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自改+1次po完] 爱疯狂3之追缉新郎(祈煜) - 我愛黑澀會 | 棒棒堂 [结局小说] - 黑澀會.我愛黑澀會| 棒棒堂小说区 - 我愛黑澀會 | 模範棒棒堂 ♂ 超級後援會 - Powered by Disc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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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1次po完] 爱疯狂3之追缉新郎(祈煜)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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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映洁没立刻回答。她也思索著爱情的定义,这是能解释的吗?又该如何解释?

她悠然叹息。“我想,你不曾为谁哭过吧?”

“嗄?”他愣住,转头望她。

“你一定没真正谈过恋爱。”她低语。“如果你谈过,你就会明白了,爱一个人总是要伤心的。”爱得愈深,心愈伤,这是爱的宿命。

“你伤心过吗?”话才问出口,他便悔不能追回。

他怎会这样问?她曾失去未婚夫,当然伤心!

“抱歉,我不该问的。”他懊恼不已。

他以为这不识相的问题会惹来她气恼的瞪视,但她却笑了,一双明媚大眼眨呀眨的,宛若淘气的星子。

“你确定吗?说不定我是贪图他的遗产,才刻意勾引他的喔。”

她明明看出他的想法,却还拿此开玩笑。

他郁闷地拧眉。“不要这样说你自己!”

她耸耸肩。“你根本不了解我是怎样的女人。”

“我知道你很别扭。”他没好气地瞪她。“这样故意惹人厌,很好玩吗?”

他又骂她了,可她知道,他严厉的指责是出自好意。

有多久,下曾有人如此温暖地待她了?

吴映洁蒙眬地微笑,凝定邱胜翊的眼眸也蒙眬。“你是个好人。”

“什么?”他一怔,见她神情难得温柔似水,心脏竟陡地猛烈撞击胸口。

他是怎么了?他不是没听过女人称赞,称赞他的女人可多了,但只有她,能令他感到不自在。

他怔忡地盯著她,眼神深刻,微微跃动著火花,烫红她的脸。

“干么一直盯著我看?你不会迷上我了吧?”她故意娇嗔地逗他,缓和暧昧的气氛。“最好不要喔,你忘了阿西婶的警告了吗?接近我的男人都没好下场。”

他倏地凛息,又狼狈,又气恼。“你——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女人!”

她只是笑,笑声响在海风里,犹如一串水晶风铃,摇走他满腔郁恼。

他也跟著笑了。

暮色更浓,夕阳如撕碎的彩帛,一片片散落在天空,映在海面,成了绝美的凄艳。

他震撼地看著。“好漂亮的晚霞。”

“你以前没看过吗?”

“我没注意。”或许有,但不曾看进心里。

“天哪,你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啊?你们这些有钱人,假日难道只会打打高尔夫球,不然就是上高级餐厅吃那种贵死人又难吃的料理,都不走出来亲近亲近大自然喔?”

她感叹得好夸张,他不禁莞尔。

“真抱歉,本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无趣。”

“不过看到这么美的晚霞也别太兴奋。”她推著他轮椅往回走。“这代表明天要变天了。”

“变天?”他难以置信。

“这就是暴风雨前的美丽啊!黄昏的晚霞愈绚烂,就代表明天天气愈糟糕,我跟你打赌,台风就要来了!”

正文 第三章

她说的没错,隔天中午过后,细雨便蒙蒙飘落,到了深夜,已是狂风暴雨,伴随著声声巨响,蹂躏著这世界。

窗外天地变色,屋里却是温暖和馨,吴映洁开了一瓶珍藏的红酒,与邱胜翊对饮,咖啡桌上,摆著一副西洋棋盘。

“你会下吗?”他有些讶异,很少有女人对西洋棋感兴趣。

“当然,可别小看我。”她自信满满。“别说西洋棋了,以前我还陪病人下围棋呢!倒是你,会不会下啊?”

“你问错人了。”他温文一笑。“小时候我跟我弟弟,几乎每天都会下一盘。”

“你有弟弟?”她好奇地问。

“嗯。”

“他是怎样的人?”

“他啊……”邱胜翊啜著红酒,考虑著该如何回应这个问题,渐渐地,眼潭浮上一抹异样。“他什么都爱跟我比。”

“可什么都比输你,对吧?”她聪颖地接口。

他一震。“你怎么知道?”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她轻声笑,明眸流光莹莹。“我说当你弟弟很可怜,肯定要经常被拿来跟你这个完美哥哥比较,偏偏怎么样都比不过你。”

她淡淡地说,也不知是无心或有意,却精准地刺痛了他,眸光顿时黯下。

她凝望他,像是领悟了什么。“他该不会很讨厌你吧?”

他闻言,又是一震。

“我又猜对了,是吗?”她耸耸肩,仿彿很漫不经心的。

但她绝不是漫不经心,一个能如此轻易猜透他人心事的女人,心思肯定很细腻。

邱胜翊把玩酒杯,以一种崭新的眼光打量吴映洁,心海微微地漾著波澜。忽然,他觉得没什么好保留了,多年来藏在心底的秘密,他渴望告诉她。

“就像你猜想的一样,从小到大,我一直是我们家族瞩目的焦点,大家都把邱家的未来寄托在我身上,而我弟弟,却是四处闯祸,连我爸也拿他没办法。”

“优秀哥哥与顽劣弟弟。”她若有所思地评论。

“没错,在其他人心里,或许一直是这样看待我们俩吧!只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却从来没注意到。”他停顿片刻,眼神微染苦涩。“五年前,我们兄弟俩发生一场车祸,当时我妈接到消息,匆匆赶去医院,她以为开车的人是我弟,劈头就痛骂他一顿,甚至质疑他是不是故意想害死我。”

吴映洁倏地倒抽口气,不敢相信。“她真的……那么说?”

一个母亲竟然如此怀疑自己的儿子,教他情何以堪?

“更糟的是,那天开车的人其实是我,而且我弟受的伤远比我严重许多,但我妈还是把所有过错都怪在我弟头上。”邱胜翊把玩著酒杯,阴郁的目光缓缓切过酒杯边缘那道璀亮的棱线。“这些都是我弟弟后来告诉我的,当时他看我的表情充满了恨,他说他恨我,恨上天让他诞生在邱家,恨他样样都不如我——你知道他最恨的,是哪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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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点?”

“他恨我,从来没注意到他的恨。”

窗外,忽地吹起一阵狂风,强烈震动著玻璃。

邱胜翊与吴映洁彼此相凝,她在他眼里看到浓浓的悔恨,而他,看到她的理解与同情。

沉默在室内静静地蔓延,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沙哑地扬嗓。“你不是说过,我一定没为任何人哭过吗?”

“啊?”她愣了愣,蓦地恍然。“你为你弟弟哭了?”

“在他离家出走那一天。”他哑声低语。

她怅然凝睇他,许久,忽然盈盈起身,钻进吧台下,捧出一个小玻璃瓮,瓮里,一颗颗软绿莹亮的橄榄浮在浅浅的酒海上。

她随意拣了几颗搁进小碟子里,端到桌上。“这是我酿的橄榄,你尝尝看,应该很不错。”

邱胜翊恍惚地盯著那一颗颗橄榄。

这就是促使阿西婶发飙,甩了她一耳光的酿橄榄?为何她要酿,又为何要在一个母亲的面前刻意提起这是她死去的儿子提供的秘方?

他真不懂。

“你发什么呆?吃啊!”她催促。“尝尝看我酿的好不好吃?”

他倏地凛神,这才迟疑地拣了一枚,送进嘴里——好软!原本坚硬的皮肉都浸软了,苦涩的滋味一滴不剩,尝到的是不可思议的酸甜,蕴著些微酒香,芬芳醉人。

“好吃吗?”她问。

他点头。

她嫣然一笑,很满意似地也拣了一颗,仔细品味。“你不觉得很神奇吗?本来那么涩的橄榄,经过一道酿制的手续,可以变得这么好吃。”

他愕然,抬眸望她。

确实很神奇,所谓的“酿”,莫非就是经过时间的陶冶,将不可能化为可能,将所有的苦涩都变成甘甜?

他怔忡地想,隐隐约约地懂了,为何她要酿这橄榄,又为何要请他品尝……

“你放心吧!”她似是看透他思绪。“你弟弟,总有一天会原谅你。”

果然如此。

他释怀地笑了,懂得她婉转的心思,她是为了振作他精神,才请他吃她酿的橄榄。

其实她自己,也希望得到阿西婶的原谅吧?虽然她永远不会承认……

心领神会地交换一眼后,他们开始下棋。他习惯性地展现风度,礼让女士优先,而几分钟后,他就发现自己小看了她,她的棋艺比起他弟弟精湛多了,兼具女性的细致与男性的大胆。

再过几分钟,他竟被她逼得左支右绌,形势岌岌可危。

“Checkmate!”她兴高采烈地喊“将军”。

他哑然,瞪著盘面,这危机虽然急迫,还不至于无法化解,只是他没想到一个女人能把自己逼到这地步。

他将“皇后”往后退,保护“国王”,顺便制约她的“骑士”。

“哇,好狡猾!”她低声抱怨,秀眉浅颦,思索应对之道。

他微笑地拈了一颗橄榄,一面欣赏她的表情。

他曾以为她很冷淡,不近人情,但现在,却渐渐感受到她是表里不一,表面上很强硬,内心其实柔软,看似辛辣的言语,其实包裹著温柔。

她就像他嘴里的橄榄,酿著意想不到的滋味。

“好,就走这步!”她下定决心,推出己方的“主教”试探他的反应。

不错,很聪明。

他赞许地点头,正欲反击时,户外忽然传来一声砰然巨响,跟著是玻璃的碎裂声。

“发生什么事了?”她猛然跳起身。

“可能是招牌还是什么东西被吹落了吧?”他猜测。

“我听到玻璃破掉的声音。”她心念一动,匆匆往他住的客房奔去,拉起窗帘,往外一瞧,立时惊骇地尖叫。

“怎么了?”他听见她慌张的叫喊,拄著拐杖跳过来。

“温室的玻璃被砸破了——我的兰花!”她脸色苍白,也不管户外风雨交加,随手抓了把雨伞就要出门。

“你疯了?”他急忙劝阻她。“外面风雨这么大,很危险!”

“可是兰花——”

“只是被砸破一小块玻璃,顶多吹点风,不会有事的。”

“不行!兰花很脆弱的,禁不起一点风雨的!”她绝望地喊,愈想愈慌。“我一定要过去看看!”

“吴映洁!”他劝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她推开后门,毅然闯进风雨里。

还没来得及开伞,伞骨便被狂风折弯了,她懊恼地将伞丢到一边。

飞沙走石,一路往她身上砸,她用双臂护住自己头脸,奋力前进,忽地,一阵暴风袭来,温室的玻璃又碎了一片,落在她脚边,差点划伤她。

这女人疯了,真的疯了!

邱胜翊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就算她现在去温室里看那几盆宝贝兰花又怎样?风雨这么大,她能把它们一一抱回屋内吗?难不成她要傻傻地在里头守护一夜?

思及此,他悚然大惊,顾不得自己行走不便,也跟著冒雨前进,他一拐一拐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走进温室。

她果然守在一盆蝴蝶兰前,用自己的身体替娇弱的花朵挡去从玻璃破口漏进的阵风。

“吴映洁!”他懊恼地唤。

她回过头,脸蛋水痕交错,与他同样狼狈不堪。“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带你回去,你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她仓皇地摇头。“我不能丢下它在这里!”

瞧她说话的口气,仿佛那盆兰花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他拧眉。“如果风雨吹一个晚上,你就打算在这儿待一个晚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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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知道,如果我不能平安把它带回屋里,就一定要在这里守著它。”她很坚决。

坚决得令他火大,不禁低吼。“吴映洁,你是笨蛋!花比人重要吗?为了一盆花感冒受寒,值得吗?”

“总之我要留在这里!”她倔强地表明决心。“你快回去,别管我。”

教他怎能不管?“跟我走!”他钳住她臂膀,强悍地想拖走她。

“你走开啦!”她使劲抗拒,尖锐地呛声。“你凭什么管我?就算我在这里淋整夜的雨,又关你什么事?”

“我看不下去,你跟我回去!”

“我不要!你要是看不下去的话,你走好了,离我远一点,不要管我!”

“你——”他绷紧下颔,射向她的眸光清锐如刃。“你意思是要赶我走吗?”

“对,你走!滚出我的房子!”

他狠狠瞪她,眼里一下起火,一下又黯灭,变换著万千情绪,终于,他撇过头,语气冷冽如冰。

“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马上离开。”

他转身,也不拿拐杖了,扶著受伤的左腿,踉跄地踱回屋里,进房收拾行李,一面收拾,一面感到胸臆里熊熊烧著漫天怒火。

他很生气。

这情绪对他而言,很陌生,太强烈,太具毁灭性,太无法控制,不像他该有的……

收拾行李的动作忽地凝住了,手臂在空中定格。

他是怎么了?如此怒气冲天,一点也不像平常的自己。

邱胜翊茫然坐倒床沿,玻璃窗被拉开了,探进吴映洁雪白的脸蛋。

“你真的要走?”

他怔望她。“你是来留我的吗?”

“我……怎么可能留你?”她否认。“我是怕你的腿还没好,不方便开车,万一到时发生什么事,还要怪到我身上。”

她说话的口气总是那么尖利,但在风雨呼号中,听来竟显出几分奇异的柔弱。

邱胜翊顿时明白。

她的确是来挽留他的,虽然她嘴硬地不肯承认,但若不是想留他,又何必冒著危险过来开他的窗。

瞧她站在窗外,全身颤抖著,像一朵随时会在风中凋零的小花,他真怕她因此受伤。

“我想到办法了。”他忽地柔声扬嗓。

“什么?”她一愣。

他微微一笑。“你等著,我会把你跟兰花都带回来!”

其实很简单。

他只是找来一个够大的纸箱,将兰花装进去,用强力胶带一层又一层地封箱,然后交给她,一路小心翼翼地捧进屋。

在纸箱的保护下,强风骤雨一时还伤不了兰花,进了屋,就安全了。

“唉,我真笨。”

吴映洁将从温室救回来的蝴蝶兰,抱回二楼卧房,轻轻地搁上五斗柜,柜面还摆著一个天使娃娃瓷瓶,以及一方相框。

“这么简单的方法,我居然没想到,一定是那时候太慌了。”她对相片上的男人笑,他也回以温暖的笑容。

“现在已经没事了。”只是忆起方才的惊慌失措,她仍不免心有余悸。

她走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放松紧绷的神经,在水瀑冲刷的声响中,她仿彿听见了从前的对话——

“为什么非要蝴蝶兰不可?你不知道这种花很娇贵吗?不好养。”

“就因为它不好养,我才想种。如果连它都能活得朝气蓬勃,我一定也能活下去,对吗?”

但他死了。

经过三年,这株蝴蝶兰依然以那么娇柔又那么骄傲的姿态活著,他却已与她不在同一个世界。

她是不是种著一个谎言?

吴映洁扭紧水龙头,踏出淋浴间,怔怔地望著镜中的自己。

或许不是花在人在,或许花的生死跟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各自的生命,只能各自承担。

或许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份力量……

吴映洁涩涩地苦笑,擦干身子,换上一套柔软舒适的棉睡衣,找出吹风机,才刚吹了一会儿,便乍然断电,室内陷入一片幽暗。

她一怔,随手拿了根发夹,绾起半湿的发,摸索著回房,点燃一盏蜡烛,捧著茕茕烛火下楼。

“邱胜翊,你还好吧?”她扬声喊。

“我在房里。”他回应。“你别进来!”

为什么?她愣在房门外。“停电了,我拿蜡烛给你。”

“我……正在换衣服。”他嗓音低哑,似蕴著几分尴尬。

她失笑。这个大男人,怎么就偏在这一点扭扭捏捏?

“好,那你快换。”

可他显然是行动不便,很难著装,她莞尔地倾听房内窸窸窣窣的碎响。“好了没?”

“还没。”

“这么慢!”她故意埋怨。“我进去帮你好了。”

“不用了!”他懊恼地低吼,跟著,一声闷响。

“怎么了?你跌倒了吗?”她不顾一切地开门,提起烛火一照。

果然,地板上躺著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见她进门,他连忙撑地坐起,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又手忙脚乱地扣睡衣。

这男人啊……真是无时无刻都要求形象完美。

吴映洁心弦一软,忍不住笑了。“就跟你说了,别逞强,让我帮你,有这么难吗?”她盈盈上前,将烛盏搁上茶几,扶他起身坐回床上。“你脚伤还没好,一定很不方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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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未落,她忽然感到他身上肌肉一阵抽凛。

“怎么了?”她狐疑地打量他,这才察觉他取下了小腿的绷带,好不容易逐渐愈合的伤口,又撕裂了一道。“糟糕!是不是刚才你帮我搬兰花弄的?你等等,我去拿急救箱!”

她强烈自责,气自己方才一心挂在兰花上,竟忘了他是负伤帮忙自己,那么大的风雨,他又硬撑著不用拐杖,伤口当然会复发。

“如果会痛,就告诉我。”她搬来急救箱,替他清理伤口,动作很轻很柔,跟平常替他换药时的粗鲁,判若两人。

邱胜翊诧异地望她。

换完药,她重新替他上绷带。“明天你要下床时,我再帮你上夹板固定吧!这种骨伤一定要小心,否则以后很容易变成习惯性扭伤。”

“嗯。”

“怎么了?”她察觉他的异样。“干么这样看我?”

他直盯著她。“你今天好像特别温柔。”

“什么?!”

她狼狈又骇异的反应令他的笑不停地从唇畔满溢。“你不用这么激动,我是称赞你。”刻意逗她。

她更窘了,努力想重塑一贯的形象。“你……你这意思就是说我平常都很凶吧?我告诉你,我是看在你替我救了兰花的分上——”

“那盆蝴蝶兰,是你未婚夫留给你的吗?”他温声打断她。

她愣住。他怎么知道?

“因为是他留给你的,所以你才会那么拚命地保护,对吧?”

她怔忡地望他,有片刻,以为自己即将溺在那深邃的眼潭里。“你错了,我养这兰花,是为我自己。”

“什么意思?”

她垂敛羽睫。“如果连这么难养的兰花都能活得好好的,我没有理由活不下去。”

是的,直到现在她才恍然大悟,她种这兰花,不为任何人,是为她自己。

蝴蝶兰是勇气,是她为自己培养的,活著的勇气,她用这样的勇气,与寂寞共生。

她不认为他能懂。

可他却好像懂了,深深地、深深地注视她。“你刚刚不是真心赶我走吧?”

她一震,直觉想反驳,言语却在他深刻的眼神下,失了声。

“你希望我留下来,因为你很寂寞,你一直希望有谁能陪你聊聊天,听你说说话,就算是我这么讨厌的男人都好。”

温煦的言语如春雨,字字句句,落进她的心。

她却在眼里,感到薄薄的湿意。“不是这样。”

“你不肯承认自己寂寞?”

“我是说,不是……谁都好。”她挣扎地咬唇,好片刻,才扬起头,迷蒙的眼潭,映著他脸庞。“因为是你,我才希望你留下来,不是……谁都可以。”

不是谁都可以。

邱胜翊震撼地听著,与她凝目相对,一根异样的芽苗,同时在彼此心田滋生。

窗外的世界,风雨惨烈地呼号、惊天动地,窗内却只有一盏烛火,在幽谧里吐露著暧昧。

他们都觉得尴尬,很不自在,但心韵又跃动著某种兴奋的旋律。

空气中,隐隐浮动著什么,正酝酿著什么,酿的不是酸,也不是甜,不是能够如此轻易分辨的滋味,而是一种未知,一种教人害怕又期待的神秘。

好想探索,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压抑地呼吸著,怕气息重了,破了这旖旎的氛围。

终于,她缓缓抬起手,抓住他睡衣前襟,他顿时一阵颤栗。

“你……睡衣扣错了,我帮你。”她低语,喵呜般的细嗓勾惹他心弦,她解开他衣扣,又一枚一枚地扣回去,她的动作很慢很慢,慢得好折磨,折磨得他胸口发疼。

他怔怔地瞧著她,眸海翻涌著纯男性的渴望,神态却像个无辜的孩子,不知所措。

她轻声笑了,胸臆密密麻麻地染透一股难以言喻的柔情蜜意,蓦地抬手一拨,肆意弄乱他的发。

他一愣。“你干么?”

“你总是这么正经八百的,不觉得累吗?”她笑问,双手继续在他头顶作乱。

他用一只手扣住她手腕,阻止她,另一只手飞快往前一探,卸下她发夹。

墨黑的发瀑霎时落下,在她纤细的肩头,翩摇著优雅的波浪。

“你——干么啊?”这回,换她娇嗔抗议了。

“放下来比较好看。”他笑道,一面伸手意欲扯她发尾,她也正巧懊恼地拍打他胸膛,两人一时重心不稳,都往床上卧倒。

她压在他身上,螓首撞痛了他下巴,他低喊一声。

“怎么了?你没事吧?”她急忙抬起头。

“没事。”他揉揉下颔,不因这小小的意外著恼,只觉得好笑。“小姐,你的头也挺硬的嘛。”

“什么啊?!”她又想扁他。

他及时握住她的手,掌心与她的相贴,透进阵阵温热,她的颊,瞬间染透了红霜,犹如秋天的枫邱。

他看著那羞红的颊,看著那比春樱还粉嫩的唇,心跳急速地奔腾,血流在体内狂窜。

他想吻她,该死地想吻,她柔软的女体在他身上厮磨,是上天给予一个男人最大的考验,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无法抗拒这翻天覆地的欲望。

但他,必须抗拒……

“你听我说,我并没打算在这里停留很久。”他困难地试图解释。“我没想过——”

“我知道,你没想过在这里留下感情的牵绊。”她总是灵慧地看透他心思。

他有些懊恼,更自责。“我的人生……我现在的处境很复杂,也答应了某个约定,所以……”

“你不能给我承诺。”她再次猜透了他。

他怔住。

“其实我不需要承诺,更不想谈恋爱,我不是说过吗?爱是教人伤心的东西。”她浅浅微笑,款摆腰肢,让自己曼妙的曲线更加与他贴合,然后低下唇,在他额头、他的颊、他端方的唇,留下一瓣瓣性感又清新的吻。“我只想这样做,会困扰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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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锁的明眸,困住他的呼吸,他无法挣脱,却仍有所迟疑。

她看出来了,抛给他一记烟媚的眼神。“或者你怕我?因为接近我的男人,都没好下场——”

“闭嘴!”他气恼地制止她。

她却只是更靠近他,樱唇停在与他只有一个呼吸的距离,魔魅地挑衅他。“你怕我吗?邱胜翊。”

他狠狠地瞪她。“你要我说几次?你明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我知道,你真的是个很绅士的男人。”她眨眨眼,话说得淘气,表情也淘气。“傻瓜!现在这个社会,没人会为一夜情负什么责任了。”

他一窒,郁闷地蹙眉。“说得你好像很有经验。”

“应该比你多一点吧!”她拿手指调皮地扫他鼻尖。“完美先生。”

她这是把他当小鬼头看吗?

邱胜翊恼得倒抽口气,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大男人的自尊,可以由她这样玩弄吗?

大手倏地扣住她纤腰,将她圈锁在自己怀里。“朱、挽、香,给你个劝告,千万不要瞧不起男人,就算他外表看起来再无害都一样。”

“你是说,只要是男人,都随时可能变成狼?”她嘻嘻笑,才不怕他的威胁。

他脸颊烧热,感觉自己被严重侮辱了。

她看出他的不愉,抿唇偷笑,故意戚叹。“唉,才刚帮你扣好的睡衣,又要解开了,真麻烦……”

他没再浪费时间,犀利地擒住她的唇,用一个狂野又霸气的深吻,宣示自己已经由男人变成狼。

而她是他唯一看中的猎物,他将用最缓慢、最恣意、最折磨人的方式,一口一口,吞了她——

正文 第四章

如干柴烈火的情欲烧尽后,台风也过去了,海洋犹如一块澄透的蓝水晶,折射著万里晴空。

而他,像偶然飘来的一片云,短暂地勾留在这个宁静的小镇。

她知道,有一天,流云会远飏,回到那个她不熟悉的世界,她没打算挽留他,也留不住。

既是偶然的相遇,终归要分离,这样脆弱的缘分,牵系不到永远。

但她不会伤心,只会尽情享受这片刻的美好,享受在荒烟漫漫的人生路上,转角处的绚丽彩虹。

她不问他要停留多久,只问他快不快乐。

“喂,你想去浮潜吗?”当他的脚伤完全痊愈后,某天,她兴致勃勃地提议。

“浮潜?”邱胜翊略显迟疑。

她以为他是担心脚伤。“放心,已经完全痊愈了,没问题的,听我这个前护士说的准没错。”

“我不是担心这个,只是……”他顿了顿,似乎在做好遭她取笑的心理准备。“我以前没玩过这个。”

“你没玩过浮潜?”海的女儿震惊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瞪她。“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在海边长大。”

“你没玩过啊……”她喃喃沉吟,忽地,明眸闪过一丝慧黠。“那就更要教你玩玩了,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大自然的美好!”

语落,她不由分说地拉他出门,两人骑上自行车,到岸边的商店租了两套潜水眼,换上了,接著来到海滩。

“我们应该请个教练吧?”他犹豫地问。

“我就是教练啊!”她娇笑。

“你?”他怀疑。“你有执照吗?”就算她泳技再好,他也不信任一个非专业人士。

“呵,你可别小看我,我偏偏就有!”她打开皮夹,秀给他看.“我不但有潜水员证照,还是合格的救生员。”

他微笑惊叹。“不愧是海的女儿。”

“那当然啦!”她骄傲地睨他。“哪像你?连游个泳都会溺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又再次刺伤了他大男人的自尊。

邱胜翊苦笑,更下定决心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学会潜水,不让这可恶的女人揶揄自己。

经过几天的练习,他已能掌握诀窍,克服了对海的恐惧,学著去发掘未知的美丽。

于是白天,他们在五彩缤纷的珊瑚礁群里彼此追逐,夜晚,便在银白的月色下生起营火,踩浪听涛。

他们会一起去逛超市,采买食材,虽然镇民们总会在两人背后指指点点,但他从不认真去听那些流言蜚语,也不在乎。

他学她过起不接触任何媒体的生活,不看电视,不看报纸,甚至把手机丢了,完全地放逐自己……

这天晚上,他们照例又在星空下吹风听浪,吴映洁在沙砾下意外地挖出某样东西,兴奋地招手唤他。

“喂,你快过来看!”

“怎么了?”他懒洋洋地躺在海滩上,不想动。

她只好走过来,轻轻踢他一脚,然后在他身畔躺下。“我捡到一枚紫贝壳。”

“紫贝壳?”他其实不甚有兴趣,但还是侧过身,瞧她递上他掌心的贝壳——正如她所说,颜色是很漂亮的紫色,形状呈小巧的扇形。“这个看起来好像是半片贝壳。”

“没错,只有一半。”她嫣然笑望他。“你听过紫贝壳的传说吗?”

他摇头。

“这是一个病人讲给我听的故事,从前从前,有一个王子——”

他蓦地嗤声一笑。

“笑什么啊?”她瞪圆眼。

“不是。”他摇手,拚命忍住唇畔硬要浮现的笑意。“我只是觉得这种童话故事,不适合由你来说。”

“呿!”她恼了,明眸映著火光,更显得透亮。“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个现实的坏女人,心中不能有童话吗?”

“你有吗?”他刻意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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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映洁一窒,像是被问住了,脸色一下刷白,一下又淡染红晕。“没有!不说了!”她别过头,赌气。

他好笑地望她,伸手扳回她脸蛋,下意识地放柔嗓音。“好好好,你别生气,说来听听。”

“我不说了!”

“就当我求你?”这话一出,连邱胜翊自己也吓一跳,最不喜欢低头求人的他竟会为了哄一个生气的女人说出这种话?

他讶然怔住。

吴映洁没察觉他的惊愕,煞有介事地点头。“好吧,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的分上,我就勉强说给你听好了。这个王子呢,为了寻找一份永恒的真爱,跟巫婆立下契约——”

“呿。”一声短促的闷笑。

她又瞪他。“你刚刚发出声音了,对不对?”

“没有,绝对没有。”他坚决否认。

她很是怀疑地眯著眼。

“你继续说,我在听。”

她撇嘴。“总之,巫婆就给王子一半的紫贝壳,告诉他,拥有另一半贝壳的女孩,就是他命中注定的恋人,把两片贝壳合起来,就会是一个完整的心,后来王子真的找到那个命定的女孩,两人幸福快乐地在一起——说完了,你可以笑了。”

他却没有笑,深深地凝定她。“你相信吗?”

“嗯?”

他牵起她的手,与她共执一片贝壳,在月色下细细赏玩。“如果能找到拥有另一半紫贝壳的男人,你相不相信他就是你的真命天子?”

她一愣,许久,才找回说话的声音。“你不是说,我这种女人不适合相信童话吗?”

“你还在生气啊?”他无奈地叹息。

“当然要气,气死了!”她抽回手,朝他扮鬼脸。

他朗声笑了,捏她俏皮的鼻尖。“小心眼的女人!”

“你不知道吗?女人天生就是小心眼的。”她嘻嘻笑,跟著衣袖一拂,盈盈起身。“不跟你玩了,我要回去了。”

“这么早?”

“不早了,先生,都九点多了。”

“我还想躺一会儿。”

“你慢慢躺吧,到时著凉了我可不管!”她似嗔非嗔地撂话,转头就走。

他撑坐起身,目送她窈窕的背影,见她以为他没注意,偷偷将紫贝壳揣进口袋里,方唇不觉浅浅一勾。

她嘴上说得倔,原来心里还是愿意相信童话的。

他躺回沙滩,闭上眼,思潮随海的呼吸起伏——

时光如沙漏,缓慢却确实地流逝,几个月后,邱胜翊已习惯了闲散自若地过活,不追逐什么,也无所奢求,人生是随遇而安。

他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或许是因为有一个特别的她陪在他身边,而她每天总是教他发现不同的风景,领悟新的惊喜。

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必须离开,他不属于这个小镇,不属于这片海,他的家,在遥远的城市。

但现在的他,一点也不怀念自己的家,甚至怀疑有谁会真正牵挂自己。

他只想在这里,与她一起找快乐……

“要不要出去走走?”他兴致勃勃地问。

这天,灿阳照暖,海风微微,是适合出游的好天气。

“去哪儿?”吴映洁懒懒地问,有一搭没一搭地咬著烤吐司。

“去哪儿都好,爬山也行,潜水也不错。”他顿了顿。“对了,好久没去潜水了,去吗?”

“不了,你自己去。”她毫无兴致。

他打量她略显苍白的容颜。“你怎么了?最近好像一直无精打采的,身体不舒服吗?”

她垂下眸,迟疑片刻。“也没什么,就是……女人的问题。”

他了然地挑眉。“MC?”

她一震,似有些窘迫,挥挥手。“男人不必研究这种问题啦!你要去潜水就快去,回程顺便到超市补充点粮食回来。”

“知道了。”见她慌成那样,邱胜翊不觉好笑,她害羞的模样,挺可爱。“那我走喽,你在家好好休息。”

“嗯。”

于是,他独自在海里沉浮了一早上,戏耍珊瑚礁,捡回几枚他认为她会喜欢的贝壳,然后开车到超市购物。

他取出她列的清单,一样样地找出来丢进购物车里。以前他并不擅长购物,不过陪她逛了几回超市,已是驾轻就熟。

他甚至学会了拣选新鲜蔬果的方法,拿起哈密瓜,敲了敲,确定声音饱满,又嗅了嗅果肉散发的香气。

不远处,几个三姑六婆正在交换街头巷尾的八卦,他漫不经心地听著,直到一道尖锐的嗓音夺取他注意。

“你们知道吗?我有个外甥女嫁到台北去,她前几天去看病,去的刚好就是吴映洁以前工作的医院。”说话的人很明显是阿西婶。

邱胜翊暗暗叹息,这欧巴桑不知又要散布什么不利映洁的谣言了。

“我外甥女就跟一个认识那丫头的护士打听消息,结果你们知道她听到了什么?”

“什么?”大伙儿超有兴趣。

“她说啊,跟那死丫头订婚的男人在入院以前,早就有个女朋友了。”

“这什么意思?你是说吴映洁抢人家的男人?”

“抢男人也就罢了,她还哄骗那男人更改遗嘱呢!”阿西婶冷哼。“而且更可怕的还在后头。”

“什么可怕的?你快说啊!别吊人胃口了。”

“听说后来那男人陷入昏迷,她以未婚妻的身分,坚持拔掉他的呼吸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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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一阵惊骇的尖叫,震落了邱胜翊拿在手中的罐头,落了地,发出清脆声响。

一群婆婆妈妈这才发现他就站在附近,尴尬地面面相觑。

邱胜翊面无表情地拾起罐头。

“你都听见了吧?”发话的是阿西婶,凉薄的口气令周遭的氛围更僵凝。

他没答腔。

“我知道你一直住在那丫头屋子里,奉劝你一句,最好离她远一点,不然哪天被她害死了都不晓得!”

他冷冷地瞪她。“刚刚那些话,是你故意说给我听的吗?”她明知他就在附近,却刻意拉高嗓音,是否摆明了挑拨离间?

“对,我就是说给你听的!”阿西婶毫不讳言。“你不觉得那丫头很可怕吗?为了贪图人家的遗产,不惜害死一条人命,连她未婚夫的妈妈都恨她,说她简直就是个魔女!”

魔女。

邱胜翊倏地全身紧绷,森冽的眸光一一扫过面前几个欧巴桑,她们一个个都露出深有同感的表情,其中还有人跟进劝他。

“对啊,阿西婶说的没错,那个丫头太危险了,天生就是扫把星,真的,先生,你还是赶快离开她比较好。”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如一尊石化的雕像。

镇上的人都说我是魔女,你怕不怕?

她不是开玩笑的,这镇上的人确实都把她当蛇蝎,厌而远之。

她被孤立了,不论在这个小镇,或这个世界,她都是孑然一身,独来独往,除了那片她钟爱的海,什么也没有。

海不会背弃你。

原来她比他想像的还寂寞——

好难受!

吴映洁靠在床边,调匀短促的呼吸。

她一向以自己的身体为傲,总以为自己是健康的,体力充沛的,不料只是连续几天的恶心呕吐便几乎击败她了。

都怪那个邱胜翊,最近也不知发什么神经,老爱买些油腻腻的小吃回来,他说是为了体验乡间生活。

可苦了她了,没想到自己的嗅觉变得如此敏感,味蕾也好脆弱,一点点刺激都禁不起。

不过也不能怪他,毕竟他不晓得她怀孕了。

一念及此,吴映洁淡淡一笑。

没错,她怀孕了,连她自己也料想不到,她的经期一向不准,也没太刻意去算,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将近七、八周了。

思及前阵子居然还不时去潜水,她便心惊胆颤,幸好胎儿平安,否则她一定恨死自己。

因为这可是上天赐予她的礼物呢!

“治平,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开心——”她对著相框里的男人喃喃低语。“邱胜翊不知道这个孩子,我也不会告诉他,但我一定会把孩子生下来。宝宝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从今以后,她不必怕寂寞了,她会有个很可爱很可爱的宝贝,她将给予自己的所有。

“我要当妈妈了……”

心弦,不停地、不停地揪紧,泪意在眼底酸楚。

她真傻,哭什么呢?她该笑啊!她要当妈妈了,这世间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她还能得到比这更大的幸福吗?

她真的好幸福——

可是,孩子没有爸爸。

一道心音在她耳畔回响。

没关系,有她这个妈妈啊!是有些遗憾,但她会努力用更多的爱来弥补,她不会让孩子不快乐。

吴映洁甜蜜地想,夹杂著一丝丝心酸,她慢慢地拾级下楼,忽然很想吃那又甜又酸的酿橄榄,尝那复杂的滋味。

她来到吧台前,捧出那一瓮橄榄,还来不及拈一颗出来,眼前蓦地一眩。

她急忙伸手扶住吧台边缘,缓缓坐倒在地,等待突如其来的晕眩过去。

邱胜翊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她倚墙坐著,螓首埋进双膝间。

“映洁!”他惊愕地喊,随手放下满满的购物袋。“你怎么了?”

她扬起脸,盈盈浅笑。“没什么,只是忽然有点头晕。”

“怎么会头晕的?”他扶她坐到椅子上,斟了杯温开水给她。“是不是感冒生病了?”

“可能有一点吧。”

“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了,又没什么。”她制止他。“别这么大惊小怪的。”

“可是……”他蹙眉。

“你东西都买回来了吗?”她转开话题。

“嗯。”

“那我们来做午餐吃吧!你一定饿了。”语落,她逞强地起身,身子又一晃。

他连忙搂住她。“不要乱动,坐著休息。”又将她压回椅子上。

她自嘲地弯唇。“我真没用。”

他定定地望她,忽地哑声唤:“映洁。”

“怎样?”

他在她对面坐下,湛眸依然持住她。“你应该知道,我迟早有一天要离开。”

她僵住,芳心无声地沉落。“你的意思是,你要回去了?”

“我不能待太久。”

他要走了,要离开她了!

吴映洁悄悄地捧住胸口——好奇怪,明明早就知道的事,为何临到了,会这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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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勉力牵起微笑。“那你走以前,要不要来个短程的旅行?总不能让你除了这个小镇什么都没看到,去洗温泉好吗?还是——”

“我什么地方都不想去。”他温声打断她。“这里很好,我很喜欢。”

可他还是要走,就算这小镇再美再好,这片海再蔚蓝辽阔,也留不住他,因为他不属于这里,不属于她。

吴映洁将双手藏在桌下,偷偷地抓紧裙摆,她抓不住他,只好抓住自己想哭的情绪,绝对不能,不能流眼泪……

“你什么时候走?”

“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那得问你。”他凝望她,双眸犹如她最眷恋的海,温柔而深邃。“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居然向她求婚!

刚听到的时候,她整个人呆住了,恍恍惚惚的,如坠五里雾中。

一开始,她以为他也许是知道她怀了身孕,才决定负起一个男人该负的责任,但一番试探下,他显然毫不知情。

如果不是因为孩子,她想不到还有别的理由。

“我们不是说好不爱了吗?”她怔怔地问。她以为,他们只是朋友,不是恋人,或许有情欲关系,但没有爱。

他却不以为意。“不恋爱,不代表不能结婚吧?”

“没有爱怎么结婚?”她好懊恼,不明白他究竟是何用意。“那你为什么不干脆去娶你爸妈要你娶的那个女人算了?至少她还能为你跟你家带来利益!”

“说得有理。”他眨眨眼。“但我不想娶她。”

“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想娶你。”他坚定地声称。

“不可能的,你又不爱我!”她快疯了。

“我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你。”他若有所思地更正。“根据我某个好朋友的说法,我这个人根本不懂得爱情。”

他在戏弄她吗?“邱胜翊,我不想跟你玩游戏……”

“这不是游戏。”他严肃地反驳。“我是认真的。”

她不相信,气恼地瞪他。

他悠然叹息,凝望她的眼神很真诚。“别说你觉得奇怪,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我做事从没这么冲动过,跟你求婚完全不在我计划当中,只是,我真的很希望你能答应,因为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他说,他愿意给她时间,等她的答案。

他要她好好考虑。

“考虑什么?治平,他到底要我怎么回答?难道我真的能够答应他的求婚吗?我连他到底是什么来历都不晓得。”

吴映洁苦涩地喃喃自语。

夜深了,她提著一盏灯,独自来到海边,伫立在沙滩上,听那永不止息的潮声。

或许,她是希望海能给她一个答案——

“你说,我该怎么做?”她低声问,取出怀里一只小瓷瓶。那是个天使娃娃,是她的前未婚夫送给她的礼物,瓶里装的,是他的骨灰。

有一天,当你愿意放下我的时候,就把我的骨灰撒进你最爱的海里吧!我一定会出来与你相见。

他曾经对她如是说。

“你不可能会出来的吧?你只是哄我,死人怎么可能再出现?”她颤抖地紧握瓷瓶。

她知道,他只是哄她,那是另一个谎言。

可是,她很想相信,绝望地想相信,若是他真能出来与她相见,若是他能告诉她该怎么做——

她打开瓶口,抓一把骨灰,撒进海里,撒进月色如银的夜里。

治平,你出来,出来吧!

骨灰如细碎的雪,在风中无声地飘落,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落在她冰冷又灼热的心。

她知道,这一切很可能只是徒劳,这世上没有童话,人们编织著一个个谎言瞒骗自己,瞒骗心爱的人。

她不相信童话,又怎能天真到相信谎言?她不该那么傻……

可她真的看到了。

在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海面上,看见他的形影,看见自己曾经爱过的那个男人。

她看到了。

是梦吗?还是错觉?或者,是她一厢情愿成就的幻影?

“治平,真的是你吗?”

是他吗?他实现了他最后的诺言,来与她相见了?他的表情究竟是喜是悲?他怨她吗?

她抚住酸痛的喉头,拚命地睁大眼,辨认他脸上的表情,他好像……笑著!

是的,他在笑,温暖的微笑,他无怨也无悔,一遍又一遍,对她挥手。

她知道,他是在向她道别,很温柔也很慎重地道别。

热泪在吴映洁眼里氾滥,她迷蒙地望著那蒙眬却又无比清晰的身影。“真的可以吗?治平,我真的可以把你……留在过去吗?”

她真的可以,再爱一次吗?

她哽咽地扬起手,跟浮立在海上的男人挥别。

“再见——再见——”她用尽力气,嘶声裂肺地喊,好痛,却也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幸福。

再见了,我的爱,谢谢你,一次又一次地跟我挥手道别,谢谢你愿意让我把你留在过去。

她不能再停留在原地,她必须前进,也许这么做很傻,可她想要再爱一次,对未来还有梦。

“谢谢你。”她擦干眼泪,握著空空的瓷瓶,往回家的方向走。

那栋孤立的小屋,亮著暖暖的灯光,有个男人正在等她,他说要亲自下厨准备宵夜,她不敢期待他会做出什么了不起的成品,但就算只是一碗泡面,她也会珍惜地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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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推开门,走进屋里。

“回来啦!”他笑著迎接她。“你猜我做了什么?是你最爱的山药五谷粥。”

她不说话,忽然偎进他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拥抱他,拥抱这个即将与她一起迎向未来的男人。

“我们……结婚吧!”

接下来的日子像梦一样,像最甜的棉花糖,舔进嘴里,满满的都是抓不住却又确实存在的幸福。

他们手牵手地踏沙、踩浪,走过街头一扇又一扇橱窗,指指点点。

他们到水族馆,与悠游于萤光中的海豚打招呼,请路过的游客为两人留下快乐的合影。

夜里,他们逛热闹的夜市,吃过一摊又一摊小吃,比谁能撑得下,他用空气枪射击,打下一只可爱的绒毛兔宝宝送给她。

婚礼当天,她便是抱著这只可爱的绒毛兔与他成婚,当他为她戴上婚戒,低头要吻她时,吻到的却是兔宝宝的圆鼻头。

他又好气又好笑,索性拦腰紧紧锁抱她,不许她再淘气,乖乖地由他吻到天长地久。

新婚之夜,他们睡在一家温泉旅馆,她喝醉了,快乐地偎在他怀里。

“喂,我有个很棒的礼物……要送你。”

“什么礼物?”他与她脸颊相贴。

“嗯……”她轻轻捧著自己的小腹,迟疑著,脸蛋嫣红如桃。“还是明天早上……再告诉你好了。”

“到底是什么啊?神秘兮兮的。”他捏她的鼻尖。“快告诉我!”

她羞怯极了,却装出倔强的表情,嘟著嘴。“就跟你说了,明天再说。”

“好好,那就明天再说吧。”他也只能无奈地同意。

“这才乖!”她笑嘻嘻地勾住他肩颈,细腻地吻他。

那夜,他们温柔地相爱,彻底缠绵,而她一直傻傻地以为,他们将拥有许多个明天可以挥霍。

她竟然忘了,老天总是喜欢跟她开玩笑。

隔天早晨,当她迷迷蒙蒙地醒来时,他已经不在她身边了,只留下一张字迹潦草的便条。

他告诉她,家里发生某件急事,他必须马上赶回去处理,等他搞定一切后,再来接她。

她瞪著字条,不祥的黑雾瞬间笼罩脑海。

但她告诉自己,没事的,他一定会回来接她。

两天后,他打来一通电话给她,并未交代他为什么匆匆离开,只是问候她,怀念著他们曾共享的点点滴滴,再次保证他一定会回到她身边。

大概是他的父母不赞成这桩婚事吧?

吴映洁猜测著。她想,他身上具有某种贵族气质,想必家世良好,他父母不可能答应他在外头随便娶一个乡下女孩,或许他正在努力说服他们。

而他怕伤她的心,不敢跟她多说。

难道每个她爱上的男人,都会有个恨她讨厌她的亲人吗?这仿佛是她的宿命,注定了不受欢迎。

她害怕去确认真相,说她逃避现实也好,她选择什么都不问,静静地等他。

又过了一阵子,电话渐渐少了,他不再与她对话,改成定期寄包裹给她,有时是书,有时是营养食品,有时是一些精巧的小礼物,虽然包裹上从不留下他的联络方式,她仍说服自己他绝不会抛弃她。

她一直告诉自己,要相信他,相信这份爱,相信他会为她克服一切困难。

她安静地等他,耐心地等他,直到腹部一天天隆起,而流言蜚语如野火肆卷整个小镇,某天,她忽然在信箱里收到一本八卦周刊。

那不是谁寄来给她的,是直接投递进她信箱。她原本不明白为什么,但翻开一看,立时恍然大悟。

周刊里透露了一桩商业联姻的消息,而八卦的男主角正是他。

他即将跟某个富家千金订婚了——

正文 第五章

星月争辉,夜凉似水,位于台北东区的某家五星级饭店,今晚承办了一场豪华又低调的订婚宴。

豪华,是因为男女双方的家族都大有来头,一方是金融豪门,一方是航运世家,文定之喜自然不能办得含糊。

低调,是因为双方只请了几桌亲朋好友,谢绝媒体记者入场观礼。

但在宴会厅入口,还是高高挂起了男女主角的婚纱照,俊男美女的组合,就算是一般不识其来历的平民,也觉得耀眼张扬。

逼近开宴时间,服务生们井然有序地忙进忙出,双方亲友也陆续光临,男主角却迟迟不见人影。

“胜翊人呢?怎么到现在还没来?”邱承家悄声问妻子。

“他去新加坡开会,刚打电话回来,说回程的班机误点了。”白绮莉悄声回答,艳丽的容颜仍一面挂著热情的笑,随丈夫一同招呼客人。

“就快开宴了,他再不来,对亲家他们很失礼。”

“我知道,我跟婉儿说过了,她说没关系,她可以等。”

“她能等,她爸妈能等吗?”邱承家没好气地拧眉。“谢老一向不是有耐性的人。”

“那也没办法啊!要怪就怪你弟弟,都什么时候了,还安排胜翊去新加坡出差。”

“怎么?我好像听到谁在抱怨我。”一道爽朗的声音在后方扬起。

夫妻俩同时回头,站在面前的,除了邱承家的弟弟邱承绍,还有他的女儿女婿——邱筱婕及晴晴。

“大家都来了啊!”白绮莉嫣然一笑。

“大嫂刚刚是在怨我吗?”邱承绍幽默地追问。“我派你儿子去新加坡将功赎罪,你不高兴吗?”

“谁教他之前闯了那么大的祸?居然炒作期货,让公司亏了几亿!现在当然得把握机会好好表现。”邱承家笑道。“只是绮莉说他回程的班机误点了,怕他赶不上订婚宴。”

“堂哥要是赶不回来,那婉儿姊怎么办?”邱筱婕睁大清亮的美眸。“没有新郎的订婚宴,很丢脸耶!”说著,她歪著脸,调皮地望向丈夫。“我看到时只好找你当替身上场了。”

“别开玩笑了。”晴晴又好笑又无奈。“我看起来长得像门口挂的那张相片上的男人吗?谁都能一眼认出我是冒牌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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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也是。”邱筱婕噗哧一笑,半晌,忽地叹息。“要是朝阳堂哥在就好了,如果是他——”

“别说了!”邱承绍厉声制止女儿。

气氛一时僵凝,提起邱胜翊的弟弟邱朝阳,几个长辈的脸色都很难看。

“算了,我早就当自己没这个儿子。”邱承家阴沈地冷哼。“邱家只要有胜翊这个继承人就够了。”

“还有我呢!”邱筱婕粉唇嘟起。“为什么大家都当我不存在啊?就因为我是女生吗?”

白绮莉听了,秀眉凉凉一挑。“筱婕,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在邱家,我们女人负责花钱就好了,赚钱的事自然有男人去伤脑筋。”

“哇!这么说来,我应该心存感激喽?”邱筱婕煞有其事地拍手。“爸爸、伯伯,感谢你们,还有晴晴,我们就这样说定了,以后我就负责每天在家里当米虫,OK?”

“我能说不OK吗?米虫夫人。”

这戏谑的称呼一落,众人都笑了。

除了担心男主角赶不及现身外,会场一片喜气洋洋,衣香鬓影,笑语呢喃,舞台上的乐队,也悠悠奏起欢乐的旋律。

直到一个不请自来的孕妇闯进宴客厅。

她穿一袭水蓝色的娃娃装,脂粉末施,素颜却显得清秀澄透,盈盈走来的姿态一点也没有孕妇的笨重,隐隐蕴著几分孤傲的气韵。

“小姐、小姐!”一个服务生仓皇追进来。“你没有请帖,不能进来。”他挥手叫来两个警卫,想拖走她,却又碍于她是孕妇,动作不好太粗鲁。

“我来找邱胜翊。”她直挺挺地站著,面对三个大男人,毫不退缩。“请他出来见我。”

这女的是谁?

邱家人面面相觑,眼见会场逐渐起了骚动,邱承家连忙对妻子使个眼色,由她出面去斡旋,白绮莉会意地点头,走向那名孕妇。

“这位小姐,我是邱胜翊的母亲,请问你贵姓大名,找我们家胜翊有什么事?”

“我是吴映洁——”她扬起脸,瞳眸如落著绵绵春雨的海,哀愁而迷离。“邱胜翊的新婚妻子。”

“你说谎!”

凌厉的咆哮如落雷,在会客室内震天价响。

吴映洁凝立原地,面对一群邱家人,个个抱著怀疑又轻蔑的神色,她咬紧牙,强迫自己不可怯场。

她早料到,在那样的场合公开自己的身分肯定会惹来怒涛汹涌的敌意,可她不得不这么做,为了要回自己的新郎。

“我没说谎,我是胜翊的妻子。”她抬起右手,秀出璀亮的婚戒。“这是他亲手为我戴上的戒指。”

“就凭一个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廉价戒指,就想诬赖我们胜翊吗?你作梦!”白绮莉气急败坏地怒斥。

“还有这个。”吴映洁从手袋里取出一叠照片。“这是我们当天拍的照片。”

照片?众人倒抽口气,邱承家一把抢过来看。

“这上面的人真的是堂哥耶!而且他们手上真的有戒指。”邱筱婕惊喊。“这女的没有说谎。”

“胡说八道!”邱承家面色铁青。“就凭几张相片就能证明他们结过婚?”

“大哥、大嫂,你们先别急,我来问她。”见局面有些失控,邱承绍插嘴,望向吴映洁。“朱小姐,你说你跟胜翊结婚了,请问你们是在法院公证的吗?”

“不是,是在一间小教堂。”

“有证人观礼吗?”

“有一个牧师帮我们主婚,现场也有别的教友可以作证。”

“就这样?”邱承绍沉声问:“你们有去户政事务所登记吗?”

吴映洁心一沉,缓缓摇头。“我们还没来得及去登记。”

“是吗?”邱承绍冷冷一笑,随手将照片抛还给她。“很遗憾,朱小姐,你所谓的婚姻并不合法。”

“什么?!”惊讶的反倒是邱承家夫妇。“承绍,你是说……”

“就算他们真的举行过婚姻仪式,但只要没去登记,就没有法律效力。”晴晴代替岳父解释。“这是法律新修订的规定。”

所以,他们不准备承认她是邱家的媳妇?

吴映洁自嘲地寻思。这一点,她早就料到了。

“朱小姐,你听见了,你跟我们家胜翊毫无关系,请你马上离开!”白绮莉毫不客气地赶人。

她挺直背脊。“我要见邱胜翊。”

“他不会见你。”

“我一定要见他——”

“你够了没?!”白绮莉恼得持不住贵妇的形象。“你还要死皮赖脸到什么时候?”

死皮赖脸。

吴映洁涩涩地咬唇。这就是他的母亲对她的看法吗?为何所有做母亲的,都那么讨厌她……

她坚强地扬起眸。“我一定要见他,他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是的,她也是个母亲,她也有个孩子要保护,即使她必须因此承受邱母对她强烈的愤恨。

“你说什么?!”

她的声明,在室内投下了一枚炸弹,掀起惊涛骇浪。所有人都呆了,看著她浑圆隆起的腹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邱承绍首先寻回冷静。“朱小姐,你说胜翊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又说胜翊跟你结婚了,但就我所知,除了婉儿,他这几年并没跟任何女人交往,请问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呢?”

“大概半年多前。”她低声解释。“他到我们镇上度假,在我那里住了四个月。”

“度假?住四个月?”邱承绍哑然,其他人亦同感惊异。

终于,白绮莉尖锐地笑了。“我早说了,这个女人在说谎!胜翊什么时候去度过假了?还整整离开四个月?这半年来,他除了出差以外,一直在台北!”

吴映洁震住。“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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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胜翊一直在台北。”白绮莉嘲讽地盯著她。“你说谎也要打草稿好吗?小姐。”

“我没说谎。”她依然坚持。“你们刚刚也看过照片了,他真的跟我在一起。”

“你——你这个死丫头!”白绮莉脸色煞白,藕臂抬起,正欲重重甩落时,另一只臂膀及时扣住她。

“妈,你冷静一点。”

是邱胜翊。他不知何时进会客室的,飞身急窜过来,挡在两个女人之间。

“胜翊!”众人悚然惊喊。

吴映洁却一动也不动,她定定地站在原地,心韵在胸口敲响狂烈的节奏,血流在体内慌乱地奔窜。

是邱胜翊,真的是……他吗?

是那个曾经为她戴上婚戒,今日却要在这里与另一个女人订婚的男人吗?是那个哄著她耐心等他,却准备要负她的男人吗?

是……他吗?

她不敢看他,不敢确认,她怕,怕在他眼底看到森冷无情。

“胜翊,你总算来了!”白绮莉见著儿子,松了一口气,急忙告状。“这女人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居然骗我们你们结过婚,还说你跟她在一起住了四个月,简直莫名其妙!如果你那时候待在那个什么小镇,那在台北的人又是谁?”

“在台北的人……当然是我。”他涩涩地声明。

他说谎!

吴映洁咬紧颤抖的牙关,鼓起勇气抬起眸,映入眼瞳的,果然是她朝思暮想的男人,他英挺的眉宇,斯文的气韵,丝毫没变。

但却又有些异样,他看她的眼神,不复当时的温柔,却也不是绝情,而是极复杂的深沉。

她看不懂。

“胜翊,你认识这个女人吗?”邱承家质问儿子。

他一凛,良久,缓缓摇头。“我不认识她。”

天与地,都在这一刻崩落,吴映洁感觉自己身陷瓦砾堆里,挣扎著呼吸,胸口却疼痛著,透不过气。

她绝望地瞪著眼前的男人。“你真的不认识我?”

“……抱歉。”

他道歉?为何道歉?

她嘶声轻笑。“你失忆了吗?邱胜翊。”

“我没有失忆。”

“那么,你是不想认我了。”她凝望他,双眸无神,如失去灵魂的窗口。“也对,你为什么要认呢?如果你还记得自己的承诺,今天也不会跟别人订婚了……”

是她自己笨,竟傻到相信那犹如海上泡沫般的幸福,能够如此轻易握在手中,是她太笨,才会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邱胜翊,我——”

她幽然晕眩,将所有的怨与悔,都推往意识深处。

在半梦半醒之间,吴映洁隐约听到交谈声——

“你别太担心,堂哥,怀孕的人身体本来就比较虚弱,她应该只是情绪太激动,晕过去而已。”

“我知道,筱婕,可以麻烦你帮我叫医生来吗?”

“好,我去。”

“你别管她了,胜翊,说不定这女人只是假晕呢!”

“妈!你怎能这样说?”

“是啊,婶婶,我看这女人说的不是假话,她都有照片了,总不会是合成的吧?”

“可是胜翊明明就不认识她……”

“会不会是朝阳?”

“朝阳?!”

朝阳是谁?为何大家听到这名字会如此惊骇?仿彿那是个不名誉的诅咒。

“晴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是说,朝阳可能假冒胜翊的身分,接近这个女人?”

“我觉得有可能……”

接下来众人还议论些什么,吴映洁已经听不见了,她太累太心力交瘁,迷迷蒙蒙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悠悠醒转。

她睁开眼,怔忡地瞪著天花板,这里看来还是方才那间会客室,只是人都不在了,幽静的房内,只有她孤伶伶地躺在沙发上。

她,被遗弃了吗?

现在的他,想必在喜宴上意气风发地挽著美娇娘吧?那个名叫谢婉儿的千金小姐,据说是台湾航运业钜子的宝贝孙女。

人家是金枝玉邱,她不过是乡下村姑,一个精明的男人会做什么样的选择,她应该很清楚。

她只是不甘心,曾经为爱受伤的自己竟会傻到轻信一个男人的谎言!

可他为什么要骗她?根本没理由啊!当初她毫无挽留他的意思,也一直没告诉他自己已经怀孕,他到底为了什么,要跟她玩一场结婚游戏?

若是他真能像一朵云,潇洒又无情地离开她的人生,她也不会对他留恋执著,为什么要给她希望,又令她绝望?

为何要如此玩弄她?

她真的、真的好不甘心……

吴映洁扶著额头坐起身,疼痛在太阳穴附近脉动著,好想吃上一粒止痛药,又怕伤了腹中的胎儿。

宝宝是最重要的,她宁愿忍受头痛欲裂的苦,也不能伤他一分。

一个母亲该有这样的觉悟,何况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个孩子……

吴映洁涩涩地抿唇,调匀呼吸,勉力站起身,抓起手袋背在肩侧,悄悄走出会客室。

她以为自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一个女服务生却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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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小姐,请等一下。”

她木然回首。“什么事?”

“邱先生吩咐过,请你留下来等他。”

“你说哪位邱先生?”

“邱胜翊。”

是他?他要她留下?她以为他应该巴不得她消失才是。或者,他是怕她大闹会场,才请人看住她?

吴映洁讥诮地撇唇。“你替我转告他放心,我不会为难他。”语落,她迳自穿过长廊,不管女服务生在她身后急得团团转。

宴客厅就在转角的另一头,喜宴已到尾声,宾客们三三两两,陆续离席,一对新人则站在玫瑰花扎的拱门下送客。

吴映洁倏地凝住步履,视线刻意略过那个笑容温文的男子,只盯著偎在他身畔的美女。

那就是谢婉儿,很优雅,很高贵,气质柔弱如兰。

跟他很相配。

吴映洁胸口一颤,以为自己会哭,眼眸却干涸著,不一会儿,邱胜翊也看到她了,笑容一敛,深沉的目光越过重重人海,与她交会。

她不避也不躲,微微扬著下颔,秀颜凝霜。

祝你幸福。

她倨傲地、无声地朝他送出最讽刺的祝福,然后毅然旋身。

她以为两人就此分道扬镳了,他过他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不料在她走进电梯的那一刻,他也风驰电掣地闪进来。

电梯门关上,将她与他关在密闭的空间,彼此对峙。

“你进来干么?”她冷冽地质问。“你不是还要跟未婚妻一起送客吗?”

“我有话跟你说。”深邃的黑瞳,居高临下俯视她。

“还有什么好说的?”她冷笑。“你不是说你不认识我吗?”

邱胜翊面色一变,眼神忽明忽灭,掠过百般复杂的情绪。“你要去哪里?”他不答反问。

“我去哪儿,你管得著吗?”

“留下来。”他低声命令。

她蓦地倒抽口气。“你说什么?”

“我要你留下来,留在邱家。”

“你——”怒意在她胸口熊熊灼烧,映入眼底,成了一场毁天灭地的火灾。“让我确定一下自己有没有听错,你要我留在邱家?”

“是。”

“可你今天跟谢婉儿订婚了,她已经是你的未婚妻。”

“……是。”

“那你还要我用什么样的身分留在邱家?被你抛弃的糟糠妻,还是你的地下情妇?”她恨恨地磨牙。“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邱胜翊!”

“我知道我的提议听起来很奇怪,但请你听我解释——”

叮铃声响,电梯门即将开启,邱胜翊反应迅速地按下暂停键,将电梯卡在两个楼层之间。

“你到底想干么?”她气恼地飙高声调。

“你听著。”他扣住她双手,钉在电梯墙上,不让她乱动。“我请你留在邱家,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他凛著唇,似是挣扎著该如何说出口。“因为我弟弟,朝阳。”

“什么意思?”她怒视他。

“三个月前,跟你在一起的男人……很可能是他。”

“什么?!”她惊骇。

“朝阳跟我是双胞胎。”

“双胞胎?”她震住。“你的意思是,他长得跟你一模一样?”

他黯然点头。

这怎么可能?吴映洁不敢相信。“你是说,你弟弟可能假冒你的名字,跟我结婚?”

“有这个可能。”他敛眸。“他在五年前就失踪了,我们一直找不到他。”

她骇然屏息。

也就是说,与她共度四个月的男人并非邱胜翊,而是邱朝阳,他只是借用了兄长的身分欺骗她。

若是真的,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吧?

不只最后的承诺是谎言,从头到尾,她面对的都是一个戴著假面的男人,是虚伪不实的存在——

可能吗?

她扬起眸,痴痴地,用目光雕琢眼前这个男人,细细地打量他眉眼,打量他表情每一分最细微的牵动。

这男人,不是跟她在教堂许下白头之约的那一个。

这男人,不曾在海里受过伤,不曾冒著风雨帮她救回一盆盆兰花,不曾与她手牵著手,在珊瑚礁群里嬉戏。

他不曾将她拥抱在怀里,不曾温柔地亲吻她的唇,爱抚她每一吋肌肤。

他,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他”……

她忽地笑了,笑得沙哑,笑得嘲讽,笑声如一片片碎裂的玻璃,在心头割出一道道血口。

她忍住强烈的疼痛,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揽下他肩颈,用自己的唇,确认他的唇温,梭巡每一条纹路。

他吓了一跳,却没有抗拒,任由她吮吻,神智迷离。

然后,她像是吻够了,松开他,雪白的容颜,漾开谜样的浅笑。“好,我答应你留下来。”

他的心,震撼地狂跳。“你真的愿意?”

“嗯。”她点头,含笑的眼神,异样地显现某种魔性的魅力。“我要看看你这个漫天大谎,到底还能说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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