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過了一會,梓月走了進來,看見周怡君正在看書,神情淡淡的。
“四太子妃,子晴説您要等四太子回來一同用晚膳,梓月想,您還是先用吧,
婕祈郡主來了,怕是一時半會的四太子是回不來的。 ”
周怡君微微皺了一下眉,“婕祈郡主?”
“是的。”梓月笑著説,“婕祈郡主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與二太子妃是親姐妹,如今在外面住著,
一年大約有一兩次會到宮裡看望皇后娘娘。 ”
周怡君點了點頭,“你下去吧,如果我餓了,自然會吃。今日瞧的這本書讀來有趣,一時興起,再讀些時間吧。”
梓月退了出去。
周怡君放下手中的書,窗外的秋夜清冷而寂寞,花無聲葉無語,月光如水,天如墨。
突然有些想念莊濠全,他如今如何?——這樣一想,書竟然再也看不下去,人有些空空落落的。
莊濠全很晚才從正陽宮回來,婕祈表妹帶來幾壇好酒,莊濠全、莊勝翊兄弟二人,加上婕祈表妹,
與皇后娘娘一起,將幾壇好酒喝了個乾淨。
醺然微醉,回到府邸,燭火都熄了,安靜的讓人茫然。
子晴尚未睡,正在整理東西,見四太子回來,施了一禮。“四太子,您回來了。您要用晚膳嗎?”
莊濠全搖了搖頭,“周怡君呢?”
“剛剛睡下了,原是等您回來一同用膳的。”子晴如實的説。
莊濠全眉頭一皺,“李銓沒回來告訴過你們嗎,不是説過不用等我回來的嗎?她吃過了嗎?”
子晴搖了搖頭,低聲説:“沒有,説是不餓。
先是説等您回來再吃,後來讀了會書,大約是倦了,靠著軟榻就睡著了。
再後來,時間實在太晚了,小姐就説不吃了,梳洗後就睡了。”
莊濠全呆愣在那,半天沒吭聲。
去到周怡君休息的房間,月光如水瀉了滿屋,恍如白晝,周怡君躺在床上蓋一床芙蓉被,安靜的睡著,
烏黑的長髮散在軟軟的枕上,頭微微側著,像個安睡的嬰兒般甜美動人,只是雙眉微蹙,似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
莊濠全忍不住伸手輕輕撫了一下周怡君的雙眉,似乎是想撫去她眉端的憂鬱。
“要叫醒小姐嗎?”子晴很輕的聲音問。
莊濠全搖搖頭,“罷了,讓她好好睡吧。仔細服侍著。”
在床前坐了一會,瞧著周怡君安睡的模樣,有些痴痴傻傻,她竟然會等他回來吃飯,
難道她並不像她表面上所説的那樣,不願意愛他?從房間裡輕輕走出來,整個人有些恍惚。
微微晨曦,淡淡薄霧。
暖玉閣,春色滿屋。
周婧喬長髮微亂,額上微微見汗,慵懶的靠在皇上身上,一臉幸福嬌羞的表情,仍然嬌喘著,面色潮紅。
皇上親手為她剝著葡萄,一粒粒送入她嘴中。
筳諭匆匆闖了進來,見此情景,臉上一紅,低下頭不敢抬頭,著急而惶恐的説:
“雪妃娘娘,夫人,夫人她,她懸樑自盡了!”
周婧喬睜大眼睛,愣在那,哆嗦著問:“你,你説什麼!”
“府裡來人去找大太子妃,剛好奴婢碰上,見他行色慌張,奴婢多嘴問了一句,
才知昨晚老爺病了,夫人一直侍候著,誰知今早府裡人醒來,發現,發現夫人在老爺書房懸樑自盡了。”
筳諭聲音顫抖著,話倒説的還流利,
“府裡來人找大小姐和三小姐過去,想必此時已經都回去了。”
“皇上,我要回去看我母親,我母親定是被我氣的。”周婧喬慌亂的縮進皇上懷中,哭得收也收不住,
心裡頭亂得已經沒有了頭緒,母親最疼她,雖是知道跟了皇上,母親定是傷心,
但沒想到,母親竟然用懸樑自盡來懲罰她!
“不慌,不慌,有朕在,沒關係。”皇上皺著眉,安慰著懷中的周婧喬,心中卻暗自罵了一聲周夫人,
好好的上什麼吊,不就是女兒被皇上寵幸了嗎,這本是天大的恩澤,她竟然如此不識抬舉,
好好的一個清晨讓給破壞了,
“筳諭,現在你家夫人情形如何?”
“奴婢不知。”筳諭惶恐的回答,“但看府裡人慌張的樣子,奴婢猜測夫人的情形應該不算好。”
“皇上,小蠻一定要回去看看。”周婧喬哭著説。
“朕這就安排你去。”皇上拍了拍周婧喬的肩,對筳諭説,“立刻給雪妃更衣,叫高公公進來伺候我。”
筳諭頭也不敢抬,匆匆上前幫周婧喬穿好衣服,緊張的手都哆嗦,然後退出去喚高公公進來幫皇上梳洗。
那周婧喬哭得淚人一般,看得皇上心中甚是憐惜,一直不住口的安慰。
只恨不得替她難過才好。
四太子府,周怡君剛剛醒來,正在梳洗,周映潔府中的太監匆匆趕來通知她周夫人自盡的消息。
聽此消息,周怡君整個人怔在那,雖然説懸樑自盡的是現在這個身體的母親,與她周宜霈無關,
可乍聽此消息,周宜霈依然是心如刀割,畢竟她現在不僅僅是周宜霈,也是周怡君,周夫人就是她身為周怡君時的唯一親人。
那淚就如泉水,止也止不住,人卻呆呆的,安靜的讓子晴和梓月瞧著心慌,彷彿玻璃,隨時可能粉碎。
“小姐——”子晴顫聲喚道,“您不要嚇奴婢,您要是想哭,您就哭,別憋壞了身子。夫人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周怡君仍是不吭聲,只是呆呆站著,那淚水大顆大顆的落入面前的盆中,濺起一層層漣漪,身體微微顫抖。
她不僅是周宜霈,還是周怡君,如今,她們本就是一人。
周夫人的去世讓她無所適從,悲從心來。
“備馬車,我要馬上回去。莊濠全呢?”周怡君的聲音聽起來空洞洞的,
“請他隨我一同回去,如若真如你言,母親無事,看我們二人同回,心中自然會安慰些。”
子晴頓了一下,有些為難的説:“昨晚太子爺回來後,只呆了一會就離開了,奴婢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李銓呢?”周怡君動也不動,簡單的問,心中卻有痛,説不出來的痛,冰涼的,讓她覺得從骨頭縫裡向外冷。
梓月立刻出去找來李銓,路上她抽空問了一聲,聽到答案,只覺得心都哆嗦,這個時候,天,四太子妃要傷心成何種程度。
李銓看見周怡君,整個人安靜的站著,對著窗,清晨的陽光冷冷的照在她身上,陽光也顯得蒼白而清冷,
透著無法言表的寂寞,聽見李銓進來的腳步聲,她倦怠的聲音透著漠然,“四太子是不是又去了月嬌閣那?”
那聲音中透露出來的悲哀讓李銓心中一哆嗦,努力控制著自己,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
“昨晚,黃瀞怡姑娘病了,差人來通知了太子爺,太子爺帶著宮裡的御醫趕了過去,忙活了大半夜,
想必此時應該在回來的路上了。
要不,奴才出去迎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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