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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1次p0完] 鷹翔萬里 (鬼王)
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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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改+1次p0完] 鷹翔萬里 (鬼王)

簡介:

沒人規定當空姐的一定都要抱持著釣凱子、嫁入豪門的念頭吧?

吳映潔偏偏就喜歡公私分明、靠自己賺錢,不愛跟乘客有過多的接觸!

可身為航空之花的她,身邊老是會有一堆自動黏上來的公子哥兒,不過最煩人的倒不是這個,而是被男乘客吃、豆、腐!

眼前這個氣勢尊貴、儀表不凡的男人碰巧犯了她的大忌!

是,她知道他是鼎鼎大名的「邱氏集團」總裁邱勝翊,可那又怎樣?誰能保證他就一定不會做出下流無恥的事?

哼,這匹狼既然敢在飛機上偷摸她、對她性騷擾,那他就要有被當場揪到、面子丟光光的心理準備!

「如果我堅持不道歉呢?」

厚~~聽見這句話,她簡直氣到不行,怒火直線飆升,不肯道歉是嗎?好極了,那就別怪她把他給扭送警方——

咦?等、等等!鹹豬手不是他伸的,是一旁的小男孩?!

不會這麼衰吧?這下糗大了,他肯定不會放過她的啦~~

[ 本帖最後由 紫夢 於 2016-2-25 12:4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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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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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巴黎

  對很多人而言,巴黎是地球上最美的城市,充滿了花香、歷史、藝術文化與浪漫氛圍。香榭麗捨大道滿是頂級精品,左岸的咖啡館充滿了人文氣息,凱旋門優雅而壯觀,羅浮宮是法蘭西的驕傲。一到夜晚,巴黎鐵塔前的燦爛燈海更是美到令人屏息。

  這裡是上帝最鍾愛的角落、最得天獨厚的唯美城市。很多女孩子只要一提到巴黎,莫不興奮到雙眼發亮,誓言有生之年一定要到花都遊玩一次,一圓畢生的夢想。

  可是,在有些人眼底,巴黎根本不是「美麗」的代名詞……

  該死的鬼天氣!

  咖啡館內,吳映潔捧著熱呼呼的榛果咖啡,瞪著窗外的濛濛細雨,只覺得一肚子的火氣無處發作。

  煩死了!

  她真討厭這種見鬼的天氣,要嘛,就乾脆痛痛快快地下一場大雨,飄這種迷迷濛濛的毛毛雨最煩人了。而且她非常討厭這種只有攝氏四、五度的超低溫度,因為冷鋒只會讓她鼻子過敏的問題更加嚴重,連帶的重感冒也無法痊癒。

  但,她最最討厭的是,自己必須撐著病體,頂著嚴重的頭痛,由台北飛來巴黎!

  只因她的工作是一名空姐,所以不管身體再怎麼不適,只要上頭一交代任務下來,她便得火速地拖著行李跳上飛機,長達十幾個小時的飛行途中,更是必須保持微笑,踩著高跟鞋為客人服務,不僅要送水、送餐、送報紙、解決客人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安撫頑劣愛哭的小霸王乘客、應付愛吃豆腐的「澳客」,還不忘要抽空去維持洗手間的清潔,忙得跟狗一樣。

  「唉……」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吳映潔發現自己這一陣子越來越不快樂了。也許是得了職業倦怠症吧?

  當空服員曾經是她最大的夢想,猶記得四年前通過層層考試,順利成為空姐時,她還興奮得差點睡不著覺呢!

  可四年多下來,職業倦怠卻一一浮現了。她常常在一覺睡醒後,疑惑地望著陌生的房間,不知自己是身在倫敦還是雪梨?她越來越渴望能待在一個溫暖的家,而不是在各大機場和旅館之間來來去去,像個漂泊天涯的過客般。除此之外,久病不愈的重感冒以及長期因姿勢不良而引起的職業傷害──脊椎疼痛、小腿靜脈曲張,也讓她的心情越來越低落。

  成為一名空中飛人不再是浪漫的代名詞,相反地,她常常感到疲倦、精神不濟。她好渴望能拋下一切,跟公司請個長假去休息。

  足跡幾乎踏遍全世界的她不奢望能到什麼熱帶小島去度假,只要能讓她留在台北家中好好休息一個月就夠了。她可以整天窩在陽台曬太陽,汲取溫暖的陽光,而不是在歲末之際,忍著濕冷的天氣飛到巴黎或倫敦,停留幾天後,又風塵僕僕地飛到另一個城市。

  透過玻璃窗,吳映潔可以看到矗立在前方的凱旋門。凱旋門下有一對來自東方的新人在拍結婚照,一襲雪白婚紗的新娘子笑得好開心,從遠處就可以感染到新人的喜氣,這令她不禁想起半年前,自己曾去參加好友郭婕祈婚禮的事。

  郭婕祈也是一名空姐,長相甜美的她擁有大批追求者,其中不乏電子新貴和上市公司的大老闆,但郭婕祈卻對自己交往多年的男友死心塌地,即使明知男友經濟條件並不算寬裕,甚至還有沉重的家族負擔,但她還是歡歡喜喜地嫁給他。

  婚後這半年,每當她邀婕祈出來喝茶時,婕祈總是一副喜氣洋洋又精神飽滿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個沉醉在幸福中的女人。

  郭婕祈婚後就辭掉空姐的工作,跟從事花藝設計的丈夫一起開間小型花店,夫妻倆一起打拚。雖然工作很累,常常從早忙到晚,收入也沒有以前優渥,不過她卻非常珍惜這份平淡中的幸福,只因她找到了一個最愛她,也最瞭解她的好男人。

  真好……輕撫著咖啡杯的杯緣,吳映潔由衷為好友感到高興,也十分羨慕她的幸運。說穿了,女人壓根兒不需要華服與美鑽的襯托,只要擁有一份最真摯的感情,擁有一個深愛她的男人,就可以容光煥發,隨時展現最燦爛的笑靨。

  自己也可以這麼幸運嗎?可以擁有一份最真的感情,一個最溫暖的家嗎?

  當空姐這幾年,她的身邊當然也不乏追求者。她遇過第一次見面就獻上大顆美鑽的石油王子,說盡甜言蜜語想邀她到中東度假;也在紐約跟房地產大亨共進過晚餐,大亨還大手筆地包下整間歌劇院讓她看戲,想討她歡心。

  不過,對於這麼直接的追求方式,她卻無法動心。因為這些男人個個臉上都寫著──我很有錢,我可以拿錢砸死任何女人!她討厭這麼粗糙的追求方式,更不能認同建立在金錢之上的愛情。

  也許大亨心底根本沒有「愛情」這兩個字,只有男歡女願,各取所需。但她卻固執地相信自己一定會遇到一個真正懂得愛情的男人,一個會跟她談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情的男人。

  一段婚姻如果不是建立在感情的基礎上,而是建立在金錢遊戲上,那真的很悲哀。

  算了,她今天好像真的太多愁善感了,竟然會想到愛情還有婚姻。吳映潔輕輕地拍打自己的臉頰,提醒自己振作點兒,不要再繼續胡思亂想了。眼前的她應該要做的是好好地工作,多存一點錢才是。也許過幾年她就可以辭掉空姐的工作,回台北開個小店,過著簡單又平靜的生活了。至於這幾年,她還是好好地努力吧!

  她還有兩個妹妹正在唸書,由於母親已逝,而年邁的父親則被病痛纏身,所以照顧妹妹理所當然的是她這個長女應負的責任,她得供給妹妹們學費和生活費。

  大妹的成績很好,正在一流大學修碩士學位;而小妹的表現更是優秀,從小就有音樂天分的她,已經申請到紐約的茱莉亞音樂學院,很快就要赴美深造了。

  茱莉亞音樂學院可是享譽國際的名校,多少知名的音樂家都是從這裡畢業的,能順利申請入學,等於是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小妹得天獨厚地擁有驚人的音樂天分,她好替小妹高興,因此不管自己再怎麼苦,都要努力存錢,讓乖巧的小妹一圓音樂夢才行。

  又喝了一口咖啡後,耳邊不期然地傳來一個聲音。

  「咦?鬼鬼,你怎麼一個人留在這裡喝咖啡啊?不去逛街血拼嗎?」

  一轉頭,只見同事黃暐婷提著大包小包走了過來,而且很自動地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

  吳映潔微笑道:「哇,看來你今天收穫很豐富喔!真佩服你,下午剛下飛機,才短短兩個小時的時間而已,你就戰果斐然。你這些袋子快提不動了吧?告訴我,香榭麗捨大道上還有哪間店沒被你搬空啊?」

  「嘻嘻,好說、好說!」跟侍者點了一杯咖啡後,黃暐婷頗為得意地展示著戰利品。「唉喲,我算客氣了。你不知道我在GUCCI店裡遇到小愛跟Amy兩人,她們好像殺紅了眼似的,恨不得多生出幾隻手把新貨搬光光呢!」

  吳映潔淡笑不語。空姐的工作壓力很大,所以她有很多同事非常喜歡一下飛機後就衝去血拼,好好犒賞自己。再說了,這裡可是巴黎呢,女人的確很難抵擋時尚精品的誘惑。

  這間咖啡館就位於香榭麗捨大道上,從這裡往前走,一直延伸到相連的蒙提紐大道上,精品店紛紛林立,幾乎所有會令女人尖叫失控的名牌全部到齊,包括:CHANEL、LV、Nina  Ricci、卡地亞、愛馬仕……每一間都足以搾乾女人的荷包。

  黃暐婷好奇地看著她。「對了,你怎麼獨自坐在這裡,不去逛街啊?來巴黎不多採買一點名牌真是太對不起自己了。」

  吳映潔閒適地吃著黑森林蛋糕。「我重感冒,鼻子又過敏,實在沒體力沿街廝殺,而且我也不想再花錢孝敬那些不肯講英文的法國店員了。」

  剛當空姐的前兩年,她也曾經瘋過名牌,並在經濟許可的範圍內為自己買過經典款的包包。不過熱潮一退後,她就發現人類的物慾其實可以降到最低。包包再怎麼昂貴,不過就是個包包嘛。對目前的她而言,無印良品的東西就很好用了。

  「說得也是啦!」黃暐婷皺皺鼻子。「說到店員的態度喔,LV店員的臉色之臭,真是『聲名遠播』耶!明明做的是服務業,臉色卻比糞坑裡的石頭還臭,要不是看在到巴黎買LV最便宜的分上,我才懶得再去受氣呢!」黃暐婷揮了揮手。「唉唉,不談這個了。對了,你手不是燙傷嗎?好點兒沒?」

  「還好。」吳映潔低頭看著自己的左手,手掌背面有著微紅的痕跡,那是在飛機上被一名客人用熱咖啡給燙傷的。

  黃暐婷替她抱不平地罵道:「那個馬太太真的很過分,不但一直找你的碴,嫌餐點不好、服務不好、飲料不好,甚至還耍下流手段,當你送咖啡給她時,她竟然故意假裝失手,把熱咖啡潑向你!哼,說穿了,她根本就是挾恨報復嘛!因為她老公想追你,所以她就抓狂,惡意找你碴!」

  姓馬的這對夫妻檔很絕。馬先生一上飛機後,就看上外型出眾、眉目如畫的吳映潔,還背著老婆偷偷塞紙條給吳映潔。吳映潔婉拒了他,不料卻被馬太太發現,發飆的馬太太立刻認定吳映潔是個不要臉的狐狸精,妄想勾引她老公,後來不但一直按鈴要吳映潔做這做那,甚至還假裝失手,用熱咖啡潑她。

  吳映潔無奈地說:「我無所謂,反正我們從事的是服務業,本來就會遇到各式各樣的客人,遇到『澳客』也只好認了。」

  「話不能這麼說啊!」黃暐婷還是很氣憤。「那個姓馬的已經是航空界赫赫有名的登徒子了!以前我在別家航空公司時,就聽過他專門釣空姐的傳聞,而且他最喜歡亂吃空姐的豆腐了。他老是愛亂吹噓,說自己是什麼南台灣鋼鐵王國的唯一繼承人,資產數百億,我呸!有同事去查證,結果發現他根本只是裡面的一個普通主管罷了!還有,他老婆也很過分,沒本事抓住自己丈夫的心也就算了,還老愛胡亂栽贓,說外面的女人都是狐狸精!拜託喔,他們兩夫妻也不照照鏡子,就算有女人瞎了眼,也不會看上那個其貌不揚的大草包好不好?真是笑死人了!」

  黃暐婷語鋒一轉,問道:「不過話說回來,鬼鬼,你好像從來不跟客人有私下約會耶!撇開姓馬的草包不談,前一陣子我看到那位風度翩翩的營建業蘇姓少東想約你,你卻一再地婉拒。還有啊,那個飛倫敦的頭等艙常客──投顧集團的主席沈先生也屢次想約你吃飯,可你也是一次次地拒絕了,他們可都是一表人才的貴公子呢,不僅英俊、多金,而且還是單身,你當真都不心動嗎?」外型亮眼的吳映潔被自家公司「達亞航空」封為「企業之花」,每年都會替「達亞航空」拍攝宣傳廣告,因此追她的人可不少。

  吳映潔把蛋糕吃完,希望巧克力的熱量可以幫助她抵擋巴黎的濕冷。「我只是喜歡公私分明,不想跟客人有私下的接觸,這樣比較單純。」

  只要把分內的工作做好,又不惹出醜聞,其實航空公司並沒有規定空姐不能跟客戶私下碰面。事實上,有很多空姐藉此結識了不少上流社會的名門子弟,甚至還有人因而嫁入豪門。

  黃暐婷興致勃勃地道:「可是,如果真的有嫁入豪門的機會,難道你毫不動心嗎?我知道你對名牌沒啥興趣,可是你想想看,只要能躋身上流社會,你不但不用再辛苦地飛來飛去,也不用忍受一堆澳客和職業病,還能每天悠閒地安排自己的生活,看是要逛逛街,或是陪家人到處度假,可以盡情做自己想做的事,多棒啊!」

  感受到好友的好心情,吳映潔也跟著微笑。「我倒是不羨慕那些一天到晚度假、做SPA的貴婦,對我而言,靠自己的能力幫兩個妹妹籌出學費比較實在。」能讓上進的小妹順利赴美完成學業,更是她最大的心願。

  「我知道你最疼你兩個妹妹了,每次到國外,你去血拼時都很少買自己的衣服,倒是常常替妹妹採購行頭。對了,我知道什麼樣的男人才能追得上你這位『達亞之花』了!」黃暐婷興高采烈地開玩笑,完全沒注意到一位身形高大頎長的男人緩緩地走入咖啡館,並在她們背後的座位坐下。

  「如果想追你啊,最好先奉上三億聘金,另外再加兩億給你的妹妹當安家費,讓她們順利念完書。當然嘍,房地產也不可少,要先在美國加州買兩棟面海的別墅,最好在瑞士和北海道也各買一棟滑雪用的別墅。另外,每個月還要給你兩百萬的零用錢,當季的置裝費另計,大概一千萬好了。」彷彿在替自己編織夢想般,黃暐婷越說越興奮。「還有,每一年你過生日時,都要獻上一顆五克拉以上的蒂芬妮美鑽,還要每年買一部最新款的跑車討你歡心。如果你替他生下小孩的話,每生一個孩子就得包給你八千萬的大紅包,如果他們家族有重男輕女的爛觀念的話,那生男孩還要加倍給錢!呵呵呵,這樣你說好不好?」

  吳映潔嫣然一笑。「你好誇張啊,就算日本皇太子妃生下繼承人,也不會有這麼高規格的禮遇吧?更何況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不可能有男人如此大獻慇勤的。」

  黃暐婷反駁道:「誰說你比不上日本皇太子妃?鬼鬼啊,你別忘了你可是我們『達亞航空』的活招牌呢!不僅人長得漂亮,而且身材一流,氣質又優,不但石油王子想追求你,上次我還遇到一位希臘的船運大亨拜託我問你的手機號碼呢,你的身價可是很驚人的。吶,如果有我剛剛所說的那種男人如此討好你,你一定會死心塌地地留在他身邊吧?」

  「呵!」眼看黃暐婷說得非常熱絡,吳映潔也不好潑她冷水,因此輕笑著響應。不過她心底比誰都清楚,好運是不會憑空而降的,還是靠自己的雙手賺錢最實在。更何況,她最不喜歡仰人鼻息了。

  「別聊這些了,我們出去逛逛吧!」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吳映潔把咖啡喝完後,率先站起來,挽著好友的手前去付帳。「方纔我在來這兒的街上拿到傳單,晚上有劇團要演出歌劇『西貢小姐』,陪我去聽吧,我請客。」

  「又要聽歌劇啊?」黃暐婷哇哇叫。「你很奇怪耶,來巴黎不大肆採購,每次都跑去聽歌劇,不然就是看芭蕾舞劇,無聊死了!咱們換點新鮮的嘛,聽歌劇悶死人了,上次我還聽到睡著耶!」

  「這次不會,『西貢小姐』的劇情超好看的,我保證你會看得目不轉睛!」吳映潔笑著保證。

  「謝謝光臨。」侍者替兩人拉開玻璃門。

  咖啡館內,一身手工西裝的男人始終面無表情地喝著咖啡,深邃的眼眸若有所思地注視那道纖細的背影。

☆☆☆☆☆☆☆☆☆☆☆☆☆☆☆☆☆☆☆☆☆☆☆☆☆☆


  數日後 巴黎 晚上九點

  還有五分鐘就要讓客人登上機艙了,頭等艙內,一身空姐制服的吳映潔仔細地檢查每個座位是否都打掃乾淨了?該準備的報章雜誌、酒類和各式點心是否都齊全了?毛毯和枕頭的數目也得要一一清點才行。

  飛機機艙的清潔部分,有專門的清潔人員負責處理,不過空姐還是得在起飛前一一確認各項物品是否齊全。除此之外,對頭等艙旅客的服務更是體貼,以「達亞航空」而言,大約三位客人就會安排一位空姐專門為他們服務。

  公司會先把頭等艙客人的數據給空服員,以便瞭解客人用餐的喜好、是否吃素或有其它的特別要求,務求提供最貼心的服務。

  不久,乘客一一登上飛機了。

  起飛後約十五分鐘,飛機平穩飛行後,安全帶的指示燈隨之熄滅,空服人員開始準備餐點。

  這班飛機是由巴黎的戴高樂國際機場,直飛到台灣的桃園國際機場。旅客大部分都是觀光客,當然,頭等艙和商務艙裡則多是商務人士。

  幸好今天頭等艙的客人不會很多,應該不會忙到喘不過氣。吳映潔正忙著去小廚房準備點心時,黃暐婷掀開布簾走了進來,氣呼呼地嚷著。

  「氣死我了!你們都不知道我多倒霉,遇到一個該死的日本死老頭,不但在我幫他放行李時偷摸我的手,還明目張膽地一直瞄我的臀部,而且要喝水也不會按鈴,居然想乘機吃豆腐,偷摸我的臀部!厚~~我真想拿托盤往他的頭狠狠砸下去,給他死!」

  「怎麼會這樣?」吳映潔很擔心。「那你自己要小心點兒……嗯,我看你乾脆跟男同事交換負責區域,盡量不要接近那個人好了,再不然就請座艙長出面處理。」

  「對啊,既然是對方的錯,你可以直接給他一點警告!」另一名空姐小愛也聲援。「我們是空服員,可不是酒家小姐!有色狼敢藉機輕薄,你大可把不悅的感受說出來,請他自重,讓他不敢再造次!」

  「真是煩死了!為啥我老是遇到這種豬頭啊?」黃暐婷氣憤地拍著桌面。「那個又蠢又土的死老頭也不照照鏡子,瞧瞧自己是啥德行?更何況,以我的年紀當他女兒都綽綽有餘了,他希望自己的女兒在外面也被男人輕薄嗎?真是惡劣!」

  「別氣啦!」小愛安慰道:「反正啊,就是有很多心理不健康的人拿有色眼光看空服員,總以為我們私生活很混亂、很好吃豆腐,我們又何必跟那些人渣一般見識呢?」

  吳映潔對一名空少道:「陳大哥,待會兒麻煩你跟Apple交換負責區域好嗎?我怕她又被偷襲。」

  「沒問題,看我的。」陳大哥笑咪咪的。「Apple,你放心,對付這些色狼,我最有經驗啦!只要他又伸出祿山之爪,我一定會撩起褲管,露出我毛茸茸的『美腿』,命令他:『摸啊,摸啊,繼續摸啊!你不是很愛摸嗎?不把我摸到爽,我可是會告你的喔!還有,我沒說停不准停啊~~』」

  「哈哈哈……」一群空姐笑得花枝亂顫,小愛更是笑到飆淚。「好好笑喔,我相信經過這麼香艷火辣的『刺激』後,那個死老頭一定會嚇到屁滾尿流,不但從此不敢再輕薄女人,搞不會還會嚇到性無能,一看到『人腿』就全身抽搐,口吐白沫呢!」

  原本氣呼呼的黃暐婷也笑得合不攏嘴。「陳大哥,你好棒哦,真不愧是我們空姐的救星!對了,你在執行這項『壯舉』之前,別忘了要多噴一些香水,還要抹上我所提供的玫瑰乳液,好好地滋潤你的『美腿』唷,這樣演出肯定會更加精彩又香艷的!」

  一群人肆無忌憚地開玩笑,吳映潔笑著拿出點心。「好啦,既然事情解決了,我們還是快點回到工作崗位上吧,不然待會兒座艙長可是會罵人的。Apple,你自個兒小心點,要是還有什麼狀況的話,記得要立刻叫我們支持。」

  「好,我知道。那死老頭要是敢再亂來,我一定整死他!」

  大夥兒紛紛回到工作崗位上去服務客人,吳映潔也緩步走向所負責的頭等艙,一顆心卻有些沉重。雖然有陳大哥照顧黃暐婷,但她還是很替好友擔心。更令她不滿的是,為什麼常常有客人不尊重空姐,老是喜歡藉機亂吃她們豆腐呢?

  空姐也是人,也是靠自己的勞力與專業賺錢的,為何不能受到應有的尊重?很多男人平常總是一副道貌岸然、正人君子的模樣,可一上飛機之後──尤其是在頭等艙或商務艙等較隱密的地方,他們就會露出一副貪得無厭的嘴臉,喜歡亂吃空姐的豆腐,還自以為很風流,真是噁心透了!

  搖搖頭,吳映潔提醒自己現在正在值勤,不能帶著壞情緒前去服務客人。她無力改變旁人的想法,只能盡力要求自己的表現,藉以換取外人的尊重與肯定了。

  今天的頭等艙總共有三組客人,由她和另一名空姐卡西分別負責。她要負責的是一對法籍老夫婦,還有一名來自台北的商務人士邱總裁。卡西負責的則是一個家族,家族成員總共有五人,包括:祖父母、父母和一名四歲的小孩。待會兒她得提醒卡西準備好客人事先要求的兒童餐點和玩具。

  吳映潔推著餐車往前走,瞄到她所負責的區域。嗯,法籍老夫婦正神情愉悅地交談,而隔著一個走道獨坐的黑髮男人,應該就是邱總裁了,可他正聚精會神地看著一大迭數據,應該還不想被打擾吧?嗯,她還是從老夫婦開始服務好了。

  『皮耶先生、皮耶夫人,日安!』吳映潔微笑地以法語招呼。『歡迎你們搭乘「達亞航空」,我是你們的專屬空服員。在享用正式餐點之前,先來一些開胃點心好嗎?是產自法國拉德賀地區的黑松露,搭配Tricastin的葡萄酒。』這些點心都是熟客劃位時,地勤人員立刻調出舊資料所得知的。

  滿頭銀髮的老夫婦笑得很開懷。『喔?是拉德賀的黑松露嗎?那真是上帝的恩賜,真是太好了。』

  吳映潔微笑地替老夫婦斟酒並奉上點心,正要轉身服務另一位貴賓時,卻清楚地感受到有人在摸她的臀部……

  什麼?!有人在摸她的臀部?

  沒錯,真的有人在摸她的臀部,而且摸了一下又一下!她氣得血液彷彿要逆流了。

  是誰?一定是坐在走道另一端的男人,畢竟頭等艙裡的客人就只有這幾位,而且那男人的位置剛好吻合!

  她氣到怒不可遏,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也遇到跟Apple一樣的事!

  太過分了!這些男人真是犯賤!竟敢如此羞辱她?哼,她可不是好欺負的弱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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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吳映潔氣勢驚人地轉過身,瞪著正低頭假裝看數據的男人,吼道:「先生,請你放尊重一點,不要對我性騷擾!」

  她喊得非常大聲,目的就是要引起所有乘客的注意,甚至讓商務艙和經濟艙的同仁也聽到,好趕來支持她,以眾人的力量狠狠地教訓這只該死的豬哥!

  聽到暴吼聲後,低頭審視投資評估表的邱勝翊先是一愣,繼而緩緩地抬起頭。

  闃黑眼眸看著眼前的空姐,確定她是在對自己大吼後,他疑惑地問:「你說什麼?我對你性騷擾?」

  見鬼了!他到底是哪一隻手對她性騷擾啊?

  「沒錯,就是你!」吳映潔冷笑。別以為假裝無辜,低頭看數據就可以掩飾你的劣行!

  「我?」邱勝翊把資料放到一旁,優雅地一攤手。「很抱歉,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說話的同時,他看著她制服上寫著「吳映潔」三個字的名牌,一縷笑意閃過他深邃的眼底。真沒想到又遇到她了,原來她的職業是空姐啊,不過,這小女人顯然不知他們之前曾碰過面。

  數日前,他在巴黎的咖啡館內見過她。

  當時他剛談完一紙合約,一時興起婉拒了專屬司機的接送,獨自在花都的街頭漫步,享受著難得的悠閒時光,呼吸辦公室外的新鮮空氣。

  走了幾條街,欣賞了許多精緻的櫥窗擺設後,他隨意推開一間咖啡館的木門。

  剛進門,他就看到兩個長相出色的東方女郎在談話。因為同是黑髮、黃皮膚,所以他很自然地多看了那兩位女孩一眼,尤其是其中一名女孩,她擁有令人驚艷的絕美五官,可眉宇之間卻染著淡淡的愁緒,那份輕愁吸引了他,令他一時無法收回視線。

  沒想到,刻意挑了靠近她們的位置坐下後,卻聽到兩人以中文聊起「憂愁女孩」的希望──言明追求者的聘金要三億、還要兩億的安家費、男人要為她買多少棟豪宅,並且定時獻上名貴珠寶、跑車,甚至連傳宗接代都標好了價碼。

  霎時,他的心底掠過一抹遺憾。他明白自己無權去干預別人愛慕虛榮的心態,他只是很詫異,沒料到氣質如此脫俗的她居然也是個不折不扣的拜金女。

  也許是他看走眼了,她根本不是什麼「憂愁女孩」,而是個不折不扣的逐金女郎。

  兩個女孩離開咖啡廳後不久,他也結帳離開了。沒想到,此刻他居然又在飛機上看到她。

  真是無恥!居然想賴得一乾二淨?吳映潔更加冒火,她最討厭這種敢做不敢當的臭男人了!

  她咬牙切齒地吼著:「先生,就是你摸了我的臀部!我要求你馬上道歉!」

  哼,瞧這個惡棍穿得人模人樣的,結果還不是一個只會偷吃女人豆腐的敗類!他眼底的笑意是什麼意思?嘲笑她會為了面子而不敢張揚是不是?錯!大錯特錯!被性騷擾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她可沒錯,錯的是他這只下流豬哥,她一定要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面對她嚴厲的指控,邱勝翊毫未動怒,僅是意味深長地瞅著她,輪廓分明的俊臉滿是篤定,徐緩地申明立場。「我並沒有偷摸你,我想,是你弄錯了。」

  這惡棍居然敢說她弄錯了?!如果不是他,難不成剛才是鬼偷摸她啊?真是不要臉的骯髒鬼!吳映潔更加火冒三丈,正要開口時,座艙長已從機尾處匆匆跑了過來。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座艙長的後頭還跟著一堆機組同仁。剛剛黃暐婷和小愛聽到吳映潔的叫喊,知道她遇到色狼了,因此連忙通報座艙長前來處理。

  看到這等陣仗,坐在頭等艙後方的一對德國夫妻突然面露不安,直盯著他們那縮在座位上的四歲小兒子瞧,只不過沒人發現他們的異狀。

  「座艙長,您來得正好!」吳映潔連忙道:「這位先生他偷摸我的臀部,我要求他向我道歉!」

  「啊?您不是邱總裁嗎?怎麼會這樣?」座艙長驚愕地看著氣勢尊貴的男人。在航空界服務已久的她當然認識叱吒台灣商場,甚至在國際間都擁有崇高地位的「邱氏集團」總裁──邱勝翊。

  「邱氏集團」的營運版圖橫跨全球五大洲,除了在海外擁有驚人的金融王國之外,在台灣更是執百貨業、營運業及休閒事業之牛耳,影響力十分驚人。邱家四兄弟更是個個身價不菲,不過,儀表非凡的四兄弟都厭惡在媒體上曝光,她也是偶然間在一次高級的商業晚宴上才看過邱勝翊的。

  座艙長先把吳映潔拉到一邊,低聲詢問:「你會不會弄錯了?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鼎鼎大名的『邱氏集團』總裁邱勝翊耶!他……他不可能會對你性騷擾吧?」

  「邱氏集團」?那又怎麼樣?吳映潔在心底冷嗤。是啦,她是知道那個富可敵國的「邱氏」家族,別的不提,單是台灣全省的百貨公司,就有一半以上全是屬於邱家的,資產極為驚人。可那又如何?總裁就很了不起嗎?就一定不會做出下流勾當嗎?

  哼!

  吳映潔凜容道:「我沒有弄錯,就是他趁我低頭準備點心時,從背後偷摸我的!我堅持要他的道歉!」

  「呃……這……」年近四十的女座艙長為難地看看吳映潔,又望向邱勝翊。坦白說,她個人是不相信相貌堂堂的邱大總裁會對女人性騷擾,畢竟憑他富可敵國的財力,應該沒有要不到的女人。

  可是……她也很瞭解吳映潔的個性,她知道吳映潔雖然倔強,可是他絕對不會說謊。

  唉唉,為難啊!這叫她怎麼解決嘛?

  一般而言,大部分的航空公司都相當保護旗下的空服員,如果空服員真的被客人性騷擾的話,一定會替員工討回公道。嚴重的話,甚至會在抵達機場之前就聯絡當地警察,待飛機落地後就直接把色狼扭送法辦,不過前提是──必須確定客人真的有觸法。

  「座艙長,請您說話啊!」吳映潔還是一臉義憤填膺的表情。望著啞口無言的上司,她暗忖:座艙長是不是畏懼這傢伙的權勢,而不敢據理力爭?不,她絕不善罷干休!她最討厭喜歡亂吃女人豆腐的人了,而且這傢伙臉上還一副篤定、傲慢的表情,讓她看了更有氣。「我要求他的道歉!」

  「呃……我……我想這件事……」

  正當座艙長急得滿頭大汗時,一旁的邱勝翊卻輕鬆地開口。「如果我堅持不道歉呢?」

  黑眸很感興趣地盯著吳映潔,這女人挺有趣的,倔強的小臉上滿是凜然傲氣,真像一隻有利爪的小野貓。

  而他剛好喜歡貓科動物,喜歡那股神秘又難以捉摸的氣質。

  不道歉?吳映潔更是怒火狂飆,惡狠狠地瞪著對方。「我堅持你必須道歉,否則,我會聯絡台灣的航站警察,在你一下飛機後,立刻以性騷擾的罪名逮捕你!」

  哼,輕薄她後還敢擺出一副無賴的嘴臉,她又不是要求他給予巨額賠償,她要的只是一句合理的道歉罷了,這很過分嗎?

  座艙長一聽都快嚇死了,直拉著吳映潔的手。「等等,你先別衝動啊!也許這真的只是誤會一場……」唉,不是她想偏袒客人啦,而是現在情況未明啊!而且吳映潔這小妮子壓根兒不知道,像邱勝翊這種政商關係都一流的人,是絕對不能得罪的,否則後果堪慮啊!

  「呵呵……」邱勝翊不怒反笑。「逮捕我?還真有趣。」

  這時,一直在旁邊傾聽他們談話的德國年輕夫妻終於忍不住了,牽著小男孩的手,怯怯地走了過來,以英文開口道歉。

  『這位小姐,真是對不起,其實……剛才是我兒子不小心摸到你……』夫妻倆雖然聽不懂中文,但眼看這陣仗,也隱約猜得出是怎麼回事。

  啊?

  蝦咪?

  此言一出,許多人都傻了,吳映潔更是目瞪口呆,無法置信地瞪著年輕夫妻,而後又看著窩在他們身邊的小男孩。男孩的身高只到成人的腰際,此刻正怯生生地躲在媽咪的腳邊,還不安地啃著自己的大拇指,彷彿知道自己闖了大禍。

  『你是說……』見吳映潔說不出話來,座艙長連忙開口詢問:『方才是小弟弟不小心摸到她?』

  『是啊!』年輕媽媽歉疚地解釋道:『真是抱歉,都是小孩頑皮闖了禍。因為吉米第一次搭飛機,所以一直好奇地跑來跑去、東看西看,方才空姐推著餐車進來時,他更是立刻就黏了上去,想要看個仔細。吉米一直跟在空姐後面,後來,他轉身時不小心摔掉了手裡的玩具,想彎腰去撿,身體剛好碰到空姐的臀部,偏偏第一次沒撿到,吉米又彎腰去撿第二次,所以……所以空姐才會誤會是這位先生對她性騷擾……』

  年輕父親也尷尬地說道:『都是我們的錯,空姐指控這位先生對她性騷擾時,我們就應該帶吉米出來坦承一切的。不過,小孩知道自己闖禍,嚇壞了,一直躲在座位上不肯出來,以至於拖到這個時候,希望你們見諒。』因為眼看情況越來越嚴重,他們才不得不強硬地把小孩帶出來,招供一切。

  Oh~~My  God!吶A安ㄋㄟ?吳映潔只覺得全身的血液彷彿都往腦門上衝,臉頰倏地變得好燙好燙,她知道自己的臉蛋一定全紅了,恐怕連脖子也紅了。喔~~該死!如果可能,她多希望能挖個洞鑽進去,當場消失!

  瞧瞧她鬧出了什麼大烏龍?都還沒搞清楚狀況就指著別人臭罵,說他對她性騷擾,還恐嚇人家說要把他扭送法辦!

  好丟臉、好丟臉!嗚嗚~~她真是欲哭無淚,好渴望立刻從人間蒸發啊!

  唉唉,這一刻她好想把自己給宰了。她覺得自己真是天字第一號大蠢蛋!壓根兒沒搞清楚狀況就亂惹事,這下可好,糗大了吧?哼,這個傲慢的男人一定會大肆取笑她,竭盡所能地刻薄她或辱罵她的!可誰叫她做錯了呢?做人就要敢做敢當,既然禍是她闖的,她絕對要二話不說地致歉。

  「映潔,你──」座艙長的臉全綠了,僵硬地看著屬下和邱勝翊,氣到發抖。「邱總裁,真是太抱歉了,對不起!我謹代表『達亞航空』向您致上最高的歉意,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介意。映潔,你還不快點道歉?」

  在座艙長的示意下,吳映潔深吸一口氣後,彎腰垂下頭,規矩地九十度鞠躬。「對不起,邱先生,一切都是我太過莽撞,請您原諒。」

  吳映潔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要承受男人的冷嘲熱諷,不料傳入她耳中的卻是──

  「算了,反正只是誤會一場。座艙長,你不用放在心上,大家都回去忙吧!」

  啊?吳映潔驚愕地抬起頭,傻傻地盯著邱勝翊。她沒聽錯嗎?他不生氣?不罵她?也不要求航空公司給他一個合理的交代?

  根據她的經驗,頭等艙的客人大多非富即貴,所以多半都自視甚高,上次有個同事不小心把飲料潑到一位商界富豪的外套上,當場就被對方罵到狗血淋頭,把同事都給罵哭了,後來甚至還一狀告到總公司。最後,那名倒霉的同事被調到冷門單位,沒多久就黯然離職了。

  因此,她原本以為邱勝翊會狠狠地教訓她,甚至要求公司解雇她的,可這個外表看起來十分傲慢的男人居然說沒關係?

  好怪,跟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在吳映潔發愣的當兒,邱勝翊僅是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然後繼續審視投資評估表。

  「是是,謝謝邱總裁您的體諒,非常感謝!」警報解除!座艙長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大口氣後,慇勤地提議道:「那麼,我現在就立刻幫您準備餐前點心好嗎?對了,您是否想要換上另一名專屬的空服員來為您服務呢?」

  發生這種事,邱總裁應該也不想再看到吳映潔那個笨丫頭了,乾脆調另一名伶俐的空服員來服務他,以免又起事端。

  「不。」邱勝翊直接拒絕,舉起香檳杯輕啜一口後,眼神莫測高深地笑睇呆站在角落的吳映潔。「不用麻煩了,就請吳小姐繼續為我服務吧!」

  「是,一切都聽您的吩咐。」座艙長雖然覺得疑惑,可也不敢多問,連忙退下。

  她拉著吳映潔進入空中廚房後,嚴厲地說道:「映潔,你今天到底是怎麼搞的?平常你的表現都很不錯,所以才能進入頭等艙服務的,可你今天差點就捅出大樓子了!邱總裁在政商各界都擁有相當的勢力,不是我們得罪得起的,你知不知道?幸好他大人大量,不跟你計較。接下來你可得好好地服侍他,千萬不要再出差錯了,萬一再出什麼事,我可保不了你,到時公司上級一定會重重地責罰你,你恐怕會連飯碗都保不住!」

  吳映潔無奈地點頭。「我知道了,我會更加注意的。」

  真倒霉!她方纔的「劣跡」肯定足以讓座艙長碎碎念好久。唉,她也不想這樣啊!可是突然被人摸了臀部,任何一個女生都會很生氣吧?

  話說回來,她覺得那個邱勝翊還真是古怪,他為何不責罵她呢?不但連一句抱怨都沒有,甚至還不要求更換空服員?

  想起他那雙神秘難測的黑眸,吳映潔突然在心底打了個冷顫。真奇怪,雖然邱勝翊不曾對她疾言厲色,可在他身邊,她就莫名地覺得緊張。那男人身上似乎帶著一股危險的氣息,那雙銳眼,就像是充滿侵略性的老鷹似的。

  唉,她真的不懂這些所謂的「大人物」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不過這不干她的事,反正她只要記得多多留意就好,不然,萬一她又笨手笨腳地壞了事,一定會被座艙長當場給宰了,再碎屍萬段的。

  準備好上等香檳和魚子醬後,吳映潔深吸一口氣,推著餐車走向頭等艙。

☆☆☆☆☆☆☆☆☆☆☆☆☆☆☆☆☆☆☆☆☆☆☆☆☆☆


  吳映潔戰戰兢兢地忙著分內工作,幸好接下來她倒是沒再出任何差錯。頭等艙的餐點十分豐富,她忙著供應餐前酒、開胃菜、色拉、主餐、飯後酒、甜點、各式飲料。一道又一道的精緻美食,讓她忙得不可開交。

  用完晚餐後,時間也很晚了,客人紛紛熄燈,把座椅放平準備睡覺,吳映潔和另一名空姐卡西也悄悄鬆了一口氣。

  夜間起飛的班機就有這個好處,只要讓客人酒足飯飽,他們都會乖乖睡大覺,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時間幾乎都不會再按鈴喚人。尤其是頭等艙或商務艙的乘客,更是會盡量找時間補眠。

  送上老夫婦要求的毛毯和拖鞋後,卡西對吳映潔道:「呼,我快累死了,那個小男孩雖然很可愛,不過也皮死了,我差點被他整到骨頭散掉。我先去休息,這邊就交給你了。」

  空服員有自己的休息室,在長途飛行時可以輪班休息,儲存體力以應付接下來的工作。

  「沒問題,你快去休息吧,這邊我來收。」吳映潔微笑地把一大准凌亂的報章雜誌整理好,那個德國小男孩的確很頑皮,把可憐的卡西整得七葷八素的。

  卡西進入休息室後,吳映潔打開簾幕,悄悄觀看頭等艙的動靜。嗯,德國夫婦、頑皮的小男孩,以及他的祖父母都已呼呼大睡;法籍老夫婦也入睡了。目前只剩邱勝翊一人還沒睡,正點亮閱讀小燈,聚精會神地操作筆電。

  一片寂靜中,吳映潔悄悄注視他的側臉。平心而論,這傢伙倒是挺帥的。英挺的臉龐有一股令人不敢逼視的氣勢,說明他是個慣於發號施令的領導者;劍眉朗目,鼻如懸膽,操作計算機的手指非常修長。她最喜歡看男人修長的手指,也很喜歡欣賞專注於工作中的男人,此刻她就頗為迷戀他那股充滿權威與自信的神采……

  停!發現自己居然在胡思亂想,吳映潔猛然驚醒,輕打自己的頭。笨蛋!你在亂想什麼?那個男人可是邱勝翊,是個「偉大的總栽」呢!就算今天她沒有得罪過他,她跟他也是不同世界的人,只要飛機一抵達台北,他們就會各奔東西,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了,她幹麼欣賞他啊?

  嘖,一定是感冒未癒再加上飛長途班機,所以太過疲勞,累昏頭了。

  吳映潔又看了邱勝翊一眼,發現他似乎非常專注於公事上,一時片刻應該不會按鈴要求她送水倒茶才是。那麼,她最好也覷個空檔休息,至少要坐下來按摩一下酸痛的小腿才行。

  基本上,最令空姐頭痛的就是小腿腫脹的問題了。因為長時間站立行走,所以下飛機後,每個人的小腿都酸痛到不行。雖然她們都會穿上高丹尼的彈性絲襪,或是醫療專用的彈性襪,不過襪子也只是保護的工具罷了,最好的方法還是一逮到機會就幫小腿按摩,藉以消除浮腫。

  吳映潔進入小廚房倒了杯水喝下,才稍微按摩一下小腿,就聽到呼喚鈴響了,由燈號可以看出按鈴的正是邱勝翊。

  她只好匆匆又折回頭等艙,直接走到對方面前。「邱先生,請問需要什麼服務嗎?」說實在的,經過方纔的風暴後,她面對邱勝翊時還覺得挺尷尬的。

  他關起計算機,淡淡扯開一抹笑。「麻煩給我一杯溫水。」

  「好的,請稍等。」

  吳映潔又返回小廚房倒溫水,而後捧著托盤走向邱勝翊,可剛把水杯放下,飛機便突然一陣搖晃。

  「啊~~」

  飛機突來的劇烈晃動,讓吳映潔幾乎站不住,她反射性地往前撲想抓住東西,重心不穩之下,整個人竟摔到了邱勝翊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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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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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好痛!

  吳映潔不但撞入邱勝翊的懷中,鼻尖還撞上一堵結實的胸膛,她忍不住捂著鼻頭。天啊,她到底撞到什麼啊?好痛喔!倘若她的鼻子是整型出來的,早就歪掉啦!

  輕撫著鼻頭,吳映潔卻赫然發現自己竟然坐在邱勝翊的大腿上?!更糟糕的是,她一手還掛在他脖子上,而修長的雙腿雖然被窄裙包裹住,可因為匆促「跌進來」,所以兩腳叉開,形成極為曖昧的姿勢!啊啊啊~~

  「我……」吳映潔羞到面紅耳赤。天啊,今天真不是她的幸運日!事實上,她簡直倒霉透啦!才上飛機不久就連續出了重大差錯,而且都是在同一個男人面前出糗。就算遇到亂流,她也不該跳上別人的大腿啊!而且手還掛在他的脖子上,活像只無尾熊似的。喔,她好想死啊~~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因為……呃……亂流……我抓不住東西,所以抓到你……不,是撞到你……」吳映潔語無倫次地想解釋,卻越講越急,還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她拚命使勁想起身,可越是掙扎,整個人卻越是陷入對方的懷中。

  「啊啊~~我的頭髮……」吳映潔突然驚呼出聲。嗚嗚~~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她站不起來也就算了,剛才因為身體扭動的關係,有一縷髮絲竟由髮髻滑落,好死不死地就勾住邱勝翊襯衫上的鈕扣,讓兩人的身軀更加親密地貼在一起。

  「別急,讓我來。」看著她手忙腳亂的窘迫模樣,邱勝翊魅惑的笑容更形擴大。呵呵,真有趣,當她剛摔入自己懷中時,他的確愣了幾秒,可看著懷裡的她不斷地扭動掙扎,小臉紅得像西紅柿一樣時,一股奇怪的感覺突然在心底湧起。

  坦白說,身為集團總裁,再加上外表的優勢,他的女人緣非常好,可他並不欣賞會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因為那已經失去了挑戰性。

  可這會兒,對於她這個突然跳上他大腿的舉動,他居然一點兒都不介意。她的身上好香,沒有半點人工香味,而是一股最清甜的芳香,淡淡的、甜甜的,好像水果的氣味。

  他對香味很敏感,最受不了愛亂噴香水的女人了,而這個小女人……嗯,他情不自禁地深呼吸,真的好香、好甜,他一定要弄清楚她身上為何會有這麼迷人的幽香?

  往下望,她小巧的臉蛋脹得通紅,水汪汪的大眼盛滿驚懼,像極了小鹿斑比的無辜眼睛。她的皮膚好細嫩,而且白裡透紅,像是閃耀著珍珠光澤般,有一瞬間,他突然好想輕撫那嫣紅的臉頰,試試看它是否真如外表看起來的水嫩?

  芳香氣息逸入他的鼻端,邱勝翊低下頭,假裝要以手指解開纏在他鈕扣上的頭髮,眼瞳卻閃過一抹光芒。喔,上帝,原諒他吧!他根本不是在解開,他是在搞破壞,故意將那縷黑髮順著鈕扣的弧度繞圈圈,將之纏得更緊、更糾葛。

  「還沒解開嗎?」動彈不得的吳映潔簡直羞到無地自容,想低下頭察看「進度」,可又怕一低頭,自己的臉蛋就會跟邱勝翊的臉撞在一起,屆時一定會更尷尬。她今天已經夠糗了,還是不要輕舉妄動好了。

  「還沒,不過別擔心,我一定會將它們分開的。你的頭髮不痛吧?」

  上帝,原諒我吧!邱勝翊在心底竊笑。他不是故意要整這個小女人的,只不過她驚惶羞怯的模樣好可愛,完全沒有先前誤認他是色狼時的盛氣凌人,他喜歡她這份自然流露的羞怯。

  還有,雖然這小妮子看起來挺瘦的,不過坐在他大腿上後,他才發現他真是小覷她了呢!藉由柔軟的觸感,他知道她絕對是個前凸後翹、真材實料的小尤物。呵呵,佳人在抱的感覺如此美好,他怎麼捨得讓她離去呢?那實在太對不起自己嘍!

  「還好,有一點兒痛,不過沒關係,你慢慢弄……」

  話一出口,吳映潔更是羞憤到想咬舌自盡。天啊、地啊!她在胡說什麼啊?萬一被人聽見了,還以為他們正在從事什麼下流勾當呢!什麼「有一點兒痛、慢慢弄」?如果這些對話被別人聽見,她真的不要活了!

  吳映潔不安地看看四周,幸好,原本熟睡的乘客沒因突來的小亂流而驚醒,每個人都睡得很沈,甚至還有人在打呼,那麼,應該沒有旁人看到她此刻的窘態,也沒人會聽到這段不三不四的對話吧?

  心情稍微平靜點後,吳映潔不再那麼緊張,輕吐一口氣後低頭注視著男人的動作。在這麼近距離的接觸下,她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一個充滿魅力的男人,不但五官俊挺,全身上下還充斥著一股頂天立地的氣勢,那是屬於王者的霸氣,令女人無法不沉迷。

  隨著兩人身軀的輕碰,他身上的男性氣味不斷地侵略她,她感覺到自己的掌心竟在發燙,因此下意識地把纖軀往後挪,想盡量拉開兩人間的距離,否則,她覺得自己的胸部好像整個都貼上他的胸膛了。

  不過說真的,他的胸膛還真是寬闊結實啊,他一定常常上健身房。那微微賁起的胸肌……躺上去一定很舒服,好想把臉蛋貼過去……

  咦?該死、該死!她到底在亂想些什麼啊?她不斷地暗罵自己。吳映潔,你瘋了嗎?冷靜點兒!還嫌今天丟臉丟得不夠多是不是?

  「還沒弄好嗎?我……我想算了,我把頭髮拔掉好了。」吳映潔好怕自己一直這麼胡思亂想下去,因此想快點離開這個男人。

  「不,別拔頭髮──」

  邱勝翊來不及阻止,吳映潔已經狠狠地把自己的頭髮扯下來。

  好痛!她忍不住吃痛地皺起秀眉。

  「很痛嗎?」邱勝翊心疼地輕撫她的手,上帝,請一定要原諒他,他不是故意害她拔頭髮的,他只是捨不得放開這個軟玉溫香的小女人啊!

  纖纖小手被男人包握住,吳映潔的心弦又是一震,她低頭看著他,清楚地捕捉到對方眼底的熾熱。他的眼底彷彿有兩團烈火熊熊燃燒著,也連帶焚燒掉她的理智,她只覺得他性感的唇瓣不斷地在她眼前放大、又放大,還來不及反應,櫻唇已落入他的口中。

  滾燙的氣息蔓延著,一接觸到她絲緞般的粉唇,邱勝翊就知道自己再也不想放開了。她淡淡的芳香令他著迷,狡猾的舌順暢地在她的檀口中興風作浪、為所欲為。男性大掌輕撫她的脊背,沿著貼身的制服不斷愛撫她玲瓏的曲線。

  「嗯……」

  吳映潔被他吻到暈頭轉向,她從不知道自己是這麼的敏感,他一碰到她的唇,她就像是奶油般融化。

  她喜歡他粗獷的味道與性感的撩撥,他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令女人興奮的魅力。她的呼吸為他而急促,血液也因他而沸騰了起來。

  兩人吻得非常深入,即使快不能呼吸了,仍是不肯鬆開彼此的唇。飛機已通過亂流,此刻飛得非常平穩,可吳映潔卻覺得整個人好像在坐雲霄飛車一樣,心臟直往上衝、往上飛……這個男人的吻彷彿瞬間將她帶到雲朵上空,綺麗的氣氛令她深深迷醉。

  頭等艙內,兩人就坐在椅子上瘋狂地熱吻,吻到熱血沸騰,欲罷不能,完全忘了一旁有隨時會醒過來的「觀眾」,也忘了任何人都可能闖入這個艙房,只是飢渴而纏綿地交換著彼此的氣息,彷彿這一輩子就為了等這個激狂的吻。

  直到一個突來的低喊聲打斷了他們──

  「鬼鬼,待會兒抵達台北後,你要不要跟我們去聯誼?對方是竹科新貴喔!」黃暐婷掀開簾幕進來,突然撞見眼前的景象,隨即低呼了聲,愣了幾秒後才慌張地退了出去。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們……呃……請繼續!抱歉、抱歉!」

  被吻到渾然忘我的吳映潔此刻才恢復理智,慌張地跳離他的大腿,雙頰酡紅地看著邱勝翊,然後又忙亂地整理衣裳,連話都來不及說,便倉皇地逃回休息室。

  天啊!她真的不要活了啦!掩面一路狂衝,吳映潔真想打開飛機的窗子跳下去。嗚嗚~~她一定是瘋了,不然就是被下蠱了,素來冷靜的她居然會忘記自己的身份,就在頭等艙內跟乘客吻到天昏地暗,甚至還跳上對方的大腿!如果不是Apple闖入的話,接下來……NO!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嗚嗚~~她死定了啦!

  「等一下……」邱勝翊想阻止她,可她卻像只小兔子般,已跑得不見蹤影。呵呵,這小女人真有意思。

  修長手指撥開落到前額的頭髮,邪魅的笑容益發擴大,黑眸閃爍著熠熠神采。呵,吳映潔,他們還會再見面的。

☆☆☆☆☆☆☆☆☆☆☆☆☆☆☆☆☆☆☆☆☆☆☆☆☆☆


  「鬼鬼,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休息室內,黃暐婷雙眼發亮地抓住好友猛追問。

  「哈哈,幸好被我撞見了,不然我都不知道你跟那個邱勝翊看對眼了呢!快告訴我,到底是怎麼發生的?他有沒有邀你下飛機後去吃飯約會?」

  吳映潔小臉脹紅,不發一言,但黃暐婷還是興致勃勃地追問:「我好羨慕你喲,可以被『邱氏集團』的總裁看上耶!姑且不論邱家家財萬貫,聽說他們家四兄弟個個帥氣逼人,每個都是一百八十公分以上,畢業於美國長春籐盟校的超級大帥哥耶!鬼鬼,你實在太好命啦,馬上就要飛上枝頭當鳳凰,嫁入豪門了。」

  吳映潔紅著臉否認。「別再亂說了,其實……我跟他根本沒有什麼,你看到的,只是一場誤會……」

  黃暐婷笑得花枝亂顫。「唉喲!只是『誤會』?誤會你就跟他吻到渾然忘我,倘若來真的,那還得了?鬼鬼,我是你的好姊妹耶,你再否認就不夠意思了啦!快說,你到底是怎麼釣上又帥、又多金的邱總裁?」

  吳映潔頭痛不已,嚴肅地強調道:「別再鬧了,反正,那只是一場誤會。我跟邱總裁之間毫無瓜葛,我也不希望被謠傳成是一個想攀上豪門的女人。」

  看到她冷凝的表情,黃暐婷總算收斂了些,嘟嘴道:「好啦,不問就不問。不過你要小心點,幸好當時是我闖進去,萬一被其它人看到的話,那可有得渲染了,人言可畏啊!」

  「我知道。」吳映潔的臉色更加凝重。

  老實說,當空服員這四年下來,她最討厭別人對她問的問題就是──空姐是不是很容易嫁入豪門?

  把她們這些辛苦的空服員說得像花癡一樣,好像她們一天到晚都在設法妄想攀上有錢的乘客似的,完全抹煞了她們的專業付出。

  身為家裡最主要的經濟支柱,吳映潔當然知道金錢的重要性,不會天真地說她不需要錢。可是,麵包是一回事,愛情與婚姻又是另一回事。

  在她的想法裡,愛情是非常神聖的,婚姻更是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唯有兩情相悅才能成就一段美滿的婚姻,倘若把婚姻建立在金錢的基礎上,她覺得那是非常悲哀,也非常不值得的。

  她最討厭外界拿有色的眼光來看空姐,也討厭那些不學無術,一上飛機就拚命向空姐要電話,一副有錢就可以征服任何女人的小開。

  進航空界四年了,吳映潔從沒跟任何乘客有過私下約會,不是她故做清高,她只是想妥善保護自己的感情。所以,她一直很小心地跟客戶保持一定的距離,不想跟任何客戶有牽扯不清的關係。可是,今天真的是例外……

  她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竟像著魔似的,被那個邱勝翊吻得天旋地轉。

  他的眼睛好像有魔法,四目相接之下,她彷彿墜入深不見底的黑潭,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呼吸瞬間就被他奪了去。

  倘若不是Apple闖入,接下來……

  好煩!越想她的心情越加惡劣。真是見鬼了,她怎麼會跟一個第一次見面的男人熱烈的舌吻呢?說不定在吻她的同時,邱勝翊還在心底嘲笑她,嘲笑她跟其它女人一樣,一看到小開就三魂丟了七魄,骨頭酥軟地投懷送抱。他一定會笑她不自量力,笑她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他會把她看成一個輕浮的女人……

  「鬼鬼,你怎麼啦?」黃暐婷看見她越來越灰敗的臉色,不解地問道:「好啦,我知道你最討厭別人說三道四,放心啦,我絕不會把今天看到的事說出去的。可是,你的表情怎麼這麼難看啊?跟邱勝翊接吻又不是一件壞事,怎麼你的臉色……好像被倒債三千萬一樣?」

  黃暐婷不禁幻想著,如果能讓她在邱勝翊結實的懷裡躺一分鐘,喔喔~~那實在是太幸福啦!她連半夜作夢都會笑呢!年輕多金的邱勝翊簡直就是完美情人的化身,不知有多少女人偷偷愛慕著他呢,呵呵。

  「我沒事。」即便被倒債三千萬,她都沒這麼煩惱。可經由好友的點醒,吳映潔不禁趕緊拿出鏡子──

  厚~~真可怕!鏡中的她的確是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

  她連忙拍拍自己的臉頰,低喃道:「放鬆、放鬆……」她可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空服員呢,不可以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工作表現,更不能拿這張可怕的臉出去面對客人。

  最重要的是:她再也不能讓邱勝翊影響她,更不能被他迷到頭昏腦脹。除了必要的服務之外,她一定要小心地跟他保持距離!對,就是這樣!

☆☆☆☆☆☆☆☆☆☆☆☆☆☆☆☆☆☆☆☆☆☆☆☆☆☆


  『皮耶先生,這是您的迷迭香羊排,這是搭配的薄荷醬。酒的話,搭配蘇維儂紅酒可以嗎?』

  『呵呵,好香喔!』滿頭白髮的老先生笑得很開懷。『這羊排烤得恰到好處,配上蘇維儂紅酒更是人間美味啊!老伴,我們好幸福喔,連在飛機上也可以享受這麼頂級的美食。』

  又是用餐時間了,吳映潔推著餐車,先替法籍老夫婦服務。她臉上維持一貫的笑容,可沒人知道端著餐盤的手卻在微微發抖。可惡!都是那個該死的邱勝翊害的。

  吳映潔好想轉頭對他大吼,問他為什麼要一直看著她?

  由那一吻驚醒後,她就嚇得鑽入休息室內,假裝頭痛要卡西和Apple幫她支持,無論如何就是不肯再踏入頭等艙一步,為的就是不敢面對那個男人。可如今是用餐時間,也是最忙的時刻,Apple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卡西也是,因此她只好硬著頭皮上陣。

  她還故意先服務法籍老夫婦,想拖延面對他的時間,可儘管隔著一段距離,她依舊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道灼熱的視線。

  事實上,從一進入頭等艙開始,他的眼神就幾乎不曾離開過她。那是一種滿懷興味的探索眼神,火熱而直接,非常大膽,毫不掩飾他對她的濃厚興趣,似乎想憑雙眼就將她吞噬入腹似的。

  可惡!

  儘管故做鎮定,可在倒酒時,她還是差點將酒給潑了出來。她粉頰脹紅地把酒瓶放回餐車上,又端出老太太的主餐,內心的憤怒已經到達極點。該殺的邱勝翊,你到底在看什麼啊?看夠了沒?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睛挖出來!

  吳映潔也知道自己的怒火來得有些莫名其妙,可那道火熱又強悍的視線就是令她不安,令她心底亂紛紛的,令她不禁要猜測:他到底在看什麼?他是不是在嘲笑她?是不是笑她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女生一樣?他一定是在笑她先前躺在他懷裡跟他狂吻的模樣,飢渴得彷彿沒見過男人似的吧……

  Shit~~越想她的掌心越是冒汗。她非常渴望飛機已經抵達機場了,因為她無法再忍受跟那個男人處在同一個機艙下了!如果再接觸他的眼神,她真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麼怪事……天啊,她好想不顧一切地奔下飛機!

  吳映潔慢吞吞地送完老夫婦的主餐後,還在一旁慇勤地為他們斟酒,故意想拖延時間,不肯面對邱勝翊,直到實在是無法再拖下去了,她才深吸一口氣,然後心不甘、情不願地轉過身子,打算先去捧來一壺熱咖啡後,再幫他上菜。

  從廚房捧出一壺熱騰騰的咖啡,吳映潔都還沒走向邱勝翊,整架飛機就突然劇烈地搖晃起來,同時,耳邊傳來了陣陣的尖叫聲──

  「啊~~好可怕!搖得好厲害!」

  遇到強烈亂流了!原本平穩飛行的飛機毫無預警地猛烈搖晃、上下跳動,甚至連機身的金屬接縫處也發出「唧唧唧」的巨大磨擦聲,非常駭人。

  機長緊急廣播:『各位旅客,請馬上繫上安全帶!我們正要通過一個強烈的亂流。組員立刻就座!』

  其實在飛行途中,遇到亂流是常見的事,可能搖晃個幾分鐘就會恢復平穩了。不過如果機長要求組員「立刻就座」,那就非同小可了。一定是遇到強烈的亂流,機長才會要求空服員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趕緊坐到椅子上綁好安全帶,以免有生命危險。

  同事卡西立刻把餐車鎖緊,並火速坐回椅子上,同時低呼:「鬼鬼,快坐下!」資深的她感覺得出這一波亂流很強烈,一定要嚴陣以待。

  吳映潔是很想趕快坐下來,但在劇烈的搖晃中,她看到自己先前推出來的餐車正在走道上晃動。不行!如果不把餐車鎖好,待會兒搞不好會撞到客人,害客人受傷!

  吳映潔當機立斷地把手上的熱咖啡全部潑向地毯,以免有人被燙傷。然後快步地走向餐車,想要鎖好它。想不到這次的亂流真的很嚴重,她的腳好像不是踩在地毯上,而是踩在被強風吹動的吊橋上似的,整個人東倒西歪的。

  「哇!我被湯燙到了,好燙!」女人的驚嚷聲響起。

  「媽咪,抱抱!嗚嗚~~有東西撞到我,好痛喔!」小孩的哭喊聲混雜在其中。

  一時間,機艙內的尖叫聲不絕於耳。

  「哇,好恐怖~~」

  「鬼鬼,快坐下!」卡西顧不得會在客人面前失態,大聲地吼她。天啊,這麼強烈的亂流她還不坐下?是想拿命開玩笑嗎?

  吳映潔有幾秒鐘的猶豫,可怕的亂流的確讓她心生恐懼,她知道自己還沒綁上安全帶真的很危險,下一秒鐘任何事都可能發生。但,她也看到自己推出來的餐車搖晃得更加劇烈了,而且就停在那對法籍老夫婦的面前!餐車上的洋酒發出乒乒乓乓的撞擊聲,如果不快點鎖好的話,熱呼呼的餐盤就要飛出來了!

  老夫婦一臉恐懼地看著眼前的餐車,好怕那些玻璃酒瓶和熱餐盤會飛出來擊傷他們。

  不行!絕對不能讓乘客被餐車撞擊!憑著這股信念,吳映潔一個箭步,咬牙往前衝,把餐車推回原位,並牢牢地鎖緊。

  才剛把餐車鎖好,她就聽到邱勝翊也發出怒吼──

  「你還站著做什麼?快點坐下!」長年搭飛機的他從沒遇到過這麼恐怖的亂流,他知道事態嚴重。

  「我……」吳映潔慌張地喘著氣,想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但卻來不及了。

  乓乓聲中又是一陣劇烈的上下搖晃,上頭置物櫃的櫃門無預警地被撞開,飛出了一件件的行李,筆直地砸向她──

  「小心!」

  「鬼鬼──」

  她受到了猛烈的撞擊,眼前一片黑暗,腦袋暈眩不已,只聽到邱勝翊和卡西的吼叫聲,之後,難以言喻的痛楚傳遍全身。

  很快地,她陷入昏迷,什麼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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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台北

  意識彷彿慢慢回到她的軀殼內,還沒睜開眼睛,吳映潔就聽到一些交談聲。

  「Apple姊,別哭了,我姊姊應該快醒了。你一直哭,我姊醒來後會難過的。」

  「嗚嗚~~」黃暐婷哭到哽咽不已。「對……對不起,羽婷,我知道自己不該哭,可是,嗚嗚~~我好難過啊,這真的……太不公平了!鬼鬼她好可憐……怎麼會弄成這樣……受這麼重的傷?聽同事卡西說,當亂流發……發生時,鬼鬼可以立刻坐在位子上……綁好安全帶的,但她怕餐點會燙……燙傷乘客,不但先把咖啡倒光,而且還冒著生命危險衝去鎖緊餐車……事實上,要不是她鎖住餐車,那輛餐車一定會……會撞擊到乘客,造成……造成難以想像的傷害。」

  淚水潸潸而下,黃暐婷吸了吸鼻子後,道:「她就是這樣,老是替人著想,最後一個才想到自己。可是這真是太不公平了,好心沒好報!鬼鬼是為了救乘客而受傷的,公司居然說是她自己違反規定。還說什麼在訓練時,早就規定了空服員聽到機長下達『立刻就座』的命令後,就要馬上坐在位子上,是她自己沒有聽從機長的指示才會受傷的,所以不能理賠,只象徵性地給了她一點慰問金以及一個禮拜的病假而已,要她收假後就得馬上再回到工作崗位上!」

  黃暐婷忍不住拔高音量。「七天!才七天!簡直就是要她拿命開玩笑嘛!雖然醫生說鬼鬼是輕微腦震盪,嘔吐等症狀大約半個月後就會消失,可是醫生也一再強調,說人腦的構造是非常脆弱而複雜的,即使只是輕微的腦震盪,也要多多休息,以免日後有什麼大礙。可公司居然只給鬼鬼一個禮拜的病假,一周後就要她繼續上飛機值勤!天啊,這、這簡直沒天理嘛!」

  她越說越氣。「真的太過分了!我真懷疑公司裡那些高層主管的心肝是不是黑的?他們根本不是人嘛!居然會說出這麼沒天良的話!我們當然知道機長一下命令就得服從,可是鬼鬼為了救乘客寧可冒險,難道這也有錯嗎?難不成公司要看到乘客受到重傷才滿意嗎?公司非但不肯負擔她的醫藥費,甚至還說她在一周後若沒有回去值勤,就視同曠職!」

  黃暐婷氣到發抖。「過分、過分!這根本就是變相的裁員嘛!有好多資深前輩就是這樣被公司氣走的!哼,誰不知道公司最近轉投資嚴重失利,公司賺錢不給員工分紅就算了,賠錢還拿員工開刀,故意刁難我們,要員工自己走路,好省下一大筆遣散費!」

  一拳敲在茶几上,黃暐婷吼道:「我真的快氣死了!鬼鬼為了公司這麼拚命,隨時都把乘客的安全擺在第一,公司不體恤她就算了,居然還想乘機開除她?厚~~這口怨氣我無論如何都吞不下!我已經聯絡工會的人了,要他們盡量幫鬼鬼爭取賠償金和傷假,否則就採取法律途徑!」

  吳羽婷臉色黯然地說:「Apple姊,真的很謝謝你替我們做了這些,不過……」無奈地在心底歎氣。只怕工會也無法幫姊姊爭取到什麼權利,畢竟少數幾個人的力量實在很難跟一個龐大的集團抗衡。

  黃暐婷還想說些什麼,手機卻響了,她接聽後,簡單地說了幾句便切線,轉頭對吳羽婷歎氣。

  「唉唉,我好苦命啊,又要準備上飛機了。說真的,外界總以為當空姐很輕鬆,卻不知道我們這一行的精神壓力有多大。這一次的亂流,除了鬼鬼受傷外,我還看到有人被亂飛的玻璃瓶劃傷,血流如注;骨折的人也很多,落地時,大多是被抬下飛機的。因此現在我一看到飛機就會發抖,可是,還是要硬著頭皮去值勤,不管內心多恐懼,全程都得對乘客露出微笑。」

  吳羽婷勸她。「Apple姊,你先去上班吧。不用擔心我姊姊,她一醒來,我就會通知你的。」

  「好吧,那我先走了,有什麼狀況隨時跟我聯絡。我這趟是飛到溫哥華,外站的住宿地點鬼鬼都知道,她可以找得到我。」

  黃暐婷離去後,吳羽婷拿起棉花棒沾水,幫姊姊滋潤乾燥的嘴唇,小臉盛滿憂慮。姊姊已經昏迷兩天兩夜了,她真的好擔心,可又不敢在病房哭泣。

  突然間,吳羽婷看到姊姊的睫毛一直顫動著,她驚喜地撲到床畔。「姊!你醒了是不是?」

  一睜開眼睛,吳映潔就看到滿臉焦慮的妹妹。

  她困難地想移動雙手。「我在醫院嗎?」

  她依稀記得昏迷前的最後記憶是──在飛機上,她被亂飛的行李和硬物擊中,只覺得一陣痛楚襲來,然後就不省人事了。

  「太好了!姊,你醒了就好!」吳羽婷又哭又笑,強忍多時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流出,緊緊握住她的手。「你已經昏迷兩天了,我好擔心。對了,你先不要亂動,你的頭還包著紗布呢!不過別擔心,醫生說你還算幸運,只是輕微的腦震盪,其它的皮肉傷也沒什麼大礙。你有沒有哪裡痛?或是感覺不舒服?有的話要告訴我。」

  「我還好……」吳映潔緩緩移動自己的身體,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身上的確有多處纏著紗布。不過,她雙腳的腳掌可以靈活轉動,雙手也是。謝天謝地,她真的沒有大礙。

  「讓我坐起來。」

  吳羽婷趕緊拿枕頭塞在姊姊的背後,讓她靠著床頭坐臥。

  吳映潔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連忙問道:「你沒告訴爸吧?」

  吳羽婷回答。「沒有,我知道你絕對不會允許我通知老爸的,小妹也還不知道。」

  「那就好,千萬別讓他們知道。」吳映潔鬆了一大口氣。父親住在汐止老家養老,他年紀大了,她不想讓他擔心。「如果讓爸知道,他一定會寢食難安,叫我辭掉空姐的工作。而小妹下個月就要準備前往紐約了,此刻一定還在接受指導教授的嚴密訓練,所以也別讓她徒增煩惱,她一知道我住院,一定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姊……」吳羽婷咬著下唇。都什麼節骨眼了,姊姊還是只考慮到家人,完全沒想到自己。

  吳映潔看了妹妹一眼,馬上知道她在煩惱什麼,所以刻意故做輕快地道:「別擔心啊,醫生不是說我只是輕傷嗎?我很快就會回去工作了,所以小妹赴美的學費不是問題。」

  吳羽婷忍不住再度落淚。「姊,你別說了,你都腦震盪了,怎麼可以馬上回去工作呢?那是在拿命開玩笑啊!我覺得自己好沒用,我……我已經想清楚了,我要先辦休學,由我來工作替小妹籌學費!」

  「不行!」顧不得自己身上還有傷口,吳映潔疾言厲色地說:「你在胡說什麼?你的成績那麼好,眼看就要拿到碩士學位了,怎麼可以休學?當學生的本分就是把書讀好,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我要生氣了!」

  吳羽婷含淚喊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既然姊姊你可以半工半讀完成學業,那麼我也可以!小妹的學費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兩個人的力量絕對大過你一個人──」

  「夠了!」吳映潔不許妹妹繼續說下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緩緩開口道:「我知道你在煩惱什麼;方纔你跟Apple的對話我都聽見了,你是擔心公司不肯賠償我,又要我馬上回去上班,你不想我受委屈,所以才會忍痛休學,對不對?」

  吳羽婷一愣,很懊惱讓姊姊聽到了那些對話,擦著淚水罵道:「你們公司太過分了,根本就是變相裁員,藉機刁難好讓員工自己走路嘛!我實在不忍心看到你在身體還未康復的情況下,馬上回去工作,而且空姐的工作本來就有一定程度的危險性。姊,你就不要再當空姐了,你一天到晚在天上飛,我好擔心。這次幸虧傷勢不重,但下次呢?還會有這等好運嗎?」

  吳羽婷一臉認真。「你可以先好好地休息一陣子,之後再慢慢找工作,我也可以半工半讀,錢的事絕對有辦法──」

  「不要再說了。」吳映潔重重搖頭。「你知道我絕不會答應的。工作的事我自有主張,小妹的學費我也一定會想辦法的。如果你真的想幫我,就好好聽我的話,專心地拿到碩士學位,讓老爸高興。」能讓兩個妹妹順利完成學業,一直是她最大的心願,她絕不允許自己軟弱。

  「姊──」

  「我說不許再說了!」吳映潔沉下臉,一副斬釘截鐵的表情。「這件事情就這麼決定了,再吵我要翻臉了。我都已經躺在床上了,你不會希望我再動怒,氣壞身子吧?」

  雖然不贊成,但姊姊都這麼說了,吳羽婷也無法再多說些什麼。

☆☆☆☆☆☆☆☆☆☆☆☆☆☆☆☆☆☆☆☆☆☆☆☆☆☆


  數日後。

  綠油油的草坪上,有許多病人正在散步,也有護士推著病患到院子裡來散散心,呼吸新鮮的空氣。

  吳映潔獨自坐在角落,小臉上淨是一片茫然。抬頭望著藍天,偶有幾架飛機凌空飛越,可曾經令她迷戀的機體,此刻卻令她感到畏懼。

  醫生說她後天就可以出院了,可心頭卻沒有半點歡喜,因為她馬上就要面臨一個最大的抉擇──要不要回去上班?

  她這次在飛機上發生意外,照理說是因公受傷,可公司從頭到尾都推得一乾二淨,一再強調是她自己不聽機長指示才會受傷的。公司肯賠償部分的醫藥費,而且給她一周的病假,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工會雖然幫她一再爭取,可公司的態度仍然很強硬,擺明了沒得商量,如果明天她沒有上飛機值勤的話,就視為曠職。

  仁至義盡?聽到工會的人轉述這句話時,吳映潔真是心灰意冷。她是一名空服員,受過專業的訓練,當然知道在緊急情況下一定要聽從機長的指示。可是她更清楚,保護乘客是空服員最該做的事!不管在任何狀況下,都不該放任活動餐車不管,讓笨重的餐車成為殺人工具。

  儘管自己的下場這麼淒涼,可如果時光倒流,她依舊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前去鎖好餐車。寧可自己受傷,也不想看到無辜的乘客出事,這是她對職業的尊重,也是她從當空姐的第一天起,就對自己許下的承諾。

  可如今,她卻陷入了兩難。她願意馬上回去上班,但公司硬是拒絕她申調到地勤單位的請求,堅持要她繼續上飛機值勤。

  上飛機……

  望著劃過天際的白色機體,吳映潔打了個冷顫,只覺得好可怕。在飛機上工作曾經是她最大的夢想,可經過這次事件後,如今的她居然一看到飛機就會害怕。

  她無法忘記自己彷彿一個布娃娃般,被四下墜落、宛如鬼魅般飛過來的行李給狠狠砸中的情景,那股撕裂心肺的痛楚她畢生難忘,當下,她還以為自己死定了……

  這幾個晚上,她幾乎天天作惡夢,夢中,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亂流而東倒西歪;她看到玻璃瓶和硬物亂飛,爭先恐後地砸向她;她還嗅到濃濃的血腥味,看到自己的軀體被摔得血肉模糊……

  好可怕……

  挫敗地歎了口氣,吳映潔真不知自己該怎麼辦?她明白自己肩上的經濟重擔,她也還想繼續工作,可是,公司卻斷然拒絕讓她轉調地勤的要求,硬是要她上飛機。經過那麼恐怖的事件後,連旁觀者黃暐婷都嚇到有飛機恐懼症了,更不要說她這個當事人了。現在的她非常膽戰心驚,視上機為畏途。

  為何要她在這麼恐懼的心情下,馬上上機值勤呢?她根本不知該如何擠出笑容來面對乘客啊!

  她只要求公司給她一點兒時間,等她的心情慢慢調整後,也許就可以淡忘這個事件的陰影,就算轉調地勤,她也會做得非常認真,努力盡好本分的。

  但,一切全是枉然。公司的態度非常強硬,擺明了就是要她自動離職,以達到變相裁員的目的。

  該回去工作嗎?其實她知道自己壓根兒沒有選擇的餘地,因為不回去她就會被開除,一旦失去了經濟來源,她要如何繼續支付小妹在紐約讀書的龐大開銷呢?以她目前的存款,只能勉強支付開學的註冊費而已。

  最糟糕的是,除了註冊費外,她還答應要幫小妹買一把新的小提琴,因為她已經盼望一把真正的好琴好幾年了。

  但……天知道那把出自名家之手的小提琴居然要三十幾萬吶!

  唉,她真的再也擠不出錢了,可她又不願讓小妹失望,畢竟小妹擁有驚人的音樂天分,不好好栽培的話真的很可惜。

  這筆錢怎麼辦?跟朋友借嗎?

  不行!反射性地搖搖頭。她最不喜歡在友誼之間扯上借貸關係了,更不願把自己的煩惱丟給朋友。

  好煩好煩,她怎麼會在這時面臨失業與否的兩難問題呢?

  愁眉不展地望著藍天,吳映潔沒有注意到有抹高大的身影緩緩地走向她。


  懷抱一束高雅的白玫瑰,身著一襲深藍色的手工西裝,器宇軒昂的邱勝翊步向草坪,看著窩在角落的吳映潔,俊臉浮起狩獵者般的笑容。

  剛剛到她的病房找不到她,護士說她可能在花園散步,所以他就循線找來了。

  數日前,他搭乘的飛機遇到嚴重亂流,不但有空服員受傷,也有一些沒繫上安全帶的乘客受到輕重傷。在一片混亂中,吳映潔的表現令他印象深刻。

  人在頭等艙的他清楚地看到她是如何受傷的,當時的她明明有機會趕快坐下來繫上安全帶的,可就因為前方一輛餐車沒有鎖緊的緣故,她硬是冒著生命危險衝去鎖好餐車,結果也把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中。

  行李砸中吳映潔的前一秒,他已經忍不住解開安全帶,想站起來強壓吳映潔坐下。他不明白這女人為何這麼笨,竟把自己的安危擺在眾人之後。只可惜,一切都來不及。他才剛起身,就看到一件件的行李從座位上頭突然大開的置物櫃掉出來砸向她……

  飛機抵達台北後,他知道吳映潔被緊急送醫,而他在處理完公司的要事後,當天就又飛往北美,參加重要的商務會議,接著又赴南美主持新廠的落成典禮,連續忙了好幾天,待重要的公事差不多告一段落後,他立刻命令秘書將其它事排開,幫他趕訂一張到台北的機票。

  說不出自己為何想來探望吳映潔,畢竟她對他而言,只能算是個陌生人。也許,是她在飛機上的表現,令他印象深刻吧?

  在巴黎的咖啡館,吳映潔是個見錢眼開,貪婪拜金的女人。

  可在飛機上,她的種種表現卻又令他十分錯愕。

  指責他是色狼時,她的小臉是那麼的倔強,絲毫不肯妥協;不小心摔到他懷裡時,她卻羞得雙頰酡紅,被他吻後更是慌張地立刻逃走,像是羞怯的小動物般。

  而最令邱勝翊難以理解的,是她為何甘冒生命危險去鎖住餐車?他知道她應該是怕餐車砸中乘客,可是,在那麼危急的情況下,她為何會把別人的生命安危擺在自身之前呢?

  她不是一個見錢眼開的女人嗎?想娶她的男人至少要準備三億聘金、兩億安家費、房地產,每年她過生日時,還必須準備五克拉以上的美鑽來討她歡心,另外,每一年都必須替她更換最新款的昂貴跑車,不是嗎?

  他沒有忘記她朋友那席令他印象深刻的「身價宣言」,也聽見了她附和的話,因此他才無法理解──這麼愛錢又自私的女人,怎麼會在危急時先去救別人呢?身為空姐的她應該是最瞭解亂流的危險,可在當時,她的確是把乘客的安危看得比自身還重要。

  這女人真的有她所說的那麼拜金、那麼唯利是圖嗎?懷著重重疑問,邱勝翊查出她在台北的身家資料,也知道她在哪間醫院養病。

  當然,他也調查出她目前的困境──「達亞航空」想變相裁員,但吳映潔不僅要養家,還得負擔小妹赴美留學的龐大費用,因此陷入了兩難。

  深邃眼眸注視著前方的她,白色的住院服讓她看起來分外纖細,消瘦的臉龐惹人憐愛。此刻的她完全沒有在巴黎咖啡館內的拜金模樣,也沒有飛機上那副恰北北的表情,有的只是一份我見猶憐的感覺。

  他心疼她明顯消瘦了,她小臉上的憂愁更令他心弦緊縮。在巴黎初見她時,就是她眉宇間的淡淡愁緒吸引了他,讓他無法收回視線的。

  午後的涼風吹起,捲起她的衣角,纖細的她看起來更加弱不禁風,巴掌大的小臉雪白到幾乎透明。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揪住了鷹荻翔的心,也讓他閃過一絲猶豫,素來自信自負的他,第一次對自己的決定產生了疑惑。

  他真的要去找她談這個「交易」嗎?眼前的她如此荏弱,可他卻即將要用最殘酷的言語去傷害她……

  這樣做好嗎?他來這一趟是對的嗎?還是應該要馬上掉頭回去呢?

  不。搖搖頭,邱勝翊用力揮走那股猶疑,篤定地告訴自己──不會錯的,你的出現是最好的安排!她需要錢,而他則需要一個女人陪他回家演戲,雙方各取所需,沒有任何不妥,這的確是最好的安排。

  再過幾天就是爺爺的生日了,平日散居各地的四個兄弟都會趕回西雅圖老家,為老爺子慶生,身為長孫的他,當然不能缺席。

  他敬愛爺爺,也不排斥回老家祝壽,可是,一想到由爺爺、老爸、老媽以及眾多叔伯嬸婆、阿姨姑姑們所安排好的相親大會,他就非常頭痛,巴不得從人間蒸發。

  他今年才二十八歲,只想隨興而至地談個小戀愛,要他現在就邁向婚姻,那簡直是天方夜譚。況且別說結婚了,他根本連個固定的女伴都沒有。

  當然,他身邊的女人非常多,可是那些聰明的女人都知道他的原則──只想各取所需,不想有任何的羈絆。他對女伴非常大方,是個毫無缺點的完美情人,但,想跟他要婚姻或是承諾?很抱歉,她們找錯人了。

  他不是排斥婚姻,只是還想無拘無束的多玩幾年,至少,三十五歲之前,他並不打算走入禮堂。

  不過,家裡那一群長輩可不是這麼想的。他們總認為身為長孫,又已經貴為集團全球主席的他,應該要成家了,所以每次回到西雅圖老家,長輩們總是想盡辦法為他相親。

  更誇張的是,去年表姑婆生日時,邱勝翊一踏入自己的房間,就發現房中居然放著某位千金大小姐的行李。原來那位富家千金是長輩中意的人選,應邀到邱家作客,結果天兵級的表姑婆竟吩咐僕傭把對方的行李直接送入他房內,想讓小兩口湊作堆,倘若十個月後有喜事要辦的話更好,喜上加喜。

  那一次的烏龍真是整得他人仰馬翻,因此這一回,他可不想再重蹈覆轍了。用膝蓋想也知道,這一次長輩們一定又會藉爺爺壽宴之名,無所不用其極地逼他相親。與其被趕鴨子上架,他不如親自帶一個女人回去,向所有長輩宣告自己已有交往中的女友,請給他們時間慢慢發展,稍安勿躁。

  至於這個「假女友」人選,他謹慎考慮了很久。

  氣質不能太差,庸脂俗粉根本過不了長輩那一關。那群老女人挑得可嚴厲了,不論外貌、氣質、身段、風度、學識、涵養……都必須有一定的水準。

  另外,她也不能愛作白日夢。她必須要瞭解,他邱勝翊要的只是一個各取所需的女人罷了。他會給女伴很高的金錢報酬,不過,千萬別笨到在他身上尋找真心。因為他只要這個女伴陪他演戲,演個一陣子後,他就會謊稱被女伴拋棄了,對愛情失去信心,需要好好地療傷。

  到時長輩們在心疼之餘就會多給他一、兩年的好日子過,不會再苦苦逼婚。呵呵,屆時他又可以繼續逍遙自在地過日子了,多好。不但可以乘機堵住長輩們的口,還可以繼續遊戲人間。

  那麼,要去哪裡找來這種女人幫他演戲呢?想來想去,他只想到一個人──吳映潔。

  望著她柔美的側面,邱勝翊再度告訴自己:沒錯,吳映潔就是最好的人選!

  她夠漂亮,外型非常搶眼,而且因為當空姐的關係,相信也有一定的見識與風度,落落大方的舉止絕對可以討長輩歡心。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可以肯定自己絕對不會對吳映潔動真心,因為他最討厭誓嫁金龜婿的拜金女了,而吳映潔恰巧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超級拜金女。

  他只想演一場戲來蒙過長輩罷了,可不想找個麻煩綁在自己身邊。因此,他會給吳映潔一大筆錢,帶她回家假扮女友。像她這麼拜金的女人,事成之後,只要拿到錢了,一定會很乾脆的走人,絕不會拖泥帶水的。

  多好,這就是他想要的。

  可是……這樣會傷害到她嗎?她是否會覺得受到羞辱?望著失神凝視天空的藍珀懿,邱勝翊眼前又浮現她在飛機上奮不顧身地搶救乘客的那一幕。她衝去鎖餐車的身影和在巴黎咖啡館內的拜金身影重迭在一起,令他感到迷惘。他真的不知道,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算了,他何必想這麼多呢?反正,他要的只是一個假女友,合演一場戲後,雙方就莎喲娜啦了,他不想為任何女人浪費心思,那太麻煩了。

  去找她吧!

  噙著一抹笑,邱勝翊緩步接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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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才走沒幾步,邱勝翊就看到有顆小皮球突然飛向了吳映潔,打到她的手,兩個原本在踢皮球的小男孩跑到吳映潔身邊撿球,可吳映潔卻一直彎著腰,沒有抬起頭。

  怎麼了?邱勝翊的腳步不禁加快了些。她為何一直彎著身子?

  疾步走到她身邊後,他才看到她的手掌和腳上也都纏著紗布,可能是遇到亂流時所受的傷吧。那兩個小孩丟皮球的力道不是很大,大概是直接打到了她的傷口,所以她才會痛得彎下身子,半晌都無法起身。

  把玫瑰花放到一邊後,邱勝翊立刻抓起她的手,迭聲問著:「很痛嗎?打到哪兒了?還能走嗎?還是我抱你進去找護士換藥?」她雖然沒有拿枴杖走路,不過行動應該不是很方便。

  「啊?」吳映潔錯愕地抬起頭,看清眼前的男人後,水眸倏地睜大。「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當然不會忘記這個男人,畢竟,不是每個乘客都會惡劣地奪走她的吻。

  「這不是重點,先回答我的問題。要不要我抱你進去換藥?」邱勝翊仔細審視她的臉蛋,幸好,她的氣色看起來還不錯,傷勢應該逐漸在復原當中。

  「抱我?不不不,不用了!」吳映潔慌張地搖頭,小臉很不爭氣地染上紅暈。「我、我只是被皮球打到,有點兒痛罷了,傷口並沒有滲出血,不用換藥。」讓這個男人抱她?Oh~~NO  NO  NO!她可沒忘記這男人是個危險份子,三兩下就奪走了她的吻,她怕都怕死他了,跟他保持距離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讓他抱她呢?

  「OK,我不勉強你。」邱勝翊聳聳肩,把玫瑰花交給她。「你的傷勢還好吧?大概什麼時候出院?」

  吳映潔接過花束,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好香。她有些詫異,這傢伙怎會知道她最喜歡的是白玫瑰呢?嗯,一定是他胡亂猜測,碰巧蒙對的。

  不過,聽到「出院」這兩個字,她的小臉不禁蒙上了陰影,幽幽地道:「大概後天就可以出院了。」身上的皮外傷過些日子就會痊癒了,原本醫生很擔心她腦震盪的問題,不過數日觀察下來,發現並沒有不正常的耳鼻出血,也沒有嚴重的昏睡或是頭暈、頭痛、想吐等症狀。

  「哦,那公司應該會讓你休養久一點兒,才會叫你回去上班吧?」他狀似不經意地問道,銳眼直盯著她瞧。

  看著她手腳上的紗布,又回想起她在飛機上受傷的畫面,一股疼痛的情緒驀地劃過心房。坦白說,他真不懂自己為何會心疼這個小女人?畢竟他們非親非故啊!應該是親眼目睹了她受傷的過程,所以他才會這麼在意她的傷勢吧?對,一定是這樣!

  這一輩子,他還沒有任何為女人心疼的經驗。女人對他而言是個沉重的負擔,至少,目前他還不想被任何一個女人綁住。他熱愛自由,渴望能像老鷹一樣地恣意翱翔,不想受到任何的約束。

  聽到他的問話,吳映潔的心情更是沉重,勉強地回應道:「是啊,我可以休息幾天。」她不想說出實情,因為邱勝翊對她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罷了,她何必對一個陌生人吐露煩惱呢?而且,像他這種處在權力頂端的天之驕子,壓根兒就不會瞭解市井小民為了生存所需承受的痛苦。

  聞言,邱勝翊挑高一邊濃眉,沈聲問道:「你確定你還可以繼續休息?『達亞航空』不是逼你馬上上飛機嗎?他們想變相裁員不是嗎?」這女人可真倔強,他明明看出她眼底的隱憂了,可她就是不肯對他說實話。

  吳映潔臉色一變。「你怎麼會知道?」

  「這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商業機密,被我知道又有啥好稀奇的?」邱勝翊灑脫地聳聳肩,慵懶地丟出下一句。「我不但知道你面臨著被變相裁員的窘境,還知道你受困於巨大的經濟壓力之下,不但得養家,還得支付小妹赴美求學的昂貴費用。」

  吳映潔呆住了,愣了好幾秒後才有辦法回答。「你……你調查過我?!」小臉蒙上警戒,身軀也下意識地往後挪,拉開兩人間的距離。這個男人調查她的經濟狀況及家境?為什麼?他不是日理萬機的大總裁嗎,為何要費心調查她?他有什麼目的?

  「我是調查過你,不過你別擔心,我並無惡意,只是想跟你談一筆交易。」犀利眼眸微瞇,吳映潔往後挪動身子的動作令他感到不悅。這小女人在幹什麼?她怕他?哼哼,她可真懂得如何羞辱男人啊!從來沒有任何女人在面對他時,會露出這麼一副警戒的表情。

  「什麼交易?」天氣晴朗的午後,微風陣陣吹拂,可吳映潔卻莫名感到不安,覺得似乎有烏雲即將擋住陽光。

  「很簡單的交易。」邱勝翊凝視她驚懼的小臉,沉穩地道:「我知道你壓根兒不想再回飛機上去值勤,可是又有沉重的經濟壓力,因此,我希望你跟我合演一齣戲,當然,你會得到應有的報酬──一張空白支票,金額任你填寫。」

  吳映潔必須藉著輕咬下唇的動作,來確定自己沒有頭暈眼花,也沒有幻聽。所以,她的眼前真的出現一個奇怪的男人,對她提出了一個古怪的要求?

  「空白支票?你……你想要我做什麼?」雙手手掌緊緊交迭,她極力維持鎮定,不讓自己發抖。

  邱勝翊撇唇一笑,笑容既狂妄又囂張。「下個月是我爺爺生日,我要你跟我回西雅圖拜壽,假裝是我穩定交往中的女朋友。你必須在西雅圖住一陣子,好取得我家人的信任。大約一個月後,你就可以回到台灣了。不過,接下來的日子你還是必須假裝正在跟我交往,這種情況大約會維持個半年左右,之後你就可以恢復自由之身,拿著空白支票走人,而我則會對家人宣佈,說咱們個性不合,吹了。」

  原來……吳映潔有些明白了,可一顆心仍七上八下,跳得好快。她是聽過很多豪門後代都會面臨長輩逼婚的壓力,只是沒想到,這種事也會發生在他身上。

  突然,一個疑問浮上心頭,她問:「可是……為什麼要找上我?」她相信他身邊一定有很多女人,既然如此,為何會挑上她?他們只不過在飛機上見過一次面而已啊!

  「你想知道原因?」邱勝翊唇畔的笑弧擴大,可那笑容卻帶著一絲殘酷。「很簡單,因為我只是要演一齣戲給家人看而已,可沒興趣就此定下來。目前的我對婚姻毫無興趣,更厭惡死纏爛打的女人,而你,就是最好的人選。你是個很聰明的女人,比起飄渺可笑的愛情,我相信你更懂得金錢的可貴。所以,我也不需要一再地提醒你──這只是作戲,別愚蠢地愛上我,甚至妄想操控我!」

  「你……你憑什麼認為我是個不要愛情,只要金錢的女人?」吳映潔發現自己的語調都顫抖了。這男人為何要如此羞辱她?

  「難道不是嗎?」他冷冽地看著她,彷彿她提出了一個極為無聊的問題。

  彷彿有一大桶冰水直直淋到她頭上,吳映潔的臉色更加死白,僵硬地瞪著邱勝翊。這到底是什麼意思?眼前的男人彷彿化身為撒旦,正邪惡地揮舞著黑色的羽翼。

  「懂我的意思吧?」邱勝翊黑眸一閃。「吳映潔,你是個聰明的女人,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知道你有一套『身價宣言』,想得到你的男人,必須付出一定的代價。首先,必須拿兩億給你的妹妹當安家費,讓她們生活無虞,還需要房地產,以及五克拉以上的美鑽,是吧?沒問題,回西雅圖之前我會先附上第一筆安家費給你,事成之後,你還會得到一張空白支票,不管多少金額,只要你敢填上去,那筆錢就是你的了。至於房地產的問題,你不用擔心,在台灣和紐約,我會各買一棟房子給你的兩位妹妹,讓她們好好安頓的。」

  熏風依舊輕輕吹拂著,金黃色的落葉紛飛,和煦晴空下,吳映潔卻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冷顫。為什麼?他為什麼會說出這些話?為何會認為她是個愛慕財富,超級拜金的女人?而且這些話語為何很熟悉?

  驀地,吳映潔想起來了!在巴黎的咖啡館,Apple曾開玩笑地說,想追她的男人必須先給多少聘金、安家費,每年還要獻上五克拉美鑽,在哪邊哪邊要有房子,每一季還要有千萬元的置裝費等等。

  當時她並沒有阻止Apple,讓她隨口胡謅,甚至還因不忍掃她的興,附和了她一句,可為何這些話竟會傳到邱勝翊耳中?

  像是看穿她的疑惑,邱勝翊氣定神閒地點起一根煙,閒適地說道:「因為當時我剛好也在咖啡館內。在飛機上,我們並不是第一次碰面。說實在的,你的『身價宣言』還真令我印象深刻呢!」嘲諷地加上最後一句。

  聞言,吳映潔的身子一震。她懂了,完全懂了。在巴黎的咖啡館時,他也在場,所以很自然地把她歸類成超級拜金女,以為她是一個只要有錢,就可以任人擺佈的女人。

  苦澀的情愫溢滿胸膛,好難受,她覺得胸口發痛、發酸,甚至感到難以呼吸。為何會這樣?她為何會感覺痛苦?為何要在意邱勝翊對她的觀感?

  「明白了吧?」俊臉被煙霧籠罩,他刻意漠視她眼底的哀傷。「我看上你的無情,你的拜金在我眼底反而成為優點,因為,我最討厭死纏爛打的女人了,我可不想為自己惹來大麻煩。所以,你幫著我演戲,我則給你一大筆錢解決你的困境。雙方各取所需,很美好,不是嗎?」

  很美好?是啊,這一切都很美好啊!吳映潔無力地閉上雙眼,把苦痛往肚裡吞。他把一切都策劃好了嗎?所以才會來台灣找她?

  他早就認定她是一個見錢眼開的女人?

  我看上你的無情,你的拜全在我眼底反而成為優點……

  哈哈,她好想笑啊!還有任何話語比這一句更加傷人嗎?他可知道,真正無情的人,是他。

  罷了罷了,咬住下唇想驅走苦澀的情愫,吳映潔告誡自己,既然這男人已經把她歸類成拜金女,且毫不掩飾對她的輕蔑,那麼,她又何必在意他對自己的觀感呢?

  可是她的心頭還是好沉重,甚至脆弱到想哭,有股衝動想質問身邊的自大狂──他憑哪一點認定她是一個見錢眼開的女人?就因為咖啡館裡的那一段對話?天曉得,那根本只是朋友之間的玩笑話,而且那些條件也不是她親口說出的呀!但這個該死的男人竟因此而「判定」她拜金,甚至在她的身上貼上了「拜金女」這張特大標籤!

  他認定她很無情,她眼底只有錢,沒有感情,是一個最瀟灑、最適合陪他演戲的女人?

  老天,他真是該死!混帳、混帳、混帳……

  「我會給你時間考慮,如果你願意,三天後,早上九點,準時出現在中正機場,我們搭機前往西雅圖。在這之前,你可以撥電話給我的秘書,他會把你需要的東西送過去給你。」

  說完後,他留下一張名片便冷漠地起身離開,連看都沒有多看她一眼。

  吳映潔無語地凝視那道無情的背影,消瘦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想哭,卻掉不出半滴眼淚;想發飆,卻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傾訴。

  三天?

  他居然只給她三天?短短的七十二個小時,就要她作下如此重大、可能改變她一生的決定?

  當空服員這四年來,吳映潔第一次感到後悔,後悔自己在飛機上遇到這個男人,後悔自己笨手笨腳地摔到他懷中,更後悔……後悔她為何那麼笨,竟傻傻地讓他奪走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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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後 桃園 中正國際機場

  拉著行李箱,吳映潔緩慢地走入機場大廳,沉重的表情好像要上斷頭台似的。

  唉,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她昨天出院回家後,整整在電話前天人交戰了三個小時,最後終於還是顫抖地拿起電話,撥了那串她最不想撥的電話號碼。

  邱勝翊的秘書非常有效率,接到她的電話沒多久,就派司機送來一個牛皮紙袋,裡面除了一張飛往西雅圖的機票之外,還有一張面額一百萬元的支票,並附上字條說明:這是邱總裁吩咐的,算是給你的第一筆零用錢。

  零用錢?吳映潔拿著那張支票,只覺得雙頰火辣得像是被人狠狠地掌摑了下。

  好悲哀。她一直努力地自力更生,從沒想過要依靠任何人,尤其是以出賣身體來換取金錢。但這一回,她似乎毫無選擇。

  馬上又要出國了,吳映潔不允許自己沉溺在悲傷中。她立即出門到銀行,將一百萬分成兩部分,一半存入小妹的戶頭,讓她買那把價值三十萬的名琴,剩下的錢則先讓她拿去當作在紐約的生活費;另外五十萬,她則存入父親的戶頭裡,當他老人家的生活費。

  小妹練琴回來後,她就告訴她這件事,並謊稱錢是自己向公司預支的薪水,而她明天馬上又要上飛機了,接下來都會很忙,可能要過一陣子才會回台灣。

  一聽到自己終於可以買下夢寐以求的小提琴,乖巧的小妹當場喜極而泣,並一再向自己保證她一定會更加努力,到紐約後也會好好爭氣,絕對不會令家人失望的。

  安頓好家裡的事後,凌晨六點,一夜未眠的她掀被下床,沉默地拉開行李箱,開始收拾簡單的行囊,然後面無表情地走出家裡,攔車坐到中正機場來。

  唉,悲哀地歎息了聲。她還能怎麼做呢?她自己一個人的話,勉強還可以縮衣節食地過日子,但小妹在紐約的龐大開銷怎麼辦?而且沒有收入的她,要如何奉養年邁的父親呢?

  只要答應邱勝翊,就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了。

  小妹不用在天寒地凍的紐約打工,可以專心地發展自己的音樂天分;父親不需要再為她擔憂,天天提心吊膽,害怕飛機失事;現在罹患飛機恐懼症的她,也不必馬上上飛機值勤。

  這,就是最好的辦法。

  沒錯。

  至於邱勝翊鄙視她,認為她是個愛慕虛榮的拜金女……吳映潔飄忽地笑了笑。無所謂,就讓他看輕吧!反正誠如他所言,他要的只是一個幫忙演戲的人;而她要的,則是他提供的金錢,事成之後他們就兩不相欠了。

  穿越一團又一團的旅行團後,她總算看到了邱勝翊。身穿黑色風衣,尊貴卓絕的他正獨自坐在角落。他就像個天然的發光體般,儘管臉上戴著墨鏡,但矜貴的舉止及欽磊的氣勢,依舊吸引很多女人的目光。

  深吸一口氣,吳映潔硬是壓下突然騷動的情愫,冷漠地告誡自己:你是來演戲的,你跟他是各取所需罷了,不許對他產生複雜的感情,不許!

  面色僵硬地往前走,突然,一個人影竄出,擋在她面前。

  來人驚喜地喊道:「鬼鬼?!」

  她詫異地抬起頭。

  「真的是你!鬼鬼,你怎麼會在這裡?」炎亞綸滿臉興奮之情。「好巧,你是要上飛機值勤嗎?咦,你怎麼沒穿公司的制服呢?」

  「炎大哥?」吳映潔也感到頗意外。「真巧,你也來機場,是要出國玩嗎?」

  炎亞綸是她還在念大學時,有一次在快餐店打工時所認識的大哥。那時他也在快餐店工作,非常照顧她,還常常在休假時約她出去,不過她總以「還有事」為由婉拒他。

  後來大學畢業後,她為了專心準備考空姐而離開了快餐店。緊接著,炎亞綸也離職去服兵役,退伍後則前往英國繼續唸書,兩人就此失去了聯繫。

  一直到一年前,他們在她值勤的飛機上巧遇,雙方相談甚歡,並留下了聯絡方式,偶爾會約出來碰個面。

  不過兩人最後一次通電話大約是在三個月前,當時她因為職務調動的關係,常常飛國際線,工作很累的她婉拒了幾次炎亞綸的邀約。後來,她又因故換了手機號碼,兩人就再度失去聯繫了。

  沒想到現在竟會在機場碰到他。他的模樣還是沒變,一派書卷氣,再加上佩戴一副無框眼鏡,因此整個人給人很斯文的感覺。

  炎亞綸開懷大笑,毫不掩飾遇到她的欣喜。「我不是要出國玩,是要回舊金山。我的家人都陸續移民到舊金山了,只有我一個人還住在台北,上個月底,我也順利申請調到舊金山的分公司工作,這趟就是要把行李搬回舊金山,準備在那裡定居的。」

  舊金山?吳映潔心弦一動。真巧,原來炎大哥以後就要定居在美國西岸了。她也是要去美西的,不過諷刺的是,兩人的境遇宛如雲泥。他是要回去一家團聚,而她呢?

  他緊接著又問:「對了,鬼鬼,這一陣子我怎麼都聯絡不到你?你是不是換了手機號碼?」他早就對這個女孩有好感了,只可惜她一直婉拒他的邀約,個性沉穩的他只好告誡自己要慢慢來,以免把佳人給嚇跑了。

  「對,我是換了號碼。以後你要找我的話,可以打……」她念了一串新的電話號碼。

  炎亞綸立刻將她的號碼輸入自己的手機內。「那你今天是要上飛機工作嗎?」

  「不是。」吳映潔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已經離職了,現在不在航空公司工作,今天純粹是以乘客的身份搭機的。我要去……呃……國外一位朋友的家中借住一陣子,散散心。」喉頭有些堵塞,她真不知該如何解釋她跟邱勝翊之間的「交易」。

  「啊,你沒當空姐了?為什麼?」炎亞綸感到很意外。兩人還在快餐店打工時,他就知道吳映潔最大的心願就是成為空服員。後來在飛機上遇到她,看到她對旅客永遠展露出甜美的笑靨,更是讓他深信她真的很喜歡這份工作,現在怎麼會突然離職呢?

  「一言難盡。總之,我會先休息一陣子,以後再找工作。」

  「你還好吧?」炎亞綸擔憂地看著她,她眼中盛滿濃濃的愁緒。「你看起來好像……很不快樂,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說出來,我一定幫你。」他早就想追求她了,只可惜兩人之間的緣分好像還不夠。

  「我……」吳映潔不想哭的,但面對他這麼真誠的目光以及懇切的語氣,那種感覺,就好像站在自己的親大哥面前一樣,她突然覺得好脆弱。她只是一個女孩子,再怎麼偽裝堅強,也有軟弱無助的時刻,而此時,炎亞綸的溫柔突地令她鼻頭發酸。

  「我沒事,真的沒事……」熱霧襲上眼眶,但吳映潔不想在他面前掉淚,不願讓別人為她擔心,因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硬是壓下所有軟弱的情緒。

  她展顏微笑道:「我真的沒事,你不要擔心。」

  炎亞綸不相信。「什麼沒事?你的眼眶都紅了。鬼鬼,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他的印象中,吳映潔是個非常堅強的女孩,雖然外表纖細,可她總是把自己繃得很緊,從不在外人面前示弱。因此,她今天的反常令他非常擔憂。

  吳映潔故作輕鬆地說:「喔,可能是隱形眼鏡出了問題吧,我要出門時就一直戴不上去,可能是眼睛太干,還是有什麼小灰塵跑進去了吧?」

  「眼睛?我幫你看看。」

  炎亞綸動作溫柔地捧起吳映潔的臉蛋,仔細地尋找她眼底是否有什麼小灰塵。

  兩人「親密」的舉動落到一旁的邱勝翊眼底,令他勃然大怒!

  邱勝翊臉色鐵青地站起來。該死!她到底在幹麼?居然就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跟其它男人親熱,兩人還抱在一起?!幹麼?想打啵啊?門兒都沒有!他們當他邱勝翊是死人嗎?

  「鬼鬼,你在做什麼?他是誰?」

  他像陣狂風般捲過來,一把拉回她,不但將她拉入自己懷中,大手還牢牢地環住她的肩膀,宣告主權。

  「啊?」吳映潔一愣,傻傻地看著邱勝翊。他為何一臉肅殺的神情?看起來好像很生氣似的。

  她小聲地介紹道:「他是我以前打工時認識的大哥,炎亞綸;炎大哥,這位是……」話語突然頓住,小臉也微微泛紅。她……她該如何解釋自己跟邱勝翊之間的關係?

  邱勝翊把吳映潔的肩頭摟得更緊,鋒利的眼神宛如利刃般,冷冽地看著對方,簡單地宣告。「我是她的男朋友。失陪,我們得上飛機了。」

  說完,不讓兩人再有開口的機會,他扣住吳映潔的手,綁架般地將她擄入機場提供的私人貴賓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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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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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等一下!」吳映潔幾乎是被他擄著走的,她不安地頻頻回頭。「你放手!我跟炎大哥還沒說完話……」她突然這樣跑掉,炎大哥一定會覺得莫名其妙。

  「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說?」邱勝翊面罩寒霜地怒吼。「吳映潔,你今天來機場的目的是什麼?是要答應我的條件,跟我展開交易吧?既然如此,那麼請問你剛才在做什麼?你都答應要假扮我的女友了,卻還不安分地勾引別的男人,你到底還有沒有職業道德啊?」

  吳映潔好氣,粉臉脹紅地怒喊。「我沒有勾引他!我說過了,炎亞綸只是以前認識的一個朋友!我在機場巧遇朋友,連和對方聊個兩句都不可以嗎?」怒火在心底竄起。這混帳居然說她沒有「職業道德」?

  職業道德?混帳!他把她看成什麼了?她是答應假扮他的女友,但她不是妓女,他可不可以尊重她一下?

  「朋友?」邱勝翊冷笑,銳眸迸射出犀利的光芒。「少講這些騙小孩子的鬼話了!男女之間根本沒有純友誼!吳映潔,你最好牢牢記住,在假扮我女友的期間,好好約束自己的行為,不要再不安於室,到處招蜂引蝶了!」

  哼,那個戴眼鏡的男人一看到吳映潔就雙眼發亮,那熾熱的眼神令邱勝翊渾身不舒服,很想把他的眼睛給挖下來!「朋友」?只有這個天真的吳映潔才會相信男女之間可以當朋友!基本上,男人全都是一個德行,女人在他們眼底,只有想上床和不想上床兩種分別!

  「你──」一股怒火在她的胸口狂燒,吳映潔幾乎要氣瘋了。這惡棍說的是什麼鬼話?居然罵她不安於室、招蜂引蝶?太過分了!這男人真是惡劣、自大、又無法溝通的惡魔!她再也忍受不了了!

  沒錯,她是很需要錢,但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邱勝翊一個人有錢,她不想再留下來繼續受辱了。

  吳映潔狠狠地甩開他的手,冰冷地道:「很好,既然你認為我愛慕虛榮又不安於室,那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交易取消!我不跟你去西雅圖了!你放心,欠你的錢,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籌出來還你,還會附上利息的。」

  怒氣沖沖地吼完後,吳映潔轉身就想走出貴賓室。去他的!她真是受夠了,她再也不要看見這個爛人一眼!

  「站住!」眼看她就要離去,邱勝翊的怒火也熊熊燃燒。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氣勢逼人地吼著:「你想去哪裡?」該死!她竟敢就這樣丟下他,她想回那個戴眼鏡的矬蛋身邊嗎?不,她是他先看上的獵物,任何男人都休想染指!

  「我去哪裡都不關你的事!」吳映潔氣到渾身發抖。「反正你就是看我不順眼,你壓根兒看不起我!在你眼底,我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女人,只要誰有錢就可以恣意擺佈我。告訴你,我不希罕你的臭錢!放手──」屈辱的淚水在眼底打轉。

  不准哭!不准哭!她狠狠地命令自己,絕不能在他面前掉淚。

  「我沒有看不起你!」邱勝翊緊扣住她不斷掙扎的雙手,一使力便將她壓到沙發上。

  「放開我!你要做什麼?」重心不穩之下,吳映潔整個人跌入軟綿綿的長沙發,但她不肯屈服,放聲尖叫。「放手──」

  要讓一個女人閉嘴的方法有很多種,不過此刻的他只知道其中最快、也最有效率的一種──直接封住她的唇。

  她來不及尖叫,他的舌頭已滑入她口中,捕捉到她漾著甜味的小舌,那股香甜完全撩起他體內的征服欲。

  辣舌強迫柔軟的小舌與他糾纏,雙手放縱地在她的嬌軀上游移。老天!原來他火爆的原因在這裡。一看到她風姿綽約地走入機場,他就想這樣吻她了。但她居然跟別的男人有說有笑的,所以才會害他氣憤不已。

  他對她的佔有慾似乎早就超過了「交易關係」,而且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不過目前的他還不想去細究原因。

  他放縱自己的情欲,熱烈地吮吻她,唇與唇緊緊地貼合,交迭的身軀逐漸發燙,血脈沸騰,下腹也越來越火熱。

  發燙的手撩高她的上衣,鑽入衣內,愛撫那凝脂般的雪膚,探索那身令男人發狂的玲瓏曲線。

  「嗯啊……」吳映潔緊閉雙眼,無助地喘息。她知道這是不對的,她應該立刻推開他,但……My  God!誰來救救她啊?他的吻不但奪走她的氣息,還抽走她的力氣,讓她虛軟如棉。噢,這男人的唇瓣一定帶著可怕的魔法。

  在即將失控的前一秒,邱勝翊輕輕放開她,也將自己火熱的大手由她身上收回來。

  場合不對。

  雖然他非常想要這個甜美的小女人,不過,他可沒興趣在機場的貴賓室上演限制級戲碼。雖然這是私人空間,但誰知道有沒有被偷裝針孔攝影機?

  他不允許任何人窺見她的美。她令人瘋狂的媚態、她的萬種風情,都只有他一個人可以欣賞。

  起身整理微亂的髮鬢,邱勝翊刻意轉過頭去不看她。天曉得他只要再看一眼嬌艷動人的她,就會立刻變成一頭野獸,發狂地撲上去,狠狠地佔有她。

  「交易照舊。我在外面等你。」

  語氣依舊冷傲,但他體貼地退出貴賓室,把空間留給她,讓她慢慢地整理衣衫。

  吳映潔整張臉又紅又燙,像顆熟透了的西紅柿。邱勝翊前腳一踏出貴賓室,她整個人就像洩了氣的皮球般癱倒在地。

  老天……雙手緊緊掩住臉頰,吳映潔羞到抬不起頭來。瞥見自己凌亂的衣襟,還有被扯開的胸罩,她更是像只鴕鳥般,緊緊地蓋住整張小臉,不敢面對自己。

  「怎麼會這樣?我一定是瘋了……」

  這個可怕的吻是怎麼發生的?她記得自己很生氣,被他自大的話語氣到想拂袖而去,沒想到他突然抓住她,然後……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如果不是他突然喊停,他們是不是會在這隱密的空間裡……Stop!她沒有勇氣繼續想下去了。

  明白他說到做到,是不可能答應她臨時取消交易的,吳映潔小手顫抖地由皮包中取出隨身鏡,胡亂地梳理頭髮,整妥衣裳,懊惱地輕打自己的頭,喃喃道:「吳映潔,你冷靜點兒!邱勝翊早就跟你說得很清楚了,這只是一場交易,他只是要你去演戲罷了,他不希望你假戲真作,他早就警告過你不要愚蠢地愛上他了!不可以,絕對不可以這麼傻!」

  「對,絕不可以……」拿出唇蜜補妝,吳映潔一遍遍地提醒自己。坦白說,她也知道自己在這場「交易」中很難全身而退,她或許還必須付出肉體的代價,但,不該是這樣的。他們之間應該只有「交易」,不該有感情。她不可以因為他的一個吻而頓時失去了理智,她更不該癱軟在他的懷中,被他吻到心醉神迷。

  她早就知道那男人是無心無肺的冷血動物,為他付出真情只會落得遍體鱗傷的下場。更何況,他早就警告過她不要愛上他了,如果她連一個吻都抵擋不了的話,那接下來的日子……

  不!纖軀一震,水瞳隨之黯然。她真不敢想像,自己最後會落至何等悲哀的田地……

  「我一定要冷靜點兒,一定要!今天的狀況只是意外罷了,不可以再發生!不可以……」

  失神地走出貴賓室,現在的她只願自己真能好好地管住這顆心。

☆☆☆☆☆☆☆☆☆☆☆☆☆☆☆☆☆☆☆☆☆☆☆☆☆☆


  數日後 西雅圖

  西雅圖可以說是全美最浪漫,也最漂亮的城市。她沒有紐約的緊張節奏,沒有洛杉磯的繁華炫目,更沒有賭城拉斯韋加斯的緊張刺激,有的僅是瀰漫在大街小巷之間的慵懶氣氛。

  除了微軟、波音飛機公司之外,廣受世人喜愛的Starbucks和Seattle's  Best  Coffee都發源於此地,這個城市的居民似乎特別會享受人生,懂得及時行樂,難怪西雅圖屢屢被美國人票選為最想居住的城市。

  「邱氏」家族的老家位於郊區,雪白外牆宛如中古世紀的城堡,邱家佔地寬廣,裡面甚至還有屬於自家產業的原始森林和人工湖泊。置身其中會以為來到了世外桃源,但這個地點離西雅圖市區,開車只要二十分鐘而已,可以說是佔盡地利之便。

  在飄滿玫瑰花香的房裡醒來,吳映潔慢慢睜開眼睛,嘴角逸出滿意的歎息。

  好舒服……

  其實她不是個很容易入睡的人,以前還常常失眠,但來到西雅圖好幾天了,她幾乎每天都睡得好香甜,一覺到天亮。

  雖然只是客房,但這個以淡紫色為主調的房間好舒適。女傭早晚都會更換一束玫瑰花,讓房裡永遠飄送著沁雅的香味。吳映潔以手輕輕撫摸緞織緹花的被單,這是最高等級的床組與寢具,雪白床罩上有高雅的手工刺繡,絲綢般的觸感像是軟雲般包裹住全身,讓人一躺上去就捨不得下來。

  取出擱在一旁的絲綢睡袍披上,吳映潔下床,進入相連的盥洗室刷牙洗臉,然後坐在梳妝台前,緩緩地拍上乳液,再慢慢梳理一頭長髮。

  看著鏡中的自己,她突然覺得有些陌生。這個人真的是吳映潔嗎?

  現在是早上八點,以往這個時候,她大都是在異國的旅館,被鬧鐘喚醒後,急忙地梳洗、化妝、換上空姐制服,然後拉著自己的行李到樓下,等待公司派來的通動車。不管晴天雨天,不管天氣有多麼嚴寒或酷熱,她都必須分秒不差地跟著一群空服員登上飛機,展開忙碌而緊湊的一天。

  坦白說,空姐這個職業是她選的,如果不是發生因亂流而受傷的事故,她還是很喜歡當空服員的。既然喜歡這份工作,她當然早就承受了它所帶來的缺點。每個城市她都是來去匆匆,很少有閒情逸致慢慢地欣賞身邊的事物,而身負家中經濟重擔的她,就算身體不適或遇到生理期,還是會全力地幫同事代班,以爭取加班費,因此生活步調一直非常緊湊。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可以這麼悠閒地過日子。不必被鬧鐘嚇醒,睡眼惺忪地由溫暖的被窩中匆促跳下床,忍著頭痛展開忙碌的一天。

  來西雅圖已經好多天了,向老爺爺拜壽後,她也慢慢融入這個家族,習慣此地的生活。

  老實說,答應要跟邱勝翊回家之前,她的心裡真是七上八下的。在她的想法裡,所謂的豪門大戶一定都是庭訓嚴謹、規矩特多。那些有錢的老爺、夫人,一定都很矜貴而難以親近。

  他們也許會看不起她的出身,畢竟她家的經濟狀況與富可敵國的邱家一相比,真是宛如雲泥。再加上她也沒有高深的學歷,更沒有任何背景。所以,她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知道自己可能會承受無數的冷言冷語。

  但,事實卻完全相反。

  不但邱家二老對她十分親切和藹,年邁的老爺爺更是一看到她就眉開眼笑,在壽宴上還直讚她是個秀外慧中,氣質絕佳的好女孩。

  至於邱勝翊的三位弟弟,更是讓吳映潔完全放鬆了緊張的心情。他們有的沉默寡言,有的幽默風趣,但體貼的動作和幽默的言詞屢屢把吳映潔逗到哈哈大笑,得以拋開拘束,完全融入這個大家族。

  看著鏡中容光煥發的自己,吳映潔忍不住蹙眉。不該是這樣的,她不能忘記自己只是來演一場戲而已,她不可以打從心底愛上這個家庭、愛上邱勝翊的親人,偷偷渴望自己也能得到這份溫暖,可以一直融入其中。

  不可以,絕不可以!

  這份溫暖不該是她的,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只誤闖入仙境的小麻雀,偷偷開啟了一扇神秘的門扉,不自量力地以為自己也可以置身其中,可以永遠保持這份歡笑,得到幸福,卻忘了自己永遠只是只小麻雀,一隻忘了秤秤斤兩的小麻雀。

  回想這陣子邱勝翊對待她的態度,吳映潔更是心亂如麻,恍如墜入重重迷霧中。

  邱家人對她都非常友善,唯獨邱勝翊除外。她很難形容那種感覺,他對她不算很好,但也不是不好。

  他的表情永遠是那麼淡漠而尊貴,彷彿是一個王子般,很少有任何事可以撼動他的冷靜。對她在溫柔之餘,似乎總帶著淡淡的距離感,彷彿兩人中間還隔著一道無形的牆。

  可,倘若說邱勝翊待她不好,那也不是事實。事實上,她剛到邱家時很羞怯,每當她感到困窘難安時,他總會適時地出現,悄悄地幫助她、提點她,不著痕跡地幫她融入全家人的生活,讓氣氛變得輕鬆而自在。

  她瞭解這個男人的體貼,他的溫柔不形諸於外,而是內斂貼心的。就像還在台灣準備登機時,就因她跟炎亞綸多聊了幾句,邱勝翊居然指控她水性楊花、到處亂放電,當場把她氣到差點飆淚。

  可當她踏上飛機後,才猛然發現──他們搭乘的不是「達亞航空」,而是另一家法商的飛機。吳映潔知道這是他刻意安排的,因為他明白她對飛機的恐懼症,也明白她若遇到以前的同事,可能會被詢問很多問題,是以,他事先幫她避開了這些窘境。

  他甚至還幫她準備好鎮定劑,劑量不是很重,不會傷身,但可以幫助她克服對飛機的恐懼,在十幾個小時的漫長飛行途中得以安然入睡,養足精神抵達異鄉。

  這一切的諸多安排讓吳映潔很感動,她知道這絕不是巧合,也明白這男人並不像外表所表現出來的那般冷血。

  可每當她被他的體貼感動時,他卻又會馬上換上一臉嚴峻的表情,深不可測的黑眸讓人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頭髮好像越梳越亂,吳映潔煩躁地放下梳子,幽幽地告訴自己──他是故意的。他刻意以冷漠來提醒她,兩人之間只是演戲,千萬不要被眼前的溫馨氣氛給沖昏了頭,更不要妄想可以假戲真做,奢求不屬於她的幸福。

  可如果他真是這麼冷漠無情的男人,那就不要常常以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凝視著她啊!那麼深幽而熾熱的視線會擾亂她的心弦,會讓她陷入矛盾的掙扎中,她會因此而忘記自己真正的身份,會癡迷地眷戀這份溫柔呀!

  好亂……

  又抓起梳子隨便梳理了下長髮後,吳映潔起身走入衣帽間。

  櫥櫃裡滿滿的衣裳全是邱勝翊要管家為她採買的,坦白說,吳映潔好驚訝他的眼光竟然如此精準。兩人才碰過幾次面而已,他卻可以準確地推算出她的衣服尺碼、鞋子尺碼,甚至連她喜歡的衣飾風格都絲毫不差。

  其實他們碰面時,她幾乎都穿著空姐的制服,可邱勝翊卻清楚地知道,她喜歡簡單而略帶休閒味的衣裳,最喜歡白色與藍色,也可以接受明亮的粉色系,但對豹紋或五彩繽紛的鮮艷花色則敬謝不敏。

  怔怔地看著全新的衣飾和配件,吳映潔不禁猜想,他為什麼會知道這些呢?為何連她對小配件的喜好都可以猜得出來?為何知道她喜歡有點兒東方調的典雅小飾品呢?是他天生就擁有敏銳的觀察力,還是……因為他在意她?

  因為在意她,所以在飛機上,他可以藉由她佩戴的手錶或飾品,窺出她偏好的風格打扮?

  真是這樣嗎?他……在意她?

  察覺心底又湧起不該有的情愫,吳映潔臉蛋一熱,搖搖頭要自己快換衣服,別再胡思亂想了。

  拿起一件V領長袖的針織上衣換上,搭配一條檸檬黃的魚尾裙,腰間再掛上細緻的珍珠腰煉,簡單的線條中卻充滿了女人味。

  吳映潔才剛下樓,就聽到「鏘」的一聲,她往前走,看到一個女傭手足無措地站在琴房裡,地上有一個碎裂的古董花瓶及散落一地的水和星辰花。

  吳映潔匆匆走進琴房,關心地問:『貝絲,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女傭一看到吳映潔,立刻嚇哭了。『嗚嗚~~吳小姐,我完蛋了,我打破了夫人心愛的古董花瓶,我毀了!夫人一定會很生氣,她會叫我滾蛋的。我還有三個孩子要撫養啊,如果我被開除的話,就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嗚~~』

  『貝絲,你別哭啊!』吳映潔趕緊安撫她,不過看到地上的碎片,她也覺得事態嚴重。這個青瓷花瓶是昨天剛買回來的,而且,還是她陪邱夫人去買的。

  昨天有某位珠寶富商舉辦了一場私人古董拍賣會,邱夫人一向熱愛古玩,因此興致勃勃地拉著她前去參加。後來,邱夫人一眼就看上了這只來自中國大陸的青瓷花瓶,對古董很有研究的她,很肯定地說那絕對是宋朝皇室的御用款。

  以高價得標買下這個花瓶後,邱夫人就眉開眼笑地將它抱回家,放在自己練琴的琴室裡,逢人就喜孜孜地說這只花瓶有多精緻,她真是非常幸運才能搜集到如此的精品。

  沒想到,才一天的功夫,古董花瓶居然就被女傭打破了,這下可糟了。

  『嗚嗚~~吳小姐,我該怎麼辦啊?』四十多歲的女傭哭得很傷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管家叫我進來打掃琴房,我只是先擦拭這個茶几,沒想到手突然一滑就撞倒了花瓶……嗚~~我不能失業啊,孩子怎麼辦?』

  『貝絲,沒事的。』吳映潔臉色凝重地安慰她。

  她知道貝絲的身世很可憐,她是中南美洲的難民,輾轉逃到美西後,一直靠著打零工維生,很艱苦地扶養三名還年幼的子女,壓力很重。好不容易進入了邱家工作,才有固定的收入。

  但,倘若貝絲被開除了,她那三名小孩的學費和生活費該怎麼辦?吳映潔沉重地歎息。為錢所苦的滋味她知道,貝絲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

  眼看貝絲哭得涕淚縱橫,吳映潔突然心生一計。『貝絲,別哭了。這樣好了,你快把這些清掃工具拿出去,然後去隔壁的書房打掃,我會留在這裡,並向夫人請罪,說是我進入琴房時,不小心打破花瓶的。』

  『啊?』貝絲瞪大雙眼,顫抖地問:『可……可以嗎?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吳映潔勉強地擠出笑容。

  『可是……』貝絲很不安。『吳小姐,這不好吧?夫人會很生氣的,你沒有必要替我頂罪。』她很喜歡這位來自台灣的年輕女孩,而且吳小姐從來不把她當僕傭使喚,每天早上見到她時,還會主動跟她打招呼,她實在不好讓她扛下這個責任。

  『我沒事的。』吳映潔維持笑容。唉,她知道打破邱夫人珍貴的花瓶是件大事,更何況她是什麼身份呢?姑且不論她是邱勝翊的冒牌女友,就算是正式的女朋友,打破了夫人的古玩,也還是闖下大禍呀!

  可是,她真的不忍心看到貝絲走投無路。她知道一個女人在外面討生活有多辛苦,尤其還是一個撫育稚子的女人。

  吳映潔不敢細想自己的下場,一把抓起拖把塞給貝絲,把她往書房推。『快!趁現在沒人發現時快走,不然你會有麻煩的。這裡就交給我,你千萬別說這件事跟你有關。』

  貝絲感動不已,哽咽道:『吳小姐,謝謝你,謝謝、謝謝……』

  『不用謝了,你快進去,記得守口如瓶。』

  貝絲進入書房後,吳映潔深吸一口氣,無言地望著碎裂的花瓶。她就要去向邱夫人請罪了,也許邱夫人會很生氣,會怪她笨手笨腳,甚至叫她賠償。但,既然她決心要替貝絲承擔,就不能出爾反爾。

  她又想起邱勝翊,心頭更是酸澀。他知道後會生氣嗎?唉,他一定會認為自己很笨拙,明明他是花錢請她回來演戲的,可她卻越幫越忙。也許他在一怒之下還會把她趕出邱家……

  會被趕出去嗎?

  吳映潔淒楚地咬著唇瓣。她不在乎被轟出去,也不在乎邱勝翊會取消交易的條件,停止對她的金錢資助。可一想到要離開他,再也看不到他的臉龐、感受不到他尊貴又粗獷的氣勢、無法默默地坐在他身邊陪伴他,她就突然覺得好孤單。

  抱著被臭罵一頓的心理準備,她步履維艱地走到門口,突然,一個人影冷不防地由隔壁的客房步出,矗立在她的前方──

  邱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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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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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伯母?!」吳映潔嚇得往後倒退一步。

  邱夫人范瑋琪微笑地看著她。「咦,鬼鬼,你在琴房啊?剛好我想進來練琴呢,好巧。」

  「伯母,對不起。」吳映潔深深一鞠躬。「很抱歉,這都是我的錯,我……我看這架白色的鋼琴好漂亮,忍不住就走了進來,誰知道一轉身卻不小心打破了花瓶……」

  她往旁退開一步,讓邱夫人看清裡頭的狀況。

  邱夫人已年逾半百,但養尊處優的豪門少奶奶生活卻讓她完全看不出一絲歲月的痕跡。中英混血兒的她至今仍擁有一頭濃密的褐色鬈發,雪白的肌膚再搭配輪廓深邃的五官,只要看到她本人,就會明白為何邱家四兄弟的外貌如此英挺出眾了。

  「啊?」邱夫人驚呼。「我的花瓶怎麼破了?天啊!這是昨天剛買回來的古董花瓶呀!怎麼會這樣?」

  「真的很抱歉。」吳映潔再度鞠躬。「這都要怪我笨手笨腳,我、我真不知該如何表達我的歉意……」

  范瑋琪看著碎片,又看著吳映潔,搖搖頭道:「你怎麼會這麼粗心呢?你應該知道我有多喜歡這個花瓶,它可是宋朝皇室的御用精品啊!」

  「我知道,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吳映潔低垂著頭一再道歉。

  范瑋琪突然走到她面前,牽起她的手。「鬼鬼,你跟我說實話,這真的是你打破的嗎?」

  「我……」吳映潔猛地抬起頭,心跳漏了一拍,慌亂地看著邱夫人。好奇怪,她為何會這樣間?

  但一想起淚漣漣的貝絲,吳映潔只得硬著頭皮道:「……是我,是我打破的。真的很對不起,我就是這麼笨拙……」

  范瑋琪默默地審視她的臉蛋,良久後,突然展顏一笑。「呵,你啊,真是令人疼愛的好女孩。來,我們先坐下。」

  她拉著吳映潔往一旁的法式古典沙發坐下。

  「伯母?」吳映潔好納悶,她不是很生氣嗎?為何突然笑了,而且還親暱地拉著她坐下?

  范瑋琪拍拍她的手。「你真的是一個善良的女孩,明明深怕被我責罵,卻還是咬牙承擔下這個罪名。傻丫頭,我都看見了,我剛好跟在你背後下樓,你跟貝絲的談話我都聽到了。」

  什麼?!吳映潔又羞又窘。好糗啊,原來邱夫人早就知道了。

  她更加愧疚。「對不起,請原諒我自作主張。我……我不是故意要欺騙您的,因為貝絲很可憐,她不能失業……總之,都是我的錯,請您不要怪貝絲。」

  范瑋琪優雅地微笑,圓潤的臉龐儘是慈愛之色。「傻丫頭,我不會怪貝絲的。雖然我很喜歡這個花瓶,但不管它再怎麼稀有,終究還是一個花瓶罷了。貝絲是個勤快的好幫手,我不會因為一個花瓶就把她趕出去的,那太荒謬了。」

  「真的嗎?」聞言,吳映潔大鬆一口氣。「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一想到貝絲不會流離失所,她就覺得好欣慰。

  范瑋琪臉上的笑容更加擴大。「聽到貝絲沒事你就這麼開心?你怎麼淨想著別人,卻沒有想到自己呢?即使明知很有可能會被我斥責,卻仍是要一肩扛下這個罪名,你喔,還真傻。」

  吳映潔更加困窘。「我的確是很莽撞……」

  范瑋琪握緊她的手。「是啊,你真是個傻丫頭,不過傻得好可愛。王子有你這麼個心地善良的女朋友,真是他修來的福氣。鬼鬼,說真的,我們全家都好喜歡你,老爺爺更是一再地稱讚你,說你是個自律甚嚴的好女孩,希望你能快點跟王子結婚。」

  聞言,吳映潔的臉色忽青忽白。來邱家作客的這幾天,每個人都對她很好,邱夫人更是把她當女兒般疼愛,總喜歡拉她一起去逛街,人前人後地稱讚她是個好女孩。

  但,邱家的人越是友善,她就越是內疚不安。

  她好難過,覺得自己好糟糕,她怎麼可以欺騙這麼慈愛的長輩呢?倘若他們知道她根本是個冒牌的女友,來到邱家只是為了跟邱勝翊做一場交易……她真不敢想像他們會有多失望、多心痛。

  怎麼辦?一股衝動使她幾乎要脫口而出,向邱夫人坦承自己的罪過,說明她壓根兒不是邱勝翊的女友。

  可……她說不出口。范瑋琪的表情是如此的恬靜優雅,她真的說不出口。她甚至悄悄地貪戀起這份溫柔,幻想高雅的她真的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她很小就失去了母親,最羨慕別人有媽媽可以撒嬌。

  許多話已湧到了唇邊,吳映潔的唇瓣一直顫抖,半晌後,晶瑩的淚水滑出眼眶,她哽咽地說道:「對不起,我真的做了很多對不起你們的事,我……我只能說,我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好,我不是一個好女孩。」

  「不。」范瑋琪臉上出現少有的嚴肅,認真地道:「不許胡說!你當然是個好女孩,這一點,我跟爺爺還有老伴都不會看錯的,別忘了我們可是閱人無數喔!你到底適不適合王子,我一眼就知道了。對了,你跟我來。」

  她起身,興沖沖地拉著吳映潔又回到二樓,進入主臥室。

  范瑋琪走到梳妝台前,打開一個非常精緻的紅木珠寶櫃,珠寶櫃有許多層,最上面一層躺著四隻銀鐲。

  「鬼鬼,來,你瞧瞧。」

  邱夫人非常熱絡地拉著她。「這四隻銀鐲很漂亮吧?我生了四個兒子,這是四兄弟年滿二十歲時,他們爺爺送的生日禮物。是爺爺親自畫設計圖,向卡地亞珠寶公司特別訂製的,四隻的造型都獨一無二,意義非凡呢!」

  「好漂亮……」望著美麗的銀鐲,吳映潔發出喟歎,這真是美麗的藝術品。就算她不懂珠寶,還是可以一眼就看出四隻銀鐲的手工都非常細膩,雕刻的花紋更是栩栩如生,上頭還嵌入頂級寶石,極為精緻。在投射燈的照射下,銀鐲散發出一股內斂而沉穩的光芒。

  「當然漂亮。」邱夫人笑得很開懷。「爺爺說,這是將來要送給四位孫媳婦的見面禮,不僅代表了他對四個寶貝孫子的疼愛,也代表了我們對未來子孫的呵護,所以絕對馬虎不得的。」

  孫媳婦?這三個字令吳映潔感到不安。邱夫人為何要讓她看這麼貴重的信物,又為何要跟她說這些?

  她還沒回過神,范瑋琪就突然拉起她的手,迅速地將一隻銀鐲套入她手中,笑逐顏開地說:「鬼鬼啊,我那個兒子雖然脾氣差了點,嘴巴也壞了點,不過,身為老媽的我敢打包票,也許他不是個體貼的好情人,但絕對會是個顧家的好老公。他們邱家的男人都非常疼老婆的,王子那小子就拜託你多多照顧了。」

  「伯母?」吳映潔嚇壞了,恐懼地看著手上的銀鐲,使勁想拔下來。「不,我不能收,這禮物實在太貴重了。」

  天啊,她壓根兒沒料到邱夫人會來這一招?她怎麼敢收呢?這可是要給邱家未來長媳的見面禮,她萬萬不能收下。

  「不行!」范瑋琪緊抓住她的手,認真地道:「不許你拔下來!既然給了你,就是認定了你是我們家的媳婦,倘若你不肯收的話,就是看不起我們邱家,不喜歡當我們家的媳婦,這樣我跟他爹,還有孩子的爺爺都會很傷心的。」

  吳映潔更是驚惶,小腦袋搖得像博浪鼓似的。「伯母,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我真的沒有資格收下這麼貴重的禮物。我……我跟王子只是還在交往中的普通朋友,我如果收了,會讓王子很困擾的。」心底逸出一聲歎息。唉,她只是個冒牌女友,為了錢才來到邱家,哪有福分收下這只意義非凡的定情銀鐲呢?

  范瑋琪毫不在乎地說:「唉喲,那臭小子哪裡困擾啊?那死兔崽子遲遲不肯結婚,才真的讓我跟他爹好困擾哩!算這小子有福氣,能交到你這麼優秀的女朋友。鬼鬼啊,這門親事就這麼決定了,我說了算,我的意見就等於王子的意見。」

  她笑得非常愉快,興致勃勃地說道:「對了,過一陣子我會親自到台灣向你的家人提親,我一定要好好地感謝你的父親,謝謝他把你教導得這麼好,送給我們邱家如此完美的媳婦。鬼鬼啊,你有空就問問你父親,看他對婚禮有什麼要求?不管任何條件,我們邱家都全力配合。」

  吳映潔真的傻了,整個人慌得滿頭大汗。「不行的!伯母,我跟王子真的還在交往階段,幾乎只能算是普通朋友而已。況且,我的家世實在是太平凡了,父親早就退休,也沒有顯赫的背景,真的高攀不起──」

  「家世算什麼?」范瑋琪頗不以為然,正色道:「鬼鬼啊,我認為婚姻是一輩子的事,夫妻是要朝夕相處一輩子的,如果沒有感情做基礎,那真的熬不過漫長的數十年,也很悲哀。我深愛我的兒子,我只希望他遇到一個情投意合的好女孩,可以陪他一起走過人生的風風雨雨,這一份真情絕對不是錢財可以買得到的。」

  她按著吳映潔的手,笑得既慈祥又欣慰。「陪著孩子他爹遠赴重洋創業,我這一生也算是經歷過很多的風風雨雨,閱人無數,一個人懷著什麼樣的心眼,我只消一眼就明白了。你是一個很善良的好女孩,處處都懂得替人著想,有傲骨,卻沒有驕氣。王子的妻子是邱家未來的女主人,我希望我的兒媳婦是一個溫柔敦厚的女孩,這才是當家主母該要具備的風範,我可不吃門當戶對那一套。鬼鬼,我們真的很喜歡你,也很希望你能趕快跟王子結婚。」

  由這幾天的朝夕相處,邱母早就看出吳映潔的個性,也深深喜歡上她的溫柔善良。撞見她替女傭承擔過錯時,更是令她疼到心坎底。能娶到這麼優秀又有氣度的好女孩,是他們邱家的福氣。

  其實,早在吳映潔初抵達西雅圖那天,她就要人查過她的數據了,她知道吳映潔因為在飛機上救人而受傷,甚至被迫面臨離職的選擇,當然,也知道很多很多的事。

  「伯母……」吳映潔在惶恐之際感到一陣鼻酸,眼淚差點掉了下來。她覺得自己好幸運,居然能遇到如此慈祥的長輩,待她如女兒般的疼惜。

  但,她也深感不安。她恐懼地想著,萬一日後這一切被拆穿了,他們會有多失望?不,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伯母,能得到您的疼愛,我感到非常榮幸。」吳映潔努力控制眼底的淚水。「可是,我真的承受不起。我沒有您說的那麼好,我有好多好多的缺點,也許您日後會大失所望……」

  一顆心淒楚地翻騰著,有一瞬間,吳映潔真的好想撲入邱夫人的懷中,拿她當親生母親般撒嬌、痛哭,可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她不敢想以後的事,更痛恨自己欺騙這麼和藹的長輩,如果時光能倒流,她絕不會答應邱勝翊的提議,因為她不忍傷害這麼愛她的長者。

  「呵,傻孩子,如果不能娶到你這麼蕙質蘭心的好女孩,我才會大失所望呢!」范瑋琪笑咪咪地拍著她的手。「走,我們下樓去吃早餐吧!今天天氣很好,乾脆到湖邊的玻璃花房用餐好了,鬱金香一定全開了。下午你再陪我去逛逛街,我想買些新的傢俱,把家裡好好佈置一下,增添一些喜氣。」

  「伯母,這手鐲我真的不能收……」吳映潔還是想拔下鐲子。

  「不行,我再強調一次,你不肯收就是看不起我,我可是會傷心的哦!」范瑋琪搖搖頭,一副沒得商量的模樣。「走,下樓吧!」

  聞言,吳映潔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用了,只能惶惶然地任由邱夫人挽著她下樓。

  老天,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


  怎麼辦?如果被邱勝翊知道的話,他一定會很生氣的。

  晚上十一點,吳映潔心神不寧地洗完澡後,坐在床邊,小手輕輕撫摸腕上的銀鐲。今天一整天她都心神不寧,不斷地問自己:他會不會生氣?

  不管她怎麼推辭,范瑋琪就是不准她把銀鐲脫下來,還一再強調若推卻就是看不起邱家。可是,吳映潔知道邱勝翊不會高興的,因為這只是一場交易罷了,她收下銀鐲是違反遊戲規則的。

  他一定會認為她是個工於心計的女人,故意要拉攏邱家的長輩,想盡辦法弄假成真,好順利地飛上枝頭當鳳凰,成為好命的豪門少奶奶。他會認為她想挾長輩的勢力來逼婚,逼他乖乖就範。

  吳映潔黯然地垂下眼睫,倘若邱勝翊真的如此指控她,她真是啞口無言。

  還能說什麼?畢竟,她沒有否認過巴黎那一段「身價宣言」,雖然那些話只是黃暐婷開玩笑的,但她也沒有向邱勝翊澄清過自己不是那樣的女人。

  她不想解釋,僅是悲哀地告訴自己:就讓他繼續誤會下去吧!就讓他以為她真的是一個見錢眼開的拜金女好了。

  她永遠不會忘記邱勝翊在醫院對她提出交易要求的那一幕。那時,他的表情是那麼的冷冽,犀利的眼神說明了他有多麼的輕視她。承受著他的鄙夷,吳映潔覺得好悲哀。任何辯解都是多餘的,既然他早已認定她很拜金,他已經定下了她的罪,那麼,她又何必多費唇舌呢?

  就讓兩人間一直存在著誤會吧,她不想做任何的辯解。事實上,她越來越怕跟邱勝翊獨處了。只要待在他身邊,就算沒有交談,她還是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由他身上輻射而出的巨大魅力,那濃厚的男性氣息令她心跳加快。

  她已經無法管住自己的心了,儘管知道那是不能愛的男人,可一顆心還是無可救藥地深陷、沉淪。

  她迷戀他頂天立地的氣勢,迷戀他處理公事的迅速果決,迷戀他的王者之風,更迷戀他冷峻中不經意流洩而出的溫柔。就像在飛機上,他幫她準備了鎮定劑。還有剛到鷹家時,他總是在眾人面前巧妙地為她化解尷尬。

  可是,她也清楚地知道,他不是她愛得起的男人。兩人的身世背景太過懸殊了,最重要的是──他看不起她。在他眼底,她只是一個想攀龍附鳳的拜金女。

  所以,她到底該拿這隻銀鐲怎麼辦呢?

  「唉……」又沉重地歎了口氣。

  今天發生的事實在是太突然了,她不敢拒絕鷹母的好意,但她也可以預知,邱勝翊知道後,一定會勃然大怒的。

  心頭亂紛紛的,吳映潔茫然地在房內走來走去,突然,一個念頭在她腦中竄起──乾脆到他房裡等他回來好了!

  她住的客房就在邱勝翊房間的隔壁,回西雅圖這幾天,邱勝翊常常回總公司視察,順便主持一些重大會議和決策案,往往忙到接近午夜才會回家。

  她乾脆到他的房裡去等他回來,當面把銀鐲交給他,請他想辦法退回給邱夫人好了。

  主意既定,吳映潔立刻由衣櫥裡挑出一件款式最保守的睡袍換上,悄悄進入隔壁的房間。

  一走入室內,就有一股純男性的氣息襲來。偌大的房間以深藍色為主調,擺設很簡單,呈現出一種低調的設計感。

  吳映潔看到有一件黑色睡袍掉落在床鋪旁的地毯上,忍不住趨前,撿起它欲放回床上。

  一拿起睡袍,逸入鼻端的男性氣味更加濃烈。吳映潔怔了好幾秒,天人交戰後,還是忍不住將臉蛋深深埋入其中。

  這是屬於邱勝翊的味道。粗獷中帶著陽光的乾爽氣息,還殘存一點煙草的氣味,令她無法抗拒、無法自拔。

  好悲哀,她不敢讓他知道她的心意,更不敢向他表白,只能以這麼懦弱的方式偷偷愛著他,偷偷汲取他的氣味,假裝自己正被他擁入懷中,假裝自己……很幸福。

  她好傻啊!

  來西雅圖的這些日子,邱勝翊對她的態度就像西岸三月的天氣般──忽晴忽雨,反覆無常。有時,他很體貼、很溫柔,會帶她玩遍西雅圖,在高空的旋轉餐廳和她共進浪漫的燭光晚餐,熾熱的眼神令她彷彿置身天堂般。但,隨即而來的冷冽卻總是將她瞬間打入地獄。

  她不懂他的心思,不懂他為何在上一秒還與她談笑風生,下一秒就突然就面罩寒霜?她真的不懂,也不敢去細究。

  好累……

  緊緊埋入黑色睡袍的臉頰一片濕,晶瑩的淚水不斷滑落。她覺得心好痛、好累。愛上一個人,為什麼會這麼累、這麼絕望?這份感情就像被大雨詛咒過似的,彷彿永遠看不到陽光。

  淚水越掉越多,纖細的身軀無力地倒向床畔。一幕幕地回想起跟他相遇後的種種畫面,飛機上、醫院的草坪、中正機場……兩人間有爭吵、有出糗、更有激情擁吻……

  想著想著,眼淚更加一發不可收拾,哭累的她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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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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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把跑車開入自家花園,邱勝翊下車讓門房幫他把車停入車庫,逕自進入主屋。

  在夜色的襯托下,他的身影更加高大頎長。今晚他參加了一場商業晚宴,喝了許多淡酒,不過那點酒精醉不倒他,只是微醺罷了。

  搭著室內電梯到三樓,當邱勝翊踏入房中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應該待在隔壁房間的小女人,此時卻躺在他的床上,手裡還緊緊抓住他的睡袍。

  看到她躺在自己的大床上,絲質睡袍勾勒出曼妙的曲線,他的心頭突然一熱,滾燙的情潮湧上胸口,令他不自覺地放輕腳步。悄悄把公文包放在躺椅上,脫下外套後,他先按熄刺眼的大燈,只留下朦朧的小燈,然後緩緩走向她。

  她似乎睡得很熟,還發出細小而均勻的呼吸聲。他俯身,仔細一瞧,突地發現她的臉上有著斑斑淚痕。

  她哭過?

  劍眉深深鎖起,怒火也往上飆。她為何哭?有人欺負她嗎?是誰?是不是那些常常來家裡串門子的三姑六婆?還是閒到發慌的親戚們說了什麼冷言冷語?

  邱勝翊決定明天一定要弄清原因,他不喜歡她的眼淚,更不喜歡有人弄哭這個小女人。

  坐在床畔看著她,烏深的眼神極為複雜。

  他知道自己對待她的態度十分差勁,時而熱情、時而冷酷,變化之迅速,恐怕任何一個女人都會被他給弄瘋。

  他曉得自己很惡劣,但他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他甚至嚴重懷疑當初帶她回西雅圖老家的決定,是不是個錯誤?

  一開始,他的想法很單純,因為他厭惡再被長輩逼婚,所以打算找個女人回家合演一齣戲,過幾個月後,兩人以個性不合的理由分手,到時他再裝出一副沮喪不振的模樣,那些長輩們或許就會同情他,給他一段「療傷期」,他也就落得耳根清淨了。

  他以為吳映潔是個愛錢如命的女人,所以跟她進行交易最單純了,銀貨兩訖,事後可以瀟灑地揮手say  bye-bye,雙方都不會有任何負擔。

  但,他發現自己錯了,徹徹底底的錯了。

  面對吳映潔時,他並沒有原先所以為的灑脫與無情。

  兩人獨處時,空氣中總會瀰漫一股緊張而微妙的氣氛。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看到她的臉、越來越眷戀她的笑容。他喜歡她笑起來時,臉上出現的小梨渦;他更喜歡當自己摟住她時,飛上她粉頰的紅雲,那使她看起來十分的誘人。

  為何會這樣?他不懂。他真的不懂自己為何會這麼在意她?為何會在意一個愛慕虛榮的拜金女?

  可是,越是瞭解吳映潔,他越是發現在她身上根本找不出任何拜金的氣息。來到西雅圖後,他給了她一張沒有額度的副卡,要她上街採買自己喜歡的服飾,但那張卡她卻一次都沒有刷過。

  上個星期,他們兩人上街吃晚餐,用完餐後在街上漫步時,他看到蒂芬妮珠寶的櫥窗裡有一款風格典雅細緻的項鏈和耳環,非常適合吳映潔,因此他興致勃勃地想拉她進去挑選,不料吳映潔卻堅持不肯踏入蒂芬妮一步,還一再地強調她不適合戴飾品,也不需要。

  為何會這樣?謎團在邱勝翊的心中越滾越大。如果她真是一個崇尚奢華的拜金女,應該會利用任何機會,在他的身邊大撈待撈才是,畢竟,沒有幾個女人真能抵擋得了華服和珠寶的誘惑。

  但吳映潔沒有,由她清澈而堅定的眼神可以看出,她真的對那些珠寶毫無興趣,不是在玩手段,以退為進地想博得他的好感。

  他發現自己真的不瞭解這個女人。她真是一個愛錢的拜金女嗎?許多疑聞充斥在他心底,讓他亂了方寸。

  一團混亂中,他只清楚地知道一點──他非常在意她。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如此輕易地牽動他的情緒,單單是一顰一笑就可以左右他的心情,一個謎樣的眼神就可以完全佔據他的心思,讓他像個傻瓜般在開會時發呆,無暇理會財經主管的簡報,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研究著她的眼神所代表的涵義。

  每晚臨睡前,想到她就躺在自己隔壁的房間,他的心湖會不自覺地泛起一股喜悅,甜甜的、暖烘烘的,彷彿是一種幸福的歸屬感。

  警覺到她在心底的比重越來越大,他開始慌了。不該是這樣的,他還沒有心理準備,他喜歡無拘無束地恣意翱翔,他的心還不想被任何女人管束住,他的情緒也不想被任何女人給左右。

  至少,這個女人不能是吳映潔。

  對他而言,她是個一團謎的女人,他連她真正的性情都還摸不透,能就這樣被她偷走一顆心嗎?

  不行,這太危險了,他邱勝翊向來不做危險且沒有把握的事。

  所以,他才會對她忽冷忽熱,才會故意對她表現出冷酷的一面。也許他的方式很愚蠢,但他只是想逃開,讓自己好好地冷靜下來,讓自己慎重地思考──吳映潔對他而言真的這麼重要嗎?

  今晚也是,故意去參加宴會,直到三更半夜才拖著疲倦的身軀回到家裡,結果一看到她柔美的睡臉,他就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全是白費心機。他輸了,輸得好慘,輸得一敗塗地。

  影響力如此之大的他,一句話就足以呼風喚雨的他,竟因她一張可愛的睡臉而徹底棄械投降。她是世界上唯一能征服他的女人,他所眷戀的,是有她在的地方。

  好可笑。他強迫自己疏遠她,他刻意避開兩人相處的可能,他千辛萬苦地管束自己的心,可一看到她,心底一道道高立的圍牆立刻被推倒、被淹沒。

  也許他還可以欺騙自己不愛她,但他發燙的身軀、他振奮的細胞、他閃亮的黑眸、他急促的呼吸,在在都明白地告訴他一個事實──他需要她。

  他根本離不開她。

  事情,完全失控了。

  踢掉鞋子,高大的身軀緩緩地在她身邊躺下,結實的手臂輕摟住纖細的她,滾燙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喃喃低語。「你是一道謎,一道我解不開的謎,可該死的我卻深陷謎團中……」

  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處,貪婪地汲取如蘭馨香。他好迷戀她身上的味道,淡淡雅雅的,像是初綻的梔子花,香而不艷。幽幽甜香一再撩動他的情潮,身軀逐漸發燙,摟住她的手臂也緩緩扣緊。

  他渴望這個女人,渴望完全擁有她。

  滾燙的吻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的睫毛又長又濃密,像是兩排鬈翹的小扇子,細緻白皙的肌膚散發著晶瑩的光澤。

  愛憐的吻如雨點般不斷落下。

  「嗯……」睡得正甜的吳映潔覺得自己的臉上好癢,迷糊地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雙充滿欲望的黑眸,挺直的鼻樑和性感的薄唇也在她眼前不斷地放大。

  「啊?」宛如觸電般,吳映潔頓時清醒了,面紅耳赤地輕推開他。「你、你回來了?」

  真糟!她在心底低罵。她是怎麼回事啊?她是來這兒等他回來的,結果居然等著等著就在他的床上睡著了!老天,他會不會覺得她很隨便?

  吳映潔想翻身下床,邱勝翊卻緊緊壓住她,俊臉湊近她邪笑,大手溫柔地輕撫她的耳垂。「別急,先別動。」她的身子好軟又好香,柔若無骨似的,但卻有著傲人的豐盈,這麼一副魔鬼般的身軀,沒有任何男人會捨得放開。

  修長的手指輕輕滑過她的耳垂,熱麻麻的感覺也立即竄過全身,要不是她緊咬住下唇的話,幾乎就要呻吟出聲了。My  God!這麼銷魂的撫觸,教她覺得全身好像都要酥了。

  雖然兩人在中正機場的貴賓室曾激烈地擁吻過,不過來到西雅圖後,除了親吻,邱勝翊不曾再對她做出更親熱的舉動。此刻整個人偎在他懷裡,感受著他身體傳來的溫度,她這才驚駭地發現,自己有多麼懷念他的擁抱、貪戀他的氣息。

  她聞到他身上有著淡淡的酒味,紅著臉想轉移他的注意力。「你喝酒了嗎?我去幫你泡杯解酒茶好不好?」

  「別動。」鋼鐵般的手臂依舊箝制住她,不讓她離開自己的懷抱,他像個小孩子般耍賴道:「不許走!我要抱著你,我要你陪我!」酒精催化了壓抑已久的情愫,這一刻,他不想再苦苦管束自己,只想將一切交給本能,只想恣意妄為。

  「好,我不走。」他霸道的語氣讓吳映潔失笑,沒想到平素冷酷的他也有這麼賴皮的一面,但她好慶幸窺見他如此任性一面的是自己,而不是其它女人。

  她乖乖地躺好,小臉枕住他的胸膛,任他的大手在她的耳畔游移、輕捻,點燃一串串的小火苗……

  「好乖。」邱勝翊讚賞地微笑,眼底有簇烈火跳躍著。「我喜歡這麼乖巧的你。」大掌順著她的粉頸往下滑,在她性感的鎖骨上徘徊。「你好香,你一定搽了香水……」

  吳映潔搖頭。「我沒有。」她對香味過敏,連身體乳液都要挑選無香料的。

  「你有。」邱勝翊很堅持,而且笑得像個惡魔。「你故意搽了香水來挑逗我,你真是個壞女孩,呵……」

  帶著幾分醉意,他又欺身向她,堵住她柔軟的紅唇。

  當他俯身逼近時,吳映潔無助地閉上雙眼,她知道自己永遠都無法拒絕這個男人。

  四唇緊密地糾纏,他捧起她的臉蛋,輾轉而瘋狂地吻著。他好迷戀她嘴裡的味道,香香甜甜的,像是蜂蜜,也彷彿帶著一縷蠱惑的氣味。

  她真是個魔女,他在心底歎息。明知道她是一個謎樣的女人,明知道自己不可以假戲真做,但……天殺的!他就是無法抵抗她的魔力!她的眼角眉梢似乎蘊藏著一股神秘的力量,只消一個眼神,就足以把他電得神魂顛倒。

  他以最煽情的方式吸吮她的唇瓣,以舌尖眷戀地描繪著她的唇形,伴隨著粗嗄喘息聲的熱吻下滑到她的頸窩,在雪膚上烙下一個個色澤緋麗的吻痕。

  吳映潔閉眼輕呢淺吟,感受到他精壯的身軀如火炬般焚燒她的理智,也感受到他的大掌解開了她的睡袍……

  她感到緊張與不安。「不……」纖纖素手忍不住抓住他的大掌。

  當吳映潔抓住他時,一個冰冷的東西不小心撞擊到他的手臂,他低頭,不料竟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東西。

  「這是什麼?」

  瞬間,邱勝翊停下所有的動作,由床上坐起來,一臉嚴肅地扣住她的手腕。

  吳映潔也跟著翻身坐起,不安地看著臉色凝重的他。「是……是伯母送給我的銀鐲。」一瞬間,她彷彿由天堂掉落到凡間,纖軀忍不住微微顫抖,悲傷地凝視著突然遠離自己的男人。

  「我媽?她送給你的?」

  聞言,他的眉頭更是緊鎖,像是不相信這個答案。

  他當然認得出這隻銀鐲!四兄弟年滿二十歲時,爺爺都會親自畫設計圖向卡地亞特別訂製,每個鐲子的花紋都是獨一無二的,眼前這隻,是屬於他的銀鐲。

  但,為何會戴在她手上?母親為何會把這麼重要的銀鐲送給她?

  「你……不高興?」吳映潔的晶眸瞬間黯淡。「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收下這只鐲子,請你幫我還給伯母。」

  她拔下鐲子,輕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巨大的悲哀籠罩心湖。她早該知道的啊!她早該明白他會生氣,可親眼看到他鐵青的臉龐,她的心還是好難受。

  他真這麼排斥她嗎?他真這麼討厭她進入他的世界嗎?她在他眼中真是如此的不堪嗎?

  她拔下銀鐲的動作沒來由地惹惱邱勝翊,怒火猛地翻騰,他冷冷地說道:「既然都已經收了,就代表你很喜歡這只鐲子,何必還給我?」

  「你是什麼意思?」吳映潔看著他,水眸盛滿屈辱。「邱勝翊,我再重複一次,這是你母親主動送給我的,不是我厚顏無恥地向她討來的,你懂嗎?」

  他當她是什麼?一個毫無自尊的拜金女嗎?他以為她是那種不管用盡任何手段都要攀著他,死也不想離開邱家的女人嗎?

  「我懂,我當然懂。」他還是冷笑,犀利的眼神令人脊背發麻,寒峻的氣息讓四周的空氣彷彿也跟著凍結了。「不過,既然你這麼喜歡它,如此的『用心良苦』,你當然可以留下這隻手鐲,它是你的了。」

  這隻銀鐲是邱家用來送給未過門媳婦的見面禮,他很清楚母親不會輕易地將它送出。吳映潔到底跟母親說了什麼?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嗎?他討厭這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盛怒之下,他選擇了口不擇言。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承受著他輕蔑的眼神,吳映潔簡直要氣瘋了,她氣呼呼地跳下床。「邱勝翊,我不懂你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但我要明白地告訴你一件事:我一直謹記著自己的『身份』,知道來邱家只是一場交易,只是為了要演一齣戲,因此從來沒有想過要從這兒得到任何好處。如果我收下這隻銀鐲的事讓你覺得憤怒,那麼我向你道歉,但請你不要隨意羞辱我!」

  他那鄙視的眼神宛如利刃般,不斷地切割她的心,她受夠了!他怎能如此地看輕她?

  「你沒有嗎?」邱勝翊跟著下床,眼眸籠罩著一層冰霜,一字一句地冷斥。「你敢說你沒有費盡心思地討好我的家人嗎?你以為籠絡我的雙親後,就可以得到更優渥的待遇,要是一個不小心弄假成真,順利嫁入邱家的話,甚至還可以當個人人艷羨的富家少奶奶,不是嗎?」

  話一出口,他立刻就後悔了。不,這不是他真心想說的話,他只是被重重謎團給逼瘋了!

  他想說的其實是: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對他是否有半點真心?如果他不是邱家的繼承人,她還會愛他嗎?她愛的到底是「邱勝翊」這個人,還是富可敵國的「邱氏集團」?

  他更想做的是伸手摟住臉色慘白的她,向她道歉。可他說不出口,因為他從來沒有向任何人認過錯……

  兩人無語地對峙,空氣沉重到令人窒息。吳映潔的臉色發白,眼神由震驚、屈辱,慢慢轉變為悲傷、絕望。

  她懂了,這一切都是她的錯。當初她根本就不該答應來西雅圖,不該答應他那個可笑的交易條件,更不該傻傻地對他動了心,不該愚蠢地愛上他。

  是她的錯,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

  深吸一口氣,把淚水逼回眼眶,她不要在他面前落淚。

  她好恨她自己,她怎麼會這麼傻,竟癡傻地以為有一天他終會瞭解她的真心?這個男人早在一開始就把她歸類為拜金女了,還警告她不要愛上他,可她卻仍愚昧地一頭陷了下去。

  是她傻、是她笨,怪得了誰?

  絕望地閉上眼,再度睜開時,她的表情很平靜,眼眸無波無瀾,沒有憤怒、沒有愛戀、沒有悲傷,也沒有靈魂。

  「你說得對。」她淺笑。「我的確費盡心思想拉攏你的家人,我愛慕虛榮,我渴望嫁入豪門,很高興你如此瞭解我。現在,我可以回房了嗎?」

  深深地凝視他一眼後,吳映潔面無表情地越過他,走到門口拉開木門,無聲無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邱勝翊面色難看地留在原地,一隻手差點兒就要伸出去抓住她了,可他的自尊不允許,因此只能緊握雙拳地看著她離去。

  天殺的!他知道自己傷了她,也知道自己最好趕快追到她房裡跟她道歉,並且好好地安撫她,可雙腳卻像是被釘住似的,黏在原地無法動彈。

  腦海裡不斷盤旋的,是她離開時,那雙茫然空洞的水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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