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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完] 私生老爸 (鬼王)
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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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改+完] 私生老爸 (鬼王)

我叫吳~希,不叫慘兮兮,今年九歲,是個父不詳的私生子,

聽我媽說,我爸很聰明,人又帥,就像大明星王子一樣帥喔,

但我很懷疑,看家裡堆滿有關他的東西就知道,

他根本就是媽的菜,而且簡直把他當神一樣愛,

沒想到,他千真萬確是我爸,而且早就偷偷和媽「暗渡陳倉」,

不公平!為什麼只有我被蒙在鼓裡?

原來,他們怕直腸子的我一旦知曉,不出一天全校的人都知道,

不出兩天,王子是我爸的勁爆消息就會上報,

從此我們一家人再沒有平靜的日子可以過,

這樣偷偷摸摸過了甜蜜的一個月,

老媽總以擔心我們的存在會毀了爸的事業做借口,一拖再拖,

就是不願公開她和爸的親密關係,也不肯答應現在嫁給爸,

終於聰明的老爸按捺不住了,決定不擇手段、置之死地而後生,

也要老媽給他一個名份和交代啊……

[ 本帖最後由 紫夢 於 2016-3-15 08:3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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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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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我的母親

  今天的作文題目是我的母親,本來老師是要我們寫「我的父親」的,但是因為我沒有父親,所以就改寫我的母親。

  我的母親很漂亮,各性樂關開朗,笑的時侯很大聲,詹阿姨常說媽媽樂關過了頭。詹阿姨是仲宇的媽媽。她說過了頭的意思就是比樂關還要更樂關、很樂關,樂關到有點呆的意思。詹阿姨還說我和媽媽的各性很像,但是我一點也不呆啊,上次月考還考了第二名,媽媽一直誇我好聰明,說我一定是像爸爸。

  媽媽常說爸爸好師,可惜我長得比較像她。我沒看過爸爸,不知道他到底長得師不師。媽媽說他就跟電視裡的大明星王子一樣師,我和仲宇都很懷疑。仲宇說媽媽的偶像一定是王子,我也這樣覺得,因為每次王子一出現在電視裡,媽媽即使正在洗澡也會從浴室裡跑出來,真是有夠誇張的。還有,家裡有好多王子的東西喔,CD、DVD、海報、雜誌,有一堆東西就對了,真的很多。

  媽媽會寫小說,這是她的工作,也會寫歌詞,這也是她的工作。所以她常常都坐在電腦前面打字賺錢,打到腰酸背痛很辛苦。

  我沒有爸爸,但是有一個很愛我的媽媽,她的偶像是電視裡的王子。我長大後要賺很多錢養她。我愛媽媽。

  老師評語:媽媽辛苦工作養育你,你一定要孝順她。還有,錯字太多了。「個」性、時「候」、樂「觀」、好「帥」、雜「志」、腰「酸」背痛,這些錯字各罰寫十遍交給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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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所以我想,我們是不是可以見個面?讓你看看我草擬的合約——」

  「抱歉,我早上工作到凌晨四點才回來,很累,這件事改天再說吧。再見。」

  打斷電話那頭不知道從哪裡得知他的手機號碼,打電話來挖他的知名經紀人,邱勝翊煩躁的連聽對方把話說完的耐性都沒有,直接打斷對方,然後把電話掛斷,再把手機狠狠地摔到牆角。

  啪!最夯的全球限量3G手機應聲碎裂,分屍成好幾段。

  他瞪著地上分屍的手機,有點被自己失控的情緒嚇到。

  他蹙了蹙眉頭,將自己拋進沙發裡,疲憊的看著眼前寬敞舒適卻冷冷清清的家,突然感到一片空虛。

  過去十年來,他馬不停蹄、全心全意在演藝事業上衝刺,三十歲不到便已換來了名利雙收。

  他雖然是從唱歌起家,但唱而優則演,演而優則導,導而優則站上國際舞台,成為受人矚目的新銳導演加天王巨星。他的唱片,每張都有白金銷量,他主演的電視劇總是收視第一,電影則是票房長紅,全都是盜版商的最愛。

  他知道有許多人羨慕他,因為在演藝這條路上,並不是努力就一定能夠得到回報,更別提他年紀輕輕的,就有如此成就,所以他的確是幸運的,這點無庸置疑。

  可是近來,他卻有種寧願自己沒這麼幸運的憂鬱,因為這樣他就不會成功得這麼快這麼早,也不會在三十不到的年紀就覺得人生無趣。

  鈴……

  家用電話突然在寧靜的客廳裡響了起來。

  他轉頭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他現在的經紀人廖威廉。他肯定也是想找他談一談即將到期的經紀約,想和他續約。

  真是煩死人了,和他合作了這麼多年,廖威廉應該知道當他的手機打不通時,就是他不想接電話也不想理人,而他竟然還打家用電話來吵他!

  他難道不知道物極必反,狗急跳牆的道理嗎?

  他都已經很明確的跟他說過,他想暫時休息一陣子之後再說,他有必要這樣緊迫盯人嗎?真是不爽到了極點。

  隨手抓來一個抱枕,本想朝電話丟過去,打斷那吵死人的電話鈴聲。但是誰能向他保證,在他接連摔了手機和電話之後,接下來響起的不會是門鈐呢?

  他蹙緊眉頭,放下抱枕,改丟為抱,好整以暇的想辦法解決這個煩人的問題。

  其實要解決這個問題並不難,只要他大筆一揮,在合約上簽下大名,就能迎刀而解的得到他想要的安靜與安寧。

  問題是,最近的他常有職業倦怠之感,在尚未決定是否要淡出演藝圈,或者乾脆急流湧退之前,他不想隨意的做下決定。

  因此,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找一個能讓他疲憊的身心確實放鬆與休息的地方,然後再好好的思考未來。

  只是這地方在哪兒?除了遠離華人聚集地的國外,國內難道就真的沒有一個可以讓他不受打擾,放心歇息的地方嗎?

  天下之大,竟無一個可以讓他自由自在的容身之地嗎?這就是伴隨著名與利而來的悲哀。

  用力的呼出一口大氣,邱勝翊的腦袋裡突然閃過一個名字——晴子。

  真是的,他怎會忘了她的存在呢?這個不常聯絡,但卻比家人更親,更關心他,每當他在工作上遇到挫折或不順時,總會接到她關心來電的朋友。

  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是——

  也許晴子會願意收留他一陣子。

  
☆☆☆☆☆☆☆☆☆☆☆☆☆☆☆☆☆☆☆☆☆☆☆☆☆☆


  晴子本名詹子晴,住在新竹距離市區有一小段距離的公寓裡。

  她的公寓並不大,大概三十幾坪,四房一廳的格局,一間主臥,一間小孩房,一間客房,還有一間琴房。

  對了,詹子晴是個音樂創作人,拜他這個鼎鼎大名的天王巨星唱紅了數首由她所創作,膾炙人口的流行歌之賜,她在樂界的作品還挺搶手的。

  因為工作上習慣的關係,他向來都用她的筆名晴子叫她。

  詹子晴和丈夫離異後,夫妻倆明裡形同陌路掩人耳目,暗地裡卻暗通款曲繼續著夫與妻的關係。

  這個秘密只有少數人知道,而他不巧正是其中之一,並且樂見其成,可見他對詹子晴毫無男女之情。

  對於詹子晴的丈夫劉俊緯,基本上他並不熟,不過十年前倒是與他有過幾面之緣。

  事實上,他會走上演藝之路,嚴格說起來,那傢伙也算是罪魁禍首。

  十年前,若不是那傢伙狂追詹子晴,搞得詹子晴心花朵朵開,幾度因為與他打情罵俏而耽誤了到民歌西餐廳的駐唱時間,進而拖累那個工作都快丟了,還有心情看戲的笨女人的話,他也不必為了幫那一個人站在台上捉襟見肘的笨女人而上台表演,然後一唱成名,最後甚至還被星探挖掘。

  對於做明星,在那之前他連想都沒想過,在那之後,其實他也沒有太大的興趣,但是為了那個笨女人——

  邱勝翊思緒一頓,驀然搖了搖頭,甩開那不該回首的過往。

  都已經過了十年了,他為什麼還忘不了她,為什麼還對她念念不忘呢?

  十年可以改變許多事,可以讓一個無名小卒變成天王巨星:可以讓一個青春無敵的少女經歷結婚、離婚,然後變成一個九歲孩子的萬能母親;可以讓一個貴公子從認清自己的無能到發憤圖強,變成一個運籌帷幄的成功企業家、經營者。

  他們全都變了,那個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女人,不可能仍維持著當年的模樣和狀況。

  她結婚了嗎?

  生小孩了嗎?

  個性是否成熟了一些,不再樂觀、無所謂得像個笨蛋一樣?

  可惡!都說不該回首了,他現在到底在幹麼?

  火大的從沙發上站起來,他走進詹子晴的琴房,關上隔音門,掀開鋼琴蓋,坐下來開始彈奏鋼琴,一首接一首的把所有記得樂譜的歌都彈奏一遞。

  十年能改變許多事,包括讓他從一個單純只會哼哼唱歌,連五線譜都看不懂的外行人,變成一個精通鋼琴、吉他、貝斯與爵士鼓的音樂高手。

  十年真的能改變許多事。

  
☆☆☆☆☆☆☆☆☆☆☆☆☆☆☆☆☆☆☆☆☆☆☆☆☆☆


  「勝翊叔叔,你真的不想和我媽媽結婚嗎?為什麼?是因為我的關係嗎?」

  確定母親進廚房準備晚餐,暫時不會走來客廳後,詹子晴的兒子迅速地跑到他身邊,小聲卻嚴肅認真的朝他問道,一雙鬼靈精怪的漂亮眼睛還不時注意著廚房的方向。

  邱勝翊不由自主的勾起唇角。

  詹子晴有一對雙胞胎兒子,與丈夫離婚分居後,跟她同住的是老二,名叫仲宇。

  小傢伙和他的外表一樣聰明伶俐,才九歲大而已,思想卻成熟開通得讓人瞠目結舌,而且哭笑不得。

  試問,有哪個九歲的孩子會拚命推銷自己的母親,唯恐母親會嫁不出去,然後一個人孤獨終老的?

  這是一個九歲孩子該想的事嗎?真的是太好笑了。

  偏偏小傢伙每次跟他提起這事時,都是一臉認真的模樣,最重要的是,他都已經連續三天給他否定的答案了,他卻還鍥而不捨,害他真的是啼笑皆非。

  「不是。」他認真的回答他。

  「勝翊叔叔,你可以老實說沒關係,如果是因為我的關係,我可以去跟我老爸住,你放心。」小傢伙皺了皺眉頭,又沉默了一會兒後,驀然以豁出去的無奈表情向他保證。

  邱勝翊聽了,差點笑出來。

  「你不喜歡和你爸爸住嗎?」他好奇的問。看他的模樣是不太喜歡。

  「沒什麼喜不喜歡的。」只要老媽能幸福就好。

  哇,好酷的回答。邱勝翊忍著笑。

  「父母離婚的小孩,都希望父母有天能夠和好,全家團圓,你不希望嗎?」他再提問。

  「那是不可能的事。」

  「為什麼不可能?」

  「因為我老爸有一堆女朋友,他根本就不愛媽媽。」很是不滿的語氣。

  「你知道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嗎?」

  「表面?」小傢伙懷疑的看著他。

  「就是也許你爸爸還喜歡著你媽媽,你媽媽也還喜歡你爸爸。」

  「不可能,也許媽媽還喜歡老爸,所以才一直沒有交男朋友,但是老爸……」小傢伙搖了搖頭,斬釘截鐵的說:「不可能!」

  邱勝翊若有所思的瞅著他,神秘的微笑了下。「要不要實驗一下?」

  「實驗?」小傢伙一臉好奇的表情。

  「下回見到你爸爸的時候,跟他說媽媽要結婚了,你看他有什麼反應。」

  「這我以前就做過了,連老哥都不相信,老爸又怎麼可能會信呢?」小傢伙撇了撇唇。

  「沒有證據他們當然不可能相信,可是這次不一樣,這次你有證據。」

  「證據?」

  「我。」邱勝翊指著自己咧嘴道。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找點事來做吧,呵。

  
☆☆☆☆☆☆☆☆☆☆☆☆☆☆☆☆☆☆☆☆☆☆☆☆☆☆


  隔天下午,小傢伙放學回到家,沒先找媽媽,倒是丟下書包便衝進他房裡,異常興奮的向他報告實驗結果。

  「勝翊叔叔,柏宇相信了,他相信了!」

  邱勝翊睜開眼睛,遏制不住的微笑,毫不介意自己才剛要入睡就被吵醒。

  「你怎麼知道他相信了?」他從床鋪上坐起身。

  「因為我傳照片給他看之後,他馬上就打電話給我,問了我一堆你的問題。我告訴他,他說不相信,然後還說他要告訴老爸。他不知道我知道他若是不相信是不會說要告訴老爸的,所以他相信了,他相信了!哈哈哈……」

  看小傢伙笑得如此得意,邱勝翊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又揚高了一些。

  過去他從來不覺得小孩子哪裡可愛,只覺得他們很吵很煩,沒半點可取之處。可是詹子晴的兒子卻顛覆了他原有的想法,讓他覺得很有趣,並不由自主的幻想著如果自己也有一個兒子,那戚覺是否也能讓他和現在一樣感到有趣?

  兒子呀……

  他這不是在癡人說夢嗎?他連個女朋友都沒有,要去哪裡生個兒子?

  而且重點是,即使現在生一個,要從小嬰兒拉拔到像仲宇這麼大讓他覺得有趣,還得花上十年的時間,到時候他都是年近四十的老人家了,哪還有氣力和孩子玩?

  十年,又是這個令他心痛的時間數字。

  自從來投靠詹子晴之後,他的思緒總會不由自主的陷入十年前的回憶裡,即使他一再強迫自己不要去想,記憶依然有如漲潮的海水不斷地朝他湧來。

  害他無法不想現在的她在做什麼,是否仍記得他?無法不想如果當年他們沒有吵架,她沒有離開,那麼現在的他們會過著什麼樣的生活?無法不想倘若他們有了孩子,那麼孩子是否也能像詹子晴的兒子這般聰明又有趣?

  不該想的,因為想愈多,只會愈失落,讓心裡的那個空洞愈變愈大而已。他是來這裡休息,舒緩疲憊的身心的,不是來增添煩惱與憂愁的,他要切記。

  「勝翊叔叔,你知道我媽媽去哪裡嗎?」才離開他房間一會兒的小傢伙,像一陣旋風般的又跑進來問他。

  「她說要去朋友家。哪個朋友她沒說,不過她有說會回來煮晚餐給我們吃。」他照實回答。

  「朋友?會是去映潔阿姨那裡嗎?」小傢伙自言自語的思索道。

  邱勝翊卻在聽見那個許多年未聽見的名字而渾身僵硬。

  映潔?是他聽錯了嗎?剛剛仲宇真說了那個名字?

  「我去打電話問問看。」小傢伙說著轉身要走。

  「等一下,仲宇。」邱勝翊叫住他。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你剛才說的阿姨是什麼阿姨?」他輕淺的呼吸,小心翼翼的問。

  「映潔阿姨嗎?她是媽媽的好朋友,也是吳希的媽媽呀。」

  「吳希的媽媽?」

  「我跟你說過我有三個最要好朋友,吳希、夏尋和唐明厲,你不記得了嗎?就是那個吳希呀。」

  「他……姓什麼?」

  「誰?吳希嗎?他叫吳希當然是姓吳呀。」

  「他爸爸……姓吳?」

  「吳希沒有爸爸。」

  邱勝翊閉上眼睛,努力的深呼吸,以免過於激動的情緒不小心流露出來嚇到小孩子。

  吳希姓連,沒有爸爸,所以是跟媽媽姓連——吳、映、潔?一定是她,不會有錯的。她和詹子晴的確是好朋友,好到詹子晴為她瞞騙他整整十年的時間!

  我不知道她的下落。

  她沒有跟我聯絡。

  我也不知道她會去哪裡。

  沒有,我沒有她老家的地址。

  好個詹子晴,竟然將他欺瞞得這麼慘,說起謊來還臉不紅、氣不喘的,實在是太可恨了!

  不過現在還不是和她算帳的時候,他得先搞清楚那個笨女人當初到底是為什麼離開,又為什麼一直都不和他聯絡。

  她該死的最好不要跟他說,她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聯絡,如果她敢這樣說的話,他絕對會要她好看!

  吳希……是他的兒子嗎?

  雖然關於他的問題,他什麼都還沒問,也未有證據可以證明吳希是他兒子,但是不管是第六感或是下意識,全都在對他吶喊著:吳希一定是你兒子,一定是!

  「仲宇——」他睜開眼開口,卻發現小傢伙早已不在房裡。

  自客廳傳來他的聲音。

  「吳希,我老媽有沒有在你家?」

  「沒有?那你媽媽有在家嗎?」

  「有?喔,那就沒事了,拜拜。」

  掛斷電話,劉仲宇跳下沙發,正打算跑向邱勝翊的房間報告結果,卻見他的勝翊叔叔剛好從房裡走出來。

  「我媽媽沒有在映潔阿姨那裡。」他告訴他。

  「你媽媽是個大人了,不會弄不見的。」邱勝翊忍住自己想問的問題,開口對他說。「你這麼急著找你媽有什麼事?」

  小傢伙愣住,眨了眨眼,又皺了皺眉頭想了一會兒之後,這才搖頭說:「沒事。」

  沒事最好。

  「來,勝翊叔叔有些問題想問你。」他定到沙發前坐下,朝他招招手。

  「什麼問題?」小傢伙一臉好奇的定到他面前。

  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小傢伙立刻跳著坐進沙發。

  「你剛剛說的吳希,他是你同學嗎?」他問道。

  「對呀,同班同學,我們從讀幼稚園開始就一直是同學。」

  邱勝翊一陣激動。和仲宇同年?那麼吳希一定是他的兒子,百分之百絕對是!

  「他為什麼會沒有爸爸?」他隱忍激動,再問。

  「因為他是個私生子呀。」

  仲宇天真無邪的回答像一記悶棍,打得邱勝翊臉上血色盡失。

  私生子?過去十年來,別人都是這樣看待他們母子倆的嗎?一個私生子和一個未婚媽媽?雖然這是事實,但是這說法……

  可惡!那個笨女人到底為什麼不來找他,要讓別人這樣看待他們母子倆?可惡,可惡,可惡!真氣死他了!

  「你都這樣說自己的朋友,說他是私生子嗎?這樣很不禮貌喔。」他告誡身旁的小傢伙。

  「是勝翊叔叔問我吳希為什麼沒有爸爸,我才會這樣說的。」仲宇迅速地解釋,他才沒有不禮貌呢!

  邱勝翊伸手揉了揉他的頭,表示他明白了。

  「你有照片嗎?」他又問。

  「什麼照片?吳希的嗎?」

  「吳希和他媽媽的。」

  「有呀。」仲宇點點頭。

  「可以借叔叔看嗎?」

  「可以呀。可是勝翊叔叔為什麼要看吳希和映潔阿姨的照片?你認識映潔阿姨嗎?」仲宇一臉好奇。總覺得勝翊叔叔的問題從剛剛就一直繞著吳希問,好像有點奇怪。

  真是一語中的,讓邱勝翊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叔叔以前有一個朋友也叫映潔,不確定是不是就是你的映潔阿姨,所以我才會想看照片確定。」他想了一下,避重就輕的說。

  「喔。」瞭解了。

  仲宇起身去找相簿,但是奇怪的是,平常塞滿相簿的櫃子裡竟然是空的,連一本相簿都沒看到。怎麼會這樣?他將附近的每個櫃子,甚至抽屜都打開來找,結果還是找不到。

  「怎麼了?」見他東翻西找了半天卻仍翻不出一本相簿來給他看,邱勝翊走上前問。

  「相簿不知道為什麼都不見了。」仲宇一臉迷惑。

  不見了?只一秒,邱勝翊便想通相簿肯定是被詹子晴給藏起來了,以免他借住在這兒的時候,會不小心看見,揭穿了她天大的謊言。

  「也許你媽媽拿到房間去看了,你要不要到她房間找找?」他建議,心想詹子晴知道他絕對不會亂闖進她的房間,所以相簿百分之百是藏在她房裡。

  仲宇雙眼一亮,點了點頭,立刻轉身跑到媽媽房間,不一會兒便抱了一疊相簿出來。

  打開相簿,映入眼簾的女人依然白皙纖細,尖尖的瓜子臉,清明的眼眸,小巧的鼻子,微揚嘴角的紅唇,氣質靈淨得就像個天使。

  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真實的她有多麼的有勇無謀,多麼的令人擔心,多麼的需要人照顧,以及多麼的——令人生氣!

  不斷出現在照片裡的小男孩除了仲宇之外,還有另外三個,但他一眼就可以認出哪一個是吳希——她為他生的兒子。

  兒子長得很像她,除了那對深潭似的大眼睛和又黑又粗的劍眉像他之外,全都像她。尤其是那微揚嘴角的嘴型,加上在照片裡大多笑口常開的模樣,真是讓人一見就喜歡。

  這是他的兒子,他竟然有個兒子!

  看著照片裡的兒子,邱勝翊遏制不住的熱淚盈眶。

  他有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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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十年前

  「掰,明天見。」

  「明天見。」

  晚上十點五十分。

  吳映潔和好友兼事業合夥人詹子晴揮手道別後,跨上機車,騎車回家。

  她和詹子晴是在小說店裡認識的朋友,因為年齡相近,興趣相同,不知不覺便成了莫逆之交,還一起合組了一個二重唱團體,在許多間民歌西餐廳裡駐唱賺錢,貼補家用。

  說是二重唱,其實她呀,只是賣個聲音而已,彈琴、編曲、伴奏、合音之類的,她什麼都不懂,全靠詹子晴一手包辦,但收入卻五五分帳,讓她超不好意思的。

  可是詹子晴卻說,她才不好意思呢,因為如果沒有她這位聲美人也美的美女夥伴,她們倆在民歌西餐廳裡又怎麼可能如此受歡迎?所以她們是魚幫水,水幫魚,誰也不吃虧啦。

  詹子晴總愛說她美,可是她很懷疑,如果她真有如詹子晴說的那麼美的話,那位姓劉名俊緯的T大高材生幹麼猛追詹子晴,不追她呀?

  提起那位高材生,看詹子晴最近總是動不動就一個人偷偷傻笑的模樣,他們兩人肯定是有譜了。

  她替詹子晴高興,因為劉俊緯感覺起來真的很不錯,雖然出生富貴之家,卻沒有太多惹人厭的少爺氣焰。

  最重要的是不論詹子晴如何對他擺臭臉或故意為難他,他都能一笑置之,超有耐心與包容力,這一點可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到的,所以她一直都舉雙手贊成詹子晴交這個男朋友。

  總而言之,因為結識詹子晴的關係,她的生活變得有趣又多采多姿。

  輕哼著歌,吳映潔好心情的將車子停在離家不遠的一問便利商店前,下車、熄火,走進店裡買宵夜吃。

  今天是發薪日,所以她現在的口袋可是麥克麥克,她決定買點好吃的來犒賞自己過去一個月的辛勞。

  拿起提籃,她在店裡逛來逛去,看見沒嘗過的新鮮貨,不管是麵包、飲料或零嘴,全部搜刮到籃子裡。

  這是她的壞習慣,完全沒辦法抗拒嘗鮮的慾望。

  也之所以,她才要這麼努力打工賺錢,來支付這筆額外的開銷呀,真慘。

  選好東西,拿到櫃檯結帳,花了她四百多元,有點小嚇到,但一想到薪水袋裡裝的一萬多元,她也就釋懷了。

  結完帳走出便利商店,她將買來的東西放置在機車的踏腳處,人還沒跨上機車,便聽見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從一旁的暗巷裡傳出來。

  她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一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少年驀然從巷裡飛了出來,跌落在距離她不到三步的地方,然後另一個同樣臉上掛了彩,但沒地上那個這麼嚴重的少年,滿佈危險氣壓的從暗巷裡走了出來。

  吳映潔倏然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她從沒遇見不良少年在她面前打架的情況,現在該怎麼辦?

  當作沒看到,趕快騎車離開,再報警。

  她的腦袋冷靜的做出了判斷,但是身體卻不知怎麼的就是動彈不得。尤其是她的眼睛,竟完全轉移不了視線。

  天啊!怎麼會這樣?快動呀!

  就在她努力掙扎著叫自己快動時,一道人影突然從暗巷裡衝了出來,筆直朝掛綵比較少的那個人衝去,手上高舉木棒——或鐵棒——狠狠地朝背對他那人的後腦勺揮下去——

  「小心!」吳映潔嚇得驚叫出聲。

  掛綵較少的少年反應極快,先是彎腰蹲下,隨即長腿一掃,立刻將後方偷襲的人撂倒。

  人體重重跌落地上的聲響讓吳映潔忍不住瑟縮了下。

  蹲下的少年站起身來,走到那人身邊,一腳踢掉他手上的棒子,再彎腰揪起他的衣領,狺狺咆哮。

  「我警告你們,少來惹我!」

  然後他丟開那個人,轉頭靜看了她一會兒之後,這才轉身,頭也不回的大步走開。

  望著他的身影吳映潔不自覺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根本就不該介入這種不良少年的鬥毆事件,如果碰到的是不明就裡的瘋狂傢伙,誰知道他會不會打架打上癮,連她一起揍呀!

  幸好那少年只瞪她一眼就離開了,沒叫囂的罵她多管閒事,真是好家在。

  慶幸間,她坐上機車,拿出鑰匙發動車子。

  因為家就在離這兒不到五百公尺的地方,所以她也懶得再戴安全帽,直接把它掛在把手上,準備催油門上路。

  她完全沒注意到原本倒在地上的那兩人已經從地上爬起來,更沒注意到起身的他們憤怒的直朝她衝過來,一瞬間揪住她的頭髮,將她整個人從機車上拖了下去。

  「啊!」她因驚嚇與疼痛而尖叫出聲。

  機車砰的一聲倒地。

  「你這個臭女人,是誰叫你多管閒事的?」用力揪著她頭髮的人,大聲朝她怒吼咆哮。

  吳映潔驚嚇到根本說不出話來。

  她感覺頭皮像要被掀了似的疼痛不已,她用指甲抓對方、掐對方的手,企圖解救自己,怎知反倒換來更用力的拉扯,而且整個人重重地被推倒在地上。

  劇痛讓她的眼淚奪眶而出,同時聽見對方大聲咒罵。

  「干!」

  「怎麼了?」

  「這臭女人用指甲掐我!」

  「他媽的臭女人!」

  吳映潔才一睜開眼,就看見一隻腳迎面朝她踢來,她反射性的閉上眼睛,用雙手抱住頭,恐懼的尖叫從喉嚨深處衝口而出。

  「啊——」

  預期的疼痛攻擊意外的沒落到她身上,她聽見類似拳頭打在人身上的悶響,然後一聲、兩聲,接著便是有人倒地的聲音。

  「走……我們走——」

  窸窣聲迅速遠離,吳映潔膽怯的睜開眼睛,只見兩個連滾帶爬的背影迅速地遠離,轉眼從她的視線裡消失。

  她轉而尋找那個對她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救命恩人,沒料到入眼的竟是剛才已經離去的少年。

  「你——」她驚訝得瞠大雙眼,想從地板上爬起來向他道謝,沒料到一股劇痛從手臂上傳來,讓她忍不住抽氣的痛呼出聲。「啊!」

  低頭看向痛處,只見她的右手臂從手肘到手腕之間都擦傷了,泛著血絲的傷口混雜著破皮與沙石,青青紫紫、黑黑紅紅的,看起來觸目驚心,難怪她會這麼痛。

  她蹙著眉頭,強忍著疼痛從地上站起來,然後向救命恩人道謝。

  「謝謝你回過頭來救我。」

  少年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沉默瞪著她,臉上有著不爽的表情。

  吳映潔不明白他幹麼要這樣瞪她,事實上她也不想明白,因為手臂上的疼痛讓她完全沒辦法思考。

  剛才她救他一命,現在換他救她,也算是扯平兩不相欠,所以她應該可以走了吧?她的手快痛死了啦!

  忍著痛,她走到倒在地上的機車旁,使勁的想將車子從地上拉起來,但是受傷的右手除了不斷傳來疼痛之外,竟然酸軟得完全使不上力。

  她懷疑地看著自己的右手,嘗試的握了握拳頭。

  真的使不上力。怎麼會這樣?

  這下怎麼辦?雖然家就離這兒不到五百公尺的距離,她可以走路回家,但是機車呢?總不能丟在這裡吧!況且這裡常會有拖吊車出沒,即使沒有拖吊車,她也不能讓車子就這樣躺在地上不理它。

  蹙緊眉頭,咬著牙,忍著痛,她再次使盡全身氣力,努力的、拚命的想將倒下的車子扶起來,結果砰的一聲,扶起一半的車子因為她左右手用力不均衡的關係,再度倒下,還差點壓到她的腳。

  「可惡!」她忍不住氣惱的低罵一聲,再度彎腰——

  「走開。」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然後一隻手扣住她的左手臂,硬將她扯到一旁後,那名少年取代了她的位置,一瞬間便將她傾倒在地的機車給拉了起來。

  她眨了眨眼,沒料到他會幫她,因為他剛剛還用一臉不爽的表情瞪她,好像後悔救她一樣。

  但不管如何,他幫了她,她還是得向他道謝。

  「謝謝。」

  少年再度沉默地瞪著她。

  吳映潔實在搞不懂他瞪她的用意是什麼,但是因為他已經二度幫她忙,為了禮尚往來,她覺得自己也該幫他一把才對。

  看他穿著高中制服,肯定未滿十八歲,他的父母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半夜還在外頭遛達沒回家?唉,叛逆期的青少年永遠不瞭解父母的擔憂。

  「已經很晚了,你早點回家吧,別再逗留在外面了,免得家人擔心。」她好心對他說,完全沒想到自己也不過才剛滿二十歲不久,根本大不了對方幾歲。

  「干你屁事!」少年臉色微變的怒道。

  吳映潔愣了一下,不悅的皺緊眉頭。她是關心他耶!

  不過想了一想,她和他非親非故,的確是不關她的事,她幹麼要多管閒事呀?剛剛發生的事,難道還沒讓她學到教訓嗎?

  不關自己的事就別管,免得再度招來無妄之災。

  她這樣告訴自己,然後默默地走到機車的另一邊,跨坐上車,想重新發動車子,卻再度發現自己的右手依然酸軟無力,連油門都催不動。

  她的手到底是怎麼了?

  她忍不住用力的甩了下手,卻因為扯到擦傷最為嚴重的手肘傷口,痛得她倒抽一口氣,抱著右手臂嘶嘶嘶的吸了好一會兒的氣,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下來。」

  少年的聲音突然響起,讓她不由自主的看向他,眉頭緊緊地皺著。

  「我叫你下來。」他不耐的再對她說了一次。

  「為什麼?」她懷疑的看著他,不解的問道。

  他沒有回答她,卻像耐心突然用盡般一把將她從機車上扯下來,然後自己坐上機車騎士的座位,說:「上來。」

  吳映潔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的看著他,有點搞不懂現在到底是怎樣?他的意思是他要載她嗎?可是他有駕照嗎?他會騎車嗎?他滿十八歲了沒?

  「發什麼呆,叫你上來沒聽到呀!」他不耐的朝她吼。

  「你有駕照嗎?」她皺著眉問他。

  他惡狠狠地瞪著她。

  「有嗎?」她不為所動的再次詢問。

  「干你屁事。」

  「你要騎我的車載我就干我的事。」她一臉正經的說。「你沒有駕照對不對?沒有還敢騎車!如果碰到警察臨檢怎麼辦?如果出事怎麼辦?況且你還穿著學校的制服,難道你不怕——」

  「吵死了!」他倏然怒吼一聲,然後不爽的瞪著她問:「你到底上不上來?」

  吳映潔皺著眉頭,猶豫不決了好一會兒才問他,「你要載我去哪裡?」

  他瞄了一眼她血跡斑斑的手臂,撇了撇唇,才不甘不願的說:「醫院啦!」

  吳映潔輕愣了下,沒想到這個不良少年竟會如此有心,救了她就算了,竟然還想要送她到醫院處理傷口,真是個不錯的傢伙。

  「你到底要不要上來啦?」

  嗯,如果講話語氣不要這麼沖、不要這麼不耐煩的話,會更好。她忍不住在心裡嘀咕了一下,這才小心翼翼的跨坐到機車上。

  「你把安全帽戴起來,騎慢一點,小心一點。」她仍然忍不住叮嚀。

  「吵死了。」他倏然回了這麼一句,然後油門一催,車子立刻往前飛去。

  「啊!」吳映潔嚇得驚叫一聲,趕緊用沒受傷的手緊緊地勾抱住他的腰,以免自己被甩下車去。

  她壓根兒就不知道,向來心無大志的她順遂人生將從這一刻起有了重大的改變。

  
☆☆☆☆☆☆☆☆☆☆☆☆☆☆☆☆☆☆☆☆☆☆☆☆☆☆


  乒乒乓乓,砰!砰!

  一走出便利商店,吳映潔便聽見從一旁暗巷裡傳出來類似有人在打架的吵雜聲,心頭一凜,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暗巷的方向,想起半個多月前的那個少年。

  他,該不會又在場吧?

  那晚,他不僅騎車送她到醫院的急診室處理手傷,後來又送佛送上天,騎車將她送回家,還幫把機車停好、鎖好,最後把鑰匙丟還給她才離開。

  從頭到尾,老實說他的態度不是很好,說話的語氣也充滿了不耐煩和濃濃的火氣,但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覺得他無害、覺得他不討厭,而且莫名其妙的覺得可以信任他。

  一直到他離開,她都忘了問他叫什麼名字。

  時間過得飛快,她手臂上的擦傷在經過半個多月的時間後,早已結痂脫落,不仔細看,甚至看不出那裡曾經受過傷,就像船過水無痕一樣。

  可是她卻莫名其妙的惦記著那個少年,擔心他是不是又在哪裡和人打架了,然後不小心被人敲了頭,血流如注的躺在某條暗巷裡,沒有人送他去醫院。

  她知道自己會有這樣的想法很怪,雖然一點道理也沒有,但她就是沒辦法控制自己。

  就像現在,她明知道遇到有人在打架,應該迅速逃離現場免得遭受波及——像上回一樣——可是她卻沒辦法控制自己,忍不住一步步往傳出打架聲的暗巷前去。

  愈靠近,她的心跳愈快,也愈緊張害怕。

  現在還來得及,快點退回去,心裡有個聲音這樣跟她說。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裡出了毛病,滿腦子想的都是也許那少年就在裡面。

  「啊!」

  突然之間,一個傢伙被踢出暗巷,差點撞到她,嚇得她差點心跳停止跳動。

  「媽的——啊!」

  又一個被踢了出來,而暗巷裡乒乒乓乓的聲音竟然還沒有停止。裡頭到底有幾個人在打架呀?那少年真的會在其中嗎?

  她的疑問在第三個顛簸著腳步,被逼出暗巷的身影上得到了解答。

  是他!

  那張臉她記得,但卻被他比上回更慘烈的模樣給嚇到了。

  他臉上五顏六色多處青腫,嘴角和額頭都因為被打破而流著血,衣服上也沾染了不少血滴,最讓她驚嚇的是,隨著他踉蹌的現身,暗巷裡緊跟著又衝出兩個手持棍棒的人影,他們瘋狂的攻擊著他,下手又狠又重。

  棍子打在肉體上的聲音,讓吳映潔忍不住瑟縮、驚跳。

  她看見那少年雖挨了幾棍,但踢了對方幾腳,還奪走其中一人手上的棍棒加以還擊,狂暴得有如山林野獸般兇猛。

  即使如此,當先前被踢出暗巷的兩人從地上爬起來加入戰局,從一對二變成一對四之後,單槍匹馬的他又怎能佔得了上風。

  看著少年被那四個混蛋圍攻,吳映潔急得胃都痛了。

  怎麼辦?她現在該怎麼辦才能夠幫他?

  她左右張望,想找人救命,但是該死的,怎麼附近都沒有人經過呀?

  怎麼辦?怎麼辦?她要不要衝進戰局裡去幫他?但問題是,進去之後她真的幫得了他嗎?恐怕只會拖累他吧?不行,她得想別的辦法。

  打電話報警好了!

  可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尖叫救命,看有沒有人會在聽到她的呼救跑出來救人。

  但世態炎涼,各掃門前雪的人愈來愈多,她叫救命真的有用嗎?重點是她這麼一叫,率先引來的絕對不會是救命恩人,而是那幾個以多欺少的混蛋傢伙。

  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辦呀?

  吳映潔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左右張望的找尋求救的辦法。

  突然之間,她的目光定在自己的機車上,然後像下定決心般緊抿下嘴。

  她拔腿跑向機車,以最快速度坐上車,發動車子,打開大燈,然後深深地吸了口氣後,立刻催動油門筆直的朝戰場衝過去。

  「嗶——」她緊按下喇叭的按鈕不放,替自己壯膽,同時用聲音吸引那打成一團的人的注意,警告他們有車撞過來了。

  打架打到一半的五個人壓根兒就沒想過會有車子朝他們撞來,他們呆愣了下,在刺眼的車燈照射下,立刻往兩邊跳開,免得成為車下亡魂。

  吳映潔看準方向,算準距離,巧妙的將車子停在她要救的少年面前。

  「快點上來!」她朝他大叫。

  少年先是一愣,然後瞇眼瞪她。

  「媽的,是那傢伙的同夥,別讓他逃了!」有人驚覺的咒罵。

  「快呀!」吳映潔驚慌的催促,生怕晚了會來不及逃跑。

  還好少年反應極快,迅速眺上她的機車後座,還直接握住機車的車頭把手,油門用力一催,機車立刻如箭矢般向前暴沖,將他們載離危險地帶。

  她忍不住回頭看,只見那四個傢伙破口大罵,追了他們一段路後,終於放棄的丟棍子發洩怒氣。

  哇,真是有驚無險,逃過一劫。

  阿彌陀佛,真是佛祖保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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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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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是笨蛋嗎?腦袋裡頭裝的是豆腐渣還是水泥?上回受傷的事難道還沒讓你學乖嗎?你這麼想流血受傷,可以自己拿把刀子捅自己,犯不著等別人動手,浪費別人的力氣和時間。你是不是腦袋有問題呀?你這個笨女人!」

  看著站在她眼前以凜冽的表情瞪著她,嘴巴像機關鎗巴啦巴啦的教訓著她的少年,吳映潔突然有種既新鮮又有趣的感覺。

  哇!

  她一直以為這男生是屬於沉默寡言、不愛說話的那一型,因為上回和他相處了將近一個小時,他說的話次數連十根手指頭都數不完,而字數——她敢打包票,那天他所說的話,全部的字數加起來也比不過他剛剛這一長串多。

  所以她才會歎為觀止呀!

  看著他,吳映潔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真的覺得很有趣。

  「你這個笨女人,腦袋真的壞掉了是不是?」邱勝翊忍不住朝她低吼,不敢相信她竟然還笑得出來!

  這個女人是個白癡,她一定是白癡,否則不會有之前那白癡的舉動。

  雖然上回被捲進鬥毆事件沒學到教訓,這回又遇到相同的事,她沒在第一時間遠離戰場也就算了,竟還敢衝進戰場!

  她以為她是誰?聖女貞德嗎?

  媽的,真是氣死他了!

  然而最讓他生氣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生氣,她要送死、要自找麻煩、要多管閒事的讓自己從此成為這區混混的標靶都不關他的事,那他到底在氣什麼呀?

  愈想愈氣,邱勝翊轉身就走,不想再看到這個笨女人!

  「等一下,你要去哪裡?」但笨女人卻伸手拉住他。

  「干你屁事!」他一把將她的手甩開,沒想到她的手立刻又黏了回來。

  「當然干我的事。」她義正辭嚴的說。

  他瞪她。

  「上次我受傷流血是你載我到醫院包紮傷口的,禮尚往來,這次你受傷流血,我當然有義務——」

  「義務個屁!」

  「不要屁來屁去的,很不衛生。」

  他惡狠狠的瞪她,危險又恐怖的表情據說連閻王見了都怕,偏偏眼前的女人不僅毫無懼意,還伸手扣住他的手腕,拉著他就走。

  「你跟我上來。」

  吳映潔懷疑他會乖乖讓她載他到醫院擦藥,所以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帶他回家,由她來替他處理臉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

  她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邱勝翊整個人愣住,而且怔愣到被她拉進她家,關上大門,又被她按坐在沙發上之後,這才回過神來。

  都被拉進來了,現在才反悔要離開顯得矯情。他撇了撇唇,決定算了由她去。

  他好奇的打量她住的地方。

  這裡一看就知道這是一間出租套房,空問大概只有五、六坪大小,不過若加上二樓夾層,可以使用的空間應該有到八坪。

  就他望眼所及,有沙發、小茶几、電視櫃、電視、熱水瓶、小電鍋、小冰箱、冷氣,應有盡有,簡單來說,就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原來她一個人在外面生活,沒和家人一起住。

  這想法才從腦中閃過,他隨即皺緊眉頭,努力壓抑住想朝那個背對他,蹲在電視櫃前不知道在翻找什麼的女人怒吼的衝動。

  她一個人住,竟然還敢帶一個不認識,剛剛才和一群流氓打架的陌生男人回家!她腦袋是不是真的有問題呀?

  他真的很想對著她大聲吼叫,但最後卻只是沉默地看她提著急救箱走回他面前,然後仔細的替他處理臉上所有的傷口。

  她的動作小心翼翼,一如她外表給人的感覺,溫婉柔和、氣質靈淨得像個天使,但卻是個不用大腦的魯莽天使。

  「你知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行為很愚蠢?」終於他忍下住開口訓她。

  「你知不知道這樣說救命恩人很失禮?」她看了他一眼,回道。

  「救命恩人?」聞言,他嗤之以鼻。

  「你這是什麼語氣?我剛才的確是救了你不是嗎?你敢說沒有?快點道謝。」她像個姊姊教訓弟弟般用食指點著他的額頭,催促著。

  「我有叫你多管閒事嗎?」邱勝翊將身體微向後仰躲開她的食指攻擊,不屑的撇唇道。

  他才沒這麼遜,需要一個笨女人來救他好不好!

  吳映潔聞言為之氣結,但是她決定大人不記小人過。

  「好,這事算了。」她說:「但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兩次碰到你,你都在和人打架,而且還是在半夜一般像你這樣的學生早該回家休息的時候?」

  「不關你的事。」

  「害我兩次都被扯進去了,還說不關我的事?」她理直氣壯的輕斥。

  「是你自己笨,要怪誰?」

  竟然這樣說她?吳映潔瞠大眼,遏制不住的在剛剛幫他裹好紗布的額頭傷口上用力的打了下。

  邱勝翊痛得當場跳起來,大聲咒罵。

  「媽的!你幹什麼?很痛耶!」

  「你還是不是男人呀,這點痛都受不了?」她故意嘲笑他。

  他用力的瞪她,瞪到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她卻仍是一臉無辜的面對他,擺明了沒在怕他的。

  「瞪夠了就坐下來,有些傷口還沒處理好。」小小報復他的出言不遜後她平靜的說。

  邱勝翊怒瞪著她好一會,最後悻悻然的哼了聲,才乖乖地坐下來讓她繼續處理傷口。他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這麼乖,他明明可以甩頭就走,可是……就是莫名其妙的還不想離開。

  夜深了,屋子裡很安靜,外頭也很安靜。

  咕嚕咕嚕~

  安靜的屋裡突然響起代表飢餓的巨大聲響,讓邱勝翊整張臉因尷尬而紅了起來。

  「你肚子餓了。」

  那女人竟還大剌剌的直說,害他一時羞憤,口不擇言的立即回了一句,「干你屁事!」

  屋裡再度恢復原先的安靜。

  自知自己不對,他渾身僵硬的等她發飆,以為她會生氣,會朝他瞪眼警告,或像之前一樣朝他的傷口痛下毒手,未料,她竟然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接著便突然起身走到冰箱前,打開冰箱,然後從裡頭拿出一堆吃的,堆到他面前。

  「吃吧。」

  他不語瞪著她。

  「我家只有零食可以吃,別的沒有,你最好不要嫌棄喔!」她眼睛瞪得比他還大,一臉凶悍的警告他。

  邱勝翊竟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從來沒人對他這麼好過,包括他的親生父母。

  他是個私生子,母親為了錢攀上已婚的父親,使計懷了身孕,以為可以就此扶正,沒想到反而被打入冷宮。

  對母親而言,他是可以向父親伸手要錢的搖錢樹。

  對父親而言,他是他的污點。

  對父親的正宮娘娘及同父異母的兄弟姊妹來說,更是眼中釘、肉中刺。

  他從來不被期待,自然也沒人會關心他。從他有記憶開始,他便時常一個人,肚子餓了就自己找東西吃,沒東西吃就餓肚子。等懂得用錢買東西吃之後,他還得看手邊有沒有錢,有錢才有東西吃,沒錢就得餓肚子。

  因為他還滿常處在飢餓狀況下,所以他的臉常常都是臭的,不知不覺間便引來不良少年的看不順眼與挑釁。

  從國小開始打到國中,再打到高中的結果,便是練就一身打架的本事,然後引來幫派的注意,想吸納他不成,就四處找他麻煩,而這便是他三天兩頭和人打架的原因了。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肚子又叫了起來,他今天早餐沒吃,午餐也只吃了一個便當而已,對正在發育的他根本就不夠,也難怪他今天的肚子會叫得特別凶了。

  「快點吃呀,你以為用看的肚子就會飽喔,還是你在等我替你服務?」

  她又在催他了。

  「算了算了。」吳映潔搖了搖頭,乾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的將桌上的布丁和豆花打開,再插上湯匙,推到他面前。「快點吃。」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他不由自主的開口問她,怎知發出來的聲音競微帶哽咽,嚇得他立刻噤聲。

  「為什麼什麼?」她不解,問他。

  他迅速的搖了搖頭,先拿起布丁,低下頭便大口的吃了起來,兩三下便解決掉,然後改攻豆花。

  沒想到他吃東西的速度會快成這樣,看得吳映潔目瞪口呆。

  「你吃慢一點,我不會跟你搶啦。」真怕他會梗到或嗆到,她趕緊開口對他說,還不忘再開一盒布丁給他。

  他接過第二盒布丁,仍舊三兩下就把它吃得精光,讓她不得不看向桌面上僅剩的兩瓶養樂多和一根香蕉,懷疑剩下的這些東西真能餵飽他。

  等一下,她記得家裡好像還有幾包王子面。

  她起身跑到夾層樓上去翻找,果然還有兩包王子面,以及一包可樂果,算他走運。

  咚咚咚咚,她迅速的跑下樓,同時興奮的揚聲宣告,「這裡還有兩包王子面和一包可樂果,你吃完甜的——」

  她的聲音瞬間戛然而止,腳步也停了下來,因為客廳裡空無一人,原本應該坐在沙發上吃東西的少年已不見蹤影。

  他跑哪兒去了?廁所嗎?

  然而廁所裡是空的。

  所以,他走了?

  真是的,要走也不會說一聲喔!她連他叫什麼名字都還不知道耶,真的是……不知為何,吳映潔竟覺得有點失落。

  
☆☆☆☆☆☆☆☆☆☆☆☆☆☆☆☆☆☆☆☆☆☆☆☆☆☆


  隔天打工回家,吳映潔途經便利商店時,突然想到家裡空空如也的冰箱,便停下來採購儲備糧食。

  她在架上拿了一盒布丁、一盒豆花、三瓶養樂多,這些都是基本涼品,然後轉到零食櫃架,又拿了一包蝦味鮮及一包乖乖——五香口味的,這些都是她常吃的零食。

  她的個性很怪,喜新但絕不厭舊,甚至還很念舊,對於喜歡的零食百吃不厭,所以除了嘗試新品外,會讓她掏錢買的零食,算來算去也不過十來樣而已。

  選好要買的所有零食,她拿著提籃走向結帳櫃檯,卻在途中猛然一頓,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剛剛經過的泡麵陳列區。

  雖然她平常很少吃泡麵——王子面除外,可是家裡放個兩、三碗以防萬一也不錯。

  她在心裡這麼告訴自己,然後從架子上拿了三個大份量的碗麵丟進提籃裡,這才面帶微笑的走到櫃檯結帳。

  付了錢,提著剛買的東西走出便利商店,吳映潔邊走邊從包背裡掏出摩托車鑰匙,然後一抬頭,整個人就僵住了。

  她的機車上坐了人,兩個外貌扮相很像流氓的人。

  「小姐,這是你的車?」坐在她車上的男人眼神猥褻的盯著她,邊操著台灣國語問她。

  吳映潔警覺的搖了搖頭,往後退一步。

  「真的不是嗎?為什麼我覺得你有點眼熟哦?」

  「你……可能認錯、認錯人了。」

  吳映潔不住的後退,但隨即一想,如果真要讓他們相信自己是無辜的路人,她最需要的便是鎮定與冷靜,假裝不知道他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她偷偷地深吸一口氣,轉身,目不斜視的繞過他們,往回家的方向走。

  車子她可以晚一點,甚至明天,或者是到拖弔場去領回來都沒關係,現在保命要緊。該死的,但怎麼會讓自己落入這樣的麻煩裡?

  「等一下。」

  吳映潔完全沒聽到他們追過來的聲音,沒想到下一秒被其中一人攔住了去路。

  她猛然停下腳步,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卻冷不防撞到什麼,她回頭一看,只見身後下知何時也站了一個人,她被前後夾擊了。

  看著他們,她又驚恐又害怕的不住向一旁退去,直到背部抵到一面牆,再也不能退為止,這才驚覺自己競被逼到了牆角。怎會這樣?

  「你、你們想幹什麼?」

  「昨天就是你這臭女人救了那個臭小子的對不對?」

  「我……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們在說、說什麼。」

  「那台摩托車不是你的?」

  「我剛、剛剛已經說過不是了。」

  「但是我明明看到你從那台車上走下來,難道你要說老子我看錯了嗎?」

  死定了,怎麼會這樣?早知如此,她剛才就到別間便利商店去買東西了,可惡!

  怎麼辦,她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她又沒有做壞事,只是多管閒事的救了一個忘恩負義——救了他還說她笨,吃光她冰箱裡的東西,卻一句謝謝都沒說的傢伙而已呀。

  好,就算她救錯了人好了,老天也沒必要這樣懲罰她,而且這麼快就送一個現世報來給她吧!

  「無話可說了厚?」流氓操台語冷笑道。

  「有。」她當然有話要說,她要說的就是——「救命呀——」她放聲尖叫,「搶劫呀,救命呀——啊——啊——」因為常常唱歌和練歌,她中氣十足,聲音又大,差點震破那兩個圍住她的流氓的耳膜。

  「你這個臭女人!」

  流氓怒不可遏的伸手想捉她,她用手上裝滿零食的提袋當武器,拚命的又砸又甩的,且嘴巴上的尖叫一秒也沒停過。

  「啊——啊——」

  拜託,誰來救救她,救命呀!

  「啊——唔!」

  她的嘴巴倏然被搗住,手被用力的扭扣到身後,驚懼、疼痛與害怕同時直擊著她,讓她的眼淚一瞬間便從她驚恐圓瞠的雙眼中掉了下來。

  「喂,你們在幹麼?還不快點放開那位小姐!」

  便利商店的工讀生聽見呼救聲,前來救援,但卻是一個身高不足一七○,全身上下瘦得像根竹竿,只有那顆頭特別大,連一拳可能都挨不住的小男生。

  天要亡我。

  吳映潔的腦袋裡突然冒出這四個字,然而即使如此,沒魚蝦也好,她淚流滿面的看著他,拚命地用眼神向他傳遞救我的訊息。拜託你,救救我。拜託,拜託,求求你!

  「走開!少管閒事!」流氓威嚇的吼道。

  工讀生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看著眼前兩個比他高又比他壯的混混,臉上出現了猶豫的表情。

  「唔……」拜託,救我,拜託!吳映潔淚流滿面緊盯著他,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拜託救我!

  現場四個人,楚河漢界分兩方,誰也沒料到會有第三勢力突然從黑暗的角落衝出來,不管是迅速或攻擊的動作都快如閃電。

  來人先用力的擊向搗著她嘴巴的流氓,再抬起腿來將另一個踢得蹣跚往後退,然後失去平衡的跌倒在地上。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兩個流氓被打得措手不及,而吳映潔則嚇得放聲驚叫。

  接著,她被人用力一拉,踉蹌的往前衝去,差點跌倒,卻發現自己已脫離了危險區域。

  她迅速回頭,只見第三勢力正和那兩個流氓打得難分難解,而他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忘恩負義的不知名少年。

  他的身手極好,雖然在兩個打一個的劣勢下,卻依然將那兩個混蛋打得節節敗退,讓他們最後終於忍不住撂下一句「你給我記住」的狠話後,連滾帶爬的逃走了。

  邱勝翊走到她面前,以一臉不爽的表情瞪著她。

  吳映潔本來打算要跟他道謝的,但看到他一臉大便臉,就謝不出來了。

  「幹麼?」她沒好氣的回瞪他,抬起下巴的模樣充滿挑釁。如果他敢為剛才的事責罵她笨的話,他就試試看!

  「你在搞什麼鬼?」

  「我搞鬼?」她難以置信的瞠大雙眼,尖聲叫道:「你也不想想看,到底是誰害我惹上剛才的麻煩的?若不是因為你的關係,我會和那種人扯上關係嗎?他們會無緣無故的盯上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嗎?你最好給我道歉,跟我懺侮,說這一切都是你的錯,都是你害我扯進這樣的麻煩裡的,快點道歉,否則我跟你沒完沒了!」

  她連珠炮似的朝他怒吼,氣憤不已。

  邱勝翊則耐心的等她吼完,這才面不改色的看著她。「說完了?」

  他八風吹不動的模樣,讓吳映潔看了就有氣。

  「還沒!」她大聲應道,怎知他卻點了點頭,好整以暇的雙手抱胸看她,一副「好,我等你說完」的死樣子。

  真是氣死人了啦!

  吳映潔氣得說不出話,氣得不想再看他,冷冷地朝他哼一聲,轉身就走。

  不對,她的機車還停在便利商店前,她走錯方向了。走了一小段距離,她才突然想到,停下腳步轉身往回走,怎知卻一頭撞上一面肉牆,差點沒跌倒。

  抬起頭看見他,她忍不住朝他怒罵,「可惡,你到底想怎樣啦,幹麼跟著我啦?」

  「你的東西。」他手上提著被她遺忘,剛剛在便利商店買來的東西。

  她一把將它搶過來,連句謝也沒有,直接繞過他,繼續大步往前走。直到她走到停放機車的位置,翻出鑰匙,跨坐上車,卻感覺有人跟著她跨坐到後座。

  她回頭一看,那傢伙面無表情的坐在她身後回視著她。

  「你幹麼?下去。」她命令。

  「如果你不怕他們去而復返,隨後跟著你的話,我就下去。」

  聞言,她渾身一僵,臉色泛白。「你的意思是,他們還會找上我?」

  「先離開這裡再說,我會注意有沒有人在跟蹤我們。」

  吳映潔飛快的點頭,早忘了生氣的事。

  她迅速發動車子,離開現場,並照他的指示往反方向騎去,迂迴的繞了一大圈之後,再從其他弄巷的小路騎回家,還把車子停在離家有一段距離的巷子裡。

  吳映潔一直到走進家門,用力的鎖上大門門鎖之後,這才敢大口的呼出一直悶在胸口的那份緊繃與害怕。真的好恐怖!

  「你今天根本就不應該再到那間便利商店附近去的,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不討人喜歡的話語響起,她這才想起那個傢伙也跟著她上樓了。

  「我現在還因為心有餘悸而全身發軟,沒力氣和你吵架。」她先癱坐到沙發上,才有氣無力的對他說。

  「你以為我在和你吵架?」語氣裡充滿了難以置信與不可思議。

  她懶洋洋的瞥了他一眼。「難道不是嗎?你是不是又想罵我笨了?也不想想這一切都是誰害的,還敢罵我笨?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罪魁禍首!」

  「我若忘恩負義,剛剛就不會到那裡去救你這個笨蛋了。」

  「不要講得你好像是特地為了救我才到那裡去的。」

  「我就是。」

  「騙誰呀?你怎麼知道我今晚會去哪裡?」

  「因為你是個笨蛋,只有笨蛋才會傻傻地隔天就回到事發現場去自投羅網。」

  這話真是令人生氣,但卻又不得不同意他的說法,她真是個笨蛋。但是她也有話要說。

  「我哪知道他們竟然會認出我來?如果知道的話,打死我我也不會自投羅網再到那間便利商店買東西好下好?」

  她才不是笨蛋,只是沒想這麼多而已,畢竟這也是她第一次和流氓扯上關係,而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拜他所賜。忍不住的,她又瞪了他幾眼。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了,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以後?」她瞠愕的叫道:「哪來的以後?」

  「你以為他們只認得你的人,不認識你的車嗎?以後他們只要守在你的車子旁邊,就不怕等不到你的人。所以,以後你打算怎麼辦?」

  吳映潔瞠目結舌的瞪著他,嚇得面無血色。

  怎麼辦?她壓根兒就沒想過這種事,她怎麼知道該怎麼辦呀?重點是,他說的是認真的嗎?以後那些混混還會找她麻煩?

  嗚~她到底招誰惹誰,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好想哭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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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邱勝翊就這樣住進她家,做起了她的保鏢。

  吳映潔認真的回想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說,為了以防萬一,車子由他暫時騎走。

  她說沒駕照不准。

  結果他就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才剛考到兩天的新出爐駕照遞給她看,讓她因此得知了他的名字叫邱勝翊,以及他兩天前才滿十八歲。

  他的話雖不多,但是說服力超強,讓她不知不覺就同意他的提議,將車鑰匙乖乖交給他。

  車子被他騎走許久之後,她這才反應遲鈍的想到,少了車子,她要怎麼趕場工作呀?而且,她憑什麼相信他不會一去不回,而把車子放心的交給他?最慘的是,她竟然連大門鑰匙都忘了拿下來,直接將整串鑰匙都交給了他。

  嗚~~她是笨蛋,她是笨蛋,她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大笨蛋啦!

  她的自責與懊惱只持續了一個小時不到,睡著就全忘了,然後隔天醒來時,他已坐在她隔樓套房裡的客廳沙發上,腳邊還放了一袋疑似行李的東西。

  「在確定那幫人對你沒有威脅之前,我會保護你。」他堅決的說。

  「保護我是很歡迎啦,但是那一袋東西是什麼?」她指著他腳邊的東西,懷疑的質問。

  「這段時間我要住在這裡。」他講得理所當然,沒有一絲猶豫。

  「為什麼?有必要嗎?」她不解。

  「你覺得我和你誰比較瞭解那幫人?」

  意思就是他比她更瞭解那幫人,如果他覺得沒必要,就不會這樣做了。

  事實證明他的確有先見之明,因為隔天晚上,那些混混也不知道從哪裡得知她住在這兒,竟然毫無預警的找上門來,不僅在門外叫囂,還用力的敲打門板,害她一度以為他們會破門而入,嚇到心臟差點沒停止跳動。

  就從那一刻開始,她便不再覺得他小題大作、大驚小怪了,更不敢嫌家裡多住了一個人有什麼不習慣或不方便的地方,因為保命要緊呀。

  時間在與他同居後,迅速地往前推進了兩個星期。

  這兩個星期讓她對他瞭解了不少,畢竟他剛滿十八歲,雖不能稱之為未成年少年,但也差不了多少,她一定得搞清楚他的家人對他離家外宿的反應才行。

  事實往往是傷人的。

  雖然幾度見他半夜不回家,在外頭遛達,和人打架,已大致猜出他的家庭可能不是那麼的正常,但是私生子,爸不愛,媽不疼,還有一群「家人」拿他當眼中盯、肉中刺……

  他的表情淡漠,言詞中卻充滿了譏屑與嘲諷,說明了他其實不如表面上所說的,他早已習慣,早已看開。

  這樣的他讓她心疼,很想照顧他——雖然事實上都是他在照顧她比較多。

  因為打從心裡的接受,她迅速的習慣了他的存在。習慣家裡多一個人的感覺;習慣了買東西吃時要買兩份,而且其中一份一定要加量,這樣他才吃得飽:習慣有個隨行保鏢,而且那保鏢長得還不是普通的帥,走到哪兒都會讓附近的女生竊竊私語。

  提到這點她就覺得奇怪,剛認識他的時候,她從來都不覺得他長得好看,只覺得他很高而已,怎麼被別的女人這麼一說之後,就愈看他愈帥呢?

  吳映潔看著站在一旁,和服務生小傑聊天的他。

  修長的身軀,俊逸的五官,粗黑的濃眉和深邃的眼眸,再配上他不太搭理人的冷漠鹹,和略長有別於一般男生的隨性髮型,邱勝翊的確有種讓人移不開眼的明星氣質,讓人看了心動。

  怦怦怦……

  她的心在亂跳什麼呀?別忘了,他比她還要小三歲,根本就是個弟弟!

  怦怦怦……

  可是只要他不穿制服,根本就沒人看得出他比她小,事實上民歌西餐廳裡的人,都以為他是她的男朋友。

  男朋友……怦怦怦……

  「鬼鬼。」

  「啊?」突如其來的叫喚把她嚇得跳了起來,她迅速回頭,只見經理一臉懷疑的看著她。

  「你幹什麼一臉受驚嚇的模樣?」

  「什麼?沒有呀。」她迅速地搖了搖頭。

  經理看了她一眼,再看向她剛才注視的方向,然後領悟的笑了笑。「年輕真好!」

  吳映潔遏制不住的紅了臉。「不是這樣的——」她想解釋,卻被經理打斷。

  「時間差不多要準備上台嘍,不過我怎麼沒看到丫頭,她該不會還沒來吧?」經理環顧了一下四周,梭巡找人。

  她迅速的看了下手錶,真的快要到她們上台的時間了,她竟然沒注意到。

  死定了,死定了,丫頭現在人在哪兒?她從來不曾這麼晚到過,她該不會在來的路上發生什麼事情吧?

  「鬼鬼,丫頭呢?」經理嚴肅的問她。

  「就快到了。」她希望如此。

  經理緊緊地皺起眉頭。

  「對不起,經理,丫頭很少遲到,會遲到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能抗拒的事,所以請你讓我把上台的時間往後延個十分鐘好嗎?對不起。」吳映潔雙手合十,懇切的請求。

  「延個十分鐘是沒問題,問題是,你保證她十分鐘後一定會到嗎?」

  吳映潔啞口無言,因為她也無法保證。

  「十分鐘後如果丫頭還沒來的話,你還是得上台,準備一下吧。」經理一臉認真嚴肅的做下決定,拍了拍她的肩膀後,轉身離開。

  要她一個人上台?

  吳映潔面無血色的輕晃了下。這怎麼可能!

  少了詹子晴電子琴的伴奏,即使她有勇氣一個人站在台上唱歌,但沒有音樂伴奏要怎麼唱呀?清唱嗎?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好嗎!丫頭呀丫頭,你現在到底在哪兒,快點來呀!

  「幹麼一臉快哭的樣子?」注意到她臉上的著急與焦慮,邱勝翊走過來詢問。

  「丫頭遲到了,經理說她再十分鐘不到的話,我就得一個人上台。」吳映潔哭喪著臉對他說。

  「你不敢一個人上去嗎?原來你這麼膽小。」

  「這跟膽不膽小無關好嗎?我不會彈吉他,也不會彈琴,沒有音樂伴奏,你叫我一個人上去清唱一個小時嗎?」

  邱勝翊蹙起眉頭。

  「丫頭到底是怎麼了?她一向很少遲到的,會不會在來的路上出了什麼事,我好擔心。」她看向入口,焦慮的說。

  「你到底要擔心待會兒一個人上台的事,還是要擔心她?」邱勝翊忍不住翻個白眼。她都自顧不暇了,竟還有時間去擔心害她陷入這局面的罪魁禍首。

  「我不能一起擔心嗎?」

  「一起擔心就能解決問題嗎?」

  「不能。」吳映潔扁了扁嘴。「但是不擔心也不能解決問題呀。」她簡直是欲哭無淚。

  「你難道沒有別的會彈吉他,或電子琴的朋友可以當救火隊?」

  「有呀,但他們也都是駐唱歌手,有自己的場子要趕,根本不可能來救我。」

  「你連試都沒試怎麼知道不可能?先打電話試試看。」

  「問題是,我沒有他們的電話,碰到有事時和他們聯絡的都是丫頭,所以電話簿都放在丫頭那裡。」吳映潔哭喪著臉說。

  邱勝翊一整個無言以對。這女人怎麼會這麼天兵呀?

  
☆☆☆☆☆☆☆☆☆☆☆☆☆☆☆☆☆☆☆☆☆☆☆☆☆☆


  十分鐘轉眼就過。

  「鬼鬼,丫頭來了嗎?」經理眉頭緊蹙的走過來問。

  吳映潔好想哭。經理是在明知故問吧?來了的話,她還會站在這裡,眼巴巴的望著入口處一籌莫展,急到都快吐血了嗎?

  「經理……」可不可以再多給她十分鐘?但這種話她真的說不出口呀。

  「吳映潔不會彈吉他也不會彈琴,必須有人幫她伴奏才行。」邱勝翊突然開口道:「如果經理不介意,我可以上台幫她伴奏嗎?」

  她猛然轉頭看他,瞪大雙眼。

  「你會彈吉他?」經理問。

  「沒有吉他的話,電子琴也行。」他知道吉他多是由駐唱歌手自己帶來的。這陣子因為吳映潔的關係,他多少瞭解民歌西餐廳與駐唱歌手之間的生態。

  「等一下。」吳映潔急忙將他拉到一旁,小聲的問他,「你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會彈吉他和電子琴?你不要不會裝會,待會兒上台就死定了。」

  「會不會你待會兒就知道了。」

  邱勝翊抬起頭來,隔空對著餐廳經理點了頭,隨即將吳映潔拉上台,先試了下麥克風的聲音,再轉身研究眼前的電子琴。

  也許是老天也想幫她吧,眼前這台YAMAHA  PSRE213型的手提電子琴他剛好玩過,對於樂器音色、殘響效果和Demo樂曲都還滿熟悉的,馬上就能上手。

  為了證實自己的記憶無誤,他試按了鍵盤上方的幾個功能鍵,節奏樂曲立刻在餐廳裡響了起來。

  他調整音量,又試了幾個功能鍵。

  「你彈過這型的電子琴?」經理站在一旁觀察了他一下,忍不住好奇的問道。看他的模樣,不像是第一次摸這台琴。

  邱勝翊對他點頭。「之前玩過幾次。」

  說著,他的雙手飛快地在琴鍵上滑動著,有如行雲流水般的彈奏出一串令人讚歎的樂章。

  至此,經理滿意的點頭離開,放心的將舞台交給他們倆,轉身去打電話給剛剛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救兵,取消剛才的求救令。

  吳映潔張口結舌、呆若木雞的看著電子琴前的邱勝翊,不敢相信這個會打架的蹺家男生還會彈琴!

  她看起來很呆很傻,卻又很可愛,邱勝翊看了忍不住輕扯下嘴角,翻著歌本問她,「你要唱哪一首歌?」

  吳映潔眨了眨眼,努力的要自己回過神來,別忘了現在是工作時間,如果她有問題要問的話,也得等工作結束下台之後才能問。

  「木匠兄妹的Close  to  you。」深吸一口氣,她告訴他。

  這首歌近來在西餐廳的點播率很高。不過這麼老的英文老歌,他聽過嗎?有辦法駕馭嗎?

  「你會嗎?」她有點小擔心的,「如果不會就換首你會的,由你來選歌。」

  「我只要有樂譜就會。」他翻了下歌本,靠著索引目錄迅速找到歌譜。「找到了。」

  「可以嗎?」她看著盯著樂譜的他,小聲問他。

  邱勝翊迅速的瀏覽了下,然後點頭。

  「準備好了嗎?」她看著他認真的問。

  他又點頭,然後音樂先下。

  接著她那動人,略帶沙啞感性的嗓音,緩緩地隨著音樂的伴奏從她口中流洩而出,透過麥克風傳至餐廳的每一個角落。

  Why  do  bird  suddenly  appear(鳥兒們為何突然出現?)

  Every  time  you  are  near?(每一次你靠近時)

  Just  like  me,they  long  to  be(就像我一樣)

  Close  to  you.(它們早就想接近你)

  Why  do  star  fall  down  from  the  sky(星星為何從天上墜落?)

  Every  time  you  walk  by?(每一次當你走來)

  Just  like  me,they  long  to  be(就像我一樣)

  Close  to  you.(它們早就想接近你)

  On  the  day  that  you  were  born(在你出生的那一天)

  The  angels  got  together(天使們聚在一起)

  And  decided  to  create  a  dream  come  true(決定製造出一個夢想實現)

  So  they  sprinkled  moondusti  in  your  hair  of  gold(所以,它們把月光灑在你的金髮上)

  And  starlight  in  your  eyes  of  blue.(把星光灑在你的藍眼睛裡)

  That  is  why  all  the  girls  in  town(這就是為何城裡所有的女孩)

  follow  you  all  around.(都跟隨著你走)

  Just  like  me,they  long  to  be(就像我一樣)

  Close  to  you(她們早就想接近你)

  
☆☆☆☆☆☆☆☆☆☆☆☆☆☆☆☆☆☆☆☆☆☆☆☆☆☆


  詹子晴終於抵不過追求者劉俊緯的熱情攻勢,和對方陷入了熱戀。

  吳映潔不僅樂見其成,開心的程度甚至比當事人還要High上許多,但是邱勝翊卻一點笑容也擠不出來,只想罵人。

  這個笨女人腦袋到底在想什麼,到底有沒有脾氣呀?

  合夥人為了談戀愛,幾度遲到耽誤工作,丟她一個人面對餐廳老闆的怒聲咆哮,而她竟然還笑得出來,說她很為他們高興?真想將她的腦袋剖開來看看,她腦袋裡裝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鬼鬼,差不多要準備上台嘍。」一名服務生打開休息室的門,探頭進來提醒她。

  「喔,好。」她揚聲回應。

  服務生達成任務,將門關上,轉身離去。

  「走吧。」她轉身面對他。

  「走去哪兒?」邱勝翊面無表情的瞪著她。

  「上台呀。」她回答得理所當然。

  「這個工作是你和詹子晴的,又不是我的,為什麼要我上台?」

  「嗄?」

  「我不去。」

  吳映潔倏然呆住,整個傻眼,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拒絕幫她。前面幾次,他不是都義不容辭的陪她上台表演嗎?

  不是她愛說,他還因此而小小的爆紅了起來,也拿到不少小費,甚至還戲劇性的讓有道上背景的餐廳經理,因愛才惜才而為他出面解決混混找他——呃,找他們麻煩的事。

  總而言之,他現在比她和丫頭還搶手,如果不是他沒那個意願的話,她和丫頭早丟了飯碗。

  不過即便如此,多位親眼目睹過他舞台魅力的餐廳經營者,仍未放棄他這顆明日之星,一找到機會就拚命的遊說他和餐廳簽約,薪水更是高得令人咋舌。

  最神奇的是,至今為止,他只為她伴奏過,連一首歌都沒有開金口唱過,也不知道那些經理們到底看中他哪一點,真是有夠莫名其妙!

  俗話說的好,有錢不賺是白癡。

  呃,也許這句話是專門說給她這種短視近利的人聽,因為他不像白癡,卻拒絕這有錢賺的機會。

  「為什麼不接受?」她問他。

  「為什麼要接受?」他反問她。

  「因為可以賺錢呀。」她理所當然的回答。

  他跟她說過他不打算再回去那個把他當搖錢樹的家了,所以找一份能夠養活自己的工作,應該是他現在急切需要做的事才對。

  「這種小錢有什麼好賺的?」他問得理直氣壯。

  「喂,你才高中畢業而已,野心不要這麼大好不好?要賺大錢也要憑真本事,駐唱對半工半讀的大學生來說,是一個很好的工作。」她蹙起眉頭。

  「誰跟你說我要讀大學的?」

  「什麼?」她被嚇到了。「你不讀大學?」

  「以我的成績,即使考得到大學也是三流學校,你覺得我有必要浪費四年的時間,去拿一張完全沒用的大學文憑嗎?」

  「可是話不能這樣說,大學畢業總比高中畢業好找工作,起薪也會比較高。」

  「你覺得會高多少,一千還是兩千?」

  「至少應該有兩千吧?」

  「你覺得為了多那兩千塊,有必要浪費四年的時間和金錢嗎?」

  「可是不讀書的話,你要幹麼?難道你已經計劃好接下來要做什麼了嗎?」他才剛滿十八歲而已耶,難道早做好了自己的人生規劃?

  他始終沒有正面的回答她的問題,但是從那天之後,她便常常可以看見他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是每次都嚴肅得讓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就怕打擾到他。

  這傢伙真的只有十八歲嗎?在她與他朝夕相處了一個月,認真地觀察過他之後,她才發現他的心思老成複雜到可能連二十八歲都不只,真是個怪咖。

  等一下,現在是想這些事的時候嗎?他剛剛說「他不去」,他不去的話,那她要怎麼辦呀?

  「你在跟我開玩笑的對不對?邱勝翊。」吳映潔走近他,一臉覬覦的表情,好聲好氣的看著他詢問。

  他面無表情的回視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在跟她開玩笑。

  「別這樣啦。」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你不去的話,那我怎麼辦?你明知道我什麼樂器都不會,真要見死不救叫我一個人上台清唱呀?我會被客人轟下台的。」

  「那你就等著被轟下台吧。」他鐵石心腸的撂話。

  「喂,你真要見死不救呀?」

  他直接將頭撇開,來個相應不理。

  吳映潔氣得鼻孔用力噴氣。

  「好,不求你了,自己上台就自己上台!」她賭氣的說完後,大步的走出休息室,直接上台做準備工作。

  她調整著麥克風的高度,翻閱前一小時的來賓點唱歌單,然後選出幾首自己熟悉的歌曲,同時在歌詞本上做記號。

  她一邊做著事前準備工作,一邊等他,心裡始終相信他一定會來幫她,絕不會丟下她不管。

  她深深地相信,堅定不移的相信,樂觀的相信。

  然而,他卻遲遲不見蹤影,直到經理前來詢問她是怎麼一回事,問她是不是和勝翊吵架了,要不然表演時間都到了,為什麼他卻在這時候離開,他要去哪裡?

  經理一連串的問題,讓她有如當頭棒喝。

  他離開了?怎麼會?她的腦袋一片空白。

  「鬼鬼?」

  她怔愣了會兒,彷彿失了魂般說:「對不起,經理,我可以清唱嗎?雖然少了音樂的伴奏可能會有一點怪,但是——」

  「你們倆到底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經理打斷她,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柔聲問道。

  「沒有呀。」

  「都在哭了還說沒有。」

  吳映潔渾身一僵,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濕的。怎麼會?她迅速的將眼淚擦乾,卻發現灼熱的眼眶不由自主的冒出更多的淚水。

  「對不起,經理,有眼睫毛跑到我眼睛裡,我……我去一下洗手間。」她迅速跑下舞台,衝進洗手問。

  站在洗手台的鏡子前,吳映潔瞪著鏡中淚流不止的自己,不斷地罵自己神經病。

  「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生氣的質問鏡中的自己。「發什麼神經,哭什麼哭?又不是失戀被男朋友拋棄了,這有什麼好哭的呀?」

  她扭開水龍頭,不斷地用水潑自己的臉,想以此冷靜自己。

  她抬起頭,看著鏡中臉色有些蒼白,頭髮和臉頰皆不斷地滴水的自己,再度開口對著鏡中的她曉以大義。

  「他又不欠你什麼,也沒有義務要幫你,之前幫過幾次算是仁至義盡了,懂嗎?」

  鏡中的自己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沒有應聲。

  「懂嗎?」她又再問一次,接著才轉身走到隔間的廁所裡抽衛生紙,胡亂的將臉擦乾,然後離開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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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回到店裡,看見邱勝翊已端坐在電子琴前時,吳映潔驚愕得停下了腳步,不知所措。

  她不確定自己是怎麼走上台的,也不確定自己上台之後到底說了什麼話,或唱了什麼歌,只知道當她從茫然中回過神時,他正在自彈自唱,深情款款唱著這首「And  I  love  you  so」。

  And  I  love  you  so(我是如此愛你)

  The  people  ask  me  how(有人問我)

  How  I  live  till  now(我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i  tell  them  i  don't  know  (我說我也不曉得)

  i  guess  they  understand  how  lonely  life  has  been  (我想他們應該知道人生是多麼寂寞)

  but  life  began  again  (但人生又重新開始)

  the  day  you  took  my  hand  (從你牽我的手那天開始)

  and  yes  i  know  how  lonely  life  can  be  (我也知道人生是如此寂寞)

  the  shadows  follow  me  (陰影跟隨著我)

  and  the  night  won't  set  me  free  (連黑夜也不放過我)

  but  i  don't  let  the  evening  get  me  down  (但我不會因為夜晚而消沉)

  now  that  you're  around  me  (因為你在我身旁)

  and  you  love  me  too  (你也愛著我)

  your  thoughts  are  just  for  me  (你的思緒都是為了我)

  you  set  my  spirit  free  i'm  happy  that  you  do  (你釋放了我的靈魂  我很高興你所做的)

  the  book  of  life  is  brief  (生命之書是筒短的)

  and  once  a  page  is  read  (書頁一旦被翻閱)

  all  but  love  is  dead  (除了愛,一切都不復存在)

  that  is  my  believe  (那是我深信的)

  這是他第一次開口唱歌,歌聲悠揚繞樑,情感詮釋得絲絲入把,如慕如訴,動人心弦。

  現場在音樂聲停止後,呈現一片靜默。

  吳映潔有如著魔般呆呆的看著他,完全被他迷人的歌聲給懾服了,現場所有的人也一樣。

  然後,突然一個掌聲響起,接著餐廳裡立刻爆出如雷的熱烈掌聲,差點沒把餐廳的屋頂給掀掉。

  她被嚇到了,在民歌西餐廳打混了兩年,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見如此熱烈的掌聲。

  「好傢伙,你果然是深藏不露,彈了一手好琴就算了,歌聲還嚇死人的好聽,簡直可以稱之為天籟了!」詹子晴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突然從旁邊冒了出來,伸手拍打著他的肩膀,邊笑邊說。

  邱勝翊狠狠地瞪她一眼,悶不吭聲的站起來走下台,將原本屬於她的工作還給她。

  他往餐廳外走,眼角餘光看見經理隨他身後跟了出來,他撇了撇唇,沒理他,一直走到與餐廳相隔三間店面的便利商店,從架上拿了瓶礦泉水,這才停下來結帳。

  經理站在商店門外等著他,他假裝沒看見,想從旁邊走過去,卻被叫住。

  「邱勝翊。」

  「我的答案沒變。」他直接回答,不想浪費時間。

  「我並不是要找你談駐唱的事。」

  邱勝翊懷疑的看著他。

  不是談駐唱的事?除此之外,他實在想不出他們還有什麼可以談的。

  「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嗎?」

  雖然不是很想,但邱勝翊還是點了點頭,跟他走到對面的一間泡沫紅茶店坐下。

  「想喝什麼?」

  「我喝這個就行了。」他揚了下手上的礦泉水回答,正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他可不想平白無故的被請。

  經理張世明笑了笑,總覺得他內斂得不像一個十八歲的少年。他替自己點了一杯冰鎮紅茶。

  「剛才你的表演很精彩,真的很精彩。」他以此為開場白。

  邱勝翊面無表情,沉默不語。

  「看了你剛才的表現,我領悟了一件事,那就是你是個天生要站在舞台上接受眾人喝采與仰慕的人。可是這個舞台並不是店裡那個小舞台,而巨星的舞台,揚名國際的舞台。」他以熱切的眼神目不轉睛的凝視著他。

  「揚名國際?」邱勝翊聽了蹙起眉頭。

  「對。」他用力的點頭。「我有個朋友開經紀公司,在業界還算挺有名氣的。」他說了個名字,邱勝翊隱約聽過。「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你介紹,我相信以你的實力和條件,以及他的能力和努力,絕對有辦法將你捧紅,推上國際舞台。」他熱切的說。

  邱勝翊有些怔住,沒想到機會會這樣突然從天而降。

  其實這陣子他一直在思考吳映潔對他說過的話,她問他不讀書要幹什麼?又說他才高中畢業,野心不要這麼大,要賺錢也要憑真本事。

  他知道她這麼說並不是瞧下起他,只是在告訴他社會的現實面而已。

  他也知道如果他想找到一個好工作,學歷是免不了的基本條件。

  但是他更知道即使他現在努力讀書,拚出一個好成績,考到一個好學校,四年之後他也只不過是數以萬計的一個大學畢業生而已,他憑什麼和其他擁有更高學歷,或暍過洋墨水的留學生搶工作?

  所以他一直在想,有什麼工作是不在乎學歷,只要憑努力就可以得到成果的?

  他看了許多名人成功的案例,明白企業家之路不適合他走,一來他缺乏專業知識,二來他一點也不想和經商扯上半點關係,免得那些視他為眼中盯的邱家人會藉題發揮,又說他圖謀不軌,妄想篡位。

  他想了又想,想了許多也想了許久,然後發現他稱得上專長,可以拿來出來和別人一較高下的也只有音樂了。而諷刺的是,他的音樂底子,全都是因為母親想向父親A錢要出來的把戲所成就出來的,可笑吧!

  但既然已經決定了方向,想靠音樂賺大錢,餐廳的駐唱歌手絕不是他想要的。

  吳映潔沒看錯,他的野心的確很大。

  過去因為沒人期待過他,也沒人在乎過他,所以他才會自我放棄。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她的存在與關心給了他力量與勇氣,他要為她成為最好的,賺很多錢,讓她過最好的生活。

  And  I  Love  you  so

  對他而言,這不僅只是一首英文老歌而已,還是他的心聲。

  吳映潔,你可知道我孤寂的生命就在你握起我的手那一天改變了,全都是因為你。

  「你為什麼要幫我?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沉默了一會兒,邱勝翊警戒的開口問道。從小被母親利用到大的他,不自覺得養成了不相信「大人」的個性。

  「好處?」張世明一愣,笑了笑。「也許哪天你成了超級巨星,我可以透過關係,替我女兒拿到她偶像的限量商品吧。」他開玩笑的說。

  邱勝翊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嘴角連動都沒動一下。

  真嚴肅。「我並沒有想圖什麼好處,只是基於愛才惜才的原因才想幫你。」他誠懇的坦白,「當然,如果你沒有那個意願的話,這件事就當我沒提過。」

  「我的野心很大。」沉靜了下,他突然開口道。

  張世明靜靜的看著他。

  「要做就要做最好的,你確定你的朋友真有能力辦到,讓我成為最好的?」

  邱勝翊目不轉睛的盯著他,深沉嚴肅的視線讓年近四十的張世明心臟不由自主重重地跳了下。他實在是一點也不像個年僅十八的小鬼頭,成熟、威嚴得有點嚇人。

  「這個問題我沒辦法給你答覆,因為我不是當事人,不能給你承諾,不過你可以當面問問他本人,看他做不做得到。我幫你們約個時間見個面好嗎?有問題你可以當面問他。」

  邱勝翊只猶豫了一下,便點頭回答,「好。」

  
☆☆☆☆☆☆☆☆☆☆☆☆☆☆☆☆☆☆☆☆☆☆☆☆☆☆


  邱勝翊真的簽下經紀約,他的好條件與潛力讓經紀公司破了許多先例,不僅簽約金高得嚇人,條件也優渥得嚇死人,完全將市場行情的新人價給打壞了。

  可是該公司卻一點也不在乎,看準了他絕對是支潛力股,而且終有一天將會成為股王。

  簽約一個月後,經紀公司和同樣壓寶這支潛力股的唱片公司合作,出了一張以王子為藝名的新人EP,測試水溫。

  結果長紅噴出。

  這張名為王子的EP在沒有任何廣告行銷,只靠便利商店與唱片行自動自發的熱情播送下,在短短的一個月內便衝出二十萬張的銷售量,差點把人嚇死,卻也證實了大家的看法,邱勝翊真的是個天生的明星。

  對於這樣的結果,最開心的人莫過於吳映潔。

  於是她當起了發起人,在打烊的民歌西餐廳裡,為他辦了一個小型慶功宴。

  與會的人並不多,只有邱勝翊、吳映潔、詹子晴和她的親親男朋友劉俊緯,以及經理張世晴和邱勝翊的經紀人廖威廉六個人而已,但氣氛卻非常的歡樂與熱鬧。

  「來,乾杯!讓我們恭喜邱勝翊的EP唱片大賣!」今晚第N次,吳映潔喧鬧的舉杯叫道。

  「乾杯!」愛玩愛鬧的詹子晴和劉俊緯立刻舉杯與她相撞。

  「喂,你們三個為什麼不乾杯?」三個沒舉杯的人被瞪了。

  「我待會兒還要開車,真的不能喝了。」

  「我也是。」兩個沒用的中年人苦笑的舉手投降。

  吳映潔決定放過他們。

  「那你呢?」她瞪向今晚的主角。

  「你醉了。」主角看了她一眼,只說了三個字。

  「我才沒醉!」她極力否認。「不然我走直線給你看。」從椅子上站起來,她筆直的往前走,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偏向一邊。

  「你醉了,哈哈……」詹子晴指著她哈哈笑道,不知道自己其實也醉態百出。

  「看樣子差不多該散會了。」張世明開口道。

  「等一下,我沒醉,我再走一次。」吳映潔還在掙扎,搖晃的走回剛才出發的原點,這次依然一直向右斜。

  「走了,回家了。」邱勝翊看不下去了,走上前,用一隻鐵臂將她箍住。

  「說好不醉不歸的,我又還沒醉。」她還在抵抗。

  「經理、威廉,不好意思要麻煩你們善後了。」他回頭對他們道聲歉。

  「交給我們吧,你送她回去。」張世明揮了揮手。

  他看向同樣醉醺醺的詹子晴。

  「這個由我負責。」清醒的劉俊緯將女朋友拉進懷裡說,雖然他也喝了不少酒,但是平時就常和朋友喝幾杯,喝啤酒是醉不倒他的。

  邱勝翊點頭,帶著口中仍嚷著自己沒醉的吳映潔先行離開。

  他本想騎機車載她,但很怕她在途中醉暈了過去,忘了抱他而從車上摔下來,於是改搭計程車回家。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是多餘的。

  她雖然有愈來愈醉的跡象,但在計程車上,她不斷纏著他講話,回到家後依然講個不停。

  「我告訴你,我真的沒有醉。」這句話她大概說了一百多遞。

  「我以前住在家裡,都嘛陪我爸喝高梁酒,喝這麼一點啤酒,我怎麼可能會醉嘛。我沒有醉。」這些話也說了二十遍。

  「我跟你說喔,我今天真的好高興、好高興,替你高興。」這話十五遍。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受歡迎,一定會成功的。雖然這只是開始而已,但是我對你有信心,你要相信我,那些人不知道你的好,我知道,等你飛黃騰達成為大明星之後,他們就知道後悔了。」她叨叨嘮嘮的說個不停。

  邱勝翊知道她指的那些人,是與他有血緣關係的那群人。其實他早已不在乎他們,他在乎的是她,只要她知道他的好那就夠了。

  「你能成功,我真的好高興、好高興——」她又開始重複一樣的話。

  「可是又好難過。」咦?她今晚第一次說這樣的話。

  「為什麼你會覺得難過?」他感到不解。

  她抬頭看他,雙眼因醉意而朦朧,臉頰因醉意而紅潤,還有那微張的豐潤紅唇對他來說,都是一種考驗。

  她至今仍不知道他暗戀著她,在未明白她的心意之前,他也不敢隨便表白自己的心意,怕一個弄不好,會毀了與她同居的優勢與幸福。

  正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而且來日方長,他會耐心的等待告白機會來臨的那一天。

  「因為你愈成功,就會愈忙,然後離我愈來愈遠。」

  「不會。」他斬釘截鐵的回答。

  「等賺到很多錢後,你就會有自己的房子,會搬離開這裡,以後說不定我只能在電視上看到你。」她像是沒聽見他說的話般,以帶著哀傷的朦朧雙眸凝望著他呢喃。

  「不會的!我不會離開,除非你趕我走。你想趕我走嗎?」他目不轉睛的瞅著她問。

  她迅速的搖了搖頭,突然撲向他,驚慌的大叫,「地震!」

  邱勝翊一臉怪異的轉頭看向四周。

  「哪有地震?」他一點都沒感覺到房子有在晃呀。

  「頭暈。地震來的時候,我的頭就會暈,我現在的頭好暈。」

  「你是喝醉了頭才會暈。」他聽了哭笑不得。

  「我沒有醉。」她抬起頭,凶悍的瞪眼駁斥。

  「好,你沒有醉,我扶你到樓上睡覺。」他將她扶了起來,走上樓梯。

  「我真的沒有醉。」她再次強調,整個人軟綿綿的靠在他身上,任他將她扶上夾層,一邊不忘繼續她的嘮叨。「如果我醉了的話,一定會跟你說我喜歡你,可是我沒有說對不對?」

  邱勝翊腳步一頓,心臟開始猛烈的狂跳。她喜歡他?

  「我才不會跟你說我喜歡你,我的年紀比你大,如果讓你知道我喜歡你,你一定會覺得我很奇怪。你把我當姊姊看,姊姊卻愛上弟弟,感覺就像亂倫一樣,不能說,絕對不能讓他知道。讓他知道後,他一定會討厭我的,一定會!」她喃喃自語。

  「不會的!」邱勝翊再也忍不住的大聲回應,扶她坐下,自己也同時坐了下來,然後將她轉過來面向著他。

  「我從沒有一天把你當姊姊看待過,吳映潔!我……」他猶豫了下,豁出去的大聲說:「我喜歡你!」

  說完,他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反應,怎知她卻對他咧嘴傻笑,然後伸手摸著他的臉說:「這個夢真好。」

  聞言,他為之氣結。

  「這不是夢,我是真的喜歡你,就像你喜歡我一樣!」他大聲叫囂,看看能不能將她吼醒,接受他的告白。

  她卻突然傾身親吻他,把他嚇得目瞪口呆。

  「我真的好喜歡你,卻不能跟你說,不能讓你知道,只有在夢中,我才能這樣摸你,這樣吻你。」說著,她又湊近吻他。

  邱勝翊年輕氣盛,哪裡抵擋得住她柔軟馨香的誘惑?壓抑許久的洶湧情愫,有如排山倒海般的向他襲來,讓他忍不住將她抱住,翻身將她壓倒在身下,然後灼烈而狂猛的吻著她。

  他的唇像火,燙得她忍不住輕吟出聲,所經之處皆燃起了一道道烈焰的痕跡,讓她渾身像要著火般的發熱。

  兩人的衣服迅速的被剝除,她沒有經驗,但醉意讓她忘卻了羞赧與矜持,順從自己的心,伸手將他抱得好緊。

  她的熱情讓他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慾望,迫切的想擁有她。

  她的呻吟徹底瓦解了他所有的自制力,他渴望地攫住她,直到完全釋放。

  因為耗盡精力,她不一會兒就隨著趨緩的呼吸入睡,但邱勝翊卻因為心情太過激動而久久無法人眠。

  看著懷抱中的她,他溫柔的輕撫過她的眼、耳、鼻、口,感覺她的體溫熨燙著自己,她的馨香充滿他的鼻腔和心肺。

  感覺好像是一場夢。

  但這並不是夢,他很清楚。因為如果這是夢,他不會這樣患得患失,才剛擁有她就害怕失去她。

  她說她喜歡他,她竟然會喜歡他,喜歡他這個不學無術、打架鬧事、爹不疼娘不愛,連自己都厭惡自己的私生子,多不可思議啊!

  她到底喜歡他哪裡,他身上有什麼優點值得她喜歡的嗎?

  他無法不去想這個問題。

  過去他一直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所以才會沒人關心他,沒有人愛他。遇上她之後,她讓他明白了有問題的不是他,而是那些厭情殘缺不全,極度缺乏親情的人。

  是她豐富了他的人生,趕走了他的寂寞,溫暖了他的靈魂,還為他開創他從未想過的未來,讓他戚受到自己存在的價值。

  她不會知道自己對他而言有多麼的重要,無可取代。

  沒有她,就不會有現在的邱勝翊,更不會有未來即將在演藝圈裡發光發熱的王子。

  他現在所做的努力,和以後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是為了她,只為她一人。

  他要成為一個配得上她的好男人,成為任何男人都望塵莫及,連覬覦都不敢,更別提是膽敢與他爭奪他所相中、喜歡、愛上的女人,他的女人——吳映潔。

  「我愛你。」他親吻著她熟睡的容顏,深情的對她低訴。「我會傾盡一切努力成為一個配得上你的男人,讓你可以以我為榮,可以驕傲的告訴別人我是你的男人,我會努力賺錢,然後買一間屬於我們的房子,讓你成為房子的女主人,讓你過好的生活。

  「等我十年……」他輕搖了下頭,輕柔卻堅定的改口說:「不,十年太久了,五年就好。」

  他相信自己的實力。如果實力不夠,他會用努力補足。

  「我會在五年內成功給你看,然後風風光光的將你娶進門,做我的老婆,這是我對你的承諾,也是對自己的承諾。我邱勝翊在此對天地發誓,我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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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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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需五年的時間,邱勝翊只花了三年便達到當初他所訂下的目標,成為家喻戶曉的新一代天王。

  他的唱片一經推出,輕輕鬆鬆就能突破百萬銷售佳績。

  他第一次接下偶像劇的演出,雖不是第一男主角,卻比男主角還受歡迎。

  他在劇中精湛的演技,不僅令人印象深刻、佳評如潮,還為他的演藝之路開創出另一條更寬廣的光明大道。

  他的成功不是偶然,與他共事過的人都知道他有多拚命,每分每秒都像不要命般的鞭策著自己,似乎不用休息。

  大家都把他魔鬼般的自我鍛煉當成這是他的個性使然,沒人知道他之所以不讓自己休息,馬不停蹄的在演藝界發光發熱,全是因為怕自己會想起她。

  吳映潔。

  他心中永遠的痛。

  為什麼他會失去她?他始終想不明白。

  三年前不明白,三年後不明白,事情經過了十年之後,他還是不明白。

  那年,他們有了一夜情的隔天,她的反應一開始的確是驚嚇的,但是在他強硬霸道的將她困在懷裡,逼她正視對他的感情,同時向她告白後,她雖不可置信,卻也羞羞赧赧、嬌嬌柔柔的在他懷裡點頭,同意做他的女朋友。

  然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卻突然說要和他分手!

  當時正忙著新唱片錄製的他,沒時間和她詳談,找出她莫名想和他分手的真正原因,他想等工作告一段落,同時她也夠冷靜之後,兩人再坐下來談會比較好。

  所以,他告訴她我們改天再談,你先冷靜幾天再說,便離家工作。

  沒想到那是他今生所做過最愚蠢的決定。

  因為三天後,待他回家,迎接他的卻是一室的冷靜與空蕩。

  她走了,離開了,沒有留下隻字片語——不,有,她留了一張紙條給他,上面只寫著——祝你早日成功,美夢成真。

  這算什麼?

  他之所以想要成功,是為了她;他的美夢就是有她相伴,陪他一起享受他的成功。結果,她卻莫名其妙的離他而去,這到底算什麼?

  他憤怒、咆哮、抓狂的摔爛屋裡所有的東西,卻還是發洩不完被她拋棄所受的傷害和怒氣。

  失去她之後的第一年,他在找她、怨恨她、詛咒她中度過。

  第二、第三年,他在逼自己遺忘她,不要再想她與拚命工作中度過。

  第四年他開始想她,不再有怨恨,只有思念與期待,期望她在見到他的成功後會主動與他聯絡,至少給他一封恭喜的信函或電話。

  他好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好想知道她是否還記得他,對他是否還有一點點的愛意?如果有,他希望她能回到他身邊。

  第五年,他買了當年承諾過她的房子,靜靜地等候房子的女王人終有一天會出現在他面前。

  到了第六年、第七年,他已學會不再期待,也不再強求,他學會了順其自然。

  之後又過了三年,在他站上了事業的高峰,開始覺得職業倦怠、人生無趣、靈魂枯竭時,她終於出現了,還附帶了一個贈品——他從來不知道的兒子,他們的兒子!

  邱勝翊躺在床上,即使在得知這個驚人的消息都過了四、五個小時之後,他的心情依然激動得無法平復。

  他有個兒子。

  他邱勝翊竟然有一個九歲大的兒子?誰想得到?

  哈哈哈……

  他多想放聲大笑,卻怕引來同一個屋簷下詹子晴的懷疑,而不得不拚命壓抑自己亢奮的情緒。

  他還不能讓詹子晴知道他已經知道鬼鬼他們母子的事,以免她事先通風報信,壞了大事。

  吳映潔、吳映潔、吳映潔……

  那個笨女人!

  十年前,她之所以會突然離開他的原因,該不會就是因為發現自己懷孕了,在不想拖累演藝事業剛要起步的他,才會選擇離開的吧?愈想愈覺得這很可能是她會做的事。

  那個笨蛋,竟然害他傷心痛苦了這麼多年,真是個可惡的笨女人。

  等著吧,他就要重回她的生活,而這一回,到老到死,她都別想像上次那樣突然離開他。

  這輩子永遠都別想!

  
☆☆☆☆☆☆☆☆☆☆☆☆☆☆☆☆☆☆☆☆☆☆☆☆☆☆


  將一大袋塞在機車腳踏墊上,從賣場買回來的日用品拿下來,再從坐墊下拿出另一袋戰利品,稍微分攤一下兩袋的重量後,吳映潔打開樓下大門,入內,關門,然後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的從一樓直接爬上五樓。

  呼!累死人了,累死人了!

  她真討厭每月一次的採購日,因為要買的東西實在太多又太重,最重要的是,買回來之後還得從一樓扛上五樓,簡直就是種折磨。

  如果可以的話,其實每星期採買一次,或兩星期一次她就不會這麼累了,但偏偏她有個壞習慣,那就是寫稿的時候不喜歡出門,所以只好認命地一個月去大採購一次了。

  呼!好喘,好喘。

  女人呀,一過了三十,不僅膚質老化得快,肥油囤積得快,連體力也退化得很厲害,想裝年輕都裝不起來,真是好可憐。

  終於爬上五樓,回到家門前,吳映潔喘著氣暫時將手上的東西放到地上,然後將斜背在後的皮包拉到身前,低頭翻找著自家大門的鑰匙。

  有了,在這裡。

  她拿出鑰匙開門,喀喀兩聲,門開了,她先將大門推開,然後半彎腰提起地上的兩袋東西,走進家門,突然一隻手從身後搗住她的嘴,嚇得她驚瞠雙眼,放聲尖叫,但因嘴巴被搗住,發出來的聲音比貓叫聲還小。

  砰!大門在她身後被關上,喀喀,還落了鎖。

  吳映潔嚇得全身直冒發冷,驚恐萬分,不敢相信光天化日之下,竟會發生這麼離譜的事。

  為什麼是她?她這一生中沒做過壞事,為什麼會遇到這種事?

  他要劫財還是劫色?要劫財盡量劫,反正家裡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隨便他搬,如果要劫色的話,她當然會奮力抵抗,可是如果這個變態想先姦後殺,或先殺後奸的話,那她——

  緊搗在她嘴巴上的壓力,一瞬間鬆了開來,讓她腦中所有被害的妄想思緒全部打住。

  她迅速的轉過身來,同時飛快的往後退到離大門最遠的距離,看著惡徒。

  生平第一次,她如遭雷擊,瞠目結舌,感覺彷彿胸口被人重重地踹了一腳,讓她忘了呼吸。她的心跳急速狂奔,原本停住的呼吸又重新運作,但急促得像是得了氣喘。

  她呆若木雞的瞪著他,活像見了鬼。

  「好久不見。」惡徒也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吳映潔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臉上血色盡失。

  他……怎麼可能會是他?

  不可能,他怎會出現在這裡?又怎麼會知道她在這裡?

  他……邱勝翊……

  當紅巨星王子……

  「怎麼,不認識我了嗎?」她的沉默讓他勾唇微笑,卻是一種毫無溫度的冷笑。「是我變得太多了,還是你得了失憶症?需要我自我介紹,告訴你我們過去是怎麼認識、怎麼相愛,然後最後我又是怎麼被你拋棄的嗎?」

  他在生氣。吳映潔空白的腦袋滲入了這個想法,然後逐漸、慢慢地恢復運作。

  他真的在生氣,雖然他嘴角帶笑,但眼中卻毫無笑意,只有冷意。他會有這樣的反應是理所當然的,她忍不住在心裡歎息,畢竟當年她選擇不告而別,而且還選在他最重要、最需要有人陪的時候。

  事實上,即使他恨她、怨她、不原諒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她,她也不會感到訝異,因為這是她咎由自取。可是,她以為經過了漫長的十年,所有激狂的情緒都會被時間沖淡。

  她甚至以為他已經完全忘了她,忘了在他年少輕狂時,曾經和一個笨女人同居過半年,短暫的交往過一個月的事,因為從丫頭那裡得知,他已經有好多年不曾再提起她。重點是,他的緋聞從沒斷過,永遠都有新戀情。

  每次看見他的緋聞,說她的心裡不酸、不澀,那是騙人的。

  但是看他人氣居高不下,一舉一動都引人注目,引狗仔跟拍,她又好替他開心,因為那代表他真的很紅,很成功。

  每次見她為他高興,詹子晴都會罵她是笨蛋,問她有什麼好開心的?因為她又不是他成功後的受惠者之一——詹子晴還特別強調「之一」這兩個字,說她是史無前例最笨、最傻的被犧牲者。

  每次講到這話題,她都會說她從來不覺得自己被犧牲了,詹子晴就會回她一句「真被你氣死」。同樣的對話,在過去十年來,大概重複了一千遍或一萬遍。

  十年,時間真的過得好快,距離上回與他這樣面對面,竟然已經過了十年,她——

  吳映潔突然露出一個震驚無比的表情,瞠直雙眼暗付。

  噢,老天,她現在是什麼樣子?

  她怎麼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

  他愈來愈帥、愈來愈有魅力,這是無庸置疑的事,畢竟他是當紅的超級巨星。

  可是她呢?

  三十一歲,已稱不上年輕,雖然有很多人對她說過,說從她的外表看不出實際年齡,但那都是在她稍微打扮過後的評語,而不是像現在——頭髮也沒梳,臉上連最基本的底妝都沒有上,身穿廉價的T恤、短褲、夾腳拖,一整個就是歐巴桑的感覺!

  噢,她想死,她真的想死,她怎麼可以在與他重逢時,讓他看見她歐巴桑的模樣呢?

  即使他已經對她沒感覺了,即使他現在是恨她、討厭她,甚至恨不得想掐死她,她也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變老又變醜的模樣呀!

  一被嚇醒,吳映潔想也不想的立刻把手上的東西丟下,低頭就往臥房裡沖。

  邱勝翊一見她想逃跑,動作比閃電還快,後發先至的將她抓住,一隻有力的手先扣住她的手臂,另一隻手隨即圈上她依然纖細的腰身,有如鋼鐵般堅定不移的將她整個人箍進懷裡。

  「你還敢跑?」他低下頭,咬牙切齒的朝她低斥。

  「你放開我。」吳映潔低著頭不敢看他,仍不斷地掙扎。

  「這輩子你都別想!」邱勝翊氣到臉都綠了,空出一隻手想抬起她的臉,怎知她卻不斷地閃躲,死都不肯抬起頭來。

  「不要。」她還說。

  他下顎緊繃,急得差點飆出髒話。「你就這麼討厭我,討厭到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嗎?」

  她倏然停止掙扎,沉默了下,才細聲回道:「不是。」

  「不是的話,為什麼你一直低著頭,不肯抬頭看我?」

  「我……很醜。」

  「什麼?」他第一次目瞪口呆,茫然的瞪著她的頭頂。

  吳映潔盯著自己的雙腳,忽然發現她的十根腳指頭上,有一半的指甲油都脫落了,沒脫落的也因為新長出來的指甲而剩下半截,簡直不修邊幅邋遢到爆。

  她之前怎麼沒注意到腳指甲該補擦指甲油了呢?好慘!她現在不只是個歐巴桑,還是個邁遢到爆的歐巴桑,她好想哭,嗚~

  「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楚,可不可以麻煩你再說一遍?」邱勝翊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

  還要她再說一遍自己很醜嗎?算了,反正這是事實,而且以他箍住她,像是死都不肯放手的態勢,她已無路可逃,只得面對現實。

  「吳映潔?」他催促著。

  她終於抬起頭來看他。他真的好帥,比十年前帥上一百倍,不,一百萬倍!

  想想也是,現在的他可是個天王巨星,走到哪兒都會造成交通癱瘓的超級巨星,甚至國際級的雜誌將他封為亞洲最性戚迷人的男人,他已經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相較於她……算了,再想也只是徒惹自己傷心罷了,不要再想了。

  「我變老、變醜了,你心裡一定是這樣想的對不對?」她輕咬下唇,垂下眼,低聲開口。「我從沒想過會讓你看見我現在這個模樣,不過,如果我稍微打扮一下,感覺會比現在好很多。我本來想……我以為——」她一頓,搖了搖頭,重新抬起眼來看著他。

  「總之我不會跑了,你可以放開我了嗎?」

  邱勝翊不發一語的瞅著她,腦袋裡想的都是她剛才沒說完的話。她本來想什麼?又以為什麼?

  「不要把話說一半。」他開口要求。

  她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那不重要。」

  「重不重要由我決定。你本來想什麼?」他執意問到底。

  「你先放開我。」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他一點也沒有改變,仍是那麼的強硬與霸道。

  「我本來想回房間稍微整理一下儀容的。」她不滿的瞪他一眼。「所以我說了,我不會跑,你可放開我了。」

  他若有所思的瞅她一眼,再問:「你以為什麼?」

  她再瞪他一眼,知道拗不過他,決定豁出去,把心裡的話全說出來。

  「我以為我可以靠打扮來掩蓋自己已經變老的事實,以為這樣做就能維持在你心中的美麗形象,我根本就不該這樣以為,因為在你心中,我可能早就已經跟美麗這兩個字扯不上邊,而是沒心沒肝、冷酷絕情的代名詞了,我說得對嗎?」

  「當年你為什麼要離開我?」邱勝翊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不答反問。

  她眉頭輕蹙,猶豫著,沒有馬上回答他。

  「是因為孩子的關係嗎?」

  吳映潔呼吸一窒。雖然她早該想到,他能找到這裡來,八九不離十也一定知道了兒子的存在,但是聽他開口道出,她的腸胃還是忍不住糾結了下。

  「是丫頭告訴你的嗎?」她低聲問。

  「她什麼都沒說,而我也還沒找她算這筆帳!」他咬著牙說。

  「不是她的錯,是我求她什麼都別說的。」她迅速的對他坦白,不希望他錯怪詹子晴。

  「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是因為孩子的關係嗎?」解鈴還需系鈐人,鎖了他整整十年的心結,他要她親手為他解開。

  「不全然是。」她沉默了下,卻是出乎意料的回答。

  邱勝翊蹙眉。「不全然是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有別的原因?

  他站累了,直接挾持她坐在沙發上,不過箍在她腰上的手可沒有放開,也因此她只能緊貼著他。

  分開整整十年,再重逢就靠得這麼近,讓吳映潔有點小不自在。

  是她的錯覺嗎?她覺得他並不是真的那麼生氣,而且好像還是喜歡她、在乎她,這會是她自作多情的奢望嗎?她不敢再想下去,只希望別讓他聽見自己因他而起,如鼓擊般劇烈的心跳聲。

  「請讓我好好坐。」她要求。

  「看你是要選擇這樣坐,或者是改坐到我大腿上。」他鴨霸的只給她兩條路。

  吳映潔無言以對,同時在心中糾正剛才的想法,他的強硬與霸道不是一點也沒變,而是變得更嚴重了,簡直快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什麼叫不全然是?把剛才的話說清楚!」他十分堅持繼續剛才的話題。

  「過去的事——」

  「你敢說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我就把你掐死。」他一臉凶狠的事先警告。

  「你的個性還是這麼的沖,一點也不討喜。」

  「你也仍是十年如一日的笨蛋。」他不甘示弱反擊。

  吳映潔只覺得好氣又好笑。他現在的樣子,哪裡像雜誌報導裡寫得風度翩翩、成熟穩重呀?根本就是個小心眼又孩子氣的惡霸。

  「快點說!」

  看,連一點點耐心都沒有。「你要我說什麼?」

  「當年離開我的理由不全然是為了孩子,那還有什麼理由?」

  拿他的執著沒轍,她輕歎一口氣。「我不能留在那裡,成為你夢想和前途的絆腳石。」

  「誰說你是我的絆腳石了?」

  「歌迷不會喜歡自己的偶像有女朋友,還跟女朋友同居在一起。」

  「沒有人要他們喜歡,我喜歡就好了!」

  「他們是你的衣食父母。」

  「而你是我唯一在乎、唯一深愛、唯一不管發生任何事都不想失去的愛人!」累積了十年的憤怒與受傷頓爆開來,他對她嘶吼,箍在她腰上的手臂將她勒得好緊。「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他啞聲質問她。

  吳映潔覺得雙眼刺痛,滿滿的歉意猶如千萬根針般不斷地插刺著她的心。

  「我很抱歉。」她沙啞地道歉,聲音有些哽咽。

  「我要聽的不是你的抱歉,而是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對從來不曾被人愛過、珍惜過、關心過的我來說,你是我的全部,你應該知道,你怎麼可以離開我?」他聲聲控訴她的絕情,嗓音中透露著隱藏不住的痛苦。

  「對不起。」淚水從臉頰滑落,她將它抹去。

  「我要知道為什麼?」

  「我不能只顧我們兩人好,卻不管其他人。」她低聲傾訴。

  邱勝翊聽到了一個關鍵字。「其他人指的是誰?」他皺眉怒問,從沒想過她的離開還跟別人有關。

  吳映潔倏然閉緊嘴巴。

  「吳映潔!」他殺氣騰騰、連名帶姓的叫她後,極力克制不要用力搖晃她,怕自己一時失控,捏傷了她。「快點說!」

  沉默了下,她才猶豫的開口,「當初你急速竄紅的方式,給了許多人前所未有的希望和憧憬,你很努力,這點當然大家都知道,但是所有參與王子企劃、行銷、包裝……等等,所有與你有關的工作人員也都很努力,大家都將希望和夢想寄托在你身上——」

  「是威廉對不對?」邱勝翊怒不可遏的打斷她。「他是不是找過你,對你說過什麼話?是他對不對?」

  吳映潔深歎了口氣。

  「你不要怪他,他會這麼做,全都是為了你好。」

  「好個屁!」邱勝翊氣到年少輕狂時的口頭禪「屁」字都罵出來了。他站起來,怒氣沖沖的在客廳裡定過來又走過去,終究停下步伐,轉頭咬牙問她。「他當時到底對你說了什麼屁話,才會讓你不顧我的感受離開我?告訴我!」

  「其實威廉說的都是事實。」她措詞謹慎,小心翼翼。

  「什麼狗屁事實?」

  「你可不可以先冷靜一點?」對於他的暴怒,吳映潔顯得有些無奈,總覺得在這種情況下,不管她說什麼,或說得再謹慎婉轉,都會引爆他這個炸彈。

  「我很冷靜。」

  「如果你冷靜的話,就不會開口閉口把屁字掛在嘴邊了。」

  邱勝翊驀然無言。他用力的吸氣,再深深地吐口氣,嘗試讓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但真的很難。一想到他一直信任的經紀人廖威廉竟然就是逼走鬼鬼的人,他就一肚子的火,好想狠狠地揍到他倒地不起為止,那個混蛋王八蛋!

  「你要不要看我們兒子的照片?」她開口問道,想到一個能讓他和緩情緒的方法。

  她照了很多兒子從小到大的照片,目的就是為了要留給他看。雖然她在照相的時候,一點也不確定會不會有機會把照片拿給他看,但是……她不知道,總覺得那個機會遲早會到,果然就在今天。

  邱勝翊看向她,只猶豫了一秒便點頭,心想也許看完照片之後,他的火氣就不會那麼大,可以冷靜的繼續現在這個話題。

  總之,他一定要搞清楚威廉當年到底對鬼鬼說了什麼話,竟讓她離開他。

  就在剛剛,關於煩惱多時的經紀合約的事,他已經做了決定。

  他決定不會再和威廉續約了,那個害他的兒子也和他一樣變成私生子的混蛋王八蛋,他絕不和他再續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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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邱勝翊很生氣,在聽完吳映潔婉轉的說完當年廖威廉對她說的話之後,他只有更生氣的份,一點也沒辦法原諒廖威廉那個混蛋,即使他是一手將他推上超級巨星的人也一樣。

  他簡直不敢相信,那混蛋一直都知道鬼鬼懷孕,後來替他生了個兒子的事,卻始終沒把這件事告訴他!

  這也就算了,最讓他無法原諒他的是,那傢伙竟還利用了鬼鬼懷孕的事,迫使她不得不離開他,做出被他說得頭頭是道,對雙方都好的抉擇。

  從鬼鬼轉述的話裡,他是怎麼說的?

  王子的演藝事業才剛剛起步,任何一點負面的報導都可能會影響他的前程。

  他的形象應該要清新,至少和女朋友同居這件事不能讓人知道,你也知道紙包不住火,一旦事情爆發開來,被影響的將不只有王子的前途,還有公司的。

  王子和大家是多麼的努力,花了多少心血才有現在的成果,你想讓這一切因為你而付之一炬嗎?

  他本來是可以和你繼續交往的,而且大家都會想辦法盡力替你們做掩護,但是你現在懷孕了,你覺得王子知道這件事之後,他會怎麼做?會不會立刻決定和你結婚?一定會。

  你覺得偶像結了婚,還做得了偶像嗎?

  這些都是其次,因為我相信王子有那個實力。可是最讓我擔心的,是一旦你的存在被挖掘出來,狗仔絕對會緊盯著你不放,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我真怕會發生意外,到時候血氣方剛的王子會做出什麼事根本沒人能預測。如果他情緒失控對記者揮拳的話,那一切就都玩完了。

  為了王子的前途著想,也為了你肚子裡的孩子的安全著想,到底怎麼做才是最好的選擇,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

  所以,鬼鬼在想一想之後就離開他了,真是個笨蛋。

  但最讓他無言以對,氣到差點沒吐血的是,她這個笨蛋竟然在生下他們的兒子後,還請廖威廉告訴他她替他生了個兒子的事,當然又被那個混蛋以為了他的前途和形象等等屁話將她洗腦,從此再也不敢與他聯絡,默默地一個人獨自養育兒子。

  他真是快被氣死了,就說她是個笨蛋,十年如一日的大笨蛋!

  「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大笨蛋突然猶豫的開口。

  「什麼事?」邱勝翊看向她,有些沒好氣的問。

  「你是為了兒子才來找我的嗎?」

  「你可以再笨一點沒關係。」他瞪她氣道。

  「我若笨就不會問你這個問題了,誰不知道你緋聞滿天下,女朋友一大堆,也不知道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我才不要當第三者。」吳映潔撇了撇唇,語氣裡有著壓抑不了的在意。

  邱勝翊用力的瞪她。真的是快要被她活活氣死了。

  什麼叫不知道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如果有真的,他會始終忘不了她,一直單身到現在嗎?

  「全都是真的,所以你不必擔心自己會當第三者,第三十者還有可能。」

  他故意氣她,沒想到大笨蛋竟然還當真,二話不說就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一副立刻要離他愈遠愈好的模樣。

  「坐下。」當然不可能讓她離開,他扣住她的手腕,又將她拉回沙發上坐下。

  「不管是第三者,或是第三十者我都不要當。」她義正辭嚴的對他說。

  「你真的是快把我氣死了。」他咬牙切齒的朝她低吼,下一秒,低頭直接吻住她。

  他的吻因為帶了點怒氣,所以一點也不溫柔,可是卻絕對的熾熱纏綿,吻得她頭昏眼花,差點喘不過氣來。可是——

  「等、等一下。」她掙扎的叫道。

  他不爽的抬起頭來,怒瞪她。「等什麼?」

  「你……」這要她怎麼說?他們都已經分開了十年,才剛剛見面不到一個小時,就這樣纏綿熱吻,進展會不會太快了?

  「無話可說就繼續。」邱勝翊霸道的再度低下頭要吻她,她趕緊用手擋住。

  「等一下。」

  「你到底要我等什麼?」他惱怒的瞪她,不滿她的一再拒絕。

  說他性慾勃發也行,說他精蟲入腦也罷,從他伸手扣住她的腰身,將她拉貼到自己身上之後,他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能感受到她的柔軟馨香,感受到她對他的吸引力與影響力。

  之前想弄清楚一切事實的慾望凌駕了一切,現在煩擾他多年的問題既已獲得解答,再也沒有什麼更重要的事可以阻止他想愛她的慾望。

  十年的分離。

  十年前,在他對她的感情還在升溫,激情方興未艾時,她突然離開。

  十年後,他對她的感情始終沒變,慾火自然不可能會在他熟悉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要夠她之一剛,主動退去。

  他想要她,想愛她,想緊緊地將她擁進他的懷裡,抵著她,進入她體內最深處。他需要真實的感受,感覺一切都是真的,他並不是在作夢。

  他的手鑽進她衣服底下,罩住她的酥胸。

  她驚瞠雙眼,迅速壓住他在她衣服底下的手,一下子便羞紅了臉。「這樣太快了。」

  「我等了十年,這樣還算快嗎?」他深邃的雙眼燃著毫不隱藏的慾望之火,靜靜地凝望著她說。

  他熾烈的目光讓吳映潔不由自主的口乾舌燥了起來。

  他是她唯一的男人,雖然經過了十年的分離,她對他的感情始終沒變,自然也沒忘記那曾被他緊緊擁在懷裡的感覺。她也想要他!可是有一件事非常重要,她一定要跟他說清楚。

  「我不當第三者。」她堅定的表態。

  「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第三者。」他倏然低吼,然後抓住她的手腕把它們壓在沙發上,再度吻住她。

  他的吻飢渴熱情,比剛才的更熾熱深猛,讓吳映潔有種被壓碎吞噬的戚覺,卻也讓她血脈債張,充滿了期待與渴望。

  她掙開被他箝制的雙手,主動摟住他脖子,用和他一樣飢渴的方式回吻著他。

  他低吼一聲,瞬間將她壓進沙發裡,以彷彿要貫穿她的激烈熱吻狂吻她,讓她再也忍不住的呻吟出聲。

  慾望之火愈燒愈狂烈,她難忍的開始拉扯他身上的衣服,撫摸他與十年前差距甚大的厚實臂膀,和身上每一寸充滿男性陽剛的線條。

  她的撫觸把他逼瘋了,長久壓抑的飢渴終於潰堤,再也無法控制。

  兩人依然緊緊的交纏,沒有分離。

  之間,他還對她低聲說了句話,讓她不由自主落下淚來。

  他說:「我愛你。」

  


  邱勝翊的耐性就快要消耗殆盡了。

  從和他兒子的媽、他的初戀女友、他未來的老婆再續情緣之後,時間都已經過了整整半個月了,結果,他卻到現在都沒能和兒子相認,讓兒子叫他一聲老爸,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呀?

  鬼鬼說,兒子樂觀的個性像她,但直接的性子像他,如果讓兒子見到他,讓他知道鼎鼎大名的超級巨星王子就是他老爸的話,不出一天,他學校裡所有的人都會知道這件事,然後不出兩天,這消息就會上報,從此她和兒子就會失去平靜的生活——她還沒有那個心理準備。

  她說的話有道理,於是他給她時間做準備。

  做一個早知道要面對的事的心理準備,需要多久的時間?

  一天、兩天不夠,那搬出十年總夠了吧!畢竟他們的兒子吳希都快十歲了,她這個為超級巨星王子生了個兒子的媽,應該一直都有在準備面對這個秘密曝光時所要面對的一切才對,不是嗎?

  所以,當她說要做心理準備,他以為只是三、五天的掙扎期而已,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給他掙扎了兩個星期,而且還規定這段時間不下准過去找她,免得被人撞見,認出他來。

  聽聽這像話嗎?他又不是通緝犯,被人撞見認出來又怎樣?大不了一個握手加一個簽名就解決了,他都不怕了,她到底在拍什麼呀?

  不行!他不能再太順著她了,再這麼順從下去,天知道她會不會準備到天荒地老?

  一旦下定決心,他立刻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她。

  「喂,是我。」

  「我知道。」她帶笑的柔軟聲音,讓剛剛決定要擺出強硬態度的他頓時軟了幾分。

  「你在幹麼?」他柔聲問。

  「煮玉米濃湯,兒子的最愛。」

  「有沒有我的份?」

  電話那頭沉默了下,似乎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他這個問題,或者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過去和你們一起吃晚餐好不好?」他試探的問道。

  「不行。」她直接拒絕。

  「沒關係,不必擔心會傷害到我脆弱的感情。」他自我挖苦。

  「邱勝翊,你應該知道我說的不行並不是不想和你一起吃晚餐,而是情況不允許。」她趕緊解釋,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歉意與無奈。

  「我看不出哪裡不允許。」

  「兒子在。」

  「那正好可以讓你介紹我們父子相認。」

  「翊……」她語氣裡除了無奈,還帶了些為難。

  「都已經過了半個月了,你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嗎?」不再拖延,他直接問她。

  「這件事需要很大的勇氣。」吳映潔歎息。

  如果他沒這麼紅,或者已經開始走下坡就好了,那麼她就不會這麼掙扎了。因為除了害怕面對他們母子倆曝光後的混亂之外,她更怕影響到他的演藝事業,甚至毀了它。

  「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會站在你面前為你擋下,你只需要站在我身後就行了,不需要太多的勇氣。」是她把事情想得太複雜。

  「你說得真簡單。」她再度歎息。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一切有我,你根本就用不著擔心。」

  如果真像他說的這麼簡單就好了。吳映潔在心頭想道。

  「待會兒我過去找你。」他突然如其來的拋出一句,嚇了她一大跳。

  「不行,兒子在家,你還不能讓他看見。」她立刻說。

  「鬼鬼,我們需要好好的再談一談。」

  「你要談什麼在電話裡也可以談呀。」

  「我要和你面對面的說。」

  「翊……」

  「如果真的還不能讓兒子見到我的話,我就晚點等他睡了之後再過去。」他給她選擇。「總之,我今天一定會過去找你。如果你不想讓我站在樓下讓大家認出來的話,就給我一個時間,準時下來接我。」

  面對她的沉默,他又問:「怎樣,決定好了嗎?」

  都讓他決定了,她哪還有決定權?

  「兒子十點前會上床睡覺。」她說出一個時間。

  「好,那我十點以後再過去找你,快到時我會打電話給你,你別關機,除非你想提早曝光上電視。」說完,達到目的的他滿意的結束了通話。

  這頭,吳映潔簡直無言以對。

  「你這個人怎麼愈來愈霸道,是因為變成大明星的關係嗎?你最好不好威脅我喔,否則我直接打電話給雜誌社,爆料你以前的事喔。」她不甘示弱的反過來威脅他。要比狠,她也會啦!

  可是等了一會兒,怎麼安靜無聲呀?

  「喂?」

  是收訊不良嗎?她將手機拿到眼前,這一看真是氣到她了,因為電話早就斷訊了。

  「這個可惡的傢伙。」她憤憤不平的罵道,把手機用力的往口袋裡塞,但嘴角卻不由自主的揚了起來,因為他能忍那麼久,她已經覺得很不可思議了。

  過去兩個星期,他每天都打電話來煩她,一天至少三通,一天通常都要扯上一個小時,而且什麼問題都能問,只差沒問她祖宗八代的名字了。

  十年分離的日子裡,她可以藉由電視新聞等傳播媒體知道他的訊息,但他卻不能。

  十分的分離對他來說就是十年的空白,他急切的想要填補這些空白,想知道過去十年來她和兒子是怎麼度過的,與他分開之後又發生了哪些事等等。

  言談中,感覺得出來他很想過來找她,近距離的聽她說話,和兒子相認,也聽兒子講話,但卻因為她的關係,一直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想望。

  過去半個月來,每回午夜夢醒,她都會以為這是個夢,他真的又回到她身邊了嗎?

  轉頭一看,身旁的位置是空的,總害她不由自主的潸然淚下,以為這真的只是夢一場。

  每晚半夜驚醒時,她多麼希望他就躺在身邊,讓她觸手可及,可以埋進他懷裡,呼吸到屬於他的氣息,安撫自己受驚嚇的心。

  她是多麼希望能將他永遠的留在身邊,只屬於她和兒子的,不再與人分享。

  但是怎麼能?

  他不是普通人,他是超級巨星王子啊!

  她怎能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而毀了他辛苦打下來的江山,毀了他的事業與大好的前程和未來?

  她不行,真的不能這麼做。

  所以,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她無語問蒼天。

  蒼天,不語。

  


  晚上十點二十分,手機鈴聲響起,吳映潔乖乖地下樓接人。

  打開樓下鐵門,往外找人。

  她一時之間竟然沒認出他來,只見一個腳踩藍白拖鞋,穿著短褲、過大連帽T恤,頭髮有些雜亂,又戴了一副黑框塑膠眼鏡的壯碩駝背男,坐在一輛停在騎樓下的機車上,蹺著腳,低頭在那邊猛啃漫畫。

  奇怪,人呢?他不是說已經在樓下了嗎?

  她走到騎樓下左右張望,突然聽見他的聲音從一旁響起。

  「你在找什麼?我在這裡。」

  她迅速回頭,只見那個壯碩駝背男從機車上跳下來,走向她。她瞪著他,張口結舌。

  「你做了什麼?」她不由自主的脫口問他,因為他和平常看起來不太一樣,不然她怎麼可能會認不出他呢?

  「上去再說。」

  他主動牽起她的手,拉她進門,砰的一聲把大門關上,然後牽著她的手拾級而上。

  「兒子睡著了?」他問她。

  「嗯。」她點頭,雖然樓梯間的燈光昏暗,她還是忍不住一直盯著他的臉看,想找出他變得不同的地方。

  「太好了。」開心的叫了聲說。

  她有點不懂他這句太好了是什麼意思,也許他是想終於可以親眼看看兒子,親手摸摸兒子,甚至是吻吻他吧。

  爬上五樓,打開大門,走進屋裡,這次他小聲的把門關上,上鎖。

  吳映潔和邱勝翊不約而同的側耳傾聽屋裡的動靜,就怕開門、鎖門的聲音會將在房裡睡覺的兒子吵醒。

  屋裡一片沉靜,連一丁點聲音都沒有。

  「看樣子小希睡得挺熟的,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她轉頭對他說。

  「等一下。」邱勝翊微笑以對,先拿下鼻樑上的眼鏡,將遮到眼睛和額頭的頭髮往後爬梳,再將塞在嘴巴下顎裡,用來改變臉型的細綿條一一的拿出來。

  吳映潔看得瞠目結舌,終於明白他哪裡看起來不一樣了,除了髮型和眼鏡之外,原來是他下顎變寬、變方了,整個臉型都被他改變了,難怪她會沒辦法一眼就認出他來。

  「你是怎麼做到的?」雖然親眼目睹,她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演員常在戲裡被打得鼻青臉腫,就是靠化妝和在嘴裡塞棉花製造假象,難道你不知道嗎?還是你真以為他們被打成豬頭之後才上戲的?」他似笑非笑的取笑她。

  「誰不知道那是假的,你別真當我是笨蛋好不好?我只是沒近距離看過它的成效而已。」她不悅的白他一眼。

  「過來。」他突然啞聲說道,飢渴在他眼中燃燒。

  他赤裸的目光讓吳映潔的臉不由自主的泛紅,身體發熱。

  「我以為你有話想和我說。」她的聲音變得有些緊。

  「那些可以等。」

  意思就是他不能等了?

  的確,只一秒鐘的時間,他已握住她的手,將她拉進懷裡,然後捧起她的臉蛋,低下頭吻住她。

  一開始,他只是如蜻蜓點水般溫柔的親吻與挑逗,在她不自禁張嘴回應後,這才慢慢地加深,將舌探進她口中逗弄戲要著,直到她忍不住抬起手臂摟住他的脖子,將他拉向她,他的熱情才爆發出來,吻得她雙腿發軟。

  「我的房間……」她用僅存的一點理智擠出話來,沒忘記兒子的存在。

  他立刻打橫抱起她來,三兩步便將她抱進房裡,傾身壓在她身上。

  「房門……」她再度提醒。

  邱勝翊差點詛咒出聲,就這一刻,他突然不確定有一個九歲大的兒子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迅速走回房門前,關上門,再落鎖,他用最快的速度一邊扯掉自己的衣服,一邊走回到床邊,然後換扯她的。

  他的急切逗得她輕笑出聲,他立刻給予懲罰,重重地攫住她的雙唇,吻得她喘不過氣,熊熊慾火迅速在兩人之間高張、狂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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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生活的模式不知不覺的成了形。

  他總在晚上兒子入睡之後來拜訪,在天亮人們醒來之前離開。然後神奇的是,經過了一個多月的密會,至今都沒有曝光。

  吳映潔將這不可思議的發現告訴邱勝翊。

  「所以你希望我的身份能快點曝光嗎?」邱勝翊挑眉問。「這個簡單,我馬上安排,現在就打電話給記者。」說著,他伸手作勢要拿起放在床頭的手機。

  「別鬧了。」她笑著打了他一下,將他的手給拉回來。「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還鬧!」

  「說真的,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給我名份,幫我正名?」邱勝翊坐起身來,好整以暇的看著她,蹙眉問道。

  吳映潔微僵了下,知道自己已不能再躲。

  這個問題在過去這段時間,他們已經討論了不下十次,只是每次的溝通都讓她顧左右而言他的帶過,後面兩次她甚至還用了美人計才驚險躲過。至於這一次,因為她也有話想對他說,所以決定不再躲了。

  她也跟著坐起來,先將被單拉高塞到腋下,這才認真的看著他。

  「丫頭跟我說,你已經躲在她家超過兩個月了,這段時間你都沒有工作要做嗎?」她關心詢問他。

  「她除了跟你說這個,還說了什麼?」邱勝翊不答反問。

  「她說你手邊的合約,包括經紀約和唱片約都到期了,你好像正在思考要續約還是換東家的問題。」

  「對,事實上我已經決定不續約了。」他坦白告訴她。

  「經紀約還是唱片約?」

  「都是。」

  「所以你已經有了接下來要合作的對象了嗎?」

  「有了。」

  他的回答讓吳映潔的心感覺到一陣涼意,雖然她早知道他遲早會離開這兒,回到屬於他的閃亮舞台,但一知道消息,她還是無法遏制內心油然而生的寂寞滋味。

  「所以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她揪著心問。

  「離開去哪兒?」

  「工作。」

  「我已經決定不續約了。」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再次開口。

  「所以你才得回台北去和新的合作對方簽立新的合作契約,不是嗎?合約一旦簽立,工作就會如雪片般的接踵而來,以你現在的身份地位,邀約的工作大概排到二○一二年也排不完吧?」她笑道,但笑容卻很牽強。

  他沉默的看了她一會兒,才緩緩的開口道:「我的合作對像在這裡,我為什麼要回台北?」

  「合作對像在這裡?」她聽了愣住,不是很確定的看著他。「新竹有什麼大的經紀公司或唱片公司嗎?我以為那些公司都在台北。」

  「新竹沒有大的經紀公司或唱片公司,即使有,我也不知道。」

  「可是你說你合作對像在這裡?」

  「沒錯,在這裡。」他伸出手,直指她胸口。

  她呆呆的看著他,愣住了。他是什麼意思?

  還來不及開口問他,房門卻傳來把手被轉動的聲音,喀喀兩聲,然後門外的人因為發現門被鎖了,而揚聲呼喚。

  「媽?媽!」

  吳映潔被嚇得一瞬間從床上跳起來,手忙腳亂的跳下床,尋找衣服迅速的穿上。

  「媽!」門外的兒子開始敲起門來。

  她一邊穿上褲子,一邊往房門走去。不對,等一下,她猛然回頭,只見邱勝翊還四平八穩的躺在床上。

  「你在幹什麼?快點起來呀。」她立刻走回床邊,壓著嗓音將他從床鋪上拉起來。

  「起來幹什麼?」

  他竟然還敢這樣問她!

  「你沒聽到兒子叫我的聲音嗎?他待會兒就要進到房裡,你快點藏起來。」她匆忙的將他散落在床邊的衣服撿起來,塞進他懷裡。

  「你要我藏去哪兒?趁這機會介紹我們倆相認不好嗎?」

  「不好!你快點藏到廁所裡去。」她將他推往套房廁所的方向。

  「廁所?我不要。」他堅決抗議,雙腳像紮了根似的,一動也不動。

  「那衣櫥好了。」她將他拉往衣櫥的方向。

  「衣櫥?你想悶死我嗎?」他再度抗議,雙腳依然站著不動。

  「媽!媽!媽!」門外得不到她回應的兒於瞬間叫得更大聲,門也敲得更用力了。

  「沒地方躲了,你躲床下好了。」

  「什麼?床下?」

  「沒時間了,快點進去,我昨天才擦過地板,不會髒。」心繫房門外的兒子,吳映潔直接將他壓低,往床底下塞了進去。「待會兒在我叫你之前,你別說話喔。」床罩裙擺落地,她匆匆走向房門。

  躺在床底下的邱勝翊無言以對。

  他沒事說什麼廁所不要,好歹廁所的空間比床底下還要大!還有衣櫥也不錯呀,至少它比床底下的地板要溫暖也柔軟許多呀!

  想他堂堂的天王巨星王子,Superstar王子,到底為什麼要遭受這種待遇,光溜溜的躺在床底下呀?真是無語問蒼天。

  吳映潔大步走到房門前,打開房門。

  「怎麼了,小希?你不是睡著了,怎麼又起來了?」她對著站在門外的兒子柔聲問道。

  吳希的嘴緊抿成一直線,緊盯著媽媽的雙眼中有著餘悸猶存的驚恐。

  「怎麼了?」她柔聲再問一次,「你是不是作惡夢了?」

  吳希又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才點點頭,然後將目光移到她身後。

  吳映潔知道兒子在看她房裡的床鋪,過去他每回半夜作惡夢被嚇醒後,都會跑來和她睡。可是今晚她房裡可不只有她一人呀。

  「那只是作夢而已,不是真的。來,媽媽陪你回房間。」她走出房門,牽起兒子的手說。

  「媽,我可不可以睡你的房間?」兒子站在原地上,雙腳一動也不動的抬起頭問她。

  她微僵了下,在兒子面前蹲下身來。

  「小希,你已經長大了嘍,不能再因為作夢就跑來跟媽媽睡,你必須要勇敢一點。」她認真的教導兒子。

  「最後一次好不好?媽。」吳希可憐兮兮的哀求。「都是唐明厲今天講了一個鬼故事,我才會一直夢到有妖怪飄在半空中,我一張開眼睛,它就飄在床的上面張大眼睛瞪著我——」

  「好了!」吳映潔急忙出聲打斷兒子,不讓他再繼續說下去,因為她已經有種毛骨悚然、背脊發冷的感覺了。不用說了,兒子怕鬼這點完全遺傳自她。

  「來吧。」她對兒子說,母子倆手牽著手一起走進房間,然後爬上床。

  對不起了,翊,你再忍一下,兒子很快就會睡著的。

  吳映潔在心裡對著床底下的倒楣鬼說。

  當然,床底下的邱勝翊不會讀心術,根本聽不見她的對不起,只覺得她一定是在整他,不然怎會把他塞在床底下,又把還不知道他存在的兒子帶進房裡來睡覺。

  「哼哼。」他低哼了兩聲,看事後他怎麼報復!

  「什麼聲音?」床上的吳希耳尖的聽見奇怪的聲音。

  「可是老鼠或蟑螂吧,不用理他。」

  邱勝翊難以置信的圓瞠雙眼,嘔到差點沒吐血而亡。

  這個女人竟然這樣說?

  老鼠或蟑螂?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一定要報復,此仇下報非君子。

  老鼠或蟑螂?

  噢,真是該死!

  
☆☆☆☆☆☆☆☆☆☆☆☆☆☆☆☆☆☆☆☆☆☆☆☆☆☆


  隔天早上兒子上學後,吳映潔被修理了。

  邱勝翊昨晚沒離開,一等兒子睡熟了就摸上床,和他們母子倆擠在同一張床上睡覺,然後等天亮兒子醒來前,暫時躲進套房的廁所裡,直到兒子出門上學去,這才現身。

  再然後,他就直接把她拖上床,將昨晚所受的一肚子不平之氣、怨氣、悶氣、鳥氣,全數化為慾火,狠狠地修理她直到她叫不敢。

  吳映潔一點也不記得自己到底是被他累到睡著,還是激情太熾,受不了而暈了過去。

  總之等她醒來,床上只剩她一人,而窗外的太陽正炙,時間剛過午後一點時分。

  她起身下床,雙腿間的酸痛讓她忍不住瑟縮了下。

  他真的有點過份,她又不是故意把他塞在床底下的,也不是故意要把他說成老鼠或蟑螂的,而他竟然這樣懲罰她,實在是有夠小心眼的。

  可是,她忍不住微微地勾唇一笑。她必須老實承認,這種懲罰還不討人厭就是了。

  穿上衣服,她開門走出房間,確定了她剛才在房裡沒聽錯,客廳裡的電視果然是開著的,而那個小心眼的傢伙就像十年前與她同居時,那般自由自在的橫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然後茶几上堆滿了被他吃光的零食外包裝。

  「你醒啦。」看見她,他朝她咧嘴笑道,臉上帶著曖昧的滿足戚。

  吳映潔忍不住又羞又窘的嬌瞪他一眼,然後再看向茶几上那堆垃圾。

  「你吃了這麼多零食,午飯還要吃嗎?」她問他。

  「要!你要煮給我吃嗎?」他雙眼發亮,之前翻冰箱時,他發現冰箱裡塞了不少蔬菜水果,一看就知道她平常有開伙,而他甚至連嘗都還沒嘗過的手藝耶,他想吃死了。

  「想吃飯還是吃麵?面十五分鐘,飯半個小時。」她讓他選擇。

  「面。」

  吳映潔點了點頭,立刻走進廚房,以最快的速度煮了一鍋什錦面,端上餐桌。

  「面可以吃了。」她揚聲叫道,同時佈置碗筷。

  邱勝翊聞言,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飛奔到餐桌旁。

  「好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飄散在空氣中的香氣,讚美道。

  她微微一笑,裝了碗麵遞給他,然後就見他拉開椅子,坐下來狼吞虎嚥的吃完一碗,再向她要一碗,直到吃完第三碗,這才滿足的停下來,癱在椅子上,撫著凸起的肚子,老實不客氣的打了一個大大的飽嗝。

  「嗝。」

  吳映潔忍不住被逗笑了,心想這畫面若讓邱勝翊的歌迷、影迷看見了,肯定會因幻想破滅而哭泣的。

  「你在笑什麼?」他挑眉問她。

  「笑你現在這不修邊幅的模樣,若讓你的歌迷或影迷看見了,他們肯定會哭泣。」

  「沒差,反正我都要退出演藝圈了。」

  聞言,吳映潔猛然呆住,震愕的瞪著他。「你剛剛說什麼?」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沒聽錯,我已經決定要退出演藝圈了。」

  她張口結舌的瞪著他,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與拒絕相信的表情。

  「別開玩笑了,你昨天晚上才跟我說你了有新的合作對象,那對象就在新竹這裡……」

  「沒錯,就在這裡。」他點了點頭,然後目不轉睛的凝望著她,緩慢地說:

  「我要簽的合約有一個比較正式慣用的名字,叫做婚約,簽定以後,還會自動更名為結婚證書。至於我想合作的對象,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決定了,她的名字叫吳映潔。合約內容還沒定,因為這要經雙方討論過才能確定,不過我先想到一條,那就是立約人雙方必須相互信任、深愛對方,直到嚥下最後那一口氣為止。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意見?」

  吳映潔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只覺得鼻頭發酸,淚水迅速地在她眼眶堆積,然後模糊了她的視線。

  他怎麼可以這麼突然,卻又用這麼平靜、理所當然的口吻,像真的在談一紙工作合約般向她求婚?真是太沒誠意、太不浪漫、太過隨便、太——

  「你願意當我的合作對象嗎?吳映潔小姐。」他的手心朝上,堅定地向她伸了過來。

  她在模糊的視線裡看著他的手,努力壓抑著不讓淚水從她眼眶滑落。

  這麼沒誠意、不浪漫又隨便,甚至連個戒指都沒有的求婚,她當然不能答應,不能答應、不能答應、不能……

  灼熱淚水突然滑落臉龐,吳映潔再也遏制不住心裡的激動,哭得像個淚人兒一樣。

  十年的夢想,十年的等待,十年的思念與不敢妄想的奢望,她終於要美夢成真,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嗎?

  邱勝翊起身走到她身邊,將她從椅子上拉起來,溫柔的擁進懷裡,然後一一的替她拭去臉頰上的眼淚,但是不管他怎麼擦拭,總有新的淚水掉落下來。

  「我怎麼不記得你這麼愛哭呀?」他歎息的說,有點不知所措,只能不斷地吻著她的眼、她的臉,直到她不再掉淚為止。

  「你的答案?」他輕抵著她的額頭,低聲詢問。他還沒聽見她說我願意,一顆心競戚到不安。

  她伸手輕撫他的臉,深情無悔的凝望著他,沙啞的開口,「我不在乎有沒有那個名份,我只要你心裡有我就夠了。」

  「但是我在乎。」他親吻她一下。「我可不想永遠當你見不得光的秘密情人,我要正名,當你名副其實的丈夫。」

  她伸手緊緊地環抱住他,將臉頰埋進他的頸窩。

  「快說你願意嫁給我。」他圈緊她纖細的腰身,催促的說,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吳映潔沉靜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來凝望著他說:「我願意嫁給你,但不是現在。」

  邱勝翊錯愕。「不是現在是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他鬆開她的腰,改抓住她的肩膀,眉頭緊蹙的盯著她追問。

  「你現在的事業如日中天,如果現在突然結婚,又爆出你已經有一個九歲大的兒子,你能想像會有什麼後果嗎?」她輕撫著他英俊的臉,柔聲提問。

  「我才不管有什麼後果,而且我剛才——」

  「不能不管。」她堅定的打斷他。「那是你辛苦工作了十年,好不容易才打下的江山,我下能讓它因為我而毀於一旦。」

  「它不會因為你而毀於一旦,因為我已經決定要退出演藝圈了。」

  她微愣,搖頭輕斥道:「不要開玩笑。」

  「我是認真的,不是在開玩笑。」他一臉認真的對她說。

  她瞪著他嚴肅的神情,被嚇得呆若木雞。他是認真的?

  「翊,如果你是為了我和兒子的話,我——」

  「不只是為了你們,也是為了我自己。」不讓她白費唇舌遊說他,他告訴她原因。「我累了。」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害怕這只是他想安慰她的藉口罷了。

  「你還這麼年輕,甚至三十歲還不到,怎麼可能累了?這只是你用來安慰我,不想讓我自責的藉口對不對?」

  「不,我是真的累了。你知道最近這兩年,我每天都必須靠安眠藥才能入睡嗎?」他沉聲告訴她。

  吳映潔整個呆住。不,她不知道,甚至連聽都沒聽過。

  「你騙我。」她緊盯著他,聲音卻不由自主的繃緊。

  「我可以讓你看我的處方簽。這件事只有我的助理和威廉知道而已,否則傳出去肯定又會被媒體大肆炒作,『天王巨星罹患憂鬱症,兩年全靠安眠藥入睡』,這標題你覺得怎樣?」他自我揶揄。

  吳映潔笑不出來。她從沒想過在螢光幕前總是神采奕奕、容光煥發的他,竟然會有失眠的問題,還有憂鬱症?

  「怎麼會?」她嚴厲的盯著他,眉頭緊蹙的沉聲問道:「為什麼你會失眠?醫生怎麼說?還有憂鬱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你還沒有回答我,你願意嫁給我嗎?」他靜靜地看著她等待她的答案。

  「這些怎會不是重點,你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你快點告訴我。」她既生氣又著急的追問,沒辦法接受他竟會把自己的身體搞出問題來。

  在他周圍的人到底都在幹什麼,這些年來是怎麼逼迫他工作賺錢,卻沒讓他好好休息的?他們到底是怎麼照顧他的?她覺得好生氣,好生氣!

  「如果我的身體真的出了問題的話,你是不是就要考慮不嫁給我了?」他開玩笑的問。

  「邱勝翊!」吳映潔斥暍他。「我很擔心,你不要跟我開玩笑好不好?」她瞪著他,說著說著,眼眶不由自主的再度溢滿淚水。

  邱勝翊被她突如其來決堤的淚水嚇了一大跳。

  「嘿嘿嘿,」他柔聲叫道,手足無措的撫去她滑落臉上的淚水。「別哭了,我不開玩笑了就是了。我沒事,真的沒事。」

  「沒事為什麼會失眠?沒事為什麼要吃藥?沒事為什麼會得憂鬱症?」她淚眼汪汪的緊瞅著他,哽咽的直問。

  「那是……」他頓時無言以對,有種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看她一臉堅持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知道沒法矇混過關,邱勝翊深吸了一口氣,再輕輕地吐了出來。

  「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找不到生活的重心,以及活著的意義,不自覺的想太多,想到無法入睡又有點憂鬱而已。」他輕皺眉頭,輕描淡寫的道出前因後果。

  聞言,吳映潔的眼淚瞬間有如滂沱大雨般不斷掉落,它掉得又急又猛,把邱勝翊嚇呆了。

  「嘿,親愛的,寶貝,你怎麼了?我已經回答你的問題了,也沒有再開玩笑,你為什麼一直哭呀?噓,寶貝不要哭了,噓,乖,寶貝,乖。」他溫柔地將她抱進懷裡,不斷輕撫著她的背,輕聲細語的安撫著她。

  但她依然哭個下停,淚水一滴一滴的淌進他胸口,灼痛了他的心。

  天啊,如果摘下天上的星星送給她能止住她現在的淚水,他絕對願意傾盡所有,為她飛到外太空去摘那顆星星。

  「噓,不要哭了好不好?你哭得我都心都痛了。」他低聲請求。

  「我……沒有……辦法……」她抽抽噎噎、哽哽咽咽的低訴。

  「為什麼沒有辦法?」他想,也許誘她說話可以轉移她的注意力,停止她的淚水。

  她埋在他胸前,沉默不語的搖了搖頭。她已經把他胸前的衣服都哭濕了,仍沒有止住的跡象。

  邱勝翊無聲歎息,擁著她,不得下正視讓她傷心落淚的主因。

  「最近我已經慢慢地可以睡了,尤其是有你躺在我身邊的時候。」他輕聲對她傾訴。「你的心跳、呼吸、體溫和香味,是幫助我入睡的最佳良藥,以後有你和兒子做我生活的重心,我就不會再胡思亂想。相信我,我現在真的已經沒事了,失眠的病症很快就會痊癒的。所以,你不要擔心,不要再哭了,嗯?」

  吳映潔又抽噎了幾聲,哭了一會兒,才有辦法開口說話。

  「我不准……不准你再說找不到活……活著的意義這種話……」這樣太悲哀了。

  「好。」他立刻回應,只要是她的要求,他都答應。

  「也不准你再……再胡思亂想,不准你再失……失眠……」

  「好。」

  「不可以再得憂鬱症……」

  「好。」

  「要把自己的身體照顧好……」

  「好。」

  「不能再讓我擔心……」

  「好。」

  聽到一連串的好,她忍不住抬頭懷疑的看著他。他回答得這麼快、這麼順口,像是沒經過大腦只是在敷衍她,他真的有把她說的話全部聽進去嗎?

  「你有認真聽我到底說了什麼嗎?」她問他。

  「當然。」

  「那你說,我剛才說了什麼?」

  原本緊蹙的眉頭,因見她不再掉淚而鬆了開來。

  「你說不准再說那些讓你傷心的話?」他見她點頭後,才繼續說:「不准再生病讓你擔心,還有要把我的身體照顧好,要把我全部的財產交給你,你想要一棟新房子,一顆五克拉的鑽石戒指當婚戒,以及——」

  「等一下,我哪有說這些?」她瞠目結舌的脫口打斷他。

  「你沒說,那是我說的。」他眼底閃過一抹笑意。「我想用我全部的財產、一棟新房子,以及一顆五克拉的鑽石戒指和你求婚。」一頓,他深情款款的凝視著她,二度開口求婚。「吳映潔小姐,請問你願意嫁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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