聰明了,知道我笑你。」鄭羽婷一點也不尷尬的狂笑出聲。

  「糖果,你太過分了啦!我都已經困擾得不得了了,你不幫我好好的分析一下,還笑我……嗝!」

  聽見吳映潔打了個酒嗝,鄭羽婷明白她醉了。

  「喂,小姐,你也太容易醉了吧?」

  吳映潔的臉紅得不像話,瞧她以手為扇一直掮風的模樣,教鄭羽婷不得不拿起香檳瓶子,想確認吳映潔喝的真的是香檳。

  怎知,才一拿起香檳瓶子,鄭羽婷才發現好友幾乎喝光這瓶香檳,而且餐桌上至少有五隻或橫或立的空瓶子。

  這麼多瓶的香檳下肚,不醉倒也半醉了。

  「嗝,糖果,你說……嗝,如果……如果他真的像你們說的……嗝……那樣……嗝,我……我該怎麼……嗝……他是壞人……嗝……他把我的銀……銀杏小樹丟了……嗝……」吳映潔越說越小聲,到最後雙眼一閉,趴在桌上睡著了。

  鄭羽婷啼笑皆非的看著熟睡的好友,歎了口氣,繼續吃火鍋。

  久久,她輕吁一口氣,對著不知道跟周公下棋下到哪兒的吳映潔說:「讓你這麼煩惱的男人,我想他在你心中不只是同事吧?」

  她吃到火鍋見底,拍拍屁股就走人,留下一室的狼籍。

☆☆☆☆☆☆☆☆☆☆☆☆☆☆☆☆☆☆☆☆☆☆☆☆☆☆


  邱勝翊一進屋裡,瞬間有種入錯家門的錯覺。

  客廳還是如常的清潔,但是一入門便能見到開放式廚房像是經歷了第二次世界大戰一樣滿目瘡痍。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火鍋的味道,而這股味道很明顯的是餐桌上那個放在小瓦斯爐上的鍋子散發出來的。

  他不由自主的皺了下眉頭,走進廚房一看,才知道情況比他想的還嚴重。

  香檳不知道是誰帶來的,至少有七、八瓶,全都空了,而依他的推想,八成是全進了那個現在正趴在餐桌上睡得香甜無比的人兒的肚子裡吧!

  「喂,吳小姐。」邱勝翊拍了拍吳映潔的肩膀,輕聲喚道。

  吳映潔嚶嚀一聲,枕在手臂上的頭動了下,睜開迷濛的眼眸,渙散的焦距好一會兒才集中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嗯?」飽含睡意的她輕應了聲。

  「我不過出去一個晚上,你就有本事把家裡搞這麼亂。」邱勝翊的口氣平淡,分辨不出任何情緒。

  「嗯……」吳映潔沒有回應邱勝翊的話,只是像只尚未睡飽的貓兒磨蹭著他撫上她臉頰的手心。

  「誰來過了?」邱勝翊的拇指來回輕輕的撫弄著她柔軟的肌膚,注意到餐桌上多了一副碗筷。

  「唔……糖果,我朋友……來過……」吳映潔反應遲鈍的左右張望,「咦?糖果呢?好困喔……」

  「糖果?」邱勝翊平板的聲音總算摻雜些許波瀾。

  「嗯呀……她帶了火鍋料來吃……啊……她怎麼全都吃光了……沒有留半點給我……我還想留給邱勝翊吃啊……嗝……」吳映潔話說得斷斷續續,「啊……我的頭好痛喔……」

  一邊發出無意義的呻吟,一邊扶著頭的吳映潔,絲毫沒有察覺身旁的邱勝翊臉色鐵青。

  他一把將她拉起來,「糖果是誰?」

  「糖果?她……嗯……不知道上哪裡去了……」吳映潔瞇著眼,上下打量邱勝翊,「你是誰啊?怎麼在我家?」

  邱勝翊皺起眉頭,大拇指緩緩滑下她的臉頰,來到她的頸項,克制著想要掐死她的衝動,才想說出惡毒的話語,她竟然雙手一張,抱住他的腰,臉埋進他的腹部,又呼呼大睡了。

  他拍了拍她的臉頰,「喂,吳小姐?」

  怒氣無處發洩,邱勝翊只好一把抱起她,送她上床後,再出來收拾殘局。

  怎麼知道,才稍稍乎撫的火氣,卻因為收拾狼籍的杯盤時發現的紙條,再次點燃熊熊的怒焰。

  他拿著紙條,衝進吳映潔的房間,把她自香甜的夢鄉中挖起來。

  「吳映潔!」

  她沒反應,睡死中。

  「吳映潔,醒醒!」邱勝翊抓著吳映潔的肩膀,大力的搖晃,滿腹的火氣難以壓抑,讓他整個人籠罩在一層怒焰中,教人不敢正視。

  「唔……別搖了……好想吐……」她皺起眉頭,微醒的望著邵司衡,渙散的視線終於慢慢的集中,真真切切的認出了眼前的男人是誰,「邱勝翊?」

  「不是我,還有誰?」邱勝翊見她清醒了些,壓抑的冰冷口吻下藏著熾烈的怒火。

  「你回來了呀……」吳映潔覺得頭重腳輕,全身使不上力,想倒回這一個月來已經習慣的軟床,他卻抓著她的肩膀不讓她倒下。

  「這張紙條是怎麼回事?」他將捏在手中皺成一團的紙條塞進吳映潔的手中。

  她不解的看著紙條,緩緩的攤開,只見上頭寫著——

  鬼鬼:

  看你睡著了,我先走啦,你好好休息。

  附上我家的鑰匙,如果姓邱的傢伙欺負了你,就拿著鑰匙到我家避難吧!

  糖果

  「咦?」吳映潔幾乎被酒精佔據的腦袋還轉不過來,「糖果留紙條給我呀……這有什麼嗎?」

  「糖果是誰?」

  「我朋友啊……現在幾點了?」吳映潔迷迷糊糊的問。

  「凌晨一點。」邱勝翊抓著吳映潔的力道稍微放鬆,又問:「你跟那個糖果單獨待在我家一晚上?還把酒喝光了?」

  「呃……」吳映潔偏頭想了想,搖搖頭,「我不記得了……我只知道我很煩,就一直喝飲料……後來好累、好想睡……」

  「你朋友為什麼留鑰匙給你?」邱勝翊橫眉豎目的瞪著吳映潔,一副她幹了什麼壞事的樣子。

  「鑰匙?」吳映潔傻傻的笑了,「太好了,那我在找到房子之前,可以去她那邊住了……」

  她的話尾還含在嘴裡,邱勝翊的吼聲就貫穿了她的耳朵。

  「不准!」

  「啊?」吳映潔嚇了一大跳,這才發現眼前的邱勝翊一臉怒氣,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她登時傻了。「邱……邱勝翊,你怎麼了?」

  「不准你去他那邊!你跟他真的只是朋友嗎?」邱勝翊語氣急促的逼問。

  「是……是啊!我在這裡也打擾很久了,去糖果那邊,就不用顧慮醫院裡的人……我也不用怕……可是……」吳映潔越說眉頭皺得越緊,「可是……」

  「可是什麼?」邱勝翊恨不得一巴掌打醒她。

  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難道她不知道這一個月來醫院裡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了?她還想逃到哪裡去?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收留我?為什麼要親我?」吳映潔靠在邱勝翊的懷裡,聽著他平穩的心跳,感覺他瞬間的失神,卻猜不透他的想法。

  也是,清醒時她就不懂了,喝醉時又怎麼會懂呢?

  「你還在裝傻嗎?」邱勝翊的雙手自她的肩上下滑到她的腰部,在她身後交握,將她囚在懷裡。

  「我?裝傻?」吳映潔一臉無辜的望著他,醉眼迷濛的她,眸中的邱勝翊卻又是如此的清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麼……」

  邱勝翊沒有回答,只是低頭吻住她微張的唇瓣,凝望著她困惑又帶著明白的黑眸。

  「不准去找你朋友,這裡讓你住,你要住多久都可以。」他邊吻,邊下達命令。

  「可是……」吳映潔回應著邱勝翊的吻,柔軟的手指滑過他的臉龐,低低的喚著:「邱勝翊……」

  「叫我的名字。」邱勝翊不安分的手伸入了吳映潔的衣服裡,手掌貼著她光滑的肌膚。

  他的碰觸讓吳映潔不由自主的輕顫,受到蠱惑般的輕聲道:「翊。」

  邱勝翊微微一笑,摘下眼鏡,啄吻著她的唇瓣,如同嬉戲般,往她的耳後與頸項進攻。

  「翊……」她不知所措,雙手環上他的肩膀。

  邱勝翊順勢將她推倒,讓她躺在床上,他同時覆上了她的身子,體溫透過衣物互相傳遞著,吳映潔忍不住笑出聲。

  「笑什麼?」他聲音沙啞的問。

  「你的身上好香喔,你噴了香水嗎?」吳映潔說著,還用力的吸了口氣。

  「應該是今天晚上被蒼蠅纏住時留下的。」邱勝翊將臉埋進她的肩頸,「你身上的酒味都比那香水味好聞。」

  「翊……」吳映潔笑著喚道。

  「嗯?」什麼事?

  「翊。」吳映潔又喚。

  「嗯?」怎麼了?

  「翊。」她似乎喚上癮了,一遍又一遍的喚著他的名字,每喚一次,她眼裡、臉上的笑意便加深一分。

  邱勝翊由初時的漫聲回應,到後來也任由她叫喚,享受著自己的名字從她口中逸出的那股親密感。

  「翊。」

  「嗯。」

  「為什麼?」為什麼要親她,要這樣管她?

  「你知道的。」還需要說出口嗎?都已經如此明顯了。

  「我不知道……」吳映潔歎息一聲。

  「反正不許你去找你那個叫糖果的朋友。」會把鑰匙給吳映潔,顯示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尋常,至少那個叫糖果的男人一定對吳映潔不懷好意。

  「為什麼?」

  「我不喜歡。」說白點,是吃醋了。

  「糖果是朋友。」吳映潔解釋,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對邱勝翊交代這麼多。

  她好迷惘,不清楚自己對邱勝翊的感覺,也不明瞭邱勝翊對自己的感覺,一切的一切都有如霧裡看花,她想掙脫逃離,不知怎地,卻一點也不想動作。

  「嗯。」總之,他不管這麼多。

  吳映潔笑了,抱著邱勝翊,「好舒服……」

  這樣的親密,她並不厭惡,也不排斥,對方明明是她的天敵呀!可是這天敵卻收留了無處可去的她,即便是因為她被迫當他的假女友,但是她還是不懂。

  「翊。」

  「嗯?」

  「你喜歡我嗎?」吳映潔還是問出口了,反正趁著醉意正濃,一切都歸給酒精作祟,若是答案不是容嘉姊或是糖果所說的那樣,她也不會尷尬吧!

  「你說呢?」還用問嗎?

  「我不知道,所以才問你呀!」她的手指插入邱勝翊的發間,淘氣的揉亂他一絲不苟的髮型。

  「喔。」

  沉默良久。

  「翊,你真的不打算給我明確的答案嗎?」吳映潔好無辜的問,都抱在一起,躺在床上了,為什麼邱勝翊還是不肯給個答案呢?

  「答案很明顯呀!」他用鼻子磨蹭著她的頸項,惹得她一陣顫笑。

  「大家都說你這樣是喜歡我,是真的嗎?」

  「你說呢?」

  「唔。」吳映潔語塞,「我一直在想你是容忍我的。」

  回首過去幾年,以邱勝翊身為醫生的權威以及嚴重到極點的潔癖,她多次與他頂嘴抗衡,邱勝翊要是不高興,老早可以運用關係把她掃出醫院,哪還會讓她留到現在!

  前兩天她才知道,邱勝翊在醫院似乎是有背景的,而且背景雄厚,讓他有權限管到人事行政方面,才明白自己經過這麼多年還能留在醫院是多麼幸運的事啊!

  「喔?」

  「我前兩天才知道原來你是靠背景進醫院的。」吳映潔笑著,「難怪你可以決定護士的調動。」

  吳映潔這話說得隱諱,但邱勝翊一聽便明白她指的是她剛進醫院時的事。

  她考進醫院之後,曾經吃過年長護士的苦頭,受盡欺陵的她礙於醫院規定新進護士必須由有年資的護士帶領過三個月後才能自行運作,而無處申訴。

  但是才過了一個半月,那位老護士便提早退休,吳映潔的苦難日子也終於結束。

  那時她一直在想,是誰有這麼大的權限可以逼退一名年資如此久的老護士?直到前兩天,聽容嘉姊隨意說起,她一推想,大膽的猜測著這麼做的人會不會就是邱勝翊?

  「你知道了?」這麼聰明,開竅了?

  「真的是你?!」吳映潔笑得更加燦爛,「這些年來,都是你?」

  這些年來,她在醫院遇到很多鳥事,也許是她生性迷糊,也許是她性格上的缺陷,她就是很容易遇到被欺負、被排擠的事情,但是到最後,她總是能夠得到幫助,化解難關。

  「你說呢?」邱勝翊俊美的臉上泛著笑意。

  「我不知道,你告訴我。」吳映潔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不再是那麼難懂了,也才發現自己為何會特別在意邱勝翊。

  也許她也喜歡他。

  這個意念一起,她便感到有股名為喜歡的暖流泛過全身,讓她的神經因為喜悅而打顫。

  然後,這個猜測變成了肯定的答案。

  是的,她喜歡邱勝翊。

  她總是假裝不被他吸引,跟他的鬥嘴以及抗衡,情緒因他而波動,原來都是因為她喜歡邱勝翊。

  「想做更舒服的事嗎?」邱勝翊笑問,毫不掩飾自己的企圖。

  吳映潔漾著醉意的瞳眸癡癡的凝視著邱勝翊,湊上自己的唇,做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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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吳映潔輕歎一口氣,饜足的伸長手腳,感覺身體深處的滿足與酸痛,想起了夜裡的事,然後感覺到那環抱著自己的體溫,忍不住嘴角上揚。

  她深吸一口氣,在男人的臂彎中轉身,抬頭迎上了男人帶笑的黑眸時,微微一愣,然後朝他露出靦腆的笑容。

  「早……」吳映潔微斂眼睫,霎時有些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他。

  「早。」邱勝翊倒是坦蕩蕩的,撫著她的頭髮,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瓣印下一吻,「早安吻。」

  「啊……」吳映潔眨了眨眼,不知所措。「我該回吻嗎?」

  「你在不知所措嗎?」他好笑的問。

  吳映潔臉上佈滿被看穿的尷尬,「你……你一定要說出來嗎?」

  邱勝翊捏了捏她的鼻子,笑出聲,「親愛的,寶貝,你好可愛喔!」

  吳映潔氣惱不已,拍掉在鼻子上作怪的手,「喂,別叫我親愛的,或是寶貝,感覺好噁心。」

  「不然叫什麼?」邱勝翊還是想捏她的鼻子,但每每靠近,就被她拍掉。

  「喂!」吳映潔被惹惱了,「不要再玩了。」

  「哈哈……」邱勝翊像是惡作劇成功的小孩,得逞的笑著。

  「過分。」吳映潔也知道邱勝翊在捉弄她,卻不像以往那般氣憤,反而覺得這是他對自己距離縮短的表示。她拉了下他的長髮,感受髮絲卷在手指上的感覺,「好長的頭髮。」而且保養得好好喔。

  「不覺得噁心?」

  「這麼好看的頭髮,意外的適合你。」吳映潔衷心的讚美。

  邱勝翊笑了,而且難得的沒有摻雜任何心機。

  「你真奇怪。」他低頭給她一個火辣辣的熱吻。

  「唔……」吳映潔沒有抵抗這樣的熱情,卻覺得自己身體深處那才熄滅的火焰再次點燃,她不自在的扭動身子,且遲鈍的發現她跟邱勝翊都沒有穿衣服。

  這時,她才想起昨天晚上他們兩個纏綿完後,全身沒力的她被他抱到浴室沖澡,雖然說是沖澡,但是以他龜毛的性格,自然是泡泡浴伺候,在那種情況之下,自然就……嗯哼……

  事後,在浴室裡愛過兩回,真的連抬手指的氣力也消失的吳映潔,再次被邱勝翊抱回床上,未著寸縷的相擁而眠。

  現在,感覺到那熟悉又陌生的火焰再次燃起,她不知道怎麼處理這樣的感覺。

  「翊……該上班了……」吳映潔微喘著氣開口。

  「今天是週六。」

  「啊……」

  是了,就因為今天是週末,所以昨天她才跟糖果約好吃火鍋……

  吳映潔邊迷迷糊糊的想著,邊回應邱勝翊的吻和觸碰。

  「翊……」燃著火光的眸底倒映著他的臉龐,她低低的喚著,壓抑著體內被他點燃的烈火。「怎麼辦……」

  「嗯?」邱勝翊的笑容像極了吃到美食的饕客。

  「我……我不知道……唉……」吳映潔抖著唇,無法說完整句話,只是難耐的貼上邱勝翊,像咒語也像求助般的說:「怎麼辦……怎麼辦……」

  「噓,我知道,我知道。」邱勝翊吻住她發顫的唇,給予她想要卻說不出口的滿足,填滿她的空虛。

  「嗯……」吳映潔淪陷了,跟著他的律動,一步一步的攀向高潮,也為那無依的心找到了一個港灣。

  她以為安穩的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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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一一早,吳映潔仍然拒絕邱勝翊載她到醫院上班,仍堅持在前一個路口下車,但是兩人的互動已經不像過去一個月那樣曖昧與僵硬,她下車前還給了駕駛座上的邱勝翊一個吻,兩人牽著的手不願分開,直到上班快遲到了,她才依依不捨的匆匆下車。

  然而一進到醫院,吳映潔便發現很多人都停下手邊正在做的事,盯著她,料想是因為可能有人看到她從邱勝翊的車子下來的緣故,也沒有多想,一直到進了診間,遇到一臉凝重的劉容嘉,她才知道事情並非她所想的那樣。

  「鬼鬼。」

  「嗄?」

  「你看見公告欄了嗎?」劉容嘉低聲詢問。

  「還沒,我想說換好衣服再過去……有什麼要我幫忙注意的嗎?」吳映潔將包包塞進置物櫃,心情愉悅的望著劉容嘉。

  劉容嘉嚴肅的模樣教吳映潔嘴角眼底的笑意逸去。

  「容嘉姊……」她小心翼翼的喚著,「怎麼了?」

  「我想你今天就待在這裡,風暴應該會很快就過去。」劉容嘉沒頭沒尾的說。

  「我不懂……怎麼了嗎?」難道是因為她跟邱勝翊的事?

  醫生跟護士在一起果然不被祝福,還是因為女主角是她的關係?吳映潔這兩天濃情蜜意的生活一下子被打入了現實,頓時不太明白自己身在何方,下意識的想找邱勝翊,但還沒開診,診間只有她跟劉容嘉雨個人。

  她沒了主意,不知道如何是好。

  劉容嘉歎了口氣,「鬼鬼,你欠卡債嗎?」

  「嗄?」吳映潔一愣,劉容嘉的問題與她預想的事情相差了十萬八千里,讓她反應不過來,好一會兒才開口,「容嘉姊,你說……什麼?」

  「你欠卡債嗎?」劉容嘉頓了下,「你是卡奴嗎?」

  「我不是,我連信用卡也沒有,怎麼可能……」吳映潔直覺否認,笑容卻在一瞬間消失,瞠口結舌的望著劉容嘉,「容嘉姊,你怎麼知道?」

  劉容嘉還沒回答,吳映潔便衝出診間,直往護理長的辦公室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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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告欄前,正站著一群護士與行經的病人,他們注目的焦點全是公告欄上的一幅大型海報。

  大型海報上頭斗大的字體寫著吳映潔積欠銀行卡債,被房東趕出門,又死皮賴臉的賴在邱勝翊家不走……

  海報有文字還不夠,還以「沒圖沒真相」的字眼佐以照片,大刺刺的證明海報所言是真的。

  吳映潔在人群中找到一條縫擠了進來,一看見公告欄上的海報,登時傻了。

  她的視線在海報上的文字與照片中游栘,耳邊不停的傳來同事與病人們的竊竊私語,她由一開始聽得清楚,漸漸的聽不清楚了,那些人的低語形成嗡嗡嗡的聲音,迴盪在她的耳邊,她卻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她的視線集中在海報上,反覆的看著文字與照片。

  這……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會被知道?

  怎麼會被知道?

  吳映潔覺得胸口好痛,每吸進一口氣,疼痛便加深,她不自覺的移動腳步,直到貼近海報。

  這下子……

  醫院的人會怎麼看她?

  她又將如何在醫院立足?

  為什麼?

  是誰這樣對她?

  是誰……

  誰這麼恨她,將她的私事公告出來?

  吳映潔顫抖著手碰觸海報上張貼的照片,照片裡是她和邱勝翊進出大樓的畫面。

  她不知道這些照片是什麼時候拍的,它們看起來都一樣,而且角度很隱蔽,她完全沒發現到。

  耳邊那些群眾的嗡嗡聲,不知道何時開始變得清晰。

  「天啊!我都不知道鬼鬼是這種人耶……」

  「她跟邱醫生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覺得這種女人好可怕喔……」

  「那她跟邱醫生一起是不是看中他的錢呀?以她花錢的速度,我想邱醫生很快就會被她挖光……」

  這些竊竊私語,每一宇、每一句都像把刀狠狠的刺割著吳映潔的心靈。

  我……我什麼也沒做啊!我是替兄長背債……我……並沒有不想還錢啊……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吳映潔呆站在公告欄前,被內心不斷的自問與旁邊那些幸災樂禍的話語逼到了牆角。

  突然,她尖叫一聲,「啊……」

  這聲尖叫,成功的制止了群眾的竊竊私語。

  尖叫聲方歇,她立刻動手將海報撕下來,揉成一團,接著使勁的將海報撕個稀巴爛,一邊撕一邊哭得淚眼模糊,甚至連她都沒發覺自己哭了,也沒發現她心底的疑惑隨著哭聲低低的說了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為什麼攻訐她?

  為什麼將她的私事像八卦週刊一樣的公開張揚?

  為什麼要用這種教她難堪到無地自容的方法?

  這些疑惑存在於少數幾個不為此消息震撼的人心中,卻絕不是醫院裡茶餘飯後聊天的重點。

  而吳映潔這三個字,因為這個事件,肯定會在醫院裡被人討論好久。

  「為什麼……為什麼……嗚……」吳映潔拚命撕著海報,像是得到強迫症似的停不下來。

  她的詭異舉止教圍觀的人們由一開始的訕笑到不知所措,這些刺人的目光在吳映潔身上扎出了千瘡百孔,然而她已經痛到麻木,沒有感覺了。

  那些紙片碎不成樣,吳映潔再也無法將之撕碎時,就用力拿捏在小小的手心裡,不肯再被上頭寫的事傷害,然而這樣於事無補,她已然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傷痕纍纍的自己了……

  「潔。」

  那熟悉的男聲突破了吳映潔亂烘烘的腦袋,直達她的心窩,灑下一大片似水柔情。

  她惶惑不已的心霎時像是找到了方向,模糊一片的視界裡,唯有邱勝翊是清楚的。

  「潔,沒事了。」邱勝翊在她耳邊輕輕的、親密的說。

  「為什麼……」吳映潔的手一鬆,紙片像雪花一樣散落地上,她眨了眨眼,淚水像珍珠一般滾落臉頰,滴在邱勝翊搭在她肩上的手背。

  邱勝翊沉默的將她擁入懷中,目光凌厲的掃過圍觀的人們,接觸到他目光的人都趕緊別開頭,有的假裝想起自己還有事沒做先走了,有的則是尷尬的呆了半晌才僵硬的轉身離開。

  他將吳映潔扶起到一旁的座椅上坐下,替她理好教淚水沾濕的頭髮,捧著她的臉,拇指拭去她不停滑出眼眶的淚,直到他的手沾滿了她的淚,他仍是溫柔不已的拭著。

  吳映潔哭累了,倚著邱勝翊,神智教黑暗佔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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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在爭吵。

  劇烈的爭吵。

  自熟睡轉至淺眠的吳映潔聽見有人在爭吵的聲音,但她還在掙扎著不想醒過來,想放任思緒沉入夢鄉中,即使爭吵聲大如打雷,她仍是不想醒來,但是爭吵聲持續的大聲放送,她再怎麼想繼續賴床,也賴不下去了。

  她微微睜開眼,呆滯渙散的眼眸倒映著日光燈的光暈,一時之間,她有一種自己已經死掉的錯覺,但那入鼻的消毒藥水味讓她知道自己現在身處於醫院。

  一旦理解到自己身在何處,早上歷經過的一切回憶便全都回歸腦海。

  爭吵聲仍在。

  吸引了吳映潔的注意,她側耳傾聽。

  「我早就說過我不可能吞下這口氣的,上星期我也警告過你了,是你逼我的!」

  是個女的,聲音頗為耳熟,但是她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你自己犯賤,還怪別人讓你變賤,這有邏輯嗎?」邱勝翊的聲音仍舊冷酷,吐出的話語仍然是極具諷刺意味。

  「這本來就是你逼我的!誰教你為了她跟我分手,我才不可能輸給那種女人,那種不自愛的女人,哪一點值得你愛?」那女的快要抓狂了,高跟鞋的鞋跟敲打著地板,發出清脆的聲響。

  「全身上下、裡裡外外,她連腳趾頭都比你強一千倍、一萬倍。」邱勝翊的語氣充滿不耐煩,「你滿意了嗎?」

  「不滿意!我自認沒有人比我更愛你,翊!」女子開始哭泣,「我不想把你讓給任何人,邱家主家主子妻子的位置只有我能坐,只有我有能力坐,從小到大,我所受的一切訓練都是為了配得上你,你怎麼可以為了一個平民女子就抹殺了我的一切?!」

  啊!吳映潔想起來了,女子是一個月前與邱勝翊在醫院門口吵架分手的那人,好像叫……對了,詹子晴!

  她回想起當時的情形,與方纔的對話一核對,才發現原來自己老早就成了詹子晴復仇的箭靶。

  該說自己無辜嗎?吳映潔心想著,自問。

  不,不無辜。她自答。因為她與邱勝翊真的在一起了。

  「如果你真的有主家夫人的風範,不會連準時也做不到,更何況這樁婚約我已經回絕了。」

  婚約?聽到關鍵字,吳映潔整個人清醒了。

  「那是你單方面的拒絕,家中的長輩可沒有正式說過。」詹子晴委屈的說:「遲到是我不對,我已經反省一個月了,你不能回到我身邊嗎?翊,如果你回絕婚約,為什麼還要試著跟我交往?那不是代表你對我也有一點感情嗎?」

  「與你交往是礙於長輩的決定,並不是我自願的,但事實證明,我們還是不適合。」

  「不,我可以改,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改,只要你跟我在一起……」詹子晴沒了自尊,懇求著邱勝翊,只希望得到他一個凝睇。

  吳映潔直到胸口傳來悶痛的感覺,才發現自己屏著呼吸等待邱勝翊接話。

  「不可能!我決定我未來的妻子只有一個女人能夠擔當,她就是吳映潔。」邱勝翊斷然的回絕。

  翊……吳映潔感到鼻酸,不停的無聲呼喚著這個深烙在心底的名字,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一旦覺知到感情的存在,其後的洶湧澎湃是怎麼也阻擋不了的。

  她也從來不知道,原來被疼惜的感覺是如此的溫馨,但是這樣的疼惜與愛憐來得太晚、太遲了……

  吳映潔在得知詹子晴與邱勝翊的關係後,便清楚的明白,最後退讓的人一定是自己。

  畢竟詹小姐不像她,有二十年的債務要償還……

  「哼哈哈哈哈……」詹子晴帶著哭腔的笑聲迴繞在病房裡,久久不散,「她一個卡奴,又是平民,如何掌握整個邱家主家?你太看得起她了。」

  「我相信她有足夠的韌性。」

  「但是你有問過她嗎?你有將自己真正的身份跟她說嗎?」

  邱勝翊沉默了。

  真實身份……吳映潔的心教這四個字重重的捶打了下,隨之引出的是恐懼。

  「我猜沒有,是吧?」

  「不用你管。」邱勝翊簡短的說。

  「翊,你不是你的兄弟,你沒有自由的。」詹子晴近乎憐憫的說,「在那個象牙塔裡,能夠伴著你的,只有孤獨,跟我。」

  「我不會承認這個婚約的。」

  「我會等你的。」詹子晴丟下這句意義不明的話後便離去。

  邱勝翊那張毫無表情的俊顏難得的佈滿苦惱,一轉頭,正好迎上吳映潔的視線,來不及掩飾的狼狽就這麼赤裸裸的呈現在她的面前。

  但是只有一下子,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眸底的狼狽與苦惱抹去,揚起一抹微笑,柔化了他的五官。

  「醒了?」

  「嗯。」吳映潔著迷的望著邱勝翊,眼眸隨著他的移動而轉移。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邱勝翊坐在床沿,握住她微涼的手,另一手撫著她的發,捏了捏她的臉頰。

  吳映潔搖頭,「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想喝水嗎?」

  她再次搖頭,盯著邱勝翊,欲言又止。

  邱勝翊凝望著她,瞭然於心,「你想問什麼?」

  「你不想問我嗎?」吳映潔反問,她指的是自己是卡奴的事。

  「那不重要。」邱勝翊冷冷的說:「我知道你的困境,但我不認為我對你伸出援手,你會開心。」

  吳映潔苦笑,「這是我自己願意背的,即使我跟你交往,也不能要求你什麼,不是嗎?」

  他們兩人都明白,真正交心的時間太短,他們都浪費太多時間了,好不容易明白了彼此的心,接踵而來的事件卻足以毀滅他們之間尚不穩固的感情基礎。

  「只要你開口,我就有辦法。」邱勝翊不是不知道吳映潔負債纍纍,也不是不想幫忙,但是她的自尊心奇高,若是他出手幫忙了,他們肯定不會在一起。

  所以他寧可看著吳映潔吃苦當吃補,在一旁心疼,只能幫些無足輕重的小忙。

  「你只是一個醫生,我必須償還的債,不是一個醫生負擔得起的。」吳映潔與家人為了這筆龐大的債務,已經沒有來往了,她背負了太多家人留下的債,這筆二十年的債,已經是她最後的極限了。

  她的未來沒有光明,不能害了邱勝翊。

  邱勝翊一笑,保持沉默,等著吳映潔說下去。

  「何況你還有未婚妻要照顧,不是嗎?」她含淚笑說。

  邱勝翊眼眸裡的柔情與暖意剎那間全數凍結。

  「這就是你的回應?」

  「我感激你過去幾天給我的,這樣就夠了。」吳映潔眨了眨眼,不讓眼淚掉下來,努力的擠出微笑,想在邱勝翊心中留下最完美的形象。「我怕了,萬一你的未婚妻再把我的祖宗八代都挖出來,我……我不知道還有沒有辦法承受……」

  邱勝翊冷冷的望著吳映潔。

  「所以趁我們之間還沒有什麼……」吳映潔輕咳一下,「我今天晚上會搬出去。」

  「去找那個叫糖果的朋友嗎?」邱勝翊的聲音冷得教人不寒而慄。

  「嗯。」吳映潔低頭,把手抽回來,緊握成拳。

  「你連試都不試一下?」邱勝翊的聲音微微發顫,懷抱著強烈的情感衝擊著吳映潔的心,讓她痛得無法呼吸。

  「怎麼試?我跟你……本來就不相配了……龍交龍,鳳交鳳,我這隻小麻雀是不可能飛上枝頭變成鳳凰的……放過我吧!」吳映潔不知道自己這些話是怎麼說出口的,但是她知道她要的效果達到了。

  邱勝翊起身,大步離去。

  門關上的瞬間,吳映潔強忍的淚水立刻奪眶而出。

  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分開,會是長達兩年的離別。

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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