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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完] 寵你上了天 (鬼王)
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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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改+完] 寵你上了天 (鬼王)

有人說,世上最癡的情是守護。  
  
那一天,邱勝翊遇上了吳映潔,  
  
他開始明白了這樣甜蜜中帶著酸澀的道理。  
  
她的氣息像春天裡的茉莉花,  
  
他暗暗地嗅聞、心悸。  
  
她的認真讓他願意為她撐起一片天,實現夢想。  
  
她的遲鈍常教他隱忍不住想敲她一記、看看他的溫柔。  
  
她當他是嚴酷冷厲的上司,  
  
看見他時總是手笨腳笨,  
  
他卻享受著她對自己的緊張,認為那也是種在意。  
  
白天就盼多看幾眼她的笑臉,聽她的突發奇想;  
  
夜晚卻只能暗自傷感,想望她在身邊的熱鬧溫暖。  
  
終於,他不再甘心只守著,一個人冷冷清清,  
  
他要她的眼裡不再有別人,要她站在自己身邊,  
  
也許示愛、也許就牽著她的手,說要相陪到永遠……

[ 本帖最後由 紫夢 於 2016-3-4 17:2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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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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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邱勝翊遇見吳映潔那夭,他一輩子不會忘記。

  邱勝翊是美商Verve  Job(V.J.)總經理,V.J.是專門負責廣告企劃與商品設計的專業公司。那日公司應徵新成員,他開著黑色朋馳到公司地下停車場,停妥車子,準備搭電梯上樓。

  穿鐵灰色手工西裝的他,髮鬢濃黑整齊,輪廓深刻。他的身形高佻俊拔,一雙眼睛深邃得像藏著秘密,還隱隱帶著一抹憂鬱。渾然天成的優雅舉止和沉穩內斂的氣質,給人值得信賴的感覺。但他眼中那一抹深郁,卻又好似與人隔著距離。

  當他步向電梯,在自動販售機旁,一個女子的背影忽然吸引住他的目光,小姐哪裡都有,但這一位著實令他側目--  她雙手環胸瞪著飲料機,而讓他驚詫的是她的穿著。一件五彩繽紛毛料針織外套,長及膝處;一隻挽在臂上紅色絨毛的橢圓形包包。鮮白手腕上掛著成串叮噹的琉璃環;足蹬高尖的長靴,一頭微卷輕柔的長髮,教他聯想到一片柔軟的雲。

  她顏色鮮明,搶眼地站在地下車場一邊,沒有出聲,卻讓人覺得那一隅熱鬧炫目,不禁受她牽引。

  吳映潔正專注地瞪著吃了她十元的飲料機,渾然不覺身後有人。她挽起長袖,一副打算和人幹架的表情。這台機器莫非是擺來看漂亮的?敢坑她錢?!

  邱勝翊咳了咳,她肩膀一震猛地轉身,霎時,他的瞳孔驀地一縮,詫異對上的那一雙眼睛是那麼的美麗。

  她的眼睛象星星,又大又亮,非常有神,像是會說話。她的臉小小的,白裡透紅;她抿著唇,她的唇紅嫩似櫻桃,卻不是口紅的顏色,因為她臉上未施脂粉,整個人清新得令他想到春天的茉莉花。那麼花俏的一身衣服,卻矛盾地襯著非常素淨清秀的臉龐。

  因為工作的關係,邱勝翊不知見過多少大明星,但從沒有一個女人,會讓他的心跳得似此刻這樣急,他的胸腔甚至微微緊繃起來,他忽然有些失神。她光只是仰首盯著他瞧,便瞧得他一陣、心悸。她雖沒出聲,但這一剎對望,她的眼睛好似已經對他說了許多話。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感覺,他從來不是浪漫的人,但眼前這陌生女子確實給他一種坪然、心動的感覺。他眨眨眼,彷彿對著一個夢中人兒,等等……他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吳映潔瞪住眼前高大的陌生男子,腦中想的都是那該死的坑她錢的飲料機,她忽然伸手向他,問得飛快。「有沒有十元?」

  邱勝翊怔了怔,伸進口袋摸出十元給她。她即刻拿去。

  「謝啦!」一把清亮嗓音,就似她眼色精神。

  邱勝翊看她拿著十元對牢機器,揪起細眉撂下狠話。「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投入硬幣,按了鈕。

  一秒、兩秒……邱勝翊緘默,看她開始不耐煩地用鞋板敲著地面,「答答」象數著拍子。三秒四秒,她目露凶光,五秒六秒--

  「Shit!」

  邱勝翊一陣錯愕,但見她彎下身去拔起長靴,竟開始暴力相向,將飲料機打得砰砰作響,一邊不忘咒罵道:「可惡、該死、還不給我吐出來--」

  「匡當!」一罐咖啡應聲滾了下來。

  邱勝翊看得傻眼,心想她脾氣真大!

  吳映潔臉紅似火,直喘著氣。

  「真是,非要人扁才聽話!」她彎身把靴子穿上,拿走咖啡。這才猛然記起身旁的那個男人,真糗!她耳根子一熱,抬頭望他。大眼睛眨呀眨,表情十分尷尬。

  「嗯……你的十元,我……」

  邱勝翊低聲回道:「不用還。」

  吳映潔聳聳肩,拿著咖啡打量他,這才發現眼前的男人真好看。

  他的眉毛濃黑,眼神深邃,高佻挺拔的身材襯得暗色西服更加有型。他有一雙寬闊肩膀會讓女人不禁想倚偎入懷。溫霞飛有一剎失神,不能怪她,畢竟她從未見過哪個男人能像他將西裝穿得這樣合身英挺。她又注意起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好深邃,而他的目光隱約透著世故的精明。現在那一雙黝黑的眼睛閃爍起笑意,笑意?吳映潔臉紅,意識到自己竟盯著他猛瞧,回神便為自己的失態道歉。

  「對不起。」她拉開飲料就灌了好大一口。「等一下要面試,好緊張。偏偏這機器又故障,氣死我了……」她說著,吁出一大口氣,又急切地撩撩頭髮,試圖放鬆緊繃的情緒。

  邱勝翊注意到她有雙修長的手,皎白乾淨。她撩頭髮時手環發出清脆聲響,直敲進他耳朵裡。

  「你來面試?」邱勝翊挑眉詢問。這麼說來,她應該是來應徵他們公司。

  「是啊。」她皺皺眉頭,壓低噪音,跟他悄悄說道:「是十樓的V.J.廣告公司。這種美商公司的主管最勢利了,我沒經驗又非本科系,你說有沒有希望?」

  零!不可能錄取她的。邱勝翊聳聳肩,沈聲道:「你的確需要一點運氣。」不是一點,是很多。

  她倒是完全不認生地和他聊起來。「希望他們不會蠢到在乎什麼資歷啦、科系啦,畢竟我有的是實力……」說著,又覺失言,驀地抬首瞪住他,忽然表情惶恐。「你……你是這棟大樓員工麼?」慘了,她太口無遮攔了。

  邱勝翊微笑地看著她,發現她緊張的表情很有趣。他搖頭道:「不,我不是員工。」

  「那就好。」她鬆了口氣,飲光咖啡將罐子扔進垃圾桶,轉身去按電梯鈕。回頭問他:「要上樓麼?」

  邱勝翊搖首,不打算和她同行。

  他們頂上日燈有些故障,閃啊閃地。電梯一直停在十一樓,久久不下來,吳映潔開始失去耐性,雙手環胸批評起來。

  「真是,該不會連電梯都故障吧?」她用力按鈕。「還不下來!」又蹬了蹬鞋尖,答答答地響。

  在她身後的邱勝翊瞇起眼睛。危險,她該不會連電梯都想踹吧?

  吳映潔當然不會蠢到踹電梯,踹壞要賠的。平時她是可能踹幾下出氣,但現下……她回頭看一眼那西裝筆挺的男人,可不敢造次,只低低咒罵。

  「該死!我要遲到了。」索性往樓梯踱去。

  「小姐--」邱勝翊喊住她。

  吳映潔回頭,聽他口吻嚴肅地問道:「你真要應徵V.J.?」

  她毫不遲疑地點頭。「對啊!」

  「聽說他們只用本科系的,你念什麼系?」

  吳映潔攤手,聳聳肩。「我啊,歷史。」

  「歷史?」他眼中閃過一抹詫異。歷史?根本和廣告扯不上邊!

  看見他不可置信的眼神,她趕緊追加一句:「我知道不可能,但總得試一試吧?」

  他失笑,彷彿她有多天真。「是,是該試試。」忽然,他提點她。「廣告就是不論產品好壞,只管包裝成功推銷出去。簡單一字,就是『騙』。你去騙那些『勢利』的美商主管,你要騙成功了,將來肯定是非常傑出的廣告人才。」

  素昧平生,一番話倒令吳映潔豁然開朗。「騙?」她睜眸,笑了,目光閃爍似星,她那生動直率的表情又害得邱勝翊一陣心悸。她掩嘴笑得好不開心,眼珠子轉了轉。「也對,就騙騙他們,先掙得職位再說。」搞不好真讓她蒙上了!吳映潔如吃了鎮定丸。「謝啦!」她揮手再見隨即飛奔上樓,風一般消失他眼前。

  邱勝翊聽著那陣輕快的腳步聲,勾起唇角。回頭凝視飲料機,看見機身凹痕,嘖嘖稱奇。

  「這女的真狠!」機器早壞了很久,今日看來是遇到剋星了。

  邱勝翊摸摸領帶,從口袋掏出十元,投進幣孔。燈亮了,他選了咖啡。等了數秒沒動靜,他環顧四周--沒人。於是交握指節喀喀作響,退一步,提氣一拳呼上機器。

  「咚!」機身劇晃,戛然靜止,飲料並沒有掉下來。

  不行?!唉!他掉頭就走,忽然身後匡啷大響,回頭一看,竟掉下四、五瓶飲料,卡在出口。

  邱勝翊愕然地瞪著堵滿出口的飲料……這招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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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V.J.就位於麗華大廈十至十九樓,向來以拍攝電視廣告聞名,他們最擅長用高科技動畫做背景,並結合大明星拍攝廣告。公司旗下眾多傑出的鬼才導演,更是明星們冀望出名的跳板,藝界流傳只要拍到V.J.廣告,烏鴉都會變成大明星。而只要請V.J.包裝商品,保證那間公司業績至少成長三倍。

  這麼有名的公司,吳映潔一介平凡的歷史系畢業生,怎能不心虛緊張害怕?

  會議廳內,吳映潔忐忑地坐在冰冷的鐵椅上;而長長會議桌前有數十對更冰冷的眼睛望住她,正中央主考的總經理正回頭對身後的助理囑咐事情。

  秘書小姐一身光鮮亮麗,表情卻非常冷漠,正在端詳她的資料。

  「歷史系?」秘書一陣愕然,抬首瞪住吳映潔,挑起柳眉搖搖頭說:「天!這一定搞錯了,溫小姐,我們面試資格是本科系,所以……」

  「哦--」吳映潔打斷她的話,記起那陌生男子的話卯起來胡掰。「對不起,我一時填錯,我其實是大眾傳播系……」但她畢竟很少說謊,聲音顯得乾澀,表情有些不自然,一時之間也顧不得秘書錯愕的表情,趕緊抽出應徵作品爭取機會。

  「這是我的作品--」她翻開厚重圖稿正要遞出去,桌前那名總經理轉過臉來,兩人目光交會,吳映潔霎時驚嚇得大抽口氣,嘴唇顫抖、身體發涼。

  是……是他?那個停車場的陌生人?她瞇起眼睛再看清楚,真是他!那個教她去騙的男人!吳映潔頓時羞得真想蒙住臉。「喔、Shit!」脫口罵了粗話,立即又懊悔地摀住嘴。

  眾人錯愕,還以為聽錯了。她……她怎麼啦?慌成那樣?

  邱勝翊神色從容沉穩地坐在桌前,一對黑眸直直瞅住她。他看著吳映潔,看她掩面、心虛跳起,驚慌中撞倒了水杯,水淹上她的作品簿,她搶救不及,急得又是一聲「Shit!」跟著又連忙掩住嘴,很是滑稽狼狽。

  真正糗斃了!吳映潔急著脫身,面紅耳赤,連聲道歉就往門外沖,達圖稿都沒拿就落荒而逃。該死、該死!怎麼會是他?!他竟是V.J.的總經理?老天!她還大言不慚地當著地的面撒謊,丟臉死了!

  邱勝翊並沒有揭穿吳映潔。

  他只覺得她很好笑,不是因為她撒謊,而是她緊張時把事情搞砸的功力,真是可觀。

  助理忙著清理被她弄濕了的桌面,主考官們面面相覷,錯愕地討論起來。

  「那位小姐怎麼回事啊?」跑得還真快,怪了。

  「莽莽撞撞的,真是……」一團亂,真像是來演一出鬧劇的。

  秘書黃暐婷直接將吳映潔的履歷表扔進垃圾桶裡。哼!這種冒失鬼也敢來應徵V.J.,笨手笨腳,遜斃了!

  一直沉默的邱勝翊站起,步過長桌,停在清理水清的助理身旁。他伸手翻開吳映潔來不及帶走、已然濕透的作品簿。拂去水漬,看見一張張獨具特色的商品設計,大膽新穎的廣告文案,流暢的詞句,一點都不似她莽撞冒失的個性。

  他表情嚴肅,黝黑的眼睛注視著吳映潔作品,然後頭也沒抬地叫喚:「黃秘書……」

  會議廳外,電梯終於升起,門一開,吳映潔立即閃身入內,電梯門緩緩闔起。

  「吳小姐!」此時有人按了停止鈕,是那位高瘦漂亮的秘書小姐。

  吳映潔楞住,縮往角落,瞪住秘書小姐。幹麼?東窗事發啦?他他他他拆了她的底嗎?她一臉心虛惶恐。她是撒謊沒錯,可是已經很識相的落跑了啊?沒犯法吧?!

  秘書黃暐婷冷著臉,提醒眼前這冒失鬼。「吳小姐你的東西沒拿。」真是的,幹麼緊張成那樣?她將濕淋淋的作品簿拎還給吳映潔。

  她嫌惡的表情就似在拎著個噁心的濕抹布。那模樣令吳映潔糗斃了,趕緊搶過來,她的臉頰燒燙灼熱。嗚嗚……出師未捷身先死,回家要哭死了。都是那個臭男人陷害她,可惡啊……

  「謝謝,再見!」吳映潔急著伸手按關門鍵。真夠丟臉的!

  「等等--」秘書小姐再次出聲阻止。

  還有事?

  吳映潔愕然,望住她,傻了一秒,忽然眼色驟亮。

  莫非……難道……地揚住嘴巴,喜上眉梢。聲音亢奮!脫口就說:「我被錄取了?!」

  「……」

  黃秘書沒有回答,只用冰冷的眼睛睨著吳映潔,一片靜默中,一滴冷汗尷尬地淌落吳映潔臉頰。

  吳映潔看見黃秘書的眼色裡夾帶一抹嘲諷,彷彿不敢相信她真問了個非常不知天高地厚的問題。

  這教她臉色更紅了,縮起肩膀,只好自己打圍場。「呵呵呵……我想是沒有,當我沒問,其實我是開玩笑的,呵呵……」

  黃秘書昂著尖尖的下巴,睥睨地望住嬌小的吳映潔,緩緩地開口,那聲音就似冬天寒風,冷颼颼地一下下刮她。

  「吳小姐,恐怕你沒法升任廣告企劃。」她說的實在非常之直接,直接到絲毫不怕會傷到吳映潔的自尊。

  「是是是。」吳映潔困窘,抱緊作品簿。也……也不用這樣羞辱她吧?吳映潔氣極,惱羞成怒,忽然挺胸逞強嚷道:「那你快說有什麼事,我要走了,我很忙的,還有很多公司等著要我面試,我還趕著……」

  「不過--」秘書黃暐婷又挑眉,睨著她撩撩長髮,猶慢條斯理道:「我們公司缺執行助理,你有興趣嗎?」

  廢話,鬼才沒興趣!能混進V.J.可是神佛保佑了。吳映潔馬上拋棄自尊,大聲應答:「有,當然有!」哼,助理就助理,憑她的才華還怕熬不上企劃的位置嗎?

  黃暐婷掏出筆,翻開記事本。

  「下星期一八點半,準時報到。」  

  連續三天興奮得失眠,吳映潔作夢都會笑,想不到她真如願進了那麼大的公司。

  她在第一時間打電話給男友,宣佈這個大好消息。

  炎亞綸聽了她有驚無險的應徵經過,大為驚奇。「真的還假的?他們肯用你?!看來那個總經理沒揭穿你的謊話嘍?」炎亞綸不敢相信,女友真蒙上這間大公司;先前知道她要應徵V.J.時,他還笑她別傻了。

  「雖然只是個小小助理--」吳映潔雙眸發亮,對未來充滿信心。「相信有朝一日,憑我的能力.一定可以當上企劃.按我的構想拍攝廣告……」

  炎亞綸握緊話筒。「你真行噢,星期一我親自載你上班。」

  「不用啦!很遠的,你爬得起來嗎?」

  「開玩笑!」炎亞綸拍得胸口坪枰作響。「我炎大的女人第一天上班,當然要親自接送,我去給你借一輛百萬名車,星期一把你漂漂亮亮、神神氣氣地送進公司。」

  「這麼囂張?」吳映潔聽了哈哈大笑。「我只是個小助理,不用了吧?」心裡卻因他的話甜滋滋。

  「一定要、一定要,我早上七點去接你。」炎亞綸十分堅持。

  「不行不行,公司在信義路,你真要接我就六點半來。」

  「好。」炎亞綸不囉唆,一句話,掛上電話。

  結果炎亞綸七點多才來。

  吳映潔急得快斷氣,和外婆說了再見,奔上車。

  「你知道今天對我有多重要?你可以不要送我!既然要送,為什麼該死的不早點起床?」她忍不住咆哮,氣煞了。

  炎亞綸發動車子,不耐地回嚷道:「我還不是為你好?看我特地借了跑車,多拉風,你乘機好好欣賞!」隨便安撫她幾句,猛踩油門,飛車上路。

  欣賞?吳映潔氣得七竅生煙,哪還有、心情欣賞?

  「你每次都這樣,吊兒郎當,我這回要被你害死啦!」她低頭不停看表,呻吟起來,「完了完了,時間快到了,我被你害死啦!去年我生日你也是,說好帶我去吃飯,結果和朋友去唱歌,就忘了時間……你為什麼老是忘記時間?你知道我多重視這份工作嗎?」吳映潔急紅了眼睛。

  炎亞綸猛催油門,拚命超車,看得吳映潔膽戰心驚。他煩躁地回罵:「我保證給你準時送到,你閉嘴!囉唆死了!」

  囉唆?他不道歉還嫌她囉唆?吳映潔瞪住男友,更是火冒三丈。「你還罵我?!」

  「砰!」一輛黑色轎車不慎擦撞上他們,炎亞綸緊急地煞住車子,害得吳映潔差點撞上擋風玻璃。

  這下可好,炎亞綸氣沖沖下車理論,完全忘了後頭急得快暈倒的吳映潔。

  「亞綸!」吳映潔見車子只一點刮傷,下車攔住正和人叫罵的炎亞綸。「別吵了,車子又沒怎樣.快送我去公司啊.我來不及了!」急急催促。

  對方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與炎亞綸叫罵起來,兩人開始互推,指控對方技術爛,亂開車。

  混亂中吳映潔抓住炎亞綸,試著將他拉回車上。「不要吵了!」她拽住男友臂膀,免得他衝動得和人打架。「好了好了,又不是很嚴重,你快送我上班啦!」

  「你別欄我!」炎亞綸一個揮手,吳映潔高跟鞋一滑,整個人就摔倒地上。

  痛!她皺眉,按住扭傷的足踝,又低身看髒了的新套裝,聽著男友猶氣焰高張的和對方理論,雙方車子堵在路上,阻礙交通,後方喇叭齊嗚。

  現場一片混亂,交警也來了,還有人圍觀看熱鬧,吳映潔狼狽起身,擠開人群,一拐一拐地去攔計程車。

  她一坐入車內,沮喪地蒙住臉,她怎麼那麼倒楣。低頭看表,已經八點半,她遲到了,一身髒污,又扭傷腳,而且非常想哭……

  「小姐,去哪啊?」司機等了會兒,終於回頭問她。

  去哪?吳映潔愕然,抬起臉,一下子竟不知該去哪,對著司機發愣。

  司機不耐煩地催促。「你快說啊!要去哪?」

  一身狼狽,第一天上工就遲到,她還敢去V.J.嗎?吳映潔神色黯然,低下臉。不,她只想回家痛哭。她報了家裡地址。

  「喔。」司機打著方向燈回轉。

  計程車駛離,炎亞綸不知女友已離去,還在和對方怒罵叫囂。  


  今日V.J.早會各部門組長到齊,等著新進成員自我介紹。

  八點四十五分。喝,這新員工真大牌,只是個小小助理,竟讓大家等?

  有人開始竊竊私語,邱勝翊宣佈開始早晨會報,秘書黃暐婷紀錄一日行程安排,並於白板上載明各案進度。

  邱勝翊翻閱簡報,表情專注,聆聽部門主管報告工作進度。

  九點整,留給新員工的位置空著。

  邱勝翊起身,表情肅然,看不出情緒。他朗志宣佈:「會議到此,黃秘書--」他囑咐道。「通知吳小姐不用來了。」

  忽然一陣急嚷--

  「我來了--」

  吳映潔衝進會議廳,差點撞上黃秘書。眾人側目,但見這新成員套裝髒污,頭髮散亂,彎身直喘,模樣十分狼狽。「我……我來了,對不起……」

  吳映潔最終仍決定來一趟,賭賭運氣,可惜運差,邱勝翊只看她一眼,並不理會。

  他對部屬說了聲:「散會。」起身跨步就走。

  「等等……等……等!」吳映潔情急竟伸手攔他去路,小手抓上他的臂膀。

  邱勝翊不午不留步,他一臉莫測高深的表情,冷覷吳映潔慌亂的眼睛。

  黃秘書趕緊上前對吳映潔說:「吳小姐,總經理剛才下了指示,你不用來上班了。」

  吳映潔駭住,愣愣地望住邱勝翊,而他那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也正打量她。

  吳映潔忐忑地說:「對不起……總經理,我出了車禍,我保證下次一定準時。」她一口氣說完,卻難過地發現他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而他看著她的目光銳利得使她寒毛直豎。

  邱勝翊望著她脹紅的小臉,那雙夜星似的大眼糗得恍若快下雨,攔在臂上的小手隱約在顫抖,當然也注意到她足踝上異常的紅腫。

  但他只寒著臉格開她的手,望著她的眼色太冷漠;儘管那低沈的嗓音多麼溫沈有力,然而說的話卻太傷人。

  「你以為你是誰?」他冰冷的聲音令吳映潔的臉瞬間慘白。「媒體講究速度,不容分毫失誤,更無二次機會,我們公司不需要你。」他的語氣生硬而不容置疑,從他頑固的下顎線條看來,他顯然不會更改決定。

  會議廳一剎寂靜,眾人沉默,只聽邱勝翊冰冷的話語迴盪空中,刺痛吳映潔耳朵,也刺傷她自尊。

  黃秘書對吳映潔勸道:「你走吧!」

  當邱勝翊即將跨出門口時,吳映潔再次出聲攔他。

  「慢著!」第二次,那隻小手揪住他臂膀,還固執地用力揪緊。

  邱勝翊不由得側目,一雙濃眉挑起,如刀的視線瞪住她。

  「放手。」他說的簡潔有力。

  反正工作丟定了,吳映潔昂臉迎視他冰冷的視線,睜眸壯起膽子對他放話。

  「廣告……廣告就是……就是不論好壞,把商品成功推銷出去!」用他說過的話反擊他。「你貴為經理,不能就這麼因為我抗拒不了的意外就否定我,他朝只怕我功成名就,你要後悔莫及!」她說得勇敢,邱勝翊卻注意到她雙腿不爭氣地直打顫。

  眾人聽此大言不慚的話,紛紛竊笑。

  邱勝翊聽了,並無回應,一雙黑色眼睛在濃密的眉毛下專注地凝視著她。

  等不到他說話,吳映潔聽著旁人的笑聲臉色更紅;然而不服輸的一雙大眼睛仍直望他,表情非常認真。小手緊握,手心直冒汗,仍硬著頭皮繼續努力說服他。「是,我是該死的遲到,但是……但是人總有失誤的時候,就像地震,誰能料到幾時發生?你就當剛剛發生一場地震,我遲了時間,但是我真心誠意想來貴公司,你看我一身狼狽,還不要臉的闖進來,就知道我有多誠意。今日你給我一個機會,他朝可能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人才難得,你堅持原則只怕損失慘重,將來我也許是個廣告大師,誰知道呢?」她激動的語氣令他挑起一眉。

  大師?笑聲更大了,廣告大師?虧她講得出口,黃秘書再隱忍不住了,用簡報掩臉低笑。這吳映潔看起來比較像落難公主吧?

  眾人都笑話吳映潔,只有邱勝翊不語也不笑,只盯著她瞧,他的臉色十分陰鬱難看,冰似的眼神看得她神經發麻。

  還不行嗎?吳映潔詞窮了,咬咬唇瓣,卯起來又說:「反正你又沒損失,頂多將我薪水打個八折,試用我一個月,要是我真那麼蹩腳,將我革職都行,但至少給我一個機會證明能耐,你又有什麼--」

  「你立刻閉嘴--」終於開口,嗓音醇厚如酒,垂眸注視那張腓紅小臉,挑眉道.「我就給你一次機會。」

  吳映潔怔愣,馬上閉嘴。成了嗎?!驀地眼色驟亮,望住他莫測高深的表情,揣測他意思。

  邱勝翊深凝她一眼,隨即邁步離開。那短暫注目,眼色溫暖,吳映潔眨眨眼以為看錯,片刻流轉的眸光彷彿還帶著笑意,笑?

  「走吧,『大師』!」黃秘書冷覷發愣的吳映潔。「我帶你熟悉環境。」難得遇上這麼不要臉又不怕死的奇葩。

  吳映潔望住黃秘書,雙腿發軟,虛弱地向她確定。「他……他的意思是……我可以留下來了?」是這樣嗎?

  「大師,你看不出他原諒你了嗎?」黃暐婷調侃她,眾人終於忍不住大笑。

  吳映潔不以為意,歡呼出聲。呼,好險!

  外頭,邱勝翊駐足,聽著裡頭騷動,還有下屬們的笑聲。

  「真是個笨蛋。」他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

  這冒失鬼究竟是太大膽或是天生太白目?不論如何,這小女子膽識過人,著實令他刮目。

  上班第一天,吳映潔大開眼界。V.J.業務多得嚇人,她的同事各具特色,看得她眼花撩亂。

  有新新人類的收發小妹郭婕祈,鼻子嘴巴舌頭耳朵穿洞,紫色頭髮,褲頭低得看見內褲;有穿「三宅一生」黑色裝扮的冷血秘書黃暐婷,說話刻薄,喜歡哼人,動不動就對吳映潔哼上一聲,真正看扁她,只差沒拿高得嚇人的高跟鞋踩她。

  還有幾名人高馬大、古龍水味嗆死人的廣告企劃專員,這群男人個個自命不凡,愛用下巴看人。

  更有嗓門奇大、愛咆哮的組長周宜霈,她穿一身香奈兒套裝,個頭嬌小,動作俐落,腳步飛快,吳映潔才上第一天班,就被她咆了四、五次,她常掛嘴邊的一字真一言就是--

  「快、快、快、快、快!」快得急死人不償命。吳映潔送案慢了一點,她便毫不留情地將文件K上她腦袋。「快--」象獅吼。

  熬到下班,吳映潔受傷的足踝已經腫得像萬巒豬腳,每個人都差這她做事,而且喜歡喊她大師,擺明笑話她。

  哼!吳映潔坐在樓梯間,剩著等待歸檔的企劃,翻看這些自命不凡的廣告人寫的案子。

  「嗟!讓我來,寫得更好!」她仔細地審視正規的文案寫法。「原來如此,這樣也行……」不知不覺,已過了下班時間。吳映潔肚子餓得咕嚕叫,這才發現窗外天色都暗了,於是收拾東西,拖著疲憊的身心離開。

  一出公司就看見炎亞綸捧著花等在大樓前。

  「鬼鬼?」他一見吳映潔,立即衝過來。

  吳映潔不搭理他,掉頭就走,一拐一拐的十分狼狽。

  他追上來。「寶貝,上車啊,你的腳怎麼了?」

  「你還有臉問?!」吳映潔瞪他一眼,揮手趕他。「走開、走開!」

  炎亞綸攔住女友,討好地陪笑,拉她步向停在路旁的車子。

  「別氣啊,肚子餓了吧?我在這等你一下午,多可憐,像個傻瓜。」

  吳映潔掙扎著,繃著面孔不想理他。「你肚子餓自己去吃,你走開啦!」

  炎亞綸緊拉著她,油腔滑調地哀求。「唉呀,笑一個嘛,別氣了啦……乖嘛,你原諒我,你知道我脾氣一來啥都忘了,別氣喔!」

  吳映潔還是板著面孔,雙手環胸哼了一聲。想起早上的事,她直冒火,沒殺他就已經是阿彌陀佛了。

  炎亞綸卯起來賠不是。「……那不然我給你下跪啦!」說著就要跪,吳映潔失笑。一見女友微笑,他趕緊乘勝追擊,轉移話題。「鬼呀,想去哪吃飯?喏,玫瑰送你。」拚命哄她開心。

  吳映潔捧著玫瑰,火氣煙消雲散,男友的甜言蜜語,像催眠一樣,她心軟,又不捨得狠心氣他了。

  炎亞綸急急告饒。「唉,早上發現你跑了,嚇死我啦,要是失去你,我活著多沒意思?鬼呀,你對我太重要了,沒有你我怎麼辦?你瞭解我對你是真心真意,我是脾氣不好,你就別跟我計較,我這不是捧著玫瑰來求你原諒了?反正你工作也沒丟嘛!別氣我了啦……」

  吳映潔笑了,她的脾氣一向來得快也去得快。嗔罵他。「就會貧嘴!」拿整把玫瑰打他,花瓣散落,像紅雨;雨後邱勝翊正好駛車經過,看見路邊這一幕。

  吳映潔愕然,隔著花與車窗,和他剎那照面。

  邱勝翊側目,一雙鷹似銳利眼神,看得她背脊出汗,一時傻了,心弦像給什麼用力扯了一下,胸腔發燙。

  邱勝翊看她一眼,沒有招呼,駕車駛過,黑色朋馳沒入車流。

  炎亞綸發現女友異狀,問她:「怎麼了?」

  吳映潔猛然回神,低聲解釋:「我總經理啊,他好凶呢!」忍不住抱怨。「早上差點被他開除……」她叨叨絮絮說起早上恐怖的經歷。

  炎亞綸發動車子,和吳映潔歡天喜地上餐館吃飯。吳映潔微笑地與男友聊天,並沒有深究,方才心底那異樣騷動是什麼?

  邱勝翊銳利的目光,為什麼會穿透車窗,直直望進她心坎,看得她背脊出汗?

  那陌生的情緒在、心海蕩漾,但遲鈍的吳映潔並沒有為此困擾。

  是夜,邱勝翊獨坐客廳,翻看著吳映潔的履歷。她身高一五八,體重四十二,是這樣嬌小的女人。邱勝翊微笑,早上她抓他臂膀時卻那樣有力。她指尖扣在肌上觸感,她顫抖的手,急急說話的表情,嫩紅的頰,雲似卷髮。望住他的眼色那麼認真,如似要穿透他瞳孔直達內心。那時他雖冷著臉,卻無法真正對她硬起心腸。

  那一夜,邱勝翊似往常獨坐空蕩客廳,點一枝煙,飲一瓶酒。冰塊撞擊玻璃杯,琥珀酒液倒映著他的臉。

  他忽然看見自己眼睛,深似海,那麼寂靜冷清。

  世界靜得彷彿只剩一人,他微醺,倒上沙發。

  窗外一片黑,星光稀微,邱勝翊扯松領帶,長腿跨上沙發,忽然覺得這沙發也似船搖晃,蕩進寂寞深海,只他一人獨航。

  他的工作稱意,物質美滿,樣樣順利,卻一成不變,毫無驚喜。邱勝翊合上眼睛,想起傍晚,當吳映潔笑將玫瑰打上某人臉龐,車內他的臉頰竟一陣燥熱,彷彿玫瑰打上的是他的臉。

  當那隻小手扣住邱勝翊臂膀,那剎,恍若心魔出柙,也一併揪出他深埋的寂寞;還有失溫已久的身體,男人深處的渴望。

  自從吳映潔出現,他灰色單調的生活開始五彩繽紛起來;她美麗的眼睛好似深深埋入他腦海,眨得他心煩意亂。

  邱勝翊醉躺沙發,忽然想望將臉理進那雲似的發。感覺髮梢刺癢,在他頸項,在他髮鬢,在他膚上,他想著,身體熱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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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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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年後 V.J.公司  秘書黃暐婷一樣鍾情「三宅一生」,頗有三宅三世之姿,仍愛哼人;組長周宜霈還是大嗓門,手腳俐落,照舊穿著「香奈兒」罵人。

  邱勝翊領導一群部屬,成績耀眼,連美國總部都派人來跟他實習管理。

  至於那個膽大又白目的吳映潔呢?她成績如何?可有混出什麼名堂?

  辦公廳一隅。桌面堆滿檔案,高得似山,山後傳來吳映潔精神的嗓音。

  只見她坐在桌前,右耳塞筆,左手翻日誌,肩夾電話,不時還利用右手扔文件進推車。赫!敢情來V.J.一年,已練了千手神功,只差沒連腳都拿來用。

  一群男人圍住她。

  「行了嗎?」

  「要開會了。」

  吳映潔丟個眼色要他們等,一邊對牢電話應答。

  「是是是,我知道你的難處,但攝影棚明明是我們先敲定的,你要改,明星的檔期不能改啊!」

  男人們指指滿桌文案,吳映潔揮揮手,嗓音溫柔。「老劉啊,我們真的不能改期,不是早敲訂了,你有簽字的……」要命,講了半天還是談不攏。

  男人們開始咳嗽,歎氣,瞪眼。

  吳映潔急如星火,終於失去耐性,對牢話筒火大咆哮:「我不管什麼撞期,你明天要不給拍,我告死你,我把那拆了,你不開棚,我把門踹爛!」一甩上電話。「呼!氣死我了!」摘下耳後的筆,拿起文案,開始發問。「福興的案子是誰的?」

  「我的。」胖子李站出來。

  吳映潔筆尖敲著文案,冷臉以對。「喏,福興賣的麵條又硬又難吃,你還強調它爽口?你不如強調他又Q又有彈性。」

  挨了罵,胖子李摸摸鼻子拿回文案。

  吳映潔又抽起另一宗,在上頭指指點點。「釉華酒廠是誰的案子?」

  「是我的啦!」娘娘腔的天艦站出。

  吳映潔對著文案點頭。「腳本不錯,挺有趣的。」將案子舉高,天艦接走。「ㄟ--」她昂首提點他。「不過……你找個超清純少女組推銷酒,說服力沒性感女星好,要是我,就找鍾麗緹!」天艦跺腳嗯了一聲,表情粉受傷。

  吳映潔抽起壓底文案。「晶晶軟糖是……」

  「我的。」瘦小的溫吞男出列。

  吳映潔將文案交給他,攤攤手毫不留情地批評起來。「先生啊,你的腳本也太老套了,叫夫妻倆對著流星許願,然後拿出晶晶軟糖吃,願望就實現,嗟,誰信啊?!不行不行,你們的文案都太老土了。」真是,寫得爛死了!

  三個大男人你看我、我看你,忽然都深吸口氣--

  「你以為你是誰啊?!吳、助、理!」齊聲咆吼,吼得吳映潔躲進桌底,舉高雙手投降。

  「冷靜、冷靜……」她小聲求饒。

  三人眼角抽搐,氣得青筋暴突。有沒有搞錯?不過是向她拿個簽呈文案,竟敢訓他們?要死了,豬頭!真以為她是大師啊!不過是個小小助理,也敢批評他們?!

  桌邊冒出一對大眼睛嘿嘿笑。「各位前輩,後生只是給點意見,你們不喜歡也用不著這麼大聲嘛!」

  「嗟!」

  「我嗟!」

  「我嗟勒!」

  哼一聲,三人氣呼呼掉頭離去,早晚被這白目的吳映潔給氣死!

  ㄟ……敢情混了一年,吳映潔沒啥出息照舊是個上不了檯面的小助理。

  吳映潔疲倦地揉揉眼睛,趴上堆滿文件的桌子。「唉……」忍不住歎氣。該不該放棄這行?扎扎實實幹了一年助理啊!微薄薪水,雙份工作,每天累得要死,到底值不值得?她沒空細想,那頭周宜霈已隔空喊話,獅吼震耳。

  「吳、映、潔、你再不把會議紀錄送來,我把你踹到烏拉圭去,你該死的馬上給我送過來!」

  魔音穿腦,喝,吳映潔跳起!第一時間抓了會議紀錄拔足就奔!不慎撞倒推車,摔了個狗吃屎,趴在地上,會議記錄飛出去。

  只見那頭周宜霈一個長腿,跨上椅子,長手一伸,喝!接住本子。厲害厲害,香奈兒質地夠軟,穿窄裙照樣身手矯健接個正著。

  痛啊……吳映潔攤在地上狼狽顫抖。答、答、答,遠遠見黃秘書漂亮的一雙黑高跟鞋踱來,停在她面前。吳映潔再往上望,果然看見秘書黃暐婷挑起細眉,優雅地站姿,優雅地伸出蓮花指,優雅地觸上唇邊,眼色含笑,果然對她發出一聲--

  「哼。」黃暐婷訕訕地笑望趴在地上的吳映潔,冷冷地問:「大師,你躺在地上找靈感嗎?」嗓音優雅,刻薄如冰。

  吳映潔一陣寒颼颼,立即在心底殺過黃暐婷千萬刀。

  辦公廳哄堂大笑。

  吳映潔起身,翻個白眼,這就是她自立自強、自生自滅的V.J.生活。

  不在天堂,比地獄還慘。臉皮不夠厚,還真幹不了一年。

  她照樣忙得像似被狠狠蛻去一層皮,好不容易,下午逮著空檔,躲在茶水間喝杯咖啡喘氣。天冷,吳映潔穿著V領白毛衣,墨綠色窄裙,捧著咖啡冷得直顫。

  「吳映潔。」周宜霈逮到她。

  周宜霈瞇眼瞪住她的表情,令吳映潔一陣戰慄。該死,她又闖了啥禍?正納悶,周宜霈戳著她鼻尖,一字字鏗鏘道:「你、完、了,董事要見你。」

  「嘎?」手中咖啡差點墮地。「董事?我做錯什麼了?!」吳映潔神色驚慌,差點沒駭得魂飛魄散。

  周宜霈抬頭獲著下巴,瞇起眼睛思索。「大錯是沒有,小錯不斷是真的。」她聳聳肩,揮揮手離去。「你好自為之吧,邱總會帶你上去。」

  Shit!難道是為了上回她和鄭導翻臉?吳映潔蹙起眉頭用力思索,還是為了她罵新穎雜誌編輯?她擱下咖啡捧住腦袋,到底是為哪一樁?董事召見人鐵定是非常嚴重的錯誤,吳映潔緊張,抿嘴苦思。

  「吳映潔。」一雙漆皮黑鞋停在她足前。

  吳映潔縮起肩膀虛弱應這:「是。」邱勝翊來了。嗚嗚……這回死定了啦!董事該不會要開除她吧?

  邱勝翊看她低著頭縮著纖細的肩膀,老天,她看起來可真緊張,一副快暈倒的樣子。

  他揚起濃眉,輕聲說:「你跟我過來。」

  兩人步入電梯,一陣令人尷尬的靜默,只聽得電梯運轉的聲音。

  「呃……」吳映潔試圖向他打聽。「你知道董事為什麼見我嗎?」她希望預先知道,好有點、心理準備。

  邱勝翊斜睨她一眼,她今日穿V領白毛衣,露出清瘦的鎖骨。該死,她令他胸腔繃緊。邱勝翊立即移開視線,答得簡潔。「不知道。」

  「為哪件事?罵導演還是借棚?我不是故意發脾氣,有時他們真的非要人罵才肯合作,其實我都是為了……」

  「閉嘴。」冷漠地打斷她歇斯底里的揣測。「跟我說沒用。」該死了,他想著她美麗的鎖骨,還有白毛衣底下渾圓的胸脯,想得心煩氣躁。又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子,怎麼每次一見她就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因為欲望的緣故,他的表情變得益發冷酷嚇人,難以親近。

  幹麼那麼凶啊?!吳映潔在心底嘀咕。她側目,看見他插在口袋那隻手,手背上覆著些許寒毛。打量他的西裝,永遠燙得那麼整齊硬挺,就似他的人一絲不苟,嚴格得讓人害怕。不用抬頭也知道他的臉色有多冷漠,吳映潔搔搔頭,好無情,這麼大的公司,冷得像冰櫃。

  電梯停住,梯門打開,顯露出一條筆直光亮的走廊。吳映潔心中一緊,喘口大氣,還是忍不住向他求救。

  「董事很凶嗎?」頭皮一陣麻,不自覺地又開始囉唆。「他最好別罵我啊,你知道我被人罵急了,不知道會說出什麼該死的話--」

  「別揍董事就行。」他說。想起當初她打飲料機的狠樣,他眼角浮現淡淡笑意。

  吳映潔聽了錯愕,猛然抬頭瞪住他,他的表情一如往常,可是,他剛剛說了什麼?他在跟她開玩笑?!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邱勝翊垂眸望她。「走吧。」長臂一伸,輕輕碰上她纖瘦的背脊,推她出電梯。  


  吳映潔第一次見到V.J.的董事,她原本以為當董事的都是肥得要死的老頭子,但是真見南了,可是嚇了她好大一跳。他比她想像中年經太多.而且和她印象中董事該有的樣子完全背道而馳。

  那是個穿著休閒服、臉形略方的三十多歲男人。他看來沒有邱勝翊英俊,卻有一股雍容尊貴的氣質。

  他的辦公室非常大,堆滿八卦雜誌,地上散亂遊戲光碟,窗抬種了滿滿黃金葛,攀爬整個窗沿。陽光成片落進木質地板。

  一見到邱勝翊,他即刻迎上來。「你們來啦!」他的聲音輕快。

  吳映潔不敢出聲,如同等著被判刑的犯人,乖乖地站在邱勝翊身旁,心中忐忑不安。

  董事拍拍邱勝翊肩膀,低頭望住吳映潔,看她一眼,復抬頭望住邱勝翊,目光閃爍,挑眉,只問了他一句:「就是她?」

  吳映潔聽邱勝翊醇厚嗓音回答:「是。」

  跟著一陣沉靜。

  吳映潔頭垂更低,感覺頂上有兩雙眼正狠狠打量她。抿緊嘴唇,要罵了嗎?也好,快快快,早死早超生。

  「吳映潔!」董事忽然高喊她名字,吳映潔一震,瞬間被人整個抓住。她驚駭得瞠目結舌,怎……怎麼回事?董事正色打量她,她眼神慌張,被瞧得冷汗直冒。

  「恭喜啊--」他忽然大聲對她說。「我們決定聘你為正職企劃,你升職啦!」用力拍拍她肩膀。

  什麼?!吳映潔張大著嘴,傻了。他……他說什麼?他沒罵她,還給她升職?她表情呆滯,睜大眼睛,企劃?升上她一直想做的企劃?

  「我的天……」她喘口大氣,不敢相信。

  見她憨傻的表情,董事廖俊傑失笑,用力搖晃她,直問:「高不高興?勝翊大力推薦你哪,Luck  lady!希望你值得。」衝著她呆住的臉,高聲鼓勵。「要好好表現啊!」

  什麼?邱勝翊推薦的?!吳映潔還沒回神,一隻精緻玻璃杯已塞入她手中,董事有些孩子氣地高嚷:「來,咱們乾杯!」中氣十足,豪情萬千。

  他幫她注滿琥珀酒液,也拿杯子給邱勝翊,興奮地舉杯宣佈。

  「祝未來的廣告大師。乾杯!」杯子觸上吳映潔酒杯,發出清脆聲響,吳映潔這才真正醒來。

  不是夢!

  杯中酒液搖晃,她的心海激動翻湧。這是千真萬確的,她乍然抬首,撞見一對深邃黑眸,眸中溫暖的閃光令她心悸。邱勝翊正對著她微笑。

  他眼色如濃墨,直潑上她心房。他的杯子輕觸她杯沿,鏗地一聲,俯望她憨傻可愛的表情,啞聲溫柔道:「恭喜,映潔……」喊她名字,嗓音嘎啞低沈似在喊一隻他寵愛的貓咪。他溫柔的語氣像似在她頰上輕撫似的,吳映潔一剎失神,心跳慢了半拍。

  董事望住邱勝翊,看得出他特別偏愛吳映潔,廖俊傑攬住邱勝翊臂膀高喊:「乾杯!」昂首豪爽飲盡,心底暗笑,這個冷血的邱勝翊要認栽啦。

  邱勝翊也一口乾盡杯中酒,倒不知廖俊傑把他的心事看得一清二楚。

  這、都、是、真、的!吳映潔笑了,眼色湛亮。真正熬出頭了!喜上眉梢,天,她太高興了。仰頭對著兩個高大男人,忘記自己身份,也豪爽舉杯嚷嚷。

  「祝V.J.賺大錢、祝我一飛沖天!」她樂壞了,也學他們一口乾盡杯中酒。

  「說得好、說得好!」董事攬住他們哈哈大笑,像個大孩子。

  熱辣酒液衝入胃底,吳映潔笑咧嘴,繃緊的神經終於放鬆了。

  她吁口大氣,直率地說:「真是,剛才嚇死我了,還以為要挨罵呢!」

  她笑低了臉,髮梢不經意觸上邱勝翊胸膛。他一陣心癢,差點忍不住攬她入懷。

  董事爽朗的笑聲迴盪在吳映潔耳朵,邱勝翊身上淡淡古龍水味漫進她鼻尖。能感覺他身上熱力,似暖爐烘著她單薄身子,咦,好似沒那麼冷了。

  乾掉一瓶酒,在董事親切地加油打氣後,她與邱勝翊並肩離開。

  吳映潔步伐微晃。呼,那酒真烈,整個胃好似在燃燒,身子好熱。

  步進電梯,吳映潔樂慘,一直掛著得意的笑容。

  邱勝翊偷覷她緋紅小臉,眼角微揚也笑了。電梯啟動,吳映潔一個不穩,他伸手及時扶住她。

  「小心。」他皺眉,擔心她摔傷。

  她轉過臉來,尷尬地衝著他笑,拍拍額頭,輕皺瓊鼻。

  「慘了,我有點醉,酒好烈喔。」抽回被他抓住的手臂,後退靠往壁面。有點暈眩,是什麼酒?這樣烈?!   


  廖董隨他們身後溜出辦公室,見四下無人,即刻閃入梯間,打開電匣門,將電梯緊急鈕按下,得意地笑咧嘴。

  哼哼哼,別說我不幫你啊,勝翊,任誰都看得出你喜歡吳映潔。

  電梯驟停!

  「啊!」吳映潔驚呼,差點摔倒。

  邱勝翊大手一伸,再次即時攬住她,情急便將她護進懷中。她猛然撞上一堵結實溫暖的胸膛,吳映潔睜眸,霎時心房劇撼,偎在他懷底了。

  他的味道竄入鼻尖,他暖暖的鼻息在她頸上激起一陳酥麻的輕顫。吳映潔恍惚,小手在他胸前握緊了,怎麼回事?她不曾心跳那麼急,不曾呼吸那樣急促,不曾這般連寒毛都戰慄,像一股電流竄進體內,心坎地震。

  邱勝翊也不說話,捨不得鬆手,抱緊她腰身,任她柔軟貼胸,髮梢觸身。

  霎時,複雜的情緒同時衝擊著兩人。

  吳映潔脹紅臉,站穩了便急急退身離開,耳熱臉紅,心跳如擂鼓。冷靜、冷靜啊!她獲上自己臉龐,要命,熱得要命!該死,她怎麼回事?!一定是醉了!

  電梯靜止了,頂上日燈也熄滅,僅剩一盞照明小燈微亮。

  邱勝翊沉默得詭異,吳映潔抬起頭看他,發現他也正望著自己,他眼中的光芒使她、心跳加速。他眼色銳利,像捕獸人看著獵物,目光炙熱似要吞噬什麼。

  吳映潔慌亂,後退,再後退抵住壁面,吁口氣,不敢直視他眼睛,移開了視線,為了避免這詭異的尷尬氣氛,她打破沉默。

  「電梯……電梯故障了嗎?」她有點呼吸困難。這男人令她心跳失速,令她顫抖,她討厭這樣的自己,像被迷了魂。他一個眼神竟就害她慌得魂飛魄散,真白癡!

  邱勝翊看她低頭握緊小手,僵直著身子,好似很緊張。這樣怕他嗎?

  忽然伸手向她--

  「幹麼?」吳映潔駭地忙低身躲他,隨即發現原來邱勝翊只是要去按上方的對講機。樓斃了啦!她深吸口氣強迫自己放鬆。冷靜啊,吳映潔!

  「喂?」警衛接聽。

  邱勝翊望住吳映潔嫣紅的小臉!目光盯著她,邊對警衛說:「A樓電梯故障,我們被困住了。」

  「好,你們別慌,我們立即處理。」

  等待時,兩人困在小小空間。很靜,也很尷尬,霞飛流汗,心跳得慌,非常緊張。因為他是上司?不不不……因為他是男人?!可是和亞綸獨處時也不曾如此慌張啊。吳映潔低咒一聲,捧住混亂的腦袋,閉上眼。好暈,該死的酒,後勁真強。

  「這麼怕?」他打破沉默,低沈的嗓音也似酒那樣醇厚迷人。他微笑,忽然很享受這樣的意外。「別怕,電梯很快就好。」他說,卻暗自希望這電梯最好故障個幾小時。他喜歡和她獨處,喜歡這樣看著她嫣紅的臉,儘管渴望她的欲望會強烈得令他痛苦。

  吳映潔聽了他的話,猛然抬頭挺身直言:「我不怕啦,只是你讓人好緊張。」

  他聽了愕然,不禁失笑。

  「是嗎?」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令她緊張的事。邱勝翊打量她緋紅的臉蛋,欣賞她微噘性感的小嘴。要命!心想,要是她知道他現在腦袋裡的想法,那她才真該緊張。

  她瞪他一眼。「你知道嗎?」她好誠實地繼續說。「有時候,你很嚴格很冷漠;但有時候,你看人卻……」吳映潔口乾舌燥,用力扇風。「卻像要將人看透,很不客氣、很野蠻的樣子。」他剛才就那樣看得她慌死了。

  邱勝翊聳聳肩,用十分有趣的眼光盯著她看。故意逗她道:「眼睛是靈魂之窗,也許,我有個野蠻的靈魂。你在暗示,我是野蠻人嗎?」

  吳映潔聽了立即搖頭,認真辯解:「不是啦,我不是罵你野蠻。你不野蠻,大多時候你只是冷漠得叫人受不了。」這是實話,他始終很有距離,深不可測。

  邱勝翊聽了,凶狠一瞪。

  「這樣說上司,你該死了。」

  他刻意板起面孔,吳映潔見狀,一陣錯愕,跟著立即哈哈大笑。她的笑容令他目眩神迷。老天,他真喜歡她!她仰起頭咧嘴笑的樣子太可愛了,他幾乎想低頭親吻她。

  吳映潔很識相地在胸前畫個十字。「原諒我……當我醉了吧?嗯?」她笑靨如花,亮在他眼底,嗓音甜蜜愉悅。「……我真高興,我升職了。」心頭甜滋滋,這一笑,把兩人間的尷尬氣氛都笑跑了。她心滿意足合上眼睛,深吸口氣。「哇塞,我真的可以企劃案子了,我有好多想法……」她輕飄飄地微笑道。「我是企劃專員了,真不敢相信。」

  他潑她冷水。「做不好,一樣開除你。」故意嚇她。

  吳映潔一陣愕然,隨即笑得更大聲。「不怕、不怕,不會讓你有機會開除我啦!」

  咦,這邱勝翊好像沒想像中那麼可怕嘛。燈亮,一陣刺眼,電梯開始下降,重新運轉。

  吳映潔已不那麼緊張,甚且,對邱勝翊有了些許親切感。

  梯門開啟,邱勝翊步出電梯,吳映潔忽然對著他背影說道:「我一直很想問……」

  邱勝翊停步,吳映潔續道:「那次應徵我撒謊,你怎麼不拆穿?」她一直感到好困惑。

  邱勝翊沒有回頭,只輕描淡寫回道:「也許……我只是想知道,你有多大能耐。」事實上,她吃苦耐勞,令他刮目。

  吳映潔聽了不禁微笑,對那堵寬厚背影朗聲保證。「放心,我絕不會讓你失望。謝謝你。」她由衷感激。

  邱勝翊無語,只聳聳肩,長步離開。  


  擔任企劃短短六個月,吳映潔就用亮眼的成績締造V.J.嶄新業績。她的提案沒有業界慣常的手法,總有新鮮念頭。邱勝翊的冒險,獲得意外收穫。

  但是很快的,同事們發現吳映潔極度認真的弱點。

  她老忘了事情緊迫性,總蘑菇到最後關頭,才交出自己滿意的提案。為此,急驚風的周宜霈常被吳映潔害得胃痛,不顧形象在公司咆哮抓人。每當吳映潔躲著想提案時,為了趕上比稿,周宜霈便急得抓狂。

  今日吳映潔又神秘失蹤。下午三點凱悅比稿,已經一點了仍不見吳映潔。

  周宜霈開始變身獅子,在企劃部踱足咆哮:「吳映潔,你給我出來!」

  大夥兒出發找人,他們的一號天兵吳小姐又躲哪去了?

  周宜霈猛吞胃藥,踹開桌子,掀開長櫃,連廁所都搜過,就是不見那個該死的吳映潔。

  她握拳仰天長嘯:「啊……」衝進總經理辦公室。「她又不見啦!」

  邱勝翊安坐長桌前,神色鎮定。對於周宜霈的火爆脾氣早已習慣。

  周宜霈急得臉紅脖子粗。「邱總,有沒有看見映潔?!快開始比稿了,她該死的不知又躲哪去了,明明跟她講案子已經夠好了,她又在蘑菇什麼?你說怎麼辦?有看到她嗎?」

  這種獅子尋人的場面每週上演兩、三次,邱勝翊望著滿頭大汗的周宜霈,冷靜道:「我沒看見她。」又說:「最後關頭她總會出現的。」哪次不這樣?

  周宜霈猛抓頭髮,幾近歇斯底里了。「可是快開始了,萬一她沒出現呢?這案子一千萬哪,我們爭取一個月ㄟ!」

  邱勝翊低頭翻閱報表,輕描淡寫道:「放心,三點前她要是沒出現,我便開除她。」

  開除?周宜霈詫目,望著邱勝翊嚴酷的表情,不安道:「也……也沒這麼嚴重啦!」

  邱勝翊抬頭,神色自若這:「她會出現的。」

  說得真自信,周宜霈歎息。「最好如此,早晚被她嚇死。」轉身離開辦公室又去尋人,扯著嗓門在門外吼:「吳映潔你給我出來,再不出來邱總要開除你了,聽見沒?」

  周宜霈走後,邱勝翊大手按住桌沿,椅子滾輪往後退,彎身,望住桌底下的人。吳映潔蜷縮在桌底,她仰首無聲對他說了謝謝。她側身屈膝,弓身坐在地上,背抵著桌板,黃色A字裙繃上膝蓋,美好的大腿曲線畢露,纖瘦的小腿白皙秀美。

  邱勝翊挑眉,眼色含笑,卻刻意板著面孔嚇唬她。「你聽見了?我真會開除你。」

  「是是是。」吳映潔不管,又埋首急著修改圖稿。「我想到一個不錯的點子,再一會兒就好……」振筆疾書,天大的事都不理。

  邱勝翊俯望她專注臉龐,蓬鬆卷髮亂在頰畔,因為認真的緣故她臉頰緋紅,嬌小個子藏身在他長長雙腿間。

  他一雙黑眸隱著笑意,這姿勢真曖昧,她卻渾然未覺。他微笑直身,重新審閱報表,任吳映潔在他桌底拚命。

  門外,周宜霈吼得喉嚨嘎啞,開始失控爆出狠話。

  「我殺了你,吳映潔!一點半了,還不出來?我殺了你,該死!」這吳映潔越來越會躲了,平空消失!周宜霈哪知道就在總經理人人桌下,吳映潔狡猾地藏在那裡。

  這一隅是公司最安靜的地方,褐色手工桃木桌底,厚實穩固的包圍下,靈感激發,吳映潔速速振筆,把周宜霈抓狂的吼叫拋到雲霄外。

  這裡只有邱勝翊,還有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一股穩重安適的氣氛包圍她,像與世隔絕。

  一個小時後,一隻小手攀上桌沿,吳映潔筋疲力竭地爬出來。

  「行了。」她喘口大氣,揚著企劃書,對他道:「我去自首了,幾點?」

  邱勝翊看了手錶,慢條斯理回答她:「兩點四十五。」笑看她慌張的表情。

  「Shit!」周宜霈大概已經急昏了,吳映潔拽著圖稿就往門外沖,「組長,我來了--」

  邱勝翊長手一伸,將她攔回來。

  「幹麼?」她莫名,望住坐在軟皮椅上的邱勝翊,只見他面無表情,長手往她腰後裙角拉一下,嗓音低沈地說:「襯裙露出來了。」

  吳映潔錯愕,登時臉紅似火。

  她的尷尬令他微笑,他眼中閃著幽默的光芒。

  上帝!吳映潔臉紅似火,糗得想去撞牆。不不不,她可沒空撞牆,紅著臉忙把自身衣裳理好。「……我……我去比稿了。」說得很虛弱。

  邱勝翊對她慌亂表情眨眨眼。「我等著聽好消息。」笑看她轉身揮手,急奔出門。

  門外一陣騷動。

  「大小姐!」周宜霈火大的嗓門幾乎要掀了公司。「現在才出來,你給我用飛的去凱悅!你給我飛、飛、飛--」氣死啦!抓了吳映潔狂奔凱悅,一路將她罵到臭頭。

  照例,周宜霈負責發表企劃,吳映潔只需站在角落給她適時協助。

  穿著鮮紅香奈兒套裝的周宜霈,口齒伶俐,講解十分鐘前才到手的提案,卻也毫不緊張,說得頭頭是道,條理分明。

  大股東們聽著周宜霈笑容滿面、生動地解說提案,看著她姣好的身材,種種鮮活的點子經過周宜霈組織重整後,變得更新奇、吸引人。

  「……這就是我們對貴公司銷路調查與商品規劃,希望貴公司能給V.J.一個效勞的機會。」她非常自信地微笑。「深信絕不會令你們失望!」

  大股東們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台上耀眼如明星的美女周宜霈,忽然覺得之前聽的提案都是垃圾,個個滿意,齊聲稱好,用力鼓掌。

  周宜霈笑得好不燦爛。

  成功了!吳映潔偷偷退出會場,忍不住就在走廊歡呼。

  「YeS!YeS!!YeS!」掏出手機,馬上Call總經理。

  「喂?」邱勝翊拿起電話,聽見熟悉的興奮尖嚷。

  「成功了、成功了、成功了--」

  他皺眉拿開話筒,揉揉耳朵,又貼近。「很好,回來拿獎金。」他嘴角亦跟著浮現笑容,感染她的歡喜。

  那頭周宜霈意氣風發步出會場,搶走吳映潔手機,雙手環在胸前,斜瞪比她矮一截的吳映潔,這死丫頭差點把她害死!

  吳映潔嘿嘿直笑,心虛地望著組長。

  周宜霈板著面孔冷覷地,看得吳映潔頭皮發麻,終於才說:「企劃寫得不錯。」將案子扔給吳映潔,咳了咳。「午餐還沒吃吧?」

  吳映潔眼睛一亮,兩人極有默契齊叫:「去朵拉!」

  那是邱勝翊投資的餐廳,他們有貴賓卡可以八折優待,常去大開「吃」戒。為了這案子兩人餓得前胸貼後背,拔腿直奔,想著美味的食物,口水都快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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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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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五點還沒回公司,邱勝翊約莫猜出她們行蹤,抄起電話直撥餐廳。

  「邱先生?!」餐廳經理惶恐。「有什麼事嗎?」

  「我公司兩個丫頭是不是在你那?」

  餐廳經理回頭低聲問員工,回報邱勝翊。「是,是周小姐和吳小姐,她們點了法國套餐,正在享用。要我通知她們嗎?」

  「……」邱勝翊扯了扯領帶,低聲沈道:「不用,讓她們盡情吃。還有……」他側目想了想,又這:「開一瓶  Domp`erignon。」他吩咐。公司聚餐時,他記得吳映潔很喜歡這牌的香檳。「別說我來過電話。」

  「沒問題,邱先生。」

  服務生馬上恭恭敬敬呈上香檳。

  「香檳?」周宜霈正在切田園奶油香雞。

  「是  Domp`erignon?!」吳映潔眼色驟亮。嗚……唾液噴湧,是她最愛的香檳。

  「我們沒叫香檳啊?!」周宜霈掃興提醒。開玩笑,這牌子貴死了!想坑錢啊?

  服務生動手開香檳。「今日週年慶,我們請客。」

  「啵」一聲軟木塞彈起,氣泡噴湧,酒香四溢。

  吳映潔端起酒杯就嚷:「快快快,讓我嘗嘗!」飲一口,心滿意足地癱在椅上。人間美味啊!「太棒了……」一日辛苦緊張也似香檳氣泡煙消雲散。

  周宜霈抓著服務生問:「只有香檳嗎?我喜歡喝血腥瑪莉,不如也送我一杯吧。」

  服務生愕然,回頭望向身後經理,經理用眼色示意,打了個手勢。哦--服務生瞭然,回頭對周宜霈笑。

  「當然,當然,你們還想要什麼都可以點。你們有貴賓卡,我們請客,額外附送。」反正邱老闆會付錢。

  真的還假的?!詭異了吧?周宜霈心中起疑,望向吳映潔。喝!那小妮子不疑有詐,已抄起菜單狂點。

  「那麼田螺呢?法國田螺也來吧,還有柳橙雪露、玫瑰丁骨,這我早想嘗了,還有這個那個……」機會難得非撈個夠本,她點得興起。

  周宜霈愕然,瞪住吳映潔,她……她還真敢點哩。是太單純還是太愚蠢?不覺得詭異嗎?

  但見吳映潔點得好不愉快,管他的,周宜霈也抄起菜單,想了想。

  「好好好,我也要吃田螺,聖代有什麼口味?排骨不要太肥的,醃熏羊肉口味如何?」還在考慮,但聽吳映潔冒出一句,把她駭死。

  「乾脆每樣都上一份吧!」笑嘻嘻抬頭望住服務生,一副自以為很聰明的樣子。

  「呃……」服務生愕然。「真……真要這樣也行……」沒想到這小姐個頭嬌小卻這麼狠。

  「等等--」周宜霈將吳映潔揪過來低聲問:「神經,你吃得下啊?」

  吳映潔也附耳悄聲說:「管他的,反正餐廳請客,咱每樣都吃,下回就知道什麼最合胃口了。而且……」她聲音更低。「吃不完打包就好了,可以拿回公司請人。」

  好,夠狠!這個吳映潔果然不簡單,周宜霈聽完,抬頭笑瞇瞇對服務生咧嘴道:「就每樣來一份吧。」周宜霈優雅地擱下菜單,還不忘提醒一句:「別忘了我的血腥瑪莉。」

  這兩個恐怖的女人,服務生收起菜單,退身道:「是……是,請稍後。」

  「Yes!賺到了!」吳映潔拍手樂極了。「真好運ㄟ!」有貴賓卡太棒啦,心想往後週年慶都要來狂吃狂喝。

  周宜霈飲一口水,抓了手提袋優雅起身對她道:「我去洗手間。」

  在洗手間外,周宜霈打電話給邱勝翊。

  果真如她所料,這一大餐是邱總請的。

  「你完了。」周宜霈笑嘻嘻。「映潔每樣都點,那呆子真信餐廳請客,一點都不客氣啊!」

  那頭邱勝翊肩夾電話,一邊側首簽署文件。嗓音溫柔地說:「不要緊,就是想讓她盡情吃,你們辛苦了。」

  周宜霈掩嘴低聲對他道:「Domp`erignon的香檳?」不禁調侃他,笑道。「連她的口味都記得這麼清楚,邱總該不是喜歡映潔吧?」

  邱勝翊心中一震,清清喉嚨!故意嚴肅地咳了咳警告她。「別胡說,吃完快回公司。」

  「是是是。」周宜霈可精明了,她好心提醒邱勝翊。「別忘了炎先生。」那是映潔的男友,周宜霈同情道:「你別自作多情了。」她冷笑兩聲。嘿嘿嘿,可逮著邱勝翊死穴啦。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半晌,他只冷淡一句:「你想太多。」面色不悅地掛線。

  周宜霈抓著手機低低笑。「我想太多?」見鬼了,是他表現得太明顯了吧?嘖嘖,周宜霈大表同情,可憐的邱總。攏攏頭髮,輕快地步向位子,喝!她忽然煞步。

  周宜霈驚恐,吳映潔身旁多了個高大英俊的男人,是……周宜霈瞇起眼睛確認來人面目,Shit!是她一直暗戀的電子新貴,莊濠全!周宜霈馬上閃回洗手間,火速補妝。Shit、Shit,他怎麼會在這裡?!

  莊濠全看著服務生不停上菜,大為驚奇,從沒見過有哪個女人這麼大胃口的。

  吳映潔餓了一天忙著吃,沒空招呼只含糊道:「好吃好吃,你坐會兒,組長就來。」

  丟臉死了,周宜霈終於很不情願地回座位,在滿桌菜前坐下,笑瞇瞇對莊先生甜甜道:「怎麼,你也來用餐啊?」她嫵媚地撩撩頭髮,目光閃爍。我電死你!

  「是啊,和我朋友。」他用下巴指了指靠窗位置,那兒坐著個清秀佳人。

  「我……」媽的,希望不是他女朋友。周宜霈微笑著很有氣質地向那女子點點頭,去死吧!敢和她的心上人用餐。

  那女子也報以親切的笑。

  莊濠全看著滿桌菜,忍不住好奇,問周宜霈:「這都是你們點的?」

  周宜霈臉色一紅,揮手忙致清。「不……」

  「是啊!」吳映潔興奮地說。「餐廳請客,組長和我乾脆每樣都點,撈夠本。」吳映潔招呼周宜霈。「快吃啊組長?喏!你的血腥瑪麗。」

  丟臉、丟臉死了,這個笨蛋!周宜霈脹紅臉,聽莊濠全奇道:「看不出來你胃口這麼大?」

  「不是的--」周宜霈將香噴噴的食物推開,只切一小口進盤子,用懶洋洋甜滋滋的嗓音緩緩道:「其實呢,我一點都不餓……」又做作道:「唉,我其實吃不下ㄟ……」忽然握緊叉子,虛弱聽吳映潔驚嚷--

  「不餓?」吳映潔喝一口香檳。「你不是一天沒吃?喏,你點的奶油田園雞、煙熏羊肉、超級雙份聖代都來了,快吃!趁熱啊!」

  冷汗淌落周宜霈面頰,誰來借她把刀砍死這個笨蛋!周宜霈虛弱尷尬地笑。「呵呵呵……」咬牙切齒對笨映潔瞪眼說:「你、很、愛、開、玩、笑、喔……」

  莊濠全對她眨眨眼也笑。「原來你餓了一天,那我不打擾,快吃吧!」轉身就走。

  嗚……我的形象,我的形象啊!

  他一走,周宜霈低身將牛排力插上吳映潔盤中肉,狠瞪吳映潔。

  「笨蛋……」咬牙切齒。「我真想砍死你。」

  吳映潔瞪著那插在牛肉上的刀子,還搞不懂狀況,揚首問她:「喜歡我的牛排?那我們交換,我吃煙熏羊肉也行。」

  轟!火山爆發。

  周宜霈抓狂,變身獅子,揪住吳映潔就吼:「你這個超級大白目,笨蛋笨蛋笨蛋!」

  「周小姐?」莊濠全踅返,就見這驚人一幕。「呃……」

  Shit!周宜霈立即堆滿笑容,很不情願地抬首望住他。「什……什麼事?」心底尷尬得想死,卻聽見吳映潔白目道--  「喏,拿去,牛肉給你。」

  天要亡我--

  周宜霈臉色慘白,叉著那塊牛肉,顫蹲砒唇問莊濠全:「什……什麼事?」讓偶死了吧,不,讓吳映潔死了吧!

  「呃……」莊濠全望著那塊牛肉。「唔,是這樣,我想請你再幫我們公司企劃一個發表會。」

  周宜霈嘴角抽搐。「沒……沒問題。」

  吳映潔握住周宜霈一直叉著牛肉的手,移回她的盤子,缸砒開始進攻羊肉。

  「嘩!好吃、好吃。」完全在狀況外。

  莊濠全挑眉,深凝周宜霈一眼。「那麼,我們再聯絡。」

  周宜霈被一連串打擊駭得口吃。「當……當然……聯絡……聯絡……」

  「祝你用餐愉快。」他微笑離去。

  愉快個屁!周宜霈食慾全消,她精心保持的完美形象徹底毀滅,她心儀的男人肯定誤會她是個愛吃又暴力的女人,嗚……她好想哭。

  「呼!好飽。」天兵一號吳映潔滿足地抹抹嘴。「組長,別發呆,快吃。贊喔……」

  周宜霈臉色慘白,欲哭無淚。「映潔?」

  「嗯哼?」吳映潔捂著肚子,心滿意足還打了個阿欠。

  「你吃飽了?」周宜霈冷聲問。

  「對啊,好過癮。」她咧嘴,笑得燦爛。

  周宜霈卻哭喪著臉,拿起包包虛弱道:「那我們走吧!」她挫敗地只想快快消失。

  莊濠全完全不知組長心中難堪,還問:「走?但是你都還沒吃ㄟ?」

  周宜霈終於咆哮:「走走走,快走!」回去再好好修理她。

  吳映潔事業得意,早她一屆畢業的男友炎亞綸,卻沒一個工作待得住。大學時代,他曾經是風雲人物,當過學生會長,怎知出了社會竟高不成低不就的,老是適應不良。

  此際,他與吳映潔約會,餐廳燭光搖曳。吳映潔穿著嫩橘色緊身毛衣,濃密光澤的黑髮在燭光中閃爍迷人的浪漫風情。當侍者將飲料端上來時,他妥砒正切著牛排的吳映潔說:「鬼呀,我決定出國唸書。」他考慮好了。

  「什麼?!」吳映潔驚愕地抬起頭。「出國?想唸書在國內念就行了啊?幹麼跑到國外念啊?又辛苦又浪費錢。」她直率一句,惹得炎亞綸皺眉認真強調。

  「我可不是隨便唸唸什麼語言學校,我是要修學分拿證書的。」炎亞綸懶洋洋地靠著椅子,神色驕傲,口氣自負。「我爸在舊金山申請了學校,我想念餐飲管理。反正台灣沒拭瘁好工作,那些大老闆就愛使喚人,又笨得要死,像我這麼優秀的人才竟然不懂賞識……」他滿腹牢騷。

  這些話吳映潔聽得耳朵都要出油了。「喔。」她聳聳肩。有錢人想幹什麼就干拭瘁,出國唸書說的像要去逛大街。她訕訕地撥去頰畔細發。「那我們豈不很難見面了?」一起度過太多歲月,吳映潔不禁有些惆悵。「不能在台灣念嗎?」

  「鬼鬼,我好捨不得你。」炎亞綸覆住她的手深情款款道。「我們在一起那麼久了……」吳映潔抬起臉來,一對水眸清澈地望住炎亞綸。

  「那就不要出國啊!」她眨眨眼,眨得炎亞綸魂魄都飛了。

  鬼鬼是那麼清新可人!天知道當初追她追得多辛苦,耗了拿瘁久,除了牽牽手外,要更進一步總是不能得逞。炎亞綸當然不肯放棄,她越是矜持,他越覺得有挑戰性,心底覺得她益發可貴,和那些玩玩的女人不同,他對鬼鬼可是認真至極。

  他握緊她的手。「我想到解決的辦法,你把工作辭掉,和我一起出國唸書,回台灣後咱們開一間大餐廳,你當老闆娘。肯定賺死!你的學費我負責跟我爸要!」他說得好輕鬆,吳映潔卻嚇著了。瞪大一雙眼睛,刷地抽回手。

  「嗄?」有沒有搞錯?「辭掉工作?我好不容易才當上企劃ㄟ,不行、不行、不行!」她忙搖頭。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炎亞綸拿起刀叉,低頭用餐,一邊對她曉以大義。「鬼呀,反正我們最後還是要結婚,到時你不照樣要辭掉工作讓我養,有什麼差別啊,拿瘁拚命幹麼?」

  吳映潔聽得莫名其妙,追問他:「為什麼結婚就要辭掉工作?」

  「我爸媽不會喜歡你工作的,我也捨不得你工作。」

  吳映潔聽了更困惑,她揪起眉頭問他:「我工作能賺錢,你爸媽幹麼不喜歡?我工作很快樂,你該瘁捨不得?」她直率地問。

  炎亞綸聽得皺眉,這鬼鬼有時腦筋就是轉不過來,他抬頭看她一眼,認真嚴肅道:「結婚後有了孩子,你不在家帶孩子,難道還去外面拋頭露面啊?我說捨不得,就是捨不得你在外頭工作看人臉色,我家又不缺你賺那點錢,你那份工動不動就要加班熬夜,我看你趁早辭了更好!跟我出國唸書、長長知識多好多逍遙,我還幫你出錢ㄟ,再沒人像我這麼疼你了……」他一口氣說完,說得慷慨激昂,大義凜然,彷彿吳映潔不跪下來感激涕零,就太對不起他了。

  誰知這一番話,吳映潔非但沒有感動,反而愣在桌前,一臉莫名地瞪住男友削瘦的臉龐。

  是燈光太亮嗎?怎麼他的面容忽然那麼刺眼?!他滿不在乎的話,聽在她耳裡字字帶刺。吳映潔目光閃動,眸中堆積起怒火。她熱愛的工作原來在他眼中是睹瘁微不足道,而她對工作的熱情,在他看來原是多麼可笑。

  吳映潔握緊手中叉子,定定望住他,一字一句說得鏗鏘有力。「我從沒打算結婚就辭掉工作,再說--」

  「你最好快點辦簽證--」他打斷地的話。「要晚了,會來不及和我出國……」

  他這種愛打斷人說話的態度很令吳映潔光火,她略顯不耐,臉色更難看了。「我怎麼放心外婆一個人在台灣,我--」

  「那你就放心我一個人在國外?」再一次打斷地說話,不知吳映潔已經生氣了,還往火上加油。他提高音量。「我是你男朋友ㄟ!」他是家人備受寵愛的獨生子,最受不了被人忽視的感覺,他反駁得理所當然,卻不知聽在吳映潔耳底他有多麼自私。

  吳映潔凜住臉,瞪著他。很好,第二次,他又打斷她的話。吳映潔瞇起眼睛,杏眼冒火,咬牙說道:「炎亞綸,這是兩碼事。」別人或者不明瞭她與外婆的感情,但他……他怎能不理解,那是她世上唯一的親人啊!

  炎亞綸面色陰鬱,脾氣來了,扔了刀叉怒沖沖這:「難道你不怕我變心?」真奇怪ㄟ,一般女人聽見男友要出國,不都會急會哭會捨不得嗎?他瞪著吳映潔因生氣而脹紅的臉,火氣也上來了。她竟只是底砒她的外婆、她的工作?那他算什麼!

  他們憤怒地瞪住彼此,吳映潔深吸口氣,耐住性子解釋,希望他能體諒。

  「我不可能辭掉工作,我的組長和總經理很看重我,我怎能說不干就不幹。」她想到邱勝翊,他一向低調,但總會適時給予她幫助,不,她不能令他失望。炎亞綸聽了,更火大。

  「你覺得對不起他們,那是他們重要還是我重要?不過是份工作,放那麼多感情該瘁?」怎麼那麼笨啊?

  吳映潔的耐性已經快要用罄,她繃著臉忿然道:「我對我的工作很認真,我希望你能--」見炎亞綸張嘴又要打斷她的話,吳映潔抓狂,摔了刀叉猛然咆哮:「我還沒說完--」

  匡!身旁經過的服務生被吳映潔突然一聲怒咆,駭得傾倒了飲料,杯子摔落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頓時整間餐廳的人都望向他們。吳映潔臉一紅,趕緊對那服務生道歉。「對……對不起……」

  炎亞綸怪她。「真是,你想說就說,幹麼拿瘁大聲?」丟臉死了!

  「因為你一直打斷我!」吳映潔深吸口氣,面色凝重,一字一句鄭重聲明。「我不跟你出國。外婆將我養大,她現在老了,你要我撇下她?!」

  「你總不能帶著外婆一輩子吧,總會有撤下她的一天啊!你有沒有大腦啊?多為自己想想吧。要不然送她去養老院,她老人家身體不好,那裡有醫生護士照顧,行了,沒問題的。錢要不夠,」他拍拍胸脯。「我幫你!」

  「這不是錢的問題!」她氣得頭昏!老天,他聽不懂嗎?「外婆是我唯一的親人,我要一直照顧她,直到她死!」服務生眼看這兒戰火連綿,趕緊閃得老遠。

  炎亞綸皺眉,捺住性子,好生好氣地安撫她。「你別任性行不行?」他難得對人低聲下氣,這世上唯有鬼鬼令他沒轍,他說得好像他很委屈。

  「是你任性。」吳映潔氣急敗壞,火大道。「外婆是我最重要的人!」

  「你怎麼拿瘁死腦筋!」他吼了,吼得比她還大聲。

  他們瞪著彼此,他眼中勺砒堆積起來的怒火,她眼眸則結著厚厚的冰霜。他們的對話沒有交集,吳映潔推開餐盤,不說了。根本是雞同鴨講!

  炎亞綸見她繃著臉不語,忿道:「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

  他只想聽他想聽的吧?!吳映潔別開臉去,氣得腸胃翻絞。鄰桌的情侶正親密低語,曾經她與亞綸什麼都談,極有默契,那是一段年輕美好的時光,可是漸漸的,他的思想怎麼與她越來越遠?隨著交往的日子越長他的自私和自大就越發明顯。當初的溫柔體貼、當初的呵護討好都到哪去了?為甚麼越來越覺得他好陌生?吳映潔神色黯然,忽然有些恍惚起來。也許,她根本就不曾真正瞭解炎亞綸。這個體認令她有點害怕,或者他們根本就不適合?

  她冷漠的態度徹底激怒炎亞綸,他伸手猛力搖晃她一下。「有什麼不爽就說啊!你難得和我出來吃飯,該瘁還擺臉色?!」拽什麼啊?

  可笑,一直插嘴不聽的是他ㄟ!現在地閉嘴了也不行嗎?

  吳映潔霍地起身,繃著臉拋下一句:「我不跟你吵,我回去了。」掉頭就走。

  炎亞綸咒罵一聲,付了錢追出來,該死,忘了鬼鬼根本吃軟不吃硬,對她凶,她往往更凶,最後他還是佔不了便宜。

  他追上吳映潔,攔住她,她掙扎甩脫他的手,他對她咆嚷。

  「那你想怎樣?真讓我一個人出國?」他傷心高喊。「你不怕我難過?」吳映潔怔住了,他受傷的表情令她內疚了。炎亞綸低聲問她:「你真捨得我?你不愛我嗎?」

  路燈淒惶地映著兩人,旁人行色匆匆,霓紅閃得很哀艷。

  「對不起……」儘管不忍,吳映潔還是堅持。「我不能跟你出國。」她表情黯然,很無奈地。「我放不下這一切。況且,你決定得那麼突然、我毫無心理準備。」根本他也沒跟她商量過。

  他都這樣好聲好氣了,她還是固執己見。炎亞綸隱忍怒火,實在很悲哀ㄟ,他長得高佻俊帥,家裡又有錢,他追的女人,每個都愛他愛得要死,他只要勾勾手指,不知有多少女人甘願陪他出國;但是偏偏!偏偏鬼鬼不買他的帳。對炎亞綸而言,吳映潔代表著浪子渴望的新鮮感,沒到手的永遠最好,沒上鉤的魚永遠最大條。所以這一次,他還是忍!

  是的,他忍。他用力閉上眼睛,很內傷地硬是憋住脾氣。敢情她是專門來克他的。他鬆手,扒過頭髮點點頭。

  「行、行。」他緊咬薄唇,閉上眼睛沉默一秒,壓抑住翻騰的怒火,又睜眸望住吳映潔。「我願意體諒你,我們不要吵架。」

  吳映潔驚愕,望著他。他剛剛那麼憤怒,她想他會說要分手。悅瘁也想不到他竟忽然深情溫柔地對她道:「我愛你。天知道這世上再沒有人像我這樣遷就你。」是真的,他說的很真心。唯有純真直率的鬼鬼,會令他特別在乎想娶來當老婆。天知道這世紀還有哪個女人像鬼鬼這樣美麗卻又這樣保守矜持,都二十幾了還是處女。

  吳映潔要知道炎亞綸腦袋真正想的恐怕會暈倒,立即和他一刀兩斷;可是此刻從她單純的眼中看來,炎亞綸的讓步令她很感動,讓一個男人這樣遷就她,實在殘忍。

  「唔……」她輕聲說。「你……你不需要如此……如果你要分手,我也不會……」

  「不!我不要分手,你知道我那麼愛你的……」他痛苦道。她越不在乎,他越不甘心放手。炎亞綸緊抓她臂膀,眼色認真,聲音低啞懇求道:「鬼鬼,我月底要出國,在台灣的最後一夜我想與你共度。」

  吳映潔傻了,會意過來時滿臉通紅。與炎亞綸交往多年,她一直堅持著不結婚就不可以上床,她保持處子之身,一來也是因為母親當初就是是私生活太亂,少女生子,生了又不負責地把她丟給外婆,很快地又跟另一個新歡跑了。吳映潔痛恨母親的自私,於是對自己的要求就更高。

  可是,此刻望著男友期待的表情,他為她讓步,她再堅持好像又太殘忍。

  炎亞綸催促。「鬼啊?你答應我吧。我一定會娶你,你還猶豫什麼?難道你不愛我?我已經等了五年,五年ㄟ,還不能證明我對你的心嗎?你還不能信任我嗎?」這五年他瞞著吳映潔跟別的女人上床,發洩隱忍的欲望,在他的想法,那與感情無關,他對鬼鬼實在有夠好了!

  吳映潔望著地,想拒絕又不忍,她深吸口氣。「呃……好……好吧!」她答應得很勉強,炎亞綸立即樂得抱緊女友。

  「你真好!我到國外一定不會變心。你放心,我一回來我們就結婚,我愛你……」

  吳映潔被男友緊緊抱著,他肩後行人匆匆,紅磚路獻砒交錯的腳步聲。她即將把女人最珍貴的初夜獻給男友,吳映潔胸腔一緊,神色茫然。

  奇怪,她沒有一點興奮的感覺;炎亞綸抱得好緊,她只覺得快窒息。

  其實,方才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這小子一下子想當網路工程師、一下子做房地產,轉眼他又想出國深造,跟著又說要開餐廳?」正埋首給吳映潔編外套的吳婆婆,聽說了炎亞綸的事,哼一聲,抬起臉來。「鬼鬼啊,這小子靠不住,太輕浮了。」

  吳映潔心浮氣躁地按著電視遙控器。「外婆,你別老是對他有成見好不好?」

  「行了!」吳婆婆將織好的五彩毛外套泠過來套住孫女。「哇!多合身,多好看。」

  「外婆,」吳映潔回頭,揪起眉頭。「又是這麼花的顏色?」每次都害她穿出去引人側目。

  「花顏色才搶眼啊,花花的多喜氣,你懂不懂?來來來,穿給外婆看!」硬將吳映潔從沙發拖起。

  吳映潔耐著性子穿上外套,很花的站在外婆面前。看著鏡中那個花得不得了的自己,眉頭皺起,花得太過分了吧?

  「喜不喜歡?」吳婆婆興奮地打量她的表情。「我織了一個月哪,鬼啊,你喜不喜歡?」一臉期待的瞪住吳映潔,看得她頭皮發麻,一句不喜歡硬在喉嚨。

  「呃……不……」

  「不喜歡?」外婆瞪大眼睛,吳映潔忙否認。

  「不是不是,我是說不錯啦,不錯,挺好看的。」她虛弱地笑了幾聲,看著外婆滿足地也咧嘴笑了,這才鬆口氣。「外婆,你身體不好,視力又差,別再織外套了,我已經有好多件了。」

  吳婆婆摸著外套。「沒關係,看你穿得這麼漂亮,我開心啊……」忍不住又開始她千篇一律的話。「你阿公也最愛穿我織的外套了,當初我們去阿里山,我送他外套,他感動得馬上給我求婚ㄋㄟ,他差點沒哭出來……呵呵呵……」她笑咧嘴,好像忘了自己已經是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婆,一臉嬌羞。

  吳映潔只好虛弱地陪笑。「你……你開心就好。」  


  「什麼?」周宜霈驚吼,吳映潔連忙搗住她嘴巴,尷尬地看了看餐廳側目的眼光。

  「小聲點啊!」

  周宜霈壓低聲音瞪住吳映潔。「你、你再把你剛剛說的話重複一次!」

  吳映潔悄聲對牢組長耳朵道:「有沒有百分百的避孕方法?」

  周宜霈瞪住她。「你、你要幹麼?」

  吳映潔把炎亞綸的事述說一遍,周宜霈越聽越震驚,這個男人未免太自私了吧?!女友辭工不成,就乘勢要求溫存一夜,什麼跟拭瘁嘛?鬼鬼這笨蛋還真答應了?!

  吳映潔說完總結道:「……所以我要知道有沒有百分百的避孕方法,這樣我才能放心。」她媽媽可是個血淋淋的教訓。

  周宜霈瞅著吳映潔,嘖嘖嘖,邱勝翊要哭死了。她雙手環胸正色對吳映潔說:「沒有百分百的避孕方法,過幾天你要和炎亞綸溫存是吧?那麼我建議你趕快吃避孕藥。」又問:「你經期准嗎?」

  吳映潔搖頭。「通常我一緊張或壓力大,它就亂得不得了。」

  「OK,那這個不行。」她睨著吳映潔又說:  「手伸出來。」

  吳映潔愕然,乖乖伸出手。「啪」的一聲,她俐落地捲高吳映潔的袖管戳著吳映潔皎白的手臂,很恐怖地說:「我知道還有一種方法,在這裡動手術,啪啪啪,插進六根這麼長的針!」她比給吳映潔看,拇指到食指那麼長,看得吳映潔心驚肉跳,她說:「插入六根避孕針,就可以干擾受孕。六根喔!」

  吳映潔聽完,黑眸驚恐地睜大,聲音顫抖。「好像……好像很痛,有沒有簡單一點的?」

  「保險套最簡單了,不過……」周宜霈瞇起眼睛瞪住吳映潔,嚇唬她。「失敗率最高。」

  吳映潔苦惱。「那不行,我絕對不能失敗,一點點機率都不行!」

  周宜霈聳聳肩。「還有一個辦法,」吳映潔眼色驟亮。

  「快說啊!」

  周宜霈瞇起眼睛,口氣冷冰冰。「就是把一個避孕器裝到你的身體裡……」

  「行了、行了!」吳映潔聽不下去,虛弱地趴上桌面,唉聲歎氣。「我不應該答應他的……」

  周宜霈冷笑,斜睨著地。「這可鮮了,男友要出國你不傷心,要跟你溫存,你滿腦只想著避孕。這種肌膚相親的事不該都是自然發生,你們怎麼搞得好似刻意進行?!我問你,難道你沒有一點點興奮嗎?在飯店共度最後一夜,和心愛的男人纏綿,他抱緊你身體,你們都沒穿衣服……」周宜霈開始講出許多限制級畫面,吳映潔聽得臉色發白,一陣雞皮疙瘩。想像炎亞綸對她做那些親密的動作,要命!她覺得奇怪、恐怖、噁心,頭皮發麻,背脊一陣涼冷。

  「……然後你們就在床上緊緊抱著,滾來滾去,吻來吻去……」終於注意到吳映潔異常的神色,周宜霈住嘴,一雙精明的黑眼睛盯住吳映潔面無血色的臉蛋。「嗯哼!」她挑眉,目光如電,將吳映潔的心事看得一清二楚,這笨蛋實在太遲鈍了。「鬼鬼,你真的愛炎亞綸嗎?」她直截了當地問。

  「當然。」不愛怎能交往那麼久?吳映潔想也沒想就答。

  「嘖嘖嘖,我看不盡然。」周宜霈笑瞇瞇說。「我問你,當炎亞綸抱著你時你會不會心跳加速渾身發熱?他跟你說話時你會不會緊張臉紅?你看著他時會不會膝蓋發軟?靠近他的時候會不會胸腔發燙?還有!最重要的是--」周宜霈揪住吳映潔鄭重質問。「你會不會偶爾幻想,他不穿衣服赤身露體的模樣?然後想得熱血沸騰情緒失控?」她就常常這樣想地的心上人莊濠全。

  統統不會、統統沒有!吳映潔揪起眉心,在周宜霈的瞪視下,有點虛弱地說:「呃……但是我跟亞綸在一起感覺很習慣,很輕鬆很自然……」

  「你說的倒像是親情啊,若是真如我所料,那麼你和炎亞綸肌膚相親時就會有亂倫的感覺!」

  亂倫?!吳映潔聽得差點駭死。這個周宜霈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沒錯。」周宜霈鄭重點頭。「我看你問題大了。」她嚇唬吳映潔,指著她鼻頭正色道。「我敢保證,你要真跟炎亞綸共度初夜,嘖嘖,一定後悔!我還敢篤定一句,你的真命天子根本還沒出現,你慘了,你談了五年不是戀愛的戀愛。吳映潔--」她實在粉同情她,一副她多不可救藥的樣子。「你未免白癡得太、過、分、了。」

  吳映潔傻了,愣在桌前。有……有這麼嚴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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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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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高鑫視訊因吳映潔負責的廣告案效果出其的好,業績破億,於是在五星級飯店宴請V.J.員工。廠商請了樂團,策劃抽獎活動,及各種餘興節目,等會兒還要吳映潔上台,頒個大金牌給她。

  宴會中,每個人都穿得花枝招展,盛裝打扮。吳映潔煩惱著男友的事和周宜霈的話,無心玩樂,只穿了粉紅色高領毛衫,簡單的一條雪白長褲。

  她一個人躲在角落長沙發前,眼色茫然地眺望水晶燈下愉悅的人們。腦袋一直想著周宜霈下午的話,她神情恍惚,苦惱地緊抿紅唇,一直想不透,到底與炎亞綸的問題出在哪?為什麼她會抗拒和自己的男友親熱?她與炎亞綸相處並沒有所謂的雙腿發軟、緊張無力、熱血沸騰、頭昏目眩,不,這些徵兆她都沒有,更別提幻想男友赤身露體的樣子……她根本沒看過更沒有期待過!是她太冷漠了嗎?吳映潔想得頭痛,開始覺得不是周宜霈太熱情,就是自己根本性冷感。

  吳映潔歎氣,蹙起眉頭。或者沒有那些徵兆也很正常,吳映潔自我安慰地想,很可能是太浪漫的母親造成的後遺症,所以她對感情的態度就比較冷淡,沒大牙那麼熱情,不想和男友過分親密也是自然的。很好,吳映潔深吸口氣,很滿意自己找到的合理解釋,一定是因為這樣!才不是愛錯人勒!

  她鬆口氣,等待主持人頒獎給她。水晶燈下,她看見秘書黃暐婷臭著臉,對前來搭訕的高鑫主管頻頻搖首,像在拒絕什麼。看見周宜霈醋砒火紅色禮服,正被一群男人們包圍,她笑得好燦爛,很開心似地。然後……她看見了邱勝翊。

  她的視線就再也離不開。燈光下,人群中,他高佻挺拔的身形卓然出群,引人注目。他穿著剪裁合身的鐵灰色西裝,高大英俊,雙肩寬闊,散紛砒一種柔和的韌性和強健的優雅。他靜靜站在那裡,他那內斂優雅的氣質,略帶憂鬱的俊朗臉龐,右手插口袋,微微垂眸的模樣,很輕易地便俘虜了眾女人目光。

  吳映潔注意到他很受歡迎,注意到許多社交名媛對他側目的眼光。那是當然的,他具備有足以令女人心碎的各種完美條件。當那一雙漂亮堅毅的薄唇啜飲琥珀色酒液時,吳映潔看得悴然心動,幾乎羨慕起那傾入他喉內的液體,想像它們淌入他溫暖的身體裡,吳映潔臉頰燥熱……也許酒廠的廣告該語邱勝翊來拍……他飲酒的姿勢是那麼慵懶迷人,她幾乎嫉妒起他手中那杯酒。

  一位相貌美艷的女人,正纏著他說話,她笑聲誇張,表情嫵媚,邱勝翊無動於衷,表情冷漠,反應平淡有禮。

  吳映潔站在角落盡情打量邱勝翊,打量他下巴隱隱的青髭,而當他習慣性地抬手扯扯寶藍色領帶時,像是意識到吳映潔的視線,他忽地轉過臉來,撞見她目光。他濃黑的眼睛穿透性的目光,令吳映潔身子一震,他緩緩挑起一眉,嘴角微揚;她立即像犯錯的小孩被當場途著了似的,心虛慌亂地後退一步。該死,她不該蹲砒他瞧。吳映潔尷尬地滿臉通紅。

  他銳利的目光銷定她。吳映潔一陣口乾舌燥,被他瞧得膝蓋發軟。當他用那種堅定受熱的視線盯住她時,總是害她芳心大亂。他這樣看她,就害它呼吸困難,神經緊張。吳映潔低下臉迴避他目光,視線不禁在他結實的身體游移,不禁又胡思亂想,要是他不穿衣服?要是他裸體?她敢保證,邱勝翊絕對有一副好身材,結實硬朗絕無一絲絲贅肉。她觀察過他的手背,那上頭有些深色寒毛,所以他的胸膛可能也布著性感的胸毛,吳映潔一陣暈眩,抬頭,呼吸一窒,瞪大眼睛,老天!他怎麼還底砒她瞧?瞧得她臉紅耳熱緊張死了!

  等等!吳映潔模住自己燥熱的臉。好熱!又摀住自己胸口,好燙,心跳得飛快。還有,她剛才竟然在想像邱勝翊一、絲、不、掛、的、樣、子,這……這不都是周宜霈說的狀況?!  

  「喔!該死!」吳映潔搞住額頭,虛弱地往身後沙發一坐,忽覺一陣濕冷,不妙!吳映潔臉色蒼白,身旁女子一聲驚嚷。

  「我的酒?!」一直坐在沙發上的女子,跳下沙發瞪著吳映潔。她擱在沙發上的酒杯因吳映潔用力一坐就倒了,紅色葡萄酒液漫開來,她粉同情地望住吳映潔。看見她那雪白長褲,那同情的視線立即轉為憐憫。

  吳映潔愕然,瞪著身旁女子,臀下一陣濕濡,她臉上米砒黑線條,實在沒有勇氣低頭看她雪白的褲子變成什麼德行了,更不敢想像等會兒上台要怎樣見人?!白色褲子,紅色葡萄酒液?那醒目的顏色和她丟臉的程度成正比!還該死地沾染在最令人尷尬的位置……天啊!吳映潔慌張地起身飛奔入廁所。

  邱勝翊挑眉,人群後頭,她錯愕的反應被他看進眼底。怎麼回事?她慌什麼?邱勝翊禮貌地向那直團著他喋喋不休的女人舉杯致歉。

  「失陪。」他決定去看看那丫頭。

  邱勝翊等在洗手間外。從她消失的方向,他揣測她應該是進了洗手間。

  邱勝翊抬手看表,已經過了半小時,主持人即將按計劃請吳映潔上台領獎。她出了什麼事?邱勝翊皺眉,開始有點擔心。

  如果人可以選擇死亡的時間,吳映潔會毫不猶豫地懇求老天爺,讓她立刻死了吧。她現在沮喪得真想一頭撞死!

  吳映潔欲哭無淚。褲子沾上酒液或者不構成想死的要件,但假如穿的是一條雪白的褲子,然後竟……

  很好,這麼狼狽可以去死了。她大聲呻吟,不敢想像別人會用拭瘁曖昧的眼色看她。最恐怖的是她即將在眾目睽睽下上台領獎,吳映潔試著幻想,她或者可以傚法螃蟹,鶴砒走,只拿正面示人。但旋即想到那會更加引人注目,立即又搖頭呻吟。不行、不行啊!

  最後吳映潔沮喪地認清事實,現在她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勇敢地走出去,結果是丟臉致死;或者一直躲在這裡,結果把自己悶死。

  她沮喪地唉歎,她發生的糗事還不夠多嗎?老天爺要這樣整她?!吳映潔惱地踹了一下洗手台。不行不行,冷靜、冷靜下來。她試著幻想一個最佳的解決辦法,假如她偷偷溜出洗手間,假如剛好外頭沒有人,假如這麼順利,那她就可以火速地溜出飯店想辦法,前提是絕對不能拿背蹲砒任何人!

  好!就這麼決定,她握緊小手深吸口氣,咬緊嘴唇,挺起胸膛。猛地一鼓作氣衝出洗手間,差點撞上邱勝翊。喝!她驚呼出聲,馬上用一種奇怪的姿勢倒退至牆前。

  「邱……總……」天要亡我是吧?嗚嗚……他怎麼會在這裡?

  邱勝翊看著她滑稽地緊底砒牆,紅著臉,雙手無助地攤在牆上,宛如投降,她那兩隻大眼睛慌張地瞪著他,看著他的樣子像看見什麼吃人的怪獸,非常驚恐。

  「吳映潔?」他低聲喊她。

  「是。」她立即回答。

  邱勝翊步向她,她死命往後縮,彷彿恨不得能縮進牆裡面,她惶恐慌張的表情令他好笑地挑起一眉。

  他停在她面前。「你沒事吧?」

  「沒……沒事!」只是粉想死而已。

  「馬上要頒獎給你了。」他挑眉道。

  她冷汗直冒。「呵呵……呃……我……我知道。」立即死了也不錯。

  「走吧……」邱勝翊轉身步往會場,她沒跟來。他停步,回頭,看她臉色慘白仍僵在牆前,彷彿當自己是幅壁畫。他挑眉,沈聲道:「走啊?」

  「你先走。」她巧笑倩兮,很有禮貌,可惜額上細汗洩漏地的恐懼。

  邱勝翊轉身定定打量地,目光銳利得使她寒毛豎立,他耐心道:「我要帶你上台,一起走吧!」

  吳映潔驚慌失措,倒抽一口氣。她可以想像他們一起走的後果,有邱勝翊作陪,她將多麼引人注意;而她現在最怕的就是引人注目,她眼角抽搐,聲音顫抖。

  「不……不客氣,你先請。慢走,不送,就這樣,行了,再見……」語無倫次。

  邱勝翊聽了,抬首歎息,踅返她面前,俯瞰個頭嬌小的吳映潔,眼色銳利得令她一陣悚然。

  他一字一句斬釘截鐵道:「好吧。現在,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他直截了當地問。

  「……」吳映潔只拿一對驚慌的大眼睛瞪他。

  他冷眸以對,黑色眉毛緩緩挑起。「你不說?」渾厚的嗓音充滿威嚴,彷彿具有懾服人心的力量。

  「你……可不可以離開?」糗斃了!她請求。語氣虛弱,表情沮喪。

  邱勝翊斂容。「要我把你扛進會場嗎?」他是開玩笑的,卻見她臉色刷白,彷彿要暈倒了。他胸腔驀地一緊,一陣心疼。他彎身直視她眼睛,他懷疑她要哭了,她抿緊嘴巴,非常困擾的樣子。於是他放柔嗓音,安撫她道:「你慌什麼?告訴我,我幫你設法,嗯?」上帝明鑒,他很久沒這麼溫柔地跟人說話了。

  吳映潔瞅著他固執的表情,套砒他溫柔的嗓音,她別無選擇只能向他求助了。

  吳映潔小聲道:「那……你把耳朵靠過來……」邱勝翊毫不猶豫地附耳過去,吳映潔很小聲很尷尬地說了。

  「……因為這樣……所以……我現在不能出去……」要是他敢笑,她會毫不猶豫踹他,就算他是總經理,她也會把他踹到烏拉圭去。

  但是邱勝翊沒笑,甚至沒什麼震驚的表情。他直起身子,然後看著她困窘的表情,還有那件白色長褲,立即明瞭。

  怪不得她這樣慌亂。

  他看著她糗斃的模樣,她眼睛紅紅的,大概急得想哭了。邱勝翊忽然覺得她又可愛又可憐,她這樣無助的模樣,會令得任何一個男人心軟。

  吳映潔緘默,見他不發一語,很好,沒有反應比笑話她好。然後看他毫不猶豫地脫下西服外套,跟著她睜眸,瑟縮肩膀,愣住了,他……他做什麼?

  邱勝翊單膝跪下,把那件價值不菲的西裝上服繫在她腰間,他的動作堅定,溫柔。她的腰很細,他只好用力打結,確定那件西服絕對安穩地掩住她下半身。

  吳映潔不安道:「邱總……這西裝好貴的,其實不用……我其實可以……」當他大手覆上她腰際,一陣觸電的感覺又讓她喉嚨緊縮,話都硬住了。她俯瞪著那隻大手,好暖的感覺。看他的手摸在她腰上,教她一陣戰慄。一時分不出她現在是尷尬多些,還是興奮多些。興奮?!要死了,又想起周宜霈的話,一陣頭昏目眩,等等,吳映潔愣住,瞪大眼睛?頭昏目眩?!真該死了啦!

  這是什麼情況?吳映潔哭笑不得滿心混亂。該對男友發生的症狀,竟都顯現在邱勝翊身上,哇勒……她悅瘁回事?!

  邱勝翊握住她冰冷的小手。「過來。」拉她到一旁沙發坐下。然後對著神思迷亂的她交代。「你在這等我。」隨即轉身離開。

  吳映潔望著他離去方向,藍襯衫貼在他背上,刻劃出他健美的肌肉線條。走廊暈黃燈下,棗色地毯上,他那因行走而牽動的背部肌肉線條,他的大腳和肩膀俗砒他的動作起伏,古銅色皮膚、結實緊窄的臀部、步伐俐落的長腿。吳映潔看得瞇起雙眸,忍不住又胡思亂想,意亂情迷。她猜,他一定常常運動,才能將身材保持的如此完美。的確,他一向是個很自製的人。她敢打賭,他是那種會上健身房訓練身體的男人,甚至,她懷疑他會對垃圾食品有興趣。

  她又想像他會有一個如功夫明星那樣佈滿肌肉的強健身軀,光滑結實,強壯勻稱,他結實波動的肌肉,讓她聯想到一頭豹。

  老天,吳映潔頭大地摸住額頭,她又在亂想,而且越想越過分。

  好吧,她承認自己對他有詭異的遐想。

  都怪他平時那麼自製冷酷,偏偏在她狼狽尷尬的時候,卻出乎她意外的溫柔。她深信自己是有一點迷惑,可是,她懷疑有哪個女人能抵抗彰瘁溫柔的邱勝翊,更何況他又是個多金事業有成的大帥哥。

  對對對,吳映潔拍一下腦袋。這與愛情無關,全是她的虛榮心作祟!吳映潔鬆口氣,又一次滿意自己找到的合理解釋。與愛情無關,純粹是一時虛榮的遐想。她對自己有信心,她絕不允許自己那樣三心二意,她開始用力想著炎亞綸的優點,好抹煞心坎那點足以燎原的星火。  


  會場,主持人不斷拖延表演節目,主角吳映潔不見蹤影,急壞了周宜霈,她不停地向主辦單位道歉,火大的差人去找吳映潔,詭異的是就連總經理也不見蹤影。

  飯店二樓,精品店櫃檯,邱勝翊拿出金卡簽帳,他剛買了一套禮服。正要離去,瞥見展示架上一雙粉紅色高跟鞋,與他買的雪紡紗禮服很相稱。

  「還有這雙鞋。」他說。

  店員小姐興奮地笑咧嘴。「先生真有眼光,這鞋才剛從巴黎運來,全台灣不超過十雙,您要什麼尺寸?我幫你包裝起來。」 

  邱勝翊緘默,望著那雙鞋,報出個鞋號。話一出口,他有些震驚自己竟那麼清楚。他勾起唇角,眼色暗了。仍記得初見吳映潔,她在地下停車場當他面拔起靴子打飲料機,那時她醋砒紅色襪子,他記得水泥地上,那一隻嬌小纖細的腳。

  售貨小姐歡天喜地的將邱勝翊要的東西恭恭敬敬遞出去,邱勝翊倚近櫃檯忽然低聲咳嗽,對櫃抬小姐說了幾句話。小姐愕然,旋即點點頭,要邱勝翊稍後,跑步離開,片刻,拿來一隻袋子交給邱勝翊。

  邱勝翊道謝轉身離開。

  但見他身後的售貨小姐一臉著迷,妥砒邱勝翊高大帥氣的背影,陶醉地讚歎:「多好的男人啊……」不知哪個幸運兒,得他寵愛?

  那個幸運兒正在努力給自己、心理建設。

  吳映潔、吳映潔,記住,你已經有男朋友了,絕對不可以這麼虛榮,三心二意,這實在罪大惡極太不應該。

  她的道德感正嚴厲地在鞭打她今晚的脫軌失常。

  正慚愧低頭滿心內疚時,一隻袋子落入懷中,抬首,就見邱勝翊。

  「這是?」打開袋子瞄了一眼,霍地仰首瞪住他。「這……這怎麼可以?」老天,裡頭是價值不菲的禮服。

  邱勝翊只抬首看表,慢條斯理道:「再不出席,周宜霈就要殺過來了。」笑看吳映潔驚跳而起,立即衝入洗手間。

  吳映潔躲進廁所,袋裡什麼都有,她小心翼翼地拎起一條粉色蕾絲內褲,吳映潔瞪著手中的內褲滿臉通紅。

  天啊,連這個都幫她買了。以後還有臉見他嗎?吳映潔蒙住臉,羞死了。

  迅速換裝,套上柔軟的紡紗無肩小禮服,活似將一片雲穿上身。那柔軟的衣料親密貼膚,她為那舒服的觸感歎息,又低頭將粉紅色細高跟鞋套上,撩開一頭長髮,站定鏡前,她愣住了,直直傻了好幾秒。

  邱勝翊為她挑的禮服竟那麼合身。她用力眨眨眼,緋紅的臉頰,濃密光澤微卷的發,輕輕落在白細光裸的肩膀。那本來過於削瘦的肩膀因為平肩的設計,反而顯得嫵媚性感,而她的胸圍好似平空大了一點,帶點蓬鬆設計的裙擺裸露出一雙白皙小腿,那雙粉紅細跟高跟鞋,更是畫龍點睛,令她詫異自己也可以彰瘁性感可愛。

  吳映潔傻呼呼望著立鏡中的自己,看得恍惚,右手扣住腰身,偏頭,左手摸上耳垂,瞇起眼睛思索,表情很迷惘。

  為什麼?他可以這麼清楚她的身型,甚至是她鞋子尺寸?  


  看見吳映潔步出時,邱勝翊雙眸瞬間變得益發黝黑深沉。看著她,他心悸又心痛。

  心悸的是她美麗得活似一隻仙界來的小精靈,那麼性感可愛,她臉上羞怯的表情,輕輕抿著的紅唇,都讓他胸腔發緊、胃部收縮,只想將她扯入懷底飢渴地吻她,貪婪地折磨她紅潤可愛的唇瓣,直至她喘不過氣為止。

  但他只是自制地站在那裡看她走近。

  他心痛,因為這麼美妙誘人的小東西並不屬於他,芳心有屬。他忽然非常嫉妒她的男友,嫉妒得發狂,他想他可以將她搶過來,但隨即又想到吳映潔不是那種三心二意的女人,他只會令自己受傷。這麼一想,他又沮喪地放棄這個念頭。

  唉,邱勝翊在心底痛苦的歎息,他欲望高漲,卻只能自制地望著她,幻想擁抱她的感覺,再沒有什麼比這更令人沮喪了。

  「走吧!」最終他只能從齒縫中迸出這一句。他移開視線,忍住不去看她美妙的身材,星星似的大眼睛,還有那讓人想親吻的粉嫩臉龐。

  吳映潔跟上他。

  長廊上兩人沉默,吳映潔低著臉,揣想他冷漠的表情是因為自己今晚給他造成的困擾。

  唉,吳映潔不知為何一陣難過,咬緊唇瓣。她希望給上司的印象是可靠穩重、能擔重任的,不過很顯然的,今晚她的表現只能用四個字形容--  一塌糊塗!

  一步進會場,周宜霈即刻奔上來。

  「鬼鬼你……」忽然她愣住,驚訝地瞪住吳映潔打量。「你……你好漂亮。」跟著回神,對住一旁邱勝翊急急嚷:「大家底砒你們好頒獎哪,主持人都快瘋了。」隨即一陣風似地將他們趕上台去。

  音樂大響,吳映潔被主持人請到中央位置,突然會場大燈熄滅。

  「讓我們歡迎今晚的主角,V.J.的吳映潔小姐。」一束光猛然打上她,吳映潔一陣眩目,眼花僚亂。恍惚著聽主持人介紹她優秀的企劃是如何幫高鑫掙得千萬業績,那刺眼的燈光,台下奮力鼓掌,眾人為她歡呼,她卻嚇出一身冷汗。

  她並不習慣成為目光焦點,有些招架不住,下意識就靠往身後的邱勝翊。胃部一陣收縮,微微顫抖。

  邱勝翊注意到她的緊張和怯懦,忽然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堅定穩重的力量透過那溫暖大掌,奇異地在瞬間安撫了她忐忑的心。要是平時吳映潔一定會駭得掙脫他的手,但此刻她竟非常感激他的體貼,更非常需要他賜予的勇氣。因為主持人開始笑嘻嘻詢問她如何想出這優秀企劃及讚美她是如何美麗動人。

  「吳小姐,請問你是如何想到這麼妙的點子?」

  「呃……不,不知道……就想出來了。」

  主持人愕然,又問:「請問你對高盡還有沒有更多好的想法?或者對這個產業有什麼更棒的點子?」

  高鑫主管豎耳聆聽,但見台上吳映潔臉色慘白。

  「這個……我也不知道……我一時不知道,可能要想想……」結果她想了五分鐘,冷到最高點,還是想不出一個完美貼切的答案。

  吳映潔答得哩哩啦啦,沒辦法,創意和靈感這種事,要她怎麼說明?她實在拙於應付這種狀況,幸好她簡短鬆散的回答,令主持人設計的問題頓時自動減半,要再問下去只怕場面會冷死人。他看吳映潔臉色越來越蒼白,再不識相的住嘴,她恐怕就要昏倒了。

  「很好、很好,那麼現在就請總經理與吳小姐為我們開舞。」

  什麼?開舞?!吳映潔傻了,正要說她不會跳舞時,燈光嘩地大亮,音樂驟響,眾人鼓掌。

  大家歡呼等著。

  很好,很好!吳映潔愣在現場,現在她又有那種想死的感覺,真是一關過了還有一關,今晚她是受了什麼詛咒啊?她哪會跳舞,她只記得小學跳的綵帶舞。

  她尷尬地踮起腳,仰首對邱勝翊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只見邱勝翊挑眉,側目看她一眼,嘴角微揚,握住她的小手,將她帶入舞池中央。

  吳映潔被他拉往舞池,她勉強地微笑著,環顧週遭注目的人們,從齒縫中迸出話。

  「……我不會……不會跳舞啊……我只會跳綵帶舞……」她緊張地對他說,沒想到他竟還開她玩笑。

  「那我們就跳綵帶舞。」

  她皺眉瞪他,只見他呵呵笑了,奇怪的是他低沈的笑聲立即紆解了她因緊張而糾結的心房。

  一隻大手搭上她肩膀,另一隻大手環住她的腰,然後頂上落下他醇厚的嗓音。

  「跟著我,別怕。」他說。

  吳映潔笨拙地任他帶舞,她的身體僵硬,步伐凌亂。可是音樂非常浪漫,奏起的是英文老歌。

  「別想舞步,你看著我。」置於她腰後的手緊套砒她的肌膚,他的嗓音比音樂更迷人。

  她抬首,傻傻地望他一雙黝黑深邃的眼眸,覺得自己彷彿被他眸中那濃墨般的黑色漩渦給攝去了魂魄。他環住她,輕輕搖晃。這音樂柔美得像夢,他黑色的眼睛閃爍,她看見他眼中的自己,他的眼色也像夢一樣,浪漫得好不真實。

  一個優雅的旋轉,邱勝翊順勢將她帶入懷中,讓她的臉貼上他胸膛。他滿足地在心底歎息,這甜美的滋味就似他想像中那般美妙,她髮梢真切地觸上他頸項,他一直寂寞的心坎深深悸動。她身上淡淡香味迷惑著他鼓動的心房,他心癢難耐,收緊手臂,緊摟她柔軟美妙的身軀,對她的渴望令他興奮又痛苦。

  一對對男女也跟著步入舞池跳舞。

  吳映潔貼著邱勝翊結實溫暖的胸膛,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曖昧卻十分惑人,被他這樣環弊砒,帶給她某種喜悅的感受。她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每一下都震進她心深處。她的身體好熱,肌膚發燙,在他炙熱的掌握底滲汗。

  她閉上眼睛,歎息。他為什麼彰瘁溫暖?覆在她腰上的手,是那麼堅定有力,就好像他有能力輕易解決她所有的難題,彷彿什麼都不能撼動他、驚慌他。她的腰際泛起一陳興奮戰慄。他身上昂貴的古龍水味漫入她鼻尖,像一帖迷魂藥,把她迷得暈頭轉向,沒有飲酒,可是她覺得自己醉了,醉倒在這麼迷人的情境中,這麼夢似的胸膛裡。

  她不敢睜開眼睛,不敢面對現實。她感到恍惚,這是夢,這是夢,這是夢……一遍遍安撫自己。是夢,所以她雙腿發軟,膝蓋無力,胸腔抽緊,胃部燃燒。

  今晚的邱勝翊簡直是魔鬼的化身,把她迷得毫無招架之力,只能軟倒在他胸膛。他的呼息熱熱地沸上她頸後,她興奮得一塌糊塗,直覺整個人似要融化般,她幾乎虛弱得站不穩,全賴他堅定的雙手支撐著她。他的擁抱害她變得軟弱,不敢相信自己會有這樣無能的時候,六神無主只是俗砒他起舞,跟著他的腳步,任由他帶著地旋轉。

  老天!我該怎麼辦?吳映潔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味道,戀著他寬闊胸膛。她的理智警告她不該這樣無恥地倒在另一個男人懷中,然而她的欲望卻在催促她投降,要她靠得更近,將臉埋得更深。

  然後吳映潔震驚地發現,在與邱勝翊共舞的這剎,她竟幸福得發抖,罪惡地希望這一曲永遠不停。她悲哀地想,這一定是惡魔的考驗,她過不了這一關,他該死的太迷人、太誘人;而原來她的意志這樣薄弱,她發現自己該死地將臉益發深深埋入他胸膛,與他緊緊相擁。

  要死了,假如是邱勝翊與她共度初夜,她開始懷疑自己能抗拒得了。他把她迷得七暈八素,魂不附體,意志薄弱,理智作廢,只好閉上眼睛,不敢細想深處那悸動的心,為了什麼這樣騷動?貼著他胸膛輕輕款擺軀體,吳映潔緊閉雙眼,不敢問自己  你是不是有一點點……愛上邱勝翊了?  


  宴會在深夜結束,吳映潔徘徊飯店門口。月色如銀,夜涼如水,同事們各自回家。吳映潔拎著包包,佇立路旁,撥了電話給男友,他答應要來接她,但很顯然,他又忘了時間。他的健忘已經令吳映潔習慣到提不起勁生氣,他答應的事總要自動打個七、八折。

  炎亞綸在電話那頭道歉。「對不起啊鬼,奶奶臨時來看我,我一忙就忘了。」又低聲問:「我現在走不開,你可以自己搭車嗎?」

  吳映潔好希望男友來接她,因為此際她的心好亂,她害怕自己對邱勝翊莫名的感覺,可是她也只能無奈地收線。

  這麼晚了,一個人搭計程車實在不妥。吳映潔撥給周宜霈,希望她還沒走遠,可以送她一程。

  結果她還沒問,電話那頭周宜霈已興奮地反問她:「鬼呀,我們和高鑫的人打算去俱樂部玩,你要不要來?」

  「呃……不,不用了。」

  「那你打電話來幹麼?」

  一輛黑色朋馳停在她面前,車窗緩緩降下,是邱勝翊。霞飛連忙收線,步向車子。

  「邱總?」她以為他有什麼事交代,沒想到邱勝翊竟傾身打開車門。

  「上車,我送你。」這麼晚了,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去。

  今晚被他迷得還不夠嗎?吳映潔急急揮手拒絕。「不用了、不用了、不用了……」對自己的意志完全喪失信心。「我自己搭車。」

  「別傻了。」邱勝翊斂容正色道。「快進來。」

  吳映潔右手扶著車頂,俯望他像妥砒個迷人的魔鬼。她有一點害怕,害怕自己動搖的心。

  邱勝翊望住她,目光直接,口氣堅定。「上來吧,又不會吃了你。」

  是是是,他是不會吃她。吳映潔掙扎,她怕的是自己撲向他。僵持一秒,決定投降,鑽入車內。

  邱勝翊問了住處,駛離飯店。

  車內播放爵士樂,無肩小禮服令吳映潔有些冷。邱勝翊注意到她雪白臂膀上起的小疙瘩,遂扭開暖氣。

  坐在舒適寬闊的皮椅上,吳映潔直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色,艷紅炫目的點點霓虹,就是不敢看邱勝翊英俊的臉,可是……車窗倒映的是自已緋紅的臉頰,還有他俊朗的剪影。該死,她已經刻意坐遠了,卻仍然能感覺他身上的熱。她不冷了,心卻熱呼呼,而且臉紅得太明顯。

  邱勝翊熟練地操控方向盤,從車窗倒影她打量著他,注意到他深棕色肌膚、堅毅的薄唇,和黝黑深邃的眼睛,他的臉龐十分好看,有力的下巴顯示他的膽量和果決,而他的頭髮黑得似夜色。吳映潔抿唇,儘管他保持沉默,他散發出來的優雅迷人氣息,仍無邊無際包圍籠罩住她。

  芳心大亂,她侷促不安,彆扭地更縮進皮椅。

  邱勝翊刻意放慢車速,他喜歡她坐在他車裡,他喜歡她坐他身邊,他該死的更希望她乾脆坐在他腿上,他因自己熱切的渴望繃緊了身體,但也只能佯裝若無其事,天知道他的心正為著這個可愛的女人飛馳。

  爵士歌手唱起「Something  stupid」,邱勝翊苦澀地勾起唇角,車子駛上燈火輝煌的高速公路。

  如果他不是這麼理智就好,他可以衝動地做一些傻事。

  譬如將她抱過來熱切擁吻,吻得地透不過氣,吻得她顫抖,癱軟在他懷底,然後他便可以熱情大膽放肆地佔領她美麗的身體。

  邱勝翊握緊方向盤,一陣燥熱,痛苦地繃緊胸腔。不,她不會癱在他懷底,倒是極有可能賞他耳光或者落荒而逃,從此避他如蛇臘。他皺眉,逼向自不去看她可愛的臉龐,深怕自己一時糊塗,搞砸他們的關係。

  忽然吳映潔大叫:「流星!流星,我看見流星!」真的,閃過天際,她拍著車窗,孩子氣地尖叫。「我第一次看見流星!」她懊惱歎息。「可惡!我來不及許願。」她很生氣。

  邱勝翊看她一眼不禁失笑,該死,他真喜歡她這麼可愛的樣子。

  「你有什麼願望?」低聲問她。

  吳映潔轉過臉來,毫不猶豫就說:「希望我外婆一百歲。」

  他笑了,看她一眼。「真是個好孫女,嗯。」

  她打量他,然後好奇地問:「你呢?」她好奇事業得意、樣樣順利的邱勝翊會有什麼願望,結果他只是聳聳肩。

  「我不會說。」

  「為什麼?」她驚訝。

  「聽說願望一說出來就不會實現了。」他瞥她一眼,旋即仰頭哈哈大笑,毫不意外看見她氣唬唬的表情。

  「那你還問我?!」害她把願望講出來,她生氣了。「我外婆活不到一百歲,你就該死了!」

  他笑得更大聲,忽然寵愛地伸手摸摸她的頭。「放心,她長命百歲,要沒有,我負責。」

  她紅了臉,也笑了。老天,她該死的喜歡他碰她,當他靠近時她感覺膚上每一根毛管都在興奮尖叫。唉,她著了什麼魔?

  車內氣氛輕鬆起來。吳映潔哼一聲,反駁他的話「你負責?!別開玩笑了。」能怎麼負責?說的真輕鬆啊!

  邱勝翊微笑。他可以負責寵她、保護她、呵護她,而如果真有流星,他會許願,希望吳映潔快快和她男友分手,希望他們沒結果,希望自己是那個被她愛著的傻瓜。

  當然,這愚蠢的話他怎好說出口。但是感謝那一顆神奇的流星,至少,吳映潔不再那麼緊張拘謹,甚至主動和他聊起來。

  「你喜歡爵士樂?」

  邱勝翊嗓音溫柔地說:「我喜歡老黑人的聲音,你聽……」他把音樂扭大。「他唱得真有感情。」

  吳映潔微笑,老黑人的嗓音滄桑嘎啞,沒有用任何技巧唱歌,卻是那麼真情流露,深情地教她聽出雞皮疙瘩。

  她傾身拿起CD片端詳,她傾身時,他聞到她頭髮的香味。他想起夜晚的茉莉花,瀰漫在空氣中淡淡的香。他的胸腔又痛了,上帝,他是這麼想要她,想到他心痛。

  車子駛入巷裡。

  「到了。」吳映潔指著綠樹間某棟公寓。「我住這五樓。」她解開安全帶,邱勝翊一陣不捨,也只能將車停好。

  他希望她多留一會兒,但是他找不到藉口留她。他看著她毫不遲疑地下車,聽她用清亮的嗓音跟他道別。

  「謝謝你,邱總。」吳映潔立在車門邊,俯瞰車內的邱勝翊。他也看著地,他的目光憂慢,好像還有話要說。

  「映潔……」忽然定定望住車外的她。

  吳映潔一陣悸動,很怕他說些什麼,又矛盾地希望他說些拭瘁她不該聽見的。

  結果邱勝翊深注她一眼後,只緩緩地說:「下次,就別再叫我邱總了。」

  為什麼車內的邱勝翊看起來好似非常憂鬱?為什麼她竟捨不得就這樣掉頭離開?都怪這一晚太美妙又太剌激,她迷惘地望著他好看的臉。

  「好的,邱先生。」

  「叫我的名字。」他糾正她。

  她像個傻瓜,傻傻地對著他炙熱的視線重複這:「好,邱勝翊。今晚太感謝你,我上樓了,再見。」

  邱勝翊看著她可愛的臉龐,紅紅的臉頰,揣測她心底的感覺,是不是也像他那麼捨不得道別。

  或者一切都是他的妄想,因為她堅定地關上車門,揮揮手,轉身按了對講機,門開了,她回頭看他一眼,鑽入樓梯,消失在他的視線。

  邱勝翊趴上方向盤歎息,發動車子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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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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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吳映潔剛入門就被外婆揪進客廳,外婆對吳映潔笑得好不燦爛,聲音甜滋滋。

  「那個男人是誰啊?外婆在陽台都看見了。」

  吳映潔縮進沙發,被外婆一雙老眼瞪得、心慌慌。「是……我們公司總經理。」

  「總經理啊?!喔呵呵呵呵呵……」外婆笑得更誇張了。忽然拽住吳映潔臂膀,將她從上到下狠狠打量。「嗯?你出門時不是穿這件?外婆第一次看見你穿禮服哪,怎麼回事?悅瘁有這件衣服?哦……」外婆瞇起眼睛。

  「你別亂想啦,其實是……」吳映潔只好將今晚的災難訴說一遍。哪知不說還好,一說完外婆激動得差點犯高血壓。

  「鬼鬼、鬼鬼、鬼鬼!」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頭昏我頭昏了……」

  吳映潔跳起,趕緊拍撫著外婆的背。「別激動啊!吸氣……吐氣……冷靜啊,你有高血壓還這麼激動?!」

  外婆冷靜下來,老手握緊吳映潔,對著身後的吳映潔認真道:「但可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哪!」她抓緊吳映潔小手。「丫頭,外婆敢篤定他喜歡你。」

  「你胡說什麼啊!」吳映潔抽手坐下,抓了抱枕,摟在胸口。「你別亂說,我們沒什麼,而且,我有亞綸了。」

  「那又怎麼樣?你們結婚了?上床了?」

  「外婆!」吳映潔乾脆用抱枕蒙住腦袋。「你別鬧我了,煩死了!」

  外婆還不死心,拎住吳映潔耳朵直說:「你聽外婆說,這總經理那麼溫柔,拿瘁穩重,亞綸哪比得上?你要嫁就該嫁這種好男人!乖孫女,你聽見外婆說的話嗎?」

  「聽不見、聽不見,我什麼都聽不見!」她整個臉埋進抱枕,乾脆連耳朵都搖住。「好煩哪!」

  邱勝翊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

  一回到冷清的家,倒上沙發,扯掉領帶,心情跌至谷底。

  他今晚很快樂,如願地和可愛的映潔跳了舞,在車子裡與她聊天,她微笑時,他的心悸動;當她低頭臉紅時,他的心也跟著發燙。可是,道別時,看著她轉身離開,他的心卻很酸。

  當吳映潔拍打著車窗遙望天際,興奮張望她眼中那一顆流星,他卻只看見身畔他不能愛的女子,她的美麗變成他的傷感,刺痛了他的眼睛。

  邱勝翊扒過凌亂髮梢,閉上眼睛。天知道當吳映潔來他公司上班後,他便再也無法和其他女人約會。這種心情,該死的教人沮喪。

  與她相處的快樂,在離別後寂寞的房子裡,全變成苦澀滋味,在寂寞心底發酵,邱勝翊歎息。這種小心翼翼進退失落的感覺真是折磨人。他該用心良苦地等待,或是積極爭取?他掙扎著,拋不開惱人思緒……  


  吳映潔直想打瞌睡,她昨夜失眠,夢中一直出現邱勝翊,春色無邊,他們一直抱著跳舞,夢見他吻她,天!真正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吳映潔打起精神,面露微笑。是的,快微笑,因為一桌長輩正與她共餐。  本來週末要和炎亞綸看電影,結果突然更動行程,因為他父母與奶奶要吳映潔一起晚餐。

  桌上長輩們聊天,吳映潔心不在焉,忽然盯住身旁炎亞綸,他低頭猛啃雞腿,滿嘴油,又粗魯地扒一口飯菜,然後滿嘴食物的對吳映潔道:「嗯,這個宮保雞丁贊喔!」伸手舀了一大匙給她。

  吳映潔皺眉低聲道:「亞綸,我不吃辣的。」他又忘了。

  「你不吃辣?」沒想到炎媽耳尖,聽到了很是震驚。「映潔啊,咱們亞綸最愛吃宮保雞丁了,你也學著吃一點,要不然以後你怎麼會煮?」深怕將來她的寶貝兒子受委屈。

  老奶奶附議。「是啊、是啊!」摸摸炎亞綸腦袋。「我的寶貝綸最愛吃宮保雞丁,而且越辣越好!」

  「一點點辣而已嘛!」炎爸熱情地催促吳映潔。「你吃吃看,不辣啦,這怎麼會辣?!」

  吳映潔瞪著碗裡紅油油的雞丁,她一吃辣就鬧胃痛,於是求救地望住身旁炎亞綸,他渾不知她壓力,邊進攻另一盤紅燒肉,邊道:「唉,我媽特意為我們煮的,你就首砒吃看看。」

  「對啊!」炎媽催促。「吃看看,很好吃喔!」

  吳映潔尷尬,只好嘗一口,立即辣得舌頭麻臉脹紅,縮肩直咬。「水、咳咳、水!」

  炎亞綸趕緊拿水給她,她眼淚直流猛灌水,聽見炎爸和炎媽頗不以為然地說了--

  「這麼怕吃辣啊?!」

  「我們四川人最愛辣了。」

  老奶奶又說:「映潔,你可得學著吃辣,你們以後不是要開餐廳嗎?咱們四川菜最贊,我在台中認識一堆議員,你們將來結婚,在台中開四川飯館,保證生意好得不得了。」

  台中?四川菜館?!吳映潔抹嘴,表情驚恐,會不會想得太遠了?

  沒想到炎媽爆出更震撼她的話來。「亞綸也不小了,到時候你們夫妻同心一起做生意,你可以安心顧孩子又可以在家工作,多方便,呵呵呵呵呵!」

  是他們方便吧?吳映潔聽得背脊發寒。

  「呵呵呵呵呵,我等不及抱孫哪。」炎爸笑咧嘴。

  抱孫?吳映潔臉色慘白,她還沒打算生孩子哩。

  老奶奶笑得更大聲了。「哈哈哈哈哈……那我就變曾祖母了,哈哈哈哈哈,咱亞綸的孩子一定好看,你們一定要多給我生幾個孫!」

  多生幾個?現在吳映潔的臉色真正是「青筍筍」了。當她母豬啊?一胎最好八隻是不是?!吳映潔虛弱地敷衍笑了兩聲,他們會不會自作多情安排得太過火了?她不得不提出意見,和他們商量。「呃……可是……可是我外婆住台北習慣了。」

  炎亞綸總算良心發現,幫嘴道:「映潔不放心外婆,我們婚後恐怕不住台中。」

  吳映潔感激地看炎亞綸一眼。

  炎媽舀湯,高聲道:「這也難怪,不過……也不是不能解決,現在外勞那麼便宜,放心,映潔你安心來台中跟我們住,你外婆啊,我幫你找個外勞照顧。」

  炎爸笑了。「呵呵呵呵呵,還是我老婆聰明。」

  炎亞綸也樂,望住吳映潔興致高昂。「ㄟ,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吳映潔表情僵硬,手中正握著水杯,有一剎衝動得想將整杯水潑上男友笑臉,更有一剎她想掀桌離去。但最終為了顧及男友面子,也只沉默地決定埋首吃飯。

  結果那一餐吃得她肝火直冒,胃痛頭疼。一整晚,都聽炎亞綸和他家人討論哪一國的外勞最便宜又最會做事,她緘默著不再發表意見。發現他們家族有個傳統,就是從來只為自家人想,完全不顧他人想法。

  吳映潔食不知味,意興闌珊。忽然很想知道,邱勝翊在作什麼?又不禁想,假如是邱勝翊,也會那麼自私嗎?吳映潔眨眨眼,好希望這飯局快結束。要命!只聽他們講得興起不時哈哈大笑,她卻覺得很無聊。

  男友就坐在身旁,滿桌的人熱鬧圍繞,她卻嘗到從未有過的寂寞。

  不禁又懷念起來,和邱勝翊坐在車裡聽爵士樂,和他眼對眼共舞,他的懷抱溫暖,他的雙手溫暖,他的胸膛她靠著時也好溫暖,昨夜她多愉快。一陣心悸,是啊,昨夜,她真正開心,已經很久不曾有那麼抨然心動的愉悅感覺。

  吳映潔握緊筷子,要是她沒有男友,要是她道德感不是那麼重,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直奔向邱勝翊懷抱。等等,她苦澀地笑了。奔向邱勝翊?想得美,他有說喜歡她嗎?昨夜他對她的好,恐怕不過是同情她出饃吧?又沒說喜歡她,唉,別胡思亂想了。

  這一頓熱鬧飯局讓吳映潔如夢初醒,彷徨起來。她的未來真要和這群人一起共度嗎?生一堆小孩、開一間四川菜館、把外婆丟給外勞、辭掉工作跑到台中?!水遠永遠不能再與公司那群人共事,尤其是難再見邱勝翊?

  邱勝翊?!吳映潔眉頭揪得更緊了。

  沒有言語可以解釋,為什麼會對某人心動,但心動的時候,又確實可以知道。身體發熱,心臟鼓動,膝蓋發軟,臉紅耳熱。看著他,又不敢真孔砒他;想靠近他,又不敢太靠近他。吳映潔隱約明瞭了周宜霈為拭瘁會說……她可能愛錯了。想當初大學時,炎亞綸積極地追求她,百般呵護,吳映潔以為,這就是愛情,沒有轟轟烈烈,只是覺得這個男孩子對她好,熱情又積極,很會說話哄她開心,日積月累,沒有細想,也就接受他的感情。

  然而她現在約莫意識到在感情路上好似走岔了,但願還能回頭,但願能重新選擇,但是,她真的可以嗎?

  多年相處,她真能拋得下炎亞綸嗎?她夠殘忍嗎?

  不,顯然吳映潔對事業的勇敢並不能用在她的愛情上,當炎亞綸抓住正發愣的她,好無辜地問她:「鬼呀,怎麼都不說話?」又低聲在她耳畔安撫。「我知道你無聊,忍一忍喔,待會兒我找個藉口咱們溜出去看電影。」

  吳映潔低首望著被炎亞綸握住的手,心又軟了。不,她沒有勇氣辜負他。她不像她的母親,敢殘酷地拋下初生的她,轉身和另一個男人遠走高飛,追尋新生活。

  不,她一出生就被母親的自私傷害,現在,要她也為了自己去傷害另一個人,她做不到。炎亞綸再不好,畢竟交往多年,待她真心,從未有過不良記錄。

  吳映潔無法殘忍,只好勉強微笑。敷衍著炎家親戚,也敷衍自己異動的心。

  好不容易熬到飯局結束,與炎亞綸步出炎家,吳映潔一臉疲憊,深吁口氣。仰望天空,滿天星子閃爍,夜涼如水,晚風習習。

  「今晚星星好多。」她望著美麗的星子,想念邱勝翊。他的眼睛有時也似夜晚的天空,那麼黝黑,有時他的眼色閃爍,像溫暖的星子。吳映潔搗住悸動的心口,感覺那裡好似也有一對他的眼睛,在眨呀眨,眨出她滿心惆悵。

  邱勝翊一個月會回新竹老家和父母聚餐。

  每一次都帶著堅強的心赴約,相同的戲碼毫無意外地上演。

  大理石地板,昂貴的黑桃木餐桌,偌大客廳,豪華氣派的裝飾,卻不能美化餐桌前正在吵架的兩個人。

  邱勝翊扒一口飯,邱父向兒子數落妻子的錯。

  「你媽媽越來越過分,她奢侈得不像話,勝翊,你知道你媽這個月刷爆幾張卡嗎?整整三張ㄟ!」

  「你倒很會逮著機會誣蔑我嘛--」邱母摔了筷子。「兒子難得回來,你又要吵了是不是?!」挽起袖子口氣潑辣。

  邱勝翊咳了咳,企圖轉移話題。「最近電子股漲得過分,爸,你有沒有注意?」他們家開證券公司。

  邱父只忙著數落妻子。「明天我要停你的卡。」

  邱母拍桌霍地站起。「你敢?!哼,你在外頭不是又養了一個女人,我還沒拆你的台,你嚷嚷什麼?你偷情,我刷卡,很公平啊!」

  「誰不知道你也養了一堆小白臉!」

  「你說什麼?」邱母抓起餐盤就要砸,邱勝翊冷冷一句--

  「媽,那是清朝骨董。」

  邱母挑眉,擱下餐盤,指著滄砒鮮花的瓷瓶,問兒子:「那這個呢?」

  邱勝翊看一眼,繼續用餐。「那是唐朝青瓷。」

  果然,邱母抓起十萬的瓷瓶當先生面前砸個稀爛。氣死他最好。

  「你幹什麼?」邱父霍地起身,拿來妻子皮包,抽出好幾張信用卡。「好,你很,我現在就剪了你的卡。」他用力折爛卡片,邱母尖叫奔過去和他搶,一把揪住他頭髮。

  「你敢、你敢!」

  邱父痛嚷:「我的頭髮、我的頭髮,你給我他媽的放手!」他已經沒幾根頭髮了,哪經得起這樣摧殘。

  邱勝翊對這混亂好習慣了,拿了餐巾優雅地抹抹嘴,起身。

  「你們繼續,我約了廖董上健身房,走了。」

  邱父停住動作,望住兒子。「喔,開車小心啊!」

  邱母也立即抽手,微笑地同愛子揮手道別。「幫我問候廖董啊!」

  邱勝翊一消失,他們互瞪一眼,又開始齜牙咧嘴廝殺起來。

  「你還我信用卡。」

  「我不要、我撕爛它們。」

  「你不爽,咱們離婚!」

  「行,財產一半拿來!」

  「錢是我賺的,你他媽的一毛也甭想拿!」

  「啊……」邱母撲過去繼續進攻先生的弱點,那幾絡寥寥無幾的發。

  步出鄉間別墅,邱勝翊打開車門,忽然停勢,抬首望住天空,今晚的星星燦爛耀眼。

  他想起吳映潔大大的眼睛,又亮又清澈。忽然好想念她,她正在做什麼呢?今晚的星星,那麼明媚美麗。如果能與她一起欣賞,不知有多好。

  健身完,廖俊傑與邱勝翊坐在附設的歐式餐廳休息。

  一如往常,廖俊傑滔滔不絕地述說,他這星期又約會了哪些明星,說得眉飛色舞,神采飛揚。

  「唉!只可惜啊--」廖俊傑拍拍腦袋。「沒一個能真正讓我心動,總覺得少了點什麼。那些女人一見我就投懷送抱,討好得不得了,真是,一點挑戰性都沒有,沒一個夠格當我老婆……」

  邱勝翊點燃香煙,默默聽著他說話,獻砒的卻是吳映潔。

  見邱勝翊都不答腔,廖俊傑只好訕訕地轉移話題。

  「喂,勝翊啊--」廖董朝他發呆的表情搖搖手。「你決定去紐約了沒?總公司一直在問哪!美國的華裔老闆越來越多,那邊需要人手,你考慮好了沒?」這事已拖了一年,廖俊傑對美國那邊的大股東們很不好交代。

  邱勝翊斂神,吸煙,緩緩吐出。「我不想去,叫他們找別人吧!」

  「他們不肯放棄,給你的價碼越抬越高,人家還以為你是嫌薪俸少哩。公寓房子車子都幫你準備好了,就等你咻地飛過去……」廖俊傑笑嘻嘻,明知故問。「哦……我知道,你是捨不得我,不放心我這老朋友一個人在台灣孤軍奮戰,對不對?」他笑瞇瞇,都三十六歲了,性子還似大孩子。

  邱勝翊冷覷他一眼。「臭美。」

  「行了,我還不知道嗎?你呀,暗戀咱自家的吳映潔,嘖嘖嘖,可惜啊可惜……」他舉杯對空遙歎。「明明是近水樓台,熬了整年仍是鏡花水月,最後下場極可能是空中摟閣,或者是船過……水無痕……慘慘慘啊慘。」

  邱勝翊捻熄香煙,不禁好笑。「你國文造詣幾時這麼好了。」懶得否認。

  廖俊傑湊身小聲問他:「她真那麼難追?」看起來不像啊,吳映潔傻呼呼的。

  「你甭攪和。」邱勝翊啜一口威士忌,苦澀淡笑。「她有男朋友。」

  「那可不能追,省得幫人家養老婆。」說著,又覺不對,蹙起眉頭思索。「不過,你長得俊,直逼港星梁朝偉,事業幹得響噹噹,氣質好,潔身自愛從不亂來,她男友是啥人物,你會輸他?把映潔搶過來嘛,我對你超有信心的,除非……」廖俊傑咬了咳,昂起下巴。「除非她男友是像我這麼優秀的男人,說真的,要像我這德行的--」他揮揮手。「你趁早投降。」說罷,還自以為瀟灑地扒過頭髮,拽得很!

  這廖董話還真多,邱勝翊看他那模樣,心情登時輕鬆不少。

  「沒那麼容易,吳映潔不是那樣虛榮的女人。」他不想冒險。

  「說到底,你這心態根本就是怕受傷。」廖董和穩重內斂的邱勝翊正好相反,他熱情積極地說。「只要是真愛,都該拋頭顱、撒熱血、義無反顧、轟轟烈烈、飛蛾樸火、鬼哭神號,哪怕搞到最後人盡皆知、顏面掃地、萬念俱空、孑然一身,至少對得起自己!」

  哇!邱勝翊失笑。「我現在才知道你國文底子忒好的。」

  「開玩笑!」他又拽起來了。「想當初,我可是文藝青年,辦過不少新詩月刊,唉,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歲月。」他說得好不陶醉,一臉懷念。

  「我們走吧!」邱勝翊微笑,擱落空了的酒杯。

  「等等。」廖董制止他。「ㄟ,說了半天,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什麼反應?」邱勝翊眼角含笑。

  「熱情啊、激動啊、很受到鼓舞的模樣啊?你還是不打算付諸行動是不是?你明天就去約會她,約她吃飯、帶她看電影、買禮物給她,總之,收買它就對了!我不信她真能抵抗像你這麼優秀的男人,除非……」

  「除非她男友跟你一樣優秀是不是?」邱勝翊主動幫他接話,廖董摸著頭「嘿嘿」笑了。邱勝翊嗟了一聲,很受不了地。「我的事不勞你費心了。」

  「唉呀,咱們是好朋友嘛。說真的,你既然不想,也沒把握去追吳映潔,不如我給你介紹女朋友,我保證,只要你點頭,包準一大票女人擠破頭!」  他說得起勁,邱勝翊還是搖頭。

  「謝謝,我不想浪費時間,一個人挺好的。」他不是沒試過去欣賞別的女人,可是只有吳映潔會讓他感覺到某種幸福的滋味,他曾經幻想過,和吳映潔結婚,和她生活,他知道那一定會是非常溫馨愉悅的婚姻生活,因為她是那麼可愛的一個女人。

  廖俊傑口無遮攔。「我知道你父母的事鬧得風風雨雨,但你也不能因為這樣就不敢結婚了……」商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天盛證券大老闆和老婆的那筆爛帳,離婚官司也打了好幾年,連商業雜誌都做過報導。

  「我沒說不打算結婚。」邱勝翊肅容打斷他的話。他只是比較謹慎小心,他不想重蹈父母的錯,一段錯誤的婚姻其殺傷力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盡,裡頭的醜陋辛酸,邱勝翊自小便看得清楚,他若真想結婚了,一定要是個完美無瑕的婚姻,定要是兩人心底都無他人,真心相愛。只是他的小心謹慎,在他人眼底看來卻是冷漠無情。

  「依我看啊,你心儀吳映潔又不肯放手追求,自己呢,傻傻愛著人家也不肯去和別人約會,邱勝翊--」廖董粉嚴肅粉認真地腫砒他的臉道。「這樣下去,除非吳映潔消失,要不就是你去紐約,不然你準是孤單過一生,老了孤家寡人對著個冷清的家,哀怨寂寞地守著電視,可憐喔……嘖嘖、可憐啊……」

  邱勝翊望住廖董忽然道:「不會啊,老了我們可以作伴。」見廖俊傑不解,邱勝翊接續道:「依我看,你一天到晚和女人約會,老是找不到真正想娶的,如此瞎混下去,早晚也是落得光棍一生的下場。」廖俊傑瞪大眼睛,邱勝翊繼續聳聳肩,諷刺他。「咱們恐怕是殊途同歸。最後又有什麼不同?」

  哇勒,好心被雷親!「你詛咒我啊!」廖董變臉抗議,邱勝翊只是哈哈大笑。

  「好好好,別氣。」邱勝翊斂住笑,鄭重道:「我同意你的話,我會認真考慮去紐約的事。」雖然捨不得吳映潔,一早也篤定只要默默地守望她即可,然而近來那躁動的心越來越管不住,像是要說給自己聽的,他又低低一句:「真的,我會考慮。」  


  一夜浪漫,剎那心悸,很快的兩人又淹沒在忙碌的工作底。

  承辦過幾個成功的企劃案,吳映潔在公司的地位已不可同日而語。

  V.J.企劃部有五個企劃專員,吳映潔表現出色,屢獲佳績,讓其他組員備受威脅。周宜霈甚至將漢群家飾這個三千萬的大案子交給吳映潔,其他組員嫉妒得眼紅。

  吳映潔不敢讓組長丟臉,早早將企劃案呈給周宜霈。下午行前會議,她和周宜霈及特助們作最後的比稿演練。

  周宜霈翻閱定稿的企劃。「市調都做足了?」

  吳映潔站在周宜霈身旁,陪組長審視文案。「我把漢群以往定位在大家庭式的格局打破,重新設計以獨身女子為訴求的獨身主義家飾用品,現在不婚的人越來越多,我們強調這些獨身高薪又有購買能力的女子,為她們營造一個不需要男人,也能備感呵護寵愛那樣溫馨的環境,讓女人一回到家就打心底感到舒適滿意,溫暖自在,預計可以創造兩億市場價值。」

  助理們把資料都備齊,呈給周宜霈。

  「嗯。」周宜霈點頭,將企劃案收進公事包。「有點冒險。」她仰首對吳映潔道。「這案子我跟邱總提過,他看過你寫的文案,足足考慮了兩天才回給我。」

  「那……他、他怎麼說?他不喜歡?!」忽然好在意邱勝翊的看法。

  周宜霈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你怕呀?放心,他既然會同意將漢群這案子給你,就代表你有這個能耐。他不是會冒險的人,總之我們待會兒比稿要好好表現,我想應該很樂觀才對,這種老公司會找上我們,一定是想要做點改變。」

  吳映潔緊張起來。「希望沒問題,總共幾家比稿?」

  周宜霈看了表。「五家,ㄟ,該走了。」

  排在V.J.前面的欽極廣告上場,周宜霈專注聽取敵手的企劃重點,不時更改手上那份講稿,吳映潔也和助理們討論細節,還有幻燈片的播放程序。忽然手機響起,吳映潔躲到角落接聽。

  「喂?」

  「鬼啊,你喜歡凱悅飯店還是遠企飯店啊?」炎亞綸問著,一邊翻動電話簿。

  吳映潔小聲回話。「我開會,晚點再說。」

  「不行啦,我現在要訂房,不然到時沒房間。」他直記著吳映潔答應的事。

  那頭周宜霈已經瞪過來了,吳映潔緊張收線。「對不起,晚點再打。」

  此時V.J.勁敵,鈦極廣告主管上台,幻燈片播放,影像卻熟悉得教周宜霈及吳映潔駭住,那些客廳房間圖片和他們手中的一模一樣,更讓她們震撼的是鈦極主管的構思,也與吳映潔如出一轍,簡直鬧雙胞。

  「我們打算為貴公司重新設計一系列以獨身女子為訴求的家飾用品……我們強調這些獨身高薪又有購買能力的優秀女子,為她們營造一個不需要男人,也能備感呵護寵愛那樣溫馨的環境……」

  漢群主管們先是錯愕,跟著紛紛低首討論起來,彷彿很感興趣。

  吳映潔愣住,望向周宜霈,但見她面色凝重,揪緊手中講稿。趁幻燈片播放時,交代的理錄音,托住吳映潔就往外走。

  「該死、該死!」周宜霈氣得捧住腦袋,急想對策。

  「怎麼回事?」吳映潔懊惱。「我沒有剽竊他們的東西!」

  「我問你!」周宜霈揪住吳映潔,口氣很沖,眼色很凶。「你平時有沒有將櫃子上鎖?有沒有將企劃點子收好?」

  吳映潔一時也糊塗了。「我平時都是想到哪寫到哪,我一時也不確定……」在自家公司,她從未想過要防誰。「難道……」吳映潔震驚地搗住嘴,有人偷了她的企劃流傳出去?喔,老天!吳映潔傻了,事情嚴重了。

  周宜霈看著吳映潔驚恐的表情,立即明瞭破口大罵。「你這個笨蛋!」她火冒三丈。「這種事可以粗心嗎?你是新手啊?你腦袋怎麼想的?」ㄏㄡ,要命!

  吳映潔一臉惶恐。「怎……怎麼辦?一就要輸到他們上台比稿,企劃卻一模一樣。

  當組長的果然應變能力一流,周宜霈掉頭就走,推開逃生門下樓,吳映潔跟去。

  周宜霈停在七樓半的平台,指著吳映潔命令。「你蹲下來!快!」

  「喔、好。」雖然不知道組長要幹麼,已然六神無主的她傻傻照辦,顧不得形象馬上就地蹲好。

  周宜霈從套裝口袋摸出打火機,慶幸自己壓力一大就會抽煙。吳映潔一臉莫名地望住組長。喝!她頓時詫異地瞪大眼睛,只見組長扯高窄裙,踢了高跟鞋,表演特技,一腳踩住吳映潔背脊,一腳登上樓梯扶手,點燃打火機,奮力往天花板撒水器湊近。

  「高一點、再高一點啊!」周宜霈吼著,搖搖晃晃努力平衡身子,果真有兩下子。吳映潔咬牙將組長再挺高一些。難道……吳映潔懂了。

  沒錯,組長不是幹假的,必要時絕對不擇手段!

  周宜霈將打火機接近撒水器,「嗶」地好大一聲,瞬間,警示器大響,周宜霈身子一閃連忙跳開,吳映潔奔走不及,被摔然噴出的水柱弄濕一身。

  整棟大樓火災警示器嗚響,登時一片混亂,人群急急往外疏散。

  計謀得逞,周宜霈趕緊拽住吳映潔逃離現場。「快逃!」

  警鈴大響,警衛忙著疏散人群,正在比稿的漢群主管也只好被迫暫停,決定明日同時間聽取剩下的兩家廣告公司。

  回程路上,一行人十分狼狽。

  吳映潔神色黯然,內疚至極。周宜霈也冷著臉,不得不板起面孔訓她。

  「做我們這行,最重視企劃的保密工作。鬼鬼,今日的事我必須呈報上去。」

  吳映潔擱在膝上的小手握緊,臉色蒼白。「我……我知道。」不敢想像邱勝翊會有多憤怒。

  周宜霈繃著臉孔。「有些錯誤是不可原諒的,你知道嗎?」

  「對不起……」吳映潔忍住想哭的衝動,不,不可以哭,這不是掉眼淚就能彌補的錯誤。

  周宜霈熟練駕車,看了吳映潔一眼。「不用跟我道歉,你想想等一下怎麼和邱總說。」邱勝翊那人生氣起來才恐怖,這次吳映潔闖大禍,他不知會怎樣處理。  


  「……邱總,都怪我沒提點她注意,映潔沒心眼,才讓人害了,我也有責任……」

  吳映潔聽著周宜霈同邱勝翊報告事情經過,見她把責任往自身推,詫異地望住周宜霈。這周宜霈平時愛吼吳映潔,罵人也毫不留情,怎麼這關頭,反倒幫起她?吳映潔眼一紅,抿唇,感動得想掉淚。

  精明聰慧的周宜霈努力想將大事化小,最好還能小事化無。

  邱勝翊凜著臉,並沒有因組長低聲下氣幫吳映潔說話就緩了臉色。他坐在桌前,望住她們,他注意到吳映潔蒼白的臉色,絞緊的雙手。

  他從不像周宜霈生氣就直率地咆哮,然而他的冷靜卻令吳映潔益發忐忑。邱勝翊沉默地聽完周宜霈的陳述,望住低著臉的吳映潔,然後他問了幾個問題。

  「這個月你有沒有把企劃帶出公司?」

  「沒有。」吳映潔搖頭,他的聲音冷漠,她不敢看他。

  他又問:「你的辦公桌有沒有上鎖?」

  吳映潔沉默一秒,周宜霈刻意碰了吳映潔手肘一下,吳映潔看見組長給她使眼色,暗示她撒謊,但是……

  吳映潔咬緊牙,頭更低了。「我……我沒有每次都上鎖。」她不想撒謊。

  白癡!周宜霈蒙住臉歎息,她那麼老實該瘁?笨蛋!

  邱勝翊又沉默了,只一會兒,卻令她難堪至極。

  然後他終於開口:「公司規定企劃部所有同仁,一離開座位就必須將文件匣上鎖,你不知道嗎?」他黝黑的眼睛在濃眉下打量吳映潔,只見她瑟縮了一下肩膀,頭垂得更低。看她這樣難過,他的心也不好受,然而公私分明是他的原則,他硬起心腸,處理吳映潔的失誤。

  他緩慢有力地道:「吳映潔,你看著我。」

  吳映潔愕然,緩緩抬起臉來。她那一向明亮純淨的大眼睛寫滿膽怯與惶恐,她顯然對自己的錯誤感到相當內疚與自責。他嚴肅的表情,讓她背脊一陣涼冷,銳利的目光,讓她無從閃躲,而他說話了,字字冷似冰。

  「吳映潔--」他作出決定。「明日要是沒成功接下案子,就回去做執行助理。」

  助理?!太過震驚,吳映潔一時反應不過來,傻了,但聽身旁的組長駭嚷--

  「什麼?!」周宜霈大叫。「不會吧,邱總,你會不會太狠了?」周宜霈上前商量。「唉呀,想也知道不可能嘛,至多打個平手或輸得比較漂亮,只一個晚上,你要映潔怎麼可能想出新案子,而且還贏過其他人?一個晚上ㄟ?!」

  「她的錯,她自己承擔。」邱勝翊冷漠道。又看了吳映潔一眼,她眼色憤怒,氣得顫抖,顯然非常氣憤他的決定。

  吳映潔本來是內疚得要命,這會兒聽了邱勝翊無情的決定,一把火直竄燒上腦門。好吧,她有錯,可是有錯到這麼嚴重,要她滾回去當助理?吳映潔瞪著邱勝翊,不敢相信他會這樣殘酷無情。她氣得說不出話,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想哭,但她極力控制住淚水,不想讓他發現她的可悲可憐,天知道這簡直要了她的命!

  周宜霈還急著幫她求情。「就原諒她嘛,我保證她一定會記取教訓……」

  他冷靜自持,她憤怒難堪。

  「組長,別再幫我說話了。」吳映潔忽然搶白。她挺起腰桿,瞪住邱勝翊那雙冷漠的眼睛,怒極地反擊。「是是是,我錯了,我粗心大意,我沒大腦--」她難過地吼起來,她聲音裡的淒涼撕扯他的心。「但我也做過不少漂亮的案子,如今犯錯就要我滾回去當助理,我不服!」他的懲罰聽在吳映潔耳裡不啻是否認她的能力和專業,她寧願他像周宜霈那樣爽快地痛罵她一頓。

  鬼鬼幹麼啊?周宜霈嚇壞了,轉身瞪住她。但見吳映潔握緊雙拳臉色肅殺,喝,這小妮子瘋了嗎?!枉費地努力將大事化小,現在可好,給她這一吼,事情更大條了。竟敢跟邱總頂嘴,這下他要開除她都行了。

  「鬼鬼,閉嘴啦!」枉費她一番苦心幫她開罪,嗚……這個笨蛋!

  吳映潔還繼續罵:「這就是你對下屬的方式?一有錯就殺頭……」她覺得屈辱悲慘,不知道為什麼,他冷漠的態度令她心碎。她的自尊在他的注視下,彷彿碎成片片。

  邱勝翊默默聽完,然後緩緩挑眉,嗓音冷酷低沈。「不要說情緒性的話。」吳映潔愣住,難不成他還冀望她冷靜嗎?他表情深不可測,望住吳映潔的目光深邃陰鬱。「你還有一個晚上可以挽回頹勢--」他冷然的態度令她的胃像在燃燒。

  她咆哮:「這沒分別!」她還要罵,周宜霈連忙擋住她,然而吳映潔推開組長,衝著他冷漠的表情叫道:「你明知行不通的!你故意刁難我,何必這樣虛偽?」吳映潔紅了眼,也氣昏了頭,喪失理智哇哇大叫。「你乾脆明講,要我滾回去當助理!」

  抓狂了,吳映潔抓狂了!周宜霈攔住吳映潔。「住嘴,胡說什--」

  「你要放棄也行。」梁振衣冷硬道,毫不心軟。

  什麼?吳映潔錯愕,驀地一陣心痛,他……他怎能這麼殘酷?吳映潔咬牙,臉色刷地慘白,她咬得唇瓣泛紅,強忍住欲奪眶的淚,喉嚨酸楚。

  邱勝翊面無表情冷眼以對,心卻驀地揪緊,心疼至極!

  恐怖!四下頓時安靜得恐怖。周宜霈嘿嘿笑,硬著頭皮跳出來,不怕死地打圓場,她拍吳映潔的背,對邱勝翊笑。「唉呀!幹麼啦,沒必要傷和氣,邱總啊,鬼鬼平時真的很努力,你就原諒她這次失誤,雖然漢群的案子丟定了,但是將來她再努力多做幾個好企劃,就可以將功贖罪,沒必要讓她回去當助理嘛……」

  「我再說一次--」他移開視線,不得不硬起心腸。「只要丟了漢群的案子,她就回去當助理。」

  看見邱勝翊那麼嚴酷的表情,識時務者為俊傑,周宜霈尷尬地愣住,也不敢再求情了,誰知再拗下去會不會連她一起被貶為助理?

  吳映潔狠瞪邱勝翊,深吸口氣。

  不妙!聽見這抽氣聲,周宜霈碎然轉過臉,慘啦,這丫頭怒醞眉梢,眼見就要發作,趕緊攔阻。「鬼鬼……」

  來不及了,但見吳映潔火大怒咆:「我、不、干、了,唔嗚嗯……」

  「ㄟ……鬼是說她不、努、力……怎麼可以……」周宜霈搗住她嘴巴,忙向經理陪笑,像演雙簧似的自動美化吳映潔的話。要命!有這種白目手下她會折壽,呵呵呵呵呵,她笑嘻嘻地將吳映潔往外拖。「走啦,鬼鬼……乖,快走……」試圖喚回她理智。周宜霈的心在淌血,流年不利啊,百年功力就快廢盡。「經理,我們走了……呵呵呵……我帶鬼鬼出去了!」冷汗直直淌,頭皮發麻。

  「不!我是說我不--」吳映潔不領情繼續努力白目,踐踏她一番苦心,挑戰周宜霈功力。

  周宜霈再次蒙住她的嘴,情況顯得荒謬可笑。「冷靜、冷靜!」周宜霈低聲安撫她,一面趕緊對總經理嘿嘿笑。「我保證鬼鬼知錯能改,漢群的案子一定盡力爭取,我們去忙啦……」

  邱勝翊又不是笨蛋,當然明瞭吳映潔的意思,但他裝作沒聽見,點點頭收拾桌上文件。

  他裝沒事,吳映潔卻不甘休。「嗚……我……你混……」仍憤怒地比手劃腳,咒罵邱勝翊,周宜霈攔腰將她抱住拉向門口。

  「你--」吳映潔扯下周宜霈魔爪。「你可惡--」

  「你放心!」周宜霈大嗓門硬是蓋過吳映潔怒罵邱總的話,粉飾太平。「鬼鬼點子最多,一個晚上就一個晚上,她行啊……是不是啊,鬼鬼?」她用力地捏了下吳映潔大腿。

  痛啊--吳映潔低頭摸住腿。

  猛地周宜霈按住她腦袋,不讓吳映潔抬頭。「是嘛是嘛,知道認錯就好……咱們快去想新的企劃,邱總,我們出去嘍,告辭啊……」奮力將哇哇叫的笨鬼鬼拖出去,免得這豬頭繼續干下笨事。

  「砰!」門一關上,邱勝翊疲憊地蒙住額頭歎息。他閉上眼睛,要他對吳映潔泛紅的眼眶、傷心的表情視若無睹真要命,其實他只想將她拉人懷底安慰。

  邱勝翊苦笑,安慰?現在吳映潔恐怕恨不得撕了他,怎可能還想要他的安慰?他睜眸,眼色憂鬱,心坎酸澀。他按下對講鍵。

  黃暐婷接起電話。「邱總,有事?」

  「把這個月的監視帶調出來給我。」

  「沒問題。」黃暐婷即刻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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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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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那是非常宏亮的哭聲,哭的人顯然已經不計形象,豁出去了。

  「嗚哇……他太過分了,我不幹了……我不幹了總行吧……啊勒老娘不幹了啦……嗚嗚……他去死啦……」吳映潔崩潰了。「哇……氣死我啦……」

  企劃部同仁全傻了,但見吳映潔被組長按在位子上,吳映潔嚎啕大哭,眼淚噴得組長一身。

  原本嫉妒吳映潔承接漢群的同事,這會兒不得不同情起吳映潔,紛紛幫著組長遞面紙給她,安慰吳映潔。

  「好啦,幹麼這麼衝動?」

  吳映潔收拾座位上的東西掃進紙箱,還是哭。「我辭職,我不做了……」

  「邱總實在太嚴格,怎麼這樣對鬼鬼,好無情喔!」

  吳映潔搶過紙巾擤鼻涕,抽抽噎噎,好不可憐。「嗚嗚……我不做了……」

  周宜霈聽得眼角抽搐,忽然扔了面紙盒,踩上椅子,拎住吳映潔耳朵對著就雷吼:「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威力十足,霎時殺得一干人等摀住耳朵只怕聾了。

  吳映潔被咆得一陣頭昏,耳朵嗡嗡響。

  周宜霈一把將吳映潔從座位揪起來,對住她的臉破口大罵。

  「哭什麼哭?剛剛就不見你哭!你不哭著跟邱總求情,現在才在浪費眼淚,有拭瘁用?豬頭!這點挫折算什麼?想當年我周宜霈從一介小妹幹起,有一回幫人影印東西,結果……還有一次我負責送文件,但是送錯了,把機密檔案送到……更有一次,喔……嘖嘖嘖……那次才扯!我好像是感冒吧,竟然將主管的公事包弄丟,然後我就被……」

  半小時過去--

  企劃部同仁打瞌睡的打瞌睡、神遊的神遊、打蒼蠅的打蒼蠅、說悄悄話的說悄悄話……

  吳映潔的眼淚已經哭光,腫著眼睛斷斷續續抽面紙,雙肩還被組長揪著。

  「……最後我總能化險為夷,成功度過每一次難關,但是……正當我以為前途一片光明時,晴天霹靂的是,我竟然……」

  是的,周宜霈還沒講完。「我竟然在一次重要的會議中,因為太緊張,結果腸胃炎,一直跑廁所,實在太丟臉了,但我還是熬過來了,做人就是要堅強,要面對困難,要克服障礙,不到黃河心不死啊……」

  吳映潔抓住組長臂膀,很虛弱地懺悔。「……我會爭氣,我會努力,我會堅強,我會加油……」只要組長快閉嘴,別再折磨她耳朵。

  「嗯。」周宜霈深吸口氣。「好,你還算有救,很好。」她滿意地點點頭,終於閉上嘴,講得口乾舌燥,端起桌上水杯,猛灌了好幾口水,深吸口氣擱下水杯。「其實……我剛才說的都不是重點,組長的人生最刺激最驚險的是……」

  還有啊?!吳映潔眼角抽搐,身子一軟,快暈倒了。

  周宜霈興起一發不可收拾,講得眉飛色舞,好不興奮!

  頓時同仁成鳥獸散,爬的爬躲的躲閃的閃,慘嚎的慘嚎,呻吟的呻吟……誰來救他們,快讓周宜霈閉嘴吧!

  想不出來……吳映潔抱住腦袋縮在座位上,想企劃想得頭快爆了。已經好晚了,同事們早就下班回家吃晚餐,今晚寒流來襲,只剩她一人的辦公室顯得益發冷清寂寥,日燈蒼白地映照她慘淡的身影。

  桌上攤著企劃本,上面寫滿密密麻麻的點子,吳映潔頭昏腦脹,沮喪呻吟。一個晚上的時間,老天,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她揉揉酸痛的眼睛,沮喪地想,就算她想出更好的企劃,沒有市場調查、沒有執行方案,明天要怎麼上台說服漢群主管?更何況她現在一點想法也沒有,周宜霈晚上要和邱總出席財經晚宴,也不可能幫她。天啊!吳映潔虛弱地蒙住臉,難道真要滾回去當助理?

  「可惡!」她抓狂,氣得將桌上文件掃至地上,想起邱勝翊下午冷漠的話,她就難過得眼紅,發狂地把地上文件踩爛,發洩滿腔怒火。

  「你是什麼東西?你混蛋!你可惡!」本來還以為他是很溫柔的,還傻得怦然心動,結果竟是這樣殘酷,她真是白癡!吳映潔跌坐地上,哽咽起來。令她真正難受的是自己的粗心,毀了邱勝翊和組長的信任,他們把漢群這麼大的案子交給資歷尚淺的吳映潔做,她卻笨到搞砸。

  吳映潔拾起跌落的手機,難過地想找男友傾訴。電話撥通卻聽見吵雜的音樂聲,還有歡樂的笑聲。

  炎亞綸正和朋友上舞廳玩,一聽是女友來電,立即暗示旁邊的辣妹閉嘴。那名辣妹本來偎在炎亞綸懷中,忽然被狠狠推開。

  「鬼鬼啊,怎樣?你決定上哪家飯店了嗎,我一定會安排得很浪漫……」

  「我……」吳映潔握緊話筒。「你在哪?好吵喔!」

  炎亞綸低聲說:「有嗎?我家來了客人,音樂開太大聲了。怎樣,凱悅還是遠企?」

  他就只惦著這事,吳映潔頭更痛了。「還是算了吧,我覺得不妥,所以……」

  「什麼?!」晴天霹靂,炎亞綸很失望,對住話筒就吼。「有沒有搞錯?我期待了很久了,我就要出國了ㄟ……」他哇哇叫,吳映潔本來是想聽男友安慰她幾句,忽然什麼話都不想說了。

  「我有事要做,你去招待客人吧……」她倉促收線。

  吳映潔揉揉紅腫的眼睛,好累,好想回去,外婆本來說好今晚要煮火鍋給她吃的,結果她忙得連吃晚飯的時間都沒有,方才外婆還在電話那頭失望地直說已經準備好火鍋料了。

  還是乾脆放棄回家算了?反正又沒希望。吳映潔拾起被踩得爛爛的企劃本,又拾起散落的漢群資料,手忽然揪緊咬緊牙。

  「不,我不甘心啊……」她起身,雖然怨邱勝翊的嚴酷,卻不由自主地踱往他的辦公室,似往常一樣,一缺乏靈感就躲進他專用的桃木大桌底,躲在那裡蒙頭思索對策。

  這小地方依然那麼溫暖舒適,可是沒有邱勝翊淡淡的古龍水味,沒有他一雙長腿的溫度,吳映潔合上眼睛,難過地回憶下午他冷漠的話語。

  「明日要是沒成功接下案子,就回去做執行助理。」

  吳映潔鼻尖一酸,眼眶又濕了。不懂,她真不懂。他曾經那麼溫柔地在她出糗的時候拉她一把,但為拭瘁,今日她慘跌,他卻把她推得更深,冷眼旁觀她的失足?就連組長都幫她說話,為什麼他卻殘酷地打擊她?!吳映潔忍不住又哭了起來,猛然驚覺,真正令她傷心的,不是企劃被盜,而是他不諒解不原諒的話語,真正令她內疚自責的,原來不是她丟了漢群案子,而是她讓他失望……

  淚水濕了企劃本子,她的腦袋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點子,她完了……邱勝翊對她一定非常非常失望了,吳映潔啜泣,她果然是扶不起的阿斗。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周宜霈對著邱勝翊搖頭道。

  他們代表V.J.出席飯店辦的財經酒會。周宜霈想不明白,問起身旁的邱勝翊。「我一直以為你喜歡鬼鬼,是我錯覺嗎?你怎麼會對她那麼殘忍,你知道她下午哭得多傷心嗎?」

  邱勝翊心不在焉地聽著,她哭了?他深邃的眼閃過一抹憂鬱。他低聲對周宜霈說:「你太偏愛吳映潔了。」

  「你不是嗎?」周宜霈沒有否認。她的確喜歡鬼鬼,鬼鬼有時雖笨,反應不夠機巧,沒心眼又莽撞,常惹得她又氣又好笑;但她賞識鬼鬼,一直認為這丫頭夠努力,將來肯定有一番作為,只要改改脾氣就好。

  邱勝翊將空了的酒杯交給服務生,漫不經心道:「鬼鬼還太嫩了,她有才華,但不懂人情世故,你明顯地偏愛她,已經惹來不少嫉妒的耳語。今日我若輕易原諒她的錯,將來,不論她表現多出色,背後都會讓人講得很難聽,無論她的努力都會被流言抹煞。周宜霈--」邱勝翊目光沉鬱,望著她困惑的表情,語重心長地道。「我不會永遠待在公司,哪天你高昇,或是我離開,你能想像屆時吳映潔要怎樣在同事嫉妒的目光中自處?」

  「所以你才……」周宜霈明白了,恍然大悟,邱勝翊一番苦心,刻意苛求,為的正是幫吳映潔防堵流言。周宜霈摀住嘴,想起下午那些一向和吳映潔處不好的企劃專員,在聽了經理的處置,全反過來幫吳映潔說話,這才明瞭邱勝翊是多麼的用心良苦。只是這一番苦心,都讓她和鬼鬼誤解了。望住邱勝翊看似冷漠的臉龐,這剎才驚覺,在那樣冷漠的面容底下,原來藏著的是怎樣溫柔的心思。

  周宜霈失笑,他是這樣為鬼鬼著想,如此地深謀遠慮。呵,邱勝翊果然非常喜歡鬼鬼。「我真正受益匪淺。」她微笑地舉杯致敬。怪不得他可以當總經理,而她卻只能當組長,邱勝翊確實比她想的周全。

  邱勝翊眺望窗外昏暗的天色。「今晚好像特別冷。」他若有所思一句。

  「冷氣團來襲啊,冷死人了。」周宜霈故意強調。「可憐的鬼鬼,一定還窩在公司想案子。那丫頭整天沒吃東西,又急又哭又餓,真慘。」她故意說得好像吳映潔多委屈。

  邱勝翊深吁口氣,低沈道:「希望……她能記取教訓。」

  「就怕還來不及記取教訓,她就先陣亡了。」她笑瞇瞇滿意地看邱勝翊不自在地扯扯領帶,眼中閃過一抹不安。呵呵……看樣子他粉心疼ㄟ。

  酒會進行到一半,邱勝翊交代周宜霈打點一切,便提早離開。

  行經飯店大廳,他被一抹似曾相識的身影吸引住目光,停了腳步。

  櫃抬前一男一女正辦理投宿登記,男的摟緊女人腰身,狀甚親密,女的一身清涼打扮,舉止輕浮曖昧,很像是歡場女子。

  令邱勝翊震驚的是那男人,他不會忘記那一張臉,削瘦的面孔、細長的眼睛,他見過這人,而且印象深刻。

  他正是吳映潔的男友,那個令他嫉妒到死的幸運男子。

  和警衛打過招呼,邱勝翊在午夜時分回到公司。

  他手上拎著一袋食物,企劃部的燈還亮著,但是沒見到吳映潔人影。他轉身出來,步往走廊底的辦公室,果然,燈亮著。毫不意外,他在桌底找到已經睡得迷糊的吳映潔。他扶著桌沿,彎身望住底下那個可憐的人兒。

  她顯然哭慘也累慘了,縮著身子,手底還揪著爛爛破破的企劃本子,文件散落一地。一邊睡,還一邊冷得打顫。看見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邱勝翊心痛得一塌糊塗,他皺眉,為自己下午對她的嚴厲感到內疚。

  他彎身小心地將她抱出來,吳映潔呻吟,下意識便偎進那片溫暖胸膛,喃喃胡說了幾句夢話,便又睡傻了。

  他將她輕輕擱落牆前的黑色長沙發,把西裝外套脫下來,覆蓋上她發抖的身子。吳映潔很自然地縮進大外套裡,滿足地歎息一聲。

  「……漢群啊……」她迷迷糊糊說著。「……唉……我完了……」皺眉,又累得睡去,渾不知頂上有一對多麼深情的眼眸正望著她。

  邱勝翊心疼她的疲憊,蹲在沙發前審視她熟睡的表情,他抬手,指尖輕輕摸過她眼角已干的淚痕。她的眼瞼浮腫,顯然哭得很慘。他想將她抱進懷底安撫,又怕驚醒她。邱勝翊坐落沙發,他的重量令沙發深陷,吳映潔身子陷入沙發,掙扎了一下,弓起身子,抱緊溫暖的外套。

  他微笑,湊身過去俯望她熟睡的表情,滿意地看見她原本因寒冷而蒼白的臉色逐漸紅潤起來。她逐漸泛紅的小臉多麼可愛,她柔潤的唇瓣好誘人,特別是吳映潔那一副毫不設防的睡容,簡直可愛得教他想侵犯她。老天,他的身體因渴望抱她而疼痛,情不自禁地低下臉,他炙熱的嘴唇貪婪地擦過她頰畔,他一陣心悸,是多麼柔軟的臉,身體瞬間熱燙。該死,他該死的熱血沸騰。

  「什麼!」她忽然喊著轉過臉來,兩人的唇霎時碰上。邱勝翊驀地瞳孔一縮,以為她醒了,但沒有,她只是蹙攏眉頭。怕她睜眼,他欲抽身,吳映潔卻忽然伸手攬住他頸項,抱住他。她滿足地逸出一聲歎息,害得他身體繃緊,痛苦地閉上眼睛。這是多麼甜蜜又殘忍的折磨!

  好溫暖喔……吳映潔以為撈到抱枕,迷糊地將他整個人攬入懷。

  邱勝翊苦澀地笑了,身體繃緊,欲望亢奮,這剎動彈不得,他痛苦地繃緊面孔,握緊雙手,心跳如擂。她柔軟的胸脯結結實實貼住他的胸膛,他忍不住低身,壓住她,吳映潔呻吟,將他樓得更緊了,兩人身體重疊一起,他灼熱的亢奮抵在她最柔軟的地方。

  如此近,如此貼近。要命,他亢奮至極,心火燃燒,他的呼吸變得低沈急促。

  邱勝翊痛苦地緊閉雙眼,不管了,他放棄掙扎,身子一側,乾脆將它整個人攬入懷中。他歎息,為這親密美妙的感覺。他這一抱原是豁出去的,吳映潔若醒了,他只好認錯;沒想到睡糊塗的吳映潔非但沒醒,毫不矜持便將凍極的臉埋入他溫暖胸膛,她頂上的發擦過他下巴,她的身體緊緊挨著他強壯炙熱的身軀,邱勝翊只好繃緊了身體,忍耐那被欲望折磨得痛苦的身體。該死,他熱得流汗。

  他苦笑,是吳映潔太不懂保護自己,還是白癡得太徹底?竟這樣住他抱著也不醒。是太累了吧?今日夠她受了。

  長長沙發上,他們面對面,他強壯溫熱的臂膀就橫抱在她腰上,她卻渾然不覺是誰正呵護著酣睡的她。他的胸膛貼著她的臉,她也沒感覺;他的心跳那麼大聲,她卻沒聽見,她只是傻傻地睡得好滿足,忘了自己在公司,夢中還以為睡在溫暖的床上,攬到了溫熱的羽毛被,哪知這羽毛被竟是邱勝翊。

  邱勝翊很壓抑地緊抱她。要不是怕嚇壞她,真想衝動的扒光她衣服埋進她體內好滿足自己的欲望。他摟著吳映潔,閉上眼睛,痛苦呻吟,老天,他可以想像赤身露體的她有多迷人,她的皮膚白哲,他想像她渾圓可愛的胸脯,想像她美麗修長的大腿,想像她纖細的頸項,美妙的腰身,柔潤的小腹,他想像自己盡情地撫遍她的身體,想得渾身發燙,口乾舌燥,簡直快變色情狂了。

  可憐的鬼鬼,渾不知這溫暖的抱枕已經熱得快爆炸,還伸長腿,跨上邱勝翊的腰。他的身體立即有了反應,欲望亢奮,再下去他真會不顧一切要了她。

  冷靜,冷靜!硬是隱忍欲望,只是緊抱她。汗水滲出背脊,理智與欲望拔河,他痛苦又歡喜。享受著短暫又親暱的深夜時光,忽然希望她永遠別醒,就這樣讓他盡情抱擁。邱勝翊悲哀地想。

  他真正傻,她的男友不忠,他卻還謹守分寸,不敢造次。不,摟緊吳映潔,他這麼小心翼翼只是因為太喜歡她,乘人之危,只怕她驚醒了,會被她憎恨嫌惡。也許是太喜歡、太愛了,人難免就變得特別軟弱吧?益發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像是害怕驚動了什麼,在很愛的人面前,邱勝翊也只是個憂鬱的傻瓜。

  望向落地窗外,夜色美麗,新月如勾,玻璃窗倒映他們身影,他看見淒惶膽怯的自己,面對真正鍾愛的女人,他小心得可笑至極。但她也糊塗,渾然未覺他的情意。即使周宜霈察覺了,廖俊傑也發現了,唯獨她卻是傻傻忽略。

  她的髮梢柔軟地纏繞他頸項,邱勝翊熱血沸騰,脈搏飛馳。環抱著她,他有些不知所措,該怎樣將感情傳遞出去,才不致嚇壞她?該將她男友的事揭穿嗎?該不該衝動地表明心意?

  月兒在夜空中亮得刺眼,邱勝翊憂鬱地歎息。但是……怎樣將愛說出口?成長的記憶裡有的只是父母指責怒罵的話語,要怎樣對心儀的女人表示愛意?溫暖親愛的情感他不曾感受過,自然也不會表達心底那溫暖情意。他只能笨拙地用自己的方式守護她,她能明白嗎?她能體會嗎?

  邱勝翊忐忑,吳映潔有多喜歡她男友?他無從知道,此情此景,他枰然心動的同時,又傷感地隱隱意識到自己的無助。只怕真正戀愛了,他將避免不了,受傷的滋味。

  天色藍紫,燈亮著。一杯咖啡冒著蒸氣,靜置桌上。吳映潔仍睡在溫暖外套底,柔軟沙發上。她蜷縮著身體,輕輕打鼾。

  邱勝翊坐在桌前,一夜未眠,守護著吳映潔。翻閱她的企劃案,審視她的進度,發現每一個點子都被畫上大叉叉,顯然她已經掉入死胡同裡,找不到對策。

  點燃一根香煙,冉冉煙霧中,他提筆在本子上寫了幾行字。

  清晨,吳映潔猛然驚醒,望見窗外青紫的天色。慘了!抱住腦袋跳下沙發,該死,她睡著了!怎麼回事?猝然發現身上的西服外套,她抓來打量,這是?

  等等,她又瞪住沙發,我怎麼會睡在這?跑回桌前,看見冷掉的咖啡、煙灰缸上捻熄的煙管,恍然明白,驚呼出聲。「Shit!」

  邱勝翊來過了,而她竟睡死了。又瞥見桌上一隻袋子,她狐疑地打開,裡頭有冷了的面,還有很多零食、飯團、飲料,連補充體力的蠻牛都有。

  吳映潔愣住了,忽然喉嚨酸澀,淚湧了上來,望向緊閉的門扉,他已經走了,他待了多久?!

  她恍惚地坐落桌前,傻傻拽著他的外套,看見原先散落在地上的文件,現下被整整齊齊地疊在桌上,顫抖的手摸上攤開的企劃本子,看見他的字跡,端正地落在她混亂的雜記旁--

  還記得應徵V.J.我對你說的話嗎?

  當然記得,他說廣告就是騙,不論商品好壞,就是騙過消費者眼睛,騙?!吳映潔眼一睜,對啊,幹麼要因為沒有周全的市場調查就怕得想不出企劃?她可以騙啊,騙那些漢群主管。猛然驚醒,豁然開朗,霎時各種點子湧上心頭。

  吳映潔即刻振作精神,坐在邱勝翊位置,扭開蠻牛灌一大口,又拿起飯團猛啃,霎時胃酸激湧,好餓!她真的好餓,狼吞虎嚥起來,也不知怎的鼻尖一酸眼淚就掉下來。她哽咽,抱緊他的外套,一邊吃一邊啜泣,直抹著淚濕的臉。

  她真笨,她錯怪他了,他的溫柔教她感動得一塌糊塗,哭得唏哩嘩啦。

  商業大樓內,漢群主管聽著周宜霈講述企劃。她慷慨陳詞,說得神采飛揚。

  「我們要為貴公司爭取各個年齡層客戶,不論小家庭、單身貴族、雅痞,或是蘇活族,我們推出業界震撼性的改革,結合各大連鎖賣場,提出買傢俱免費裝潢的構想……」周宜霈生動解說著由雜誌上剪貼下來、拼湊而成的圖案,於投影機放大。「消費者不需要親臨貴公司,只要到大賣場挑選想要的裝演風格,便可透過賣場人員接洽,由漢群派專員至府上估價,用漢群的傢俱及搭配的飾件,免費裝潢,消費者不用花大錢請設計師,就可以透過購買傢俱的單一消費,享受無限的附加價值……」她最後好自信地總結一句:「估計至少有兩億市場。」

  兩億?漢群主管們聽得瞪大眼睛,有人發問:「你們做過市場規劃?接洽過哪些賣場?」

  周宜霈瞥了吳映潔一眼,她瞪大眼睛,恐懼地刷白了臉。當然沒有,一個晚上ㄟ,和鬼接洽啊?周宜霈當然知道手中的資料全是吳映潔臭蓋的。

  幸好她做作和唬爛的功夫一流,周宜霈眼珠子一轉,綻出個宇宙無敵的美艷笑容。「呵呵……那是當然……」她笑瞇瞇,將吳映潔瞎掰亂蓋的數據報表傳閱下去。她說得毫不心虛,吳映潔佩服得五體投地。「為了不讓這個嶄新的構想洩漏出去,這些市調與資料,甚至是大賣場的接洽,我們全是秘密進行,保證漢群的利益絕對受到保障。」

  呵呵呵……周宜霈笑得好不燦爛,簡直佩服起自己的聰明。既然是匿名,就無法求證,既然是機密,漢群更不可能去查證資料的真實性。唉,大牙啊大牙,這世上還有誰比你聰敏啊?呵呵呵呵呵……

  「嗯,準備功夫做得很周全嘛!」主管們看了滿意地直點頭。

  吳映潔頭皮發麻,尷尬地發送資料,冷汗直淌。確實很周全,剪貼拼湊那些資料害得她的手都快斷掉了。她看組長一眼,組長那騙死人不償命的鎮定功夫,真正令她崇拜。

  周宜霈充滿自信的笑容、流利的口才,和那騙死人不償命的工夫,把漢群主管們唬得一愣一愣地,沒人知道這企劃是一個晚上抱佛腳來的。

  漢群本來屬意鈦極廣告,現在發現V.J.的構想可以將消費群囊括至各個層級,立即交頭接耳,貪婪地瞪大眼睛,眉飛色舞討論起來。

  最後他們的總經理和周宜霈握手。「周小姐--」那禿頭的老男人笑瞇瞇地握緊周宜霈的纖纖玉手。「我們即刻簽約。」

  「什麼?!」簽約?吳映潔驚呼,周宜霈狠踩她,怕她露出馬腳。

  「呵呵呵……」周宜霈淺笑,一副毫不意外的表情,神色自若地和總經理握手。「V.J.定全力以赴,保證令貴公司滿意。」喔,嘖嘖嘖,我怎麼這麼神啊?她暈最然地想。

  一個高瘦的男人,神色驚惶地站在廖俊傑的辦公室內。

  廖俊傑笑嘻嘻,可是那一口白牙閃著光,從那男子眼中看來就像是吃人的野獸。

  黃暐婷將電視機的錄像停格,影像中那男人深夜徘徊在企劃部,偷偷摸摸地翻動吳映潔抽屜。

  「吳俊諺。」廖董笑瞇瞇地瞪住他。「你想不到企劃部裝了監視器吧?」為的就是避免這種不肖的行為。

  「憑這帶子,吳俊諺,你等著坐牢。」邱勝翊冷道,駭得吳俊諺紅了眼睛。V.J.和部屬簽約時,就註明了洩密的後果。

  吳俊諺真沒用,竟然墜下眼淚,雙腿發軟,抖得似風中落葉。

  「饒了我吧,說真的,我不是想幫漢群,我只是……」他神色黯然。「只是……只是……我以為組長會將漢群的案子給我,沒想到……」他眼色哀怨。「自從吳映潔來後,組長眼中就只有她,我一時嫉妒才……我怕會被吳映潔比下去……」

  廖俊傑聽了哈哈笑。「拜託,你怕個女人幹麼啊?值得嗎?落得這地步。」

  邱勝翊冷冷的目光打量他。「我可以不追究,但要開除你。」

  吳俊諺聽了臉色慘白。「邱總……」哽咽了。

  忽然手機響起,邱勝翊接起電話,那頭一把亢奮的嗓音吼來。

  「成功了、成功了……」吳映潔在那端興奮地和組長尖叫。「我們拿下契約了,喔,我真不敢相信……」她的聲音哽咽起來。

  邱勝翊眼角微揚,低聲對話筒溫柔道:「恭喜。」

  收線後,他對黃暐婷交代道:「調出漢群的契約給我。」望住吳俊諺。「還在這幹麼?」他冷聲道。「快去收拾你的東西。」

  吳俊諺縮起肩膀,很不爭氣地走向門口。黃暐婷不屑此等小人途徑,在他背後哼了一聲。

  廖俊傑咳了咳,望邱勝翊一眼。

  「等等--」邱勝翊喊住吳俊諺,他回頭,聽邱勝翊又道:「要是願意簽一份切結書,保證不再犯,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

  廖俊傑把預先準備好的切結書拿出來。「沒錯沒錯,你是獨子,家裡還有個媽媽靠你養吧,快過來簽,我饒你一次。」

  吳俊諺不敢相信僱主的仁慈。「真……真的?」

  「哼!」黃暐婷頗不以為然。「太便宜他了。」她挑眉冷道。「這等小人,董事還用他?」她對廖俊傑的寬厚很覺無聊。

  廖俊傑聳聳肩。「這是你們邱總的意思。」

  吳俊諺急急奔過來,馬上簽字。

  事情處理好了,邱勝翊囑咐黃暐婷:「把監視帶歸檔。」他正色警告吳俊諺。「與其嫉妒吳映潔,不如把精神花在工作上。」

  「是、是!」吳俊諺羞愧,直點頭,諒他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犯。

  邱勝翊與吳俊諺相繼離開,黃暐婷收拾文件,彎身取出監視帶,廖俊傑微笑地望著她高佻窈窕的背影,她的動作優雅,他注意到黃暐婷有一雙非常漂亮的長腿,黑色套裝,剪裁俐落,很襯她不苟言笑的性子。

  當黃暐婷轉身拿起他桌前的切結書,廖俊傑眼色含笑,上望她嚴肅美麗的臉龐。「你很冷血喔。」對她的冷漠印象深刻。

  「對那種小人,犯不著心軟。」黃暐婷抽起文件,廖俊傑忽然按住她的手,黃暐婷愣了愣,美麗的眼睛看著上司,見他咧嘴笑,一口白牙在日光中閃著。她瞳孔一縮,看見他眼中閃爍光芒,那是男人追求女人時特有的眼色。

  黃暐婷挑眉。「董事。」嗓音冷得足以冰封他熱情的目光。「請你把手拿開。」

  廖俊傑微笑。「自你進公司,我約你不下十次。」他鍥而不捨地問她。「這是第十一次,今晚有空嗎?可有榮幸與你晚餐?」

  「這是我第十一次回答。」黃暐婷一個使力,抽出文件,瞪著他微笑的眼睛,答得簡潔有力。「我喜歡一個人吃飯。」至多忍受一隻貓作伴。

  他受傷的表情讓她得意地眼色驟亮。

  廖俊傑攤攤手。「沒見過像你這麼拽的下屬。」

  黃暐婷冷冷地挑起一眉,睨他一眼。「廖董事,我是來工作,不是來約會。」

  廖俊傑哈哈大笑,對黃暐婷給他的釘子毫不在意。「說話別這麼沖。」

  黃暐婷將文件收進公事包,離開前拋下一句:「呵,不高興開除我啊!」

  他笑得更大聲了,拿她沒轍。「反了、反了,這麼囂張。」又對她離開的方向嚷:「我會問第十二次……」

  走廊上,黃暐婷聽見,只哼了一聲「無聊」,隨即按下電梯鈕,完全不把廖俊傑看進眼底。

  安然度過漢群危機,在吳映潔的心中,邱勝翊的影子逐漸擴大,她發現自己望著炎亞綸時竟然會想起邱勝翊。

  她發現每當在公司與邱勝翊照面,哪怕只是擦身而過,她都會枰然心動。

  她開始患得患失,與男友約會時,心不在焉。她試著更努力工作,試圖隱藏住那一顆不安分的心,可是她悲哀地發現,她常常不經意就會想起邱勝翊那一夜的溫柔。

  炎亞綸漸漸也察覺吳映潔的異樣,即將飛往舊金山的前一晚,他拿出預備的戒指,送給吳映潔。

  戒指上鑲著碎鑽,鑽石的光芒在吳映潔驚愕的眼底閃爍。

  「這是……」

  炎亞綸主動將戒指套上她無名指。「我想清楚了,我不逼你,我會等你主動將自己給我。」他親吻吳映潔指尖。「你願意等我回來嗎?鬼鬼,你最近對我好冷漠,我很怕……」他黯然這。「你心底是不是有了別人?」  

      吳映潔忽然避開他的眼睛,慌張失措。「沒……沒有啊……」為什麼心虛?她並沒有做出對不起亞綸的事,卻被男友審問的目光驚嚇。

  「這枚戒指,代表我的心意。」他握緊吳映潔的手。「我在美國一定會認真唸書拿到學位,鬼鬼,我會給你一個美好的未來,你願意等我嗎?」

  吳映潔低下臉,望著指上那枚閃爍的戒指,忽然覺得三心二意的自己好可惡。

  「我……我……我們真的合適嗎?」終於問出自己的困惑。

  「我知道我爸媽他們太積極嚇壞你了……」炎亞綸握緊她的手,不斷述說甜蜜的過往。「你還記得當初我追你時說的話嗎?」他目光閃爍,吳映潔是他唯一在乎的女人。「我照顧你一輩子,我絕不會辜負你,我明天要出國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答應我,等我回來。答應我好嗎?你會等我嗎?鬼鬼。」

  沒想到她的心不在焉,已經明顯得讓男友看出來了,吳映潔一陣內疚,狠心拋下對邱勝翊那些曖昧不清的遐想,縮手握拳道:「我……你放心……我不會變心,我等你……」一早就選擇了炎亞綸,吳映潔願意負起責任,陪炎亞綸走至最後。

  炎亞綸鬆了口氣,隔著餐桌,擁住女友。「有你的保證,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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