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自改+1次po完] 都会佳偶7之负心人(鬼王) - 我愛黑澀會 | 棒棒堂 [结局小说] - 黑澀會.我愛黑澀會| 棒棒堂小说区 - 我愛黑澀會 | 模範棒棒堂 ♂ 超級後援會 - Powered by Disc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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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1次po完] 都会佳偶7之负心人(鬼王)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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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个啊,现在已经没事了。俊杰稳住了几个主要客户,一切重新上轨道了。”

“那就好。”吴映洁端着茶杯,靠着客厅的窗扉,墨睫低低掩落,看不出她正想着些什么。

也许……是邱胜翊?

张筱婕猜测着,沉声开口,“关于杂志的报导,听说邱家已经动用关系压下来了,还对那个记者发出律师函。”

“是吗?那最好了。”吴映洁轻轻摇晃着杯子,“免得老有人打电话说要采访我,弄得我心烦。”

张筱婕定定望她,试着想从她仿彿漫不经心的神态看出些什么。

对邱胜翊的态度,映洁变得剧烈,从那家伙订婚宴隔天开始,她就绝口不再提这个人。

几个朋友都猜,她大概去找过他了,可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不肯说,他们也不好逼问。

就连俊杰也摸不清映洁心中究竟是何想法,只知道她决定让孩子姓吴--吴杰明,说是为了感谢她跟俊杰。

对此,盼晴和晶晶还发过一顿半真半假的牢骚呢。

“映洁,你跟他……”

“啊,我想起来了。”她还来不及说完,便被吴映洁兴高采烈的嗓音打断,“我这儿还有‘费太太’的手工饼干哦,很好吃的,配花茶很棒的。要不要来点?”

“……好啊。”

DNA的鉴定结果出来了,他与孩子的符合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其实,就是百分之百肯定了。

对医生传来的报告,邱胜翊不知该如何反应,将近两天时间,他只是陷于一种梦游似的恍惚状态。

他无法主持会议,无法静下心来工作,甚至当丁琴媛打电话来提醒他拍婚纱照时,他也只是哑声拒绝。

镇日只见他捧着报告书,像缕游魂般在邱家大宅飘荡。

他失去了活力,失去了曾经的潇洒飞扬,更失去了前阵子的盛气霸道。

现在的他,脸色苍白,双目无神,有的,只是难以言喻的愧疚与懊悔。

望着儿子憔悴的模样,邱英难抑心疼,这孩子曾经让他愤怒,让他生气,让他恨铁不成钢,却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让他心疼。

他当然明白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那个女孩,以及那个邱家的骨肉。

到了第三天,当他佣人口中得知儿子已经好几餐不曾进食了,他终于忍不住了。

“去把孩子接回来吧。”他命令儿子。

后者怔然望他,“你的意思是--”

“他是我们邱家的骨肉,是我的孙子啊,当然得把他接回来。”

“那……映洁呢?”

“她--”邱英心一扯,悠然长叹,“看怎么做能弥补她吧。”

“弥补?”

“你就要娶琴媛了,邱家的大门她是进不了了,依我看……”

“你这什么意思?”邱胜翊忽地锐声打断父亲的话,连日来一直黯淡的眸终于跃动激越的火苗,“只要她肯,她当然能进邱家大门!”

邱英闻言,惊疑不定,“胜翊,你没搞错吧?下礼拜你就要跟琴媛结婚了。”

“我要取消婚礼。”

“什么?”

“对琴媛我很抱歉,可是我一定得取消婚礼。”邱胜翊坚决地说。

“你……你的意思是--”

“我要娶映洁。”哑声吐出这句话后,邱胜翊感觉自己这阵子漂泊不定的心终于有了方向。

是的,他要去请求她的原谅,然后娶她回家。

他决定了。

吴映洁推着宝宝在附近的公园散步。

十一月天,秋意渐渐浓了。偶尔一阵萧风吹来,便摇落几片树叶。油绿中染上几丝淡黄的树叶落了地,踩上去,沙沙作响。

吴映洁抬首,透过树荫缝隙,望向又高又蓝的天。

是秋天了啊。她漫漫地想,秋风卷起她鬓边细发,带来一丝凉意。

记得她与他,正是相识在这样的季节--去年秋天,隔着玻璃屏风,她恋上了他。

只是去年的事而已吗?为什么她好像觉得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扬起手臂,吴映洁接住一片正往下凋零的落叶,展开掌心,细细凝睇。

树叶到了深秋会纷纷凋落,可来年春天又是茂密满枝。

四季就是这样更迭的,正如人的一生,有起有落。

你迷恋上我了吗?

远处,传来教堂庄严的钟声。

想尝尝我的滋味吗?

风,静静拂过。

我从不相信爱情与婚姻。

几个孩子在公园里荡秋千,笑语清脆。

我不会要一双别的男人穿过的破鞋。

躺在婴儿车里的宝宝,咿咿呀呀。

她蹲下来,望着儿子嫩得几乎出水的可爱容颜,“宝宝,想跟妈妈说什么呢?”握住那小小的、小小的拳头,她微笑了,一根一根扳着他的手指,“会叫妈妈吗?叫妈妈。”

“唔……唔--”小宝宝挥动小手,咯咯地笑。

“小傻瓜,你只会傻笑吗?”她轻轻捏了捏他小巧的鼻头,“好笨哦。”

“唔--”似乎明白妈妈正在嘲弄他,小宝宝不依地嘟起小嘴。

“宝宝,妈妈明天要开始工作了,你要乖乖听保母阿姨的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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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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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小宝宝玩起她的长发。

“别抓啊。妈妈的头发都分岔得那么厉害了,你还要折磨它啊。”她笑睨着儿子,小心翼翼抓回自己有些干涩的头发,“来,别玩了,我们玩这个。”递给他一个柴晶晶买来的神奇宝贝绒毛娃娃。

“嗯--”宝宝摇头,仍然执意拉扯她的长发。

“神奇宝贝你都不要啊?晶晶阿姨会很伤心的。”

他才不管会伤谁的心呢,只是咯咯地笑,晶亮的眼眸闪过调皮。

吴映洁看着,蓦地一怔。

这眼神,竟有几分他的味道--

胸膛蓦地紧窒,她眨了眨微微朦胧的眼,“走吧,小宝贝,我们回家,也差不多该喂你喝奶了。”说着,她站起身,重新推起婴儿车。

走没几步,眼瞳倏地映入一个挺拔身影。

她怔了,僵立原地。

“洁洁。”沙哑的呼唤像淀着浓浓情感。

她木然。

他走向她,落定于离她几公分处,那对曾经深深蛊惑她的黑眸浮漾着某种迷雾。

“洁洁。”他又低低唤了她一声。

他的脸,离她好近啊,黑眸依然和从前一样湛深,鼻粱一样英挺。

她望着,心有点痛,可除了痛,也没有别的感觉了。

没有像从前一样的脸红心跳,没有莫名的迷恋,没有那种不顾一切想拥抱他的冲动。

都没了--

“有什么事吗?”她淡淡问,几乎奇怪自己的语调竟能如此平稳,如此镇定。

“洁洁--”她漠然的神态似乎令他有些退缩,面色微微发白,眸光扫掠她全身上下后,眉眼更笼上忧愁,“你瘦了。”

“不好吗?”她扬眉,“总比我刚刚生完时那么胖好看吧?”

“不,这样不好。”他掩不住激动,“你瘦得过分,脸色也不好,你……你--”

她一定吃很多苦,这些日子来真是苦了她了。

他的心,紧紧绞扭。

她却不以为意,只是微微耸肩,“女人生孩子就是这样啰。我很抱歉我现在还是很丑,不过这应该不干你的事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说你丑。”他更焦急了,她漠然的神情、冷淡的回应教他心慌,“我只是--”

他料想过,知道她不会轻易原谅他,可他没想到,她的态度竟让他如此心慌意乱。

“洁洁,你……原谅我好吗?”他颤着嗓音,“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为之前的事向你道歉。”

她没有反应,只是拿那双眼皮下浮着淡淡黑色的大眼睛静静望着他。

那眼神,平静深幽,教他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邱胜翊忽地狼狈,他转头,不敢迎视她的视线。好一会儿,才蹲下身,右手抚上宝宝的面颊。

“这个孩子……是我的吧?”他哑声道。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抚摸着宝宝,而宝宝也拿一对清亮的眸好奇地看着他。

“他叫什么名字?”

“……杰明。”

他心一扯,蓦地扬首,“廖俊杰的杰?”

她浅浅微笑。

那笑恬淡得近乎狠绝,愈发扯痛了他的心。她拿廖俊杰的名字为他们的儿子命名,这究竟代表什么呢?

“孩子叫吴杰明,好听吗?”

仿彿还嫌这样的打击不够似的,她静静补充一句。

邱胜翊闭了闭眸,深呼吸,好不容易稍稍平定心头的震撼。他站起身,祈求地望她,“我知道你恨我,洁洁,但请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我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你跟孩子的。”

“我跟孩子?”她歪头望他。

“是啊,我会照顾你们。”他上前一步,急急说道:“跟我回去吧,我请人打扫好了房间,就等着你们。”

她眨眨眼,笑睇他。

那样的笑颜,让他不知所措。他咬了咬牙,正想再说些什么时,一阵突如其来的亮光刺痛他的眸。

他立即转身,发现偷拍者正是一个月前在他订婚宴上与吴映洁纠缠的男人。他连忙伸手拽住他。

“你是谁?想做什么?”

男人笑了,“不必那么激动,邱先生,我只是为我之前做的报导前来求证而已。”

“你是……那个记者?”俊眸燃起怒火,“你还敢来?难道你没收到律师信吗?”

“我当然收到了。”男人慢条斯理地说,“问题是律师信里只警告我不可以捏造流言,可没阻止我报导事实啊。”他笑,小眼溜了一眼吴映洁后,神情变得更加得意。

“你--”邱胜翊怒了,忽地扯过他挂在胸前的相机,取出底片用力揉成一团,狠狠抛落在地,“我警告你识相点,否则我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你--”男人脸色一变,对他的威胁固然颇有忌惮,可要他放弃这么精采的绯闻,却又万万不甘。他瞪着眼,脸色忽青忽白。

直到一个清柔的嗓音缓缓扬起,“这位先生,你口口声声说要报导事实,请问,你指的事实究竟是什么呢?”  开口的是吴映洁,苍白的唇角抿着诡谲的笑。

男人蹙眉,“就是他对你始乱终弃的事啊。”他指着婴儿车,“这难道不是他的孩子吗?”

“是我的孩子又怎样?”

“让女人怀了孩子,又不肯认帐,可不是个负心人吗?”男人嘲讽道。

“你……”邱胜翊瞪视他,正想说些什么,吴映洁抢先一步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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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错了,先生。”

“什么?”悠然的话语让两个人同时转头望她。

“这个孩子可不是他的啊。”

“嗄?”男人一怔,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我说,这个孩子不是他的。”她笑,“所以这里并没有你想报导的豪门八卦,你可以走了。”

“我……我不相信!”他追了一个月的新闻,只是他平空臆测?不可能!

“我是孩子的母亲,难道你认为我会胡涂到连自己孩子的父亲都搞错吗?”她轻柔说道,听来仿彿针对记者,可却像利刀,狠狠戳进邱胜翊的胸膛。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愣然凝视她。

她一迳淡淡地笑,淡淡地……

他终于忍不住了,在记者总算不甘心地离去后,伸手握住吴映洁的肩膀,“洁洁,你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不承认这是我的孩子?宝宝是我的啊!”

“不,他不是你的。”她定定回迎他焦虑难安的眸,“宝宝是我的。”

“他是……是我们两个的,不是吗?是你跟我的孩子!我是宝宝的爸爸!”他激动地喊。

“不要对我吼。”她秀眉一蹙,伸手格开他,“不要碰我。”

“洁洁--”他心跳加快了,某种可怕的感觉逐渐攫住他。

他的洁洁,那个曾经深深爱着他、不顾一切奔向他的女人,似乎走远了。

她像只破蛹而出的彩蝶,执意飞往远方,而他抓不住她……

恐慌,倏地在他四肢百骸漫开。

“洁洁,别这样,别这样。”他焦急地低语,“我知道自己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让我好好照顾你,让我对宝宝担起父亲的责任好吗?”

“胜翊,你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吗?”

他一窒,惊疑不定地望她。

“我告诉过你,我走了,就不会再回头。”她凝睇他,嗓音好轻,好细,像落叶在秋风中飘。“你现在肯认这个儿子了,想担起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丽眸漾开迷烟,唇角扬起决绝,“你没有机会了。”

心的世界,痛到极点,只是一片荒芜。没有风雨,也无晴日,只是沉静与寂灭……

他不再有机会了。

旋过身,她踏着坚定的步履离去。

“洁洁!”悲鸣在瑟瑟秋风中回荡,那么惶然,那么惊惧。

她没有回头。

第八章              

他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他真的……无法挽回她了吗?

凭窗而立,邱胜翊感到心口紧紧地、紧紧地揪着,是那种感觉——是那一夜,当他从恶梦中惊醒时攫住他全身上下的惧意——他现在明白为什么那晚他会惶然惊醒了,因为那正是吴映洁在医院里为他产下儿子的夜晚。

当她抓着床单,无助地号陶痛喊时,他却在梦乡里浑然不知。

当她为了他们的孩子,承受着巨大痛苦时,他只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憎恨着她。

他为她做过什么?在她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他在哪里?

在她哭喊着、渴望着想见到他,想得到他温柔的支持时,他在哪里?

他确实没有资格求她原谅,确实没有资格大言不惭地说要照顾他们母子。

他没有资格……

一念及此,邱胜翊颓然地抓着窗棂,颓然望着窗外。

窗外的世界依然车水马龙,入夜的台北总是如此缤纷繁华。

这城市,和一年前没有两样,可他却已经失去她的爱了。

是的,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因为他的洁洁依然和从前一样,眼眸如此澄澈,神情如此明白。

当她带着孩子出现在他面前时,她悲痛的眸蕴着浓浓的爱,可惜被恨意蒙蔽的他没看出来。而现在,当他好不容易逐去了心魔,又能看懂她时,却发现她看他的眼神已经没有爱了。

没有爱,亦无恨,只是一片寂静。

这样的寂静击垮了他,比激烈的恨还令他无所适从。

他真的没有挽回的机会了吗?真的……没有了吗?

他不愿相信——

“邱胜翊,你欠我一个解释。”尖锐的嗓音在他身后扬起,命令他注意她。

他旋身,面对他打扮入时的未婚妻,嘴角掀起淡淡无奈。

“我要知道你为什么取消婚礼!”丁琴媛逼近他,明眸燃着怒火,“酒席订了,请帖也发了,你这样分明是让我难堪!”

“对不起,琴媛。”他哑声道歉,“我有理由。”

“什么理由?”

“我——不爱你。”

“什么?”丁琴媛一愣,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数秒,娇容一阵扭曲,“这是什么见鬼的理由!爱?你跟我说爱?真没想到这字眼居然会从你口中吐出来!”她讥刺地笑。

他没辩解,嘴角微微歪斜。别说她不相信,换成从前的自己也不会相信的。

“你不爱我,所以不娶我?”

“是。”

“我可以请教一下,难道你爱上什么人了吗?”

“……你见过她的。”

“天!该不会是出现在我们订婚宴的那个女人吧?”丁琴媛不敢置信地瞪大眸,“你不是说她只是为了攀权附贵,才把肚里的孩子赖给你吗?”

“我错了。”邱胜翊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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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琴媛紧紧盯他,好一会儿,“这么说,上回杂志写的事是真的了,那女人怀的真是你的孩子。”

“没错。”

“就为了那个孩子,你决定取消跟我的婚约?”她仍然气愤。

“不,不是因为孩子,是因为孩子的母亲。”他望她,语气难得诚恳,“我爱她。”

“你……爱她?”她禁不住扬高语调,感觉心里涩涩的。

他默然点头。

“你居然会爱上人?”她咬牙,容色刷白,“你不是告诉过我你根本不相信爱情?你还说,像我们这种人利益联姻是很平常的事!”

“我以前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在我们身边,多得是这种利益婚姻。”就连他的父母,也是两大商业世家的结合。“我交过太多女朋友,她们看上的也多是我的家世背景,不论我怎么气她们,只要最后拿点珠宝首饰哄一哄,她们还是眉开眼笑。我鄙夷、不屑,养成了游戏人间的态度,直到我遇上了她。”他蓦地停顿,眉宇萧索。


她怔怔地望着,“你说你遇上了她,然后呢?”

“我在她面前,只是个酒保,一个玩世不恭的酒保。而她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我几乎不必费力布网,她就往下跳了。”话说到此,他忽地长叹一口气。

她像飞蛾,不顾一切地扑向他,而他对她,却抱着斟酌观察的心理。

他不愿告诉她自己真正的背景,不愿看见她在得知他其实是个富家子后眼瞳点亮贪婪。

他不愿她看上他的家世,也不愿一向任意放纵的自己被绑住,他不相信爱情与婚姻,他要的,只是自由。

这样的他,多自私啊!

他现在终于懂了,从一开始,他的自私便注定伤害她。

“她很爱我,真的很爱,可我却只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误会她。我不肯相信她,不肯听她解释,我——”他忽地咬牙,没办法再说下去了。

再说下去,他只会愈来愈恨自己,只会愈来愈恨……

“胜翊,你——”望着他苍白而激动的神情,丁琴媛呆了。她从来不曾见过他这副模样,认识他十几年了,他总是那么潇洒、那么不羁。

几曾见过他如此懊悔的样子?

“我现在懂得爱了。终于懂了——”他黯然低眸,嗓音沉哑。

他懂了,可却来不及了……

邱胜翊闭了闭眸,好半晌,才扬起泛红的眸,“琴媛,婚礼的事我真的很对不起。可我不能一错再错。”他顿了顿,“我希望你也试着真正去爱一个人,琴媛,别跟我一样。”

“我——”他恳切的话语令她心情震荡,唇办不觉微微颤抖,“我能吗?胜翊,我以为自己喜欢你,可是——”可不是那种热切的爱,不是像他那样好像会烧去所有精力的爱。

她觉得无法想像。她也许会为了自尊,为了独占欲,为了找到一个能匹配自己的人生气、愤慨,可她不会为了某个人如此失落,像被抽光了所有神魂。

“你打算娶她吗?”

“如果她肯原谅我的话。”

“如果她一直不肯呢?”

他闻言,身于一震,疲倦的脸庞好半晌只是空白,“……我会一直求她,直到她肯为止。只要她对我还残留一点点爱,只要她心中还有一点火苗,我就要把它烧起来。我非这么做不可。”他收紧拳,眸中掠过决心。

是决心,也是不得不然。

因为不这么想,这么做,他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哇!好香哦。”

摆脱长途飞行归家后,毫无意外的,保母李太太早已在厨房为她准备好了一锅热腾腾的人参鸡汤。

这几乎已成了惯例,每一次她出勤回来,李太太总会为她炖好鸡汤,然后仿佛管家婆似的在一旁盯着她喝下。

第一次的时候,她不明白怎么回事,除了感激之外,还追着要给李太太买材料的钱。

可李太太却摇头说不必,她说,这一切都是廖俊杰拜托她做的。

原来是杰哥!

听闻此言,吴映洁只觉心暖暖的,从小最疼她的杰哥,到现在依然对她关爱呵护。

即便人在国外,也不忘叮咛她身边的人照顾她。

还有筱婕也是,前阵子还托人送来从护发霜到婴儿油一整套保养品,有给她的,也有给宝宝的。

晶晶和盼晴每逢周末有空时也经常主动要求帮她带孩子,对宝宝宠得不得了。

在几个朋友合力帮助下,她觉得自己这个妈妈当得一点也不辛苦,甚至还挺幸福的。

“瞧,妈妈一回家就有热汤暍,是不是很幸福啊?”一面喝着鸡汤,吴映洁一面笑逗着躺在婴儿床上的宝宝。

他本来快睡着了,却因为看见妈妈的容颜忽然睁大眼,黑眸晶灿灿的,流转着莹亮光彩。

“咿咿唔唔——”宝宝喃喃念着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的话。

“好啦,快睡吧,傻儿子。”吴映洁慈爱地望他,浅浅地笑。

几日来压在身心上的浓浓疲惫,在见着儿子的笑颜这一刻,彷佛全都烟消云散。

“吴小姐,如果没事我先回去了。”李太太在她身后笑道。

“哦,好。”她连忙旋过身,“多谢你了,李太太。”

“不客气。”说着,李太太微笑打量她一会儿,“不错,总算胖了一点,脸色看起来不像我刚来时那么憔悴了。”

“老喝你炖的鸡汤,当然营养充足罗。”吴映洁眨眨眼。

“多喝点。你啊,又带孩子又工作的,要照顾自己的身体。”

“知道了,谢谢。”

“好,那我走罗。再见。”转过身,李太太拾起自己的皮包,披上大红色的披肩。

吴映洁送她出门。

“再见。慢走啊。”她笑道,确定李太太缓缓步下楼梯后才关上铁门。

两道门都关上后,李太太忽然停住步伐,她抬头,先是瞥了一眼紧闭的门扉后,才转向正在楼梯间等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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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好吧?”男人急切地问她。

“很好,脸色好多了。”

“她有暍汤吧?”

“当然,我盯着她喝的。”

“那就好。”男人闻言,黑眸点亮欣慰,顿了一会儿,忽又开口,“对了,材料还够吗?要不要我请人再送些来?还有,她跟孩子还缺不缺什么?”

“都还有,你不用担心,如果需要什么我会告诉你的。”

“谢谢你,李太太。”

“不客气。”李太太深深看了他一会儿,“邱先生,你不打算上去找吴小姐吗?说不定她会见你。”

“她不会的。”邱胜翊摇头,涩涩苦笑,“我每天都来这里,也偶尔会在楼下碰见她,可她看都不看我一眼。”他深吸口气,感觉胸口一阵抽痛,“我知道她还没原谅我。”

李太太闻言,叹了一口气,“唉,真是冤孽。”

说实在,她虽然不清楚这两个年轻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心底却是挺同情他的。

不说别的,只说他每天在楼下守候的毅力就不是一般男人做得来的,而且为了怕吴映洁知道了不高兴,他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敢上来看。

只能趁着她带宝宝到公园散步时,偷偷抱他一会儿。

每一回她看着他抱着自己儿子时那既感动又懊悔的表情,眼眸都会忍不住微微泛酸。

真是作孽啊。明明就是一对璧人,何必搞成这样呢?

“什么?你今天不能过来?”

“对不起,吴小姐,我知道自己答应今天晚上帮你忙,可我婆婆临时病了,我得去医院照顾她。”李太太在电话另一头道歉。

“不,没关系。”吴映洁连忙止住她,“你婆婆病了,当然你得照顾她。你别担心,我可以找我的朋友帮我。”

“真是对不起。那再见了。”李太太挂断电话。

吴映洁却没立刻放回话筒,她握着,怔怔发着愣。

今晚是她们小组长的婚宴,她一向很照顾她,这次她能顺利回到公司工作,也多亏她大力帮忙。

一群同事说好了去参加她的婚宴,为她祝福,她不想自己成为例外的一个。

可宝宝怎么办呢?不可能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也不能带着他一起出席。

看来,只能找朋友帮忙了。

决定后,吴映洁首先拨了张筱婕的手机,可接通后,却传来一阵醇厚的男声。

她一愣。

“小洁,是你吗?”

“……杰哥?”她愕然地扬高嗓音。她以为他人还在国外,就算回来了,又怎会接筱婕的手机?难道——“我打错电话了吗?这不是筱婕的手机?”

“不,这是。”

“那——”

“筱婕发烧了,没办法接。”廖俊杰简洁地回答,可平淡的语气似乎蕴着一丝狼狈。

狼狈?杰哥会狼狈?

吴映洁觉得不可思议,但现在她没空细想这些。“筱婕发烧了?严重吗?”

“嗯,烧得不轻。”

“那怎么办?”她忍不住焦急,“看过医生了吗?”

“我现在正要带她去。”

“那就麻烦你多照顾她了,杰哥。”吴映洁松了一口气,有廖俊杰在张筱婕身边,她一定不会有事。

“嗯,我会的。”他顿了顿,“对了,你打电话来干嘛?”

“啊,没事。没什么,我只是……打电话谢谢筱婕老是送东西来给我。”她微笑,“对了,我也要谢谢你,杰哥,多亏你那些人参。我啊,在李太太三不五时的鸡汤炖补下,这两个月胖了五公斤呢。”

“人参?鸡汤?”廖俊杰有些摸不着头脑,“小洁,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没送过你人参啊。”

“嗄?”她一怔。

“你需要吗?我马上请人送过去。”

“不,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连忙回绝。

不是杰哥送的?那会是谁呢?为什么李太太要骗她?吴映洁坠人五里雾中。

“你等一等,小洁,筱婕好像要说什么——”廖俊杰忽地急急说道,好一会儿,话筒才又传来他低沉的嗓音,“关于那些东西,筱婕说,大部分是邱胜翊送的。”

“什么?”吴映洁一惊,宛如被落雷击中。

“他说,他不想让你知道,所以请筱婕跟保母帮忙瞒着。”

“我……我明白了。再见。”怔怔地挂断电话后,有片刻,吴映洁只是一片迷惘。

原来那些东西是他送过来的,原来一直在一边默默照顾她的人是他。

原来是他——

她闭上眸,十指紧紧抓住桌缘,指节泛白。

她想起自己曾好几次在楼下巧遇他,他总是站在公寓对面的路灯下,默默看着她。

她知道他在看她,知道他在等她,知道他一直希望她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可她从来没理他。

只是假装没看见他,目不斜视地经过。

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这样执意守候?她应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不会再有机会。

覆水,难收,已经灭了的灰烬,无法再点燃。

难道他不懂吗?

想着,她深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拉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

屋外正飘着细雨,冬季的夜总是来得特别早,近七点,天色已然完全沉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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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蒙蒙中,路灯映出一辆蒙蒙淡淡的白色车影。

是他的车。她想,自己不会猜错。

这样每天在楼下等,每天抬头望从她屋内透出的灯光,仿佛成了一种习惯。

一种会让他安心,却也一点一滴挖空他胸膛的习惯。

客厅的灯亮着,她正在做什么呢?抱着宝宝逗他说话,或者,母子俩正一起欣赏电视节目?卧房的灯亮了,她回到房间了吗?此刻压上她眉宇的是否是浓浓的倦意?灯灭了,她睡了吗?或者,只是在床上辗转难眠?

因为无法接近她,他只能靠着灯光的明灭来猜测她的动静,揣摩她的心情。

她是快乐的?是悲伤的?还是疲倦的?

她乖乖地喝汤了吗?脸色是否更红润了呢?那一头原本柔润的秀发,是否还像前阵子一样干涩?

她都跟宝宝说些什么呢?会提起他吗?或者,她永远也不希望宝宝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他是不是……永远不能得回他们了呢?

就这么愈想,心愈沉、愈慌,逐渐逐渐把自己逼入沧凉绝境。

原来后悔是这样的滋味,原来思念是这样的滋味。

他终于懂了,终于明白了——

叩、叩。

有人敲他的车窗。

他蓦地深呼吸,强迫拉回惘然思绪,伸手抹去车窗漫开的白雾,乍然显现的容颜令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是……洁洁!

站在车外撑着一把红伞的,竟是洁洁,抿着唇毫无表情望着他的,是洁洁!

他觉得自己忽然无法呼吸了,颤着手打开车门,走入朦胧雨幕。

“洁洁,你——”极度的激动令他说不出话来,就连身子也微微发颤。

她只是静静望着他。

有什么事呢?她为什么下楼来找他呢?是不是……她终于肯给他机会了?又或者,她其实是来请他滚远一点的?

邱胜翊震颤地想,胸膛在希望的火与恐惧的冰交相折磨下,急遽起伏。

“你现在有空吗?”正当他感觉自己就要停止心跳时,她终于开口了,语气礼貌。

“有空,当然有空!”他急急回应。

“那帮我一个忙。”

她要他帮忙看顾孩子。

她说自己有一个约会,可李太太却没办法过来,而她临时找不到朋友帮忙,只好麻烦他了。

她说得很客气,很平淡,似乎浑然不知他心情的激荡。

她不知道他当时几乎想跪下来感谢上苍,感谢袍赐予他这样的恩典,让他有机会回到她的公寓,还能正大光明地照顾自己的儿子。

“宝宝,宝宝。”他抱着正咯咯笑着的婴儿,缓缓摇晃,“你知道爸爸今天晚上有多开心吗?你一定不知道吧。”伸出食指轻轻捏了捏儿子的鼻。

宝宝笑得更开心了。

也许是之前在公园里就与他多次接触,宝宝并不怕他,一躺进他的臂弯便毫不客气地玩弄着他。拉拉他的耳垂,摸摸他的喉结,偶尔,毫不客气地拿口水濡湿他的衣领。

“好啊,宝宝,你是这样对待你老爸的吗?”皱起眉头,他假装生气。

宝宝眨眨清亮且无辜的眼,数秒,忽然开始哽咽。

哇!不会吧?这家伙要哭了?

邱胜翊才刚转念,宝宝果然鼓足中气,开始号陶大哭。

“不是的,你别哭啊,爸爸没有骂你的意思。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被儿子凄厉的哭声搞得心慌意乱,他连忙举手赌咒,“我发誓,我真的是开玩笑的!”

可宝宝不理,依旧哭得很卖力。

“喂喂!”他无奈,正想再度求饶时,忽然灵机一动,想起吴映洁临走前叮咛他宝宝如果哭了,大概有两个原因。

肚子饿了,或者尿布湿了。既然还没到喂食时间,也许他该为儿子换尿布。

果然,掀开尿布,湿得彻底。

“难怪你会哭成这样了,小子。”他笑,开始照着吴映洁在便条纸上写下的步骤为儿子换尿布。

见老爸终于明白他的痛苦,宝宝不再哭了,委屈地打了嗝后,睁大眼睛看着邱胜翊。

“干嘛这样看我?”儿子无辜的眼神令他颇觉不妙,那瞳眸太清澈了,闪闪发光,似乎正酝酿着什么。“喂喂,可别再哭了,我只是动作笨了点,没惹到你吧?”

“呵呵。”小宝宝笑声如银铃,接着,一管喷泉毫不客气往他身上射去。

他愕然,好半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恍然,“我的衬衫!”他哀号,拉起衣襟一嗅,脸色也变了。

知道自己干了好事的宝宝笑得更开心了。

“还敢给我笑?小家伙,不怕我揍你?”他横眉竖目。

凶神恶煞的模样让宝宝一挑眉,慢慢地,深吸一口气。

别又来了吧?

当儿子又开始练肺活量时,邱胜翊当下决定投降。“好好,算我的错,我活该,不关你的事。别哭了好吗?别哭了,我的小祖宗。”

就这样,邱胜翊哀告求恳,手忙脚乱地度过第一个担任保母的晚上。

好不容易,喂宝宝喝过奶后,宝宝终于躺在他怀里困然酣眠。在一番感谢上苍后,他轻手轻脚将宝宝抱回婴儿床。

许久,他只是将脸趴在婴儿床栏杆上,静静望着儿子。

“宝宝,爸爸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他低声说。

他现在明白吴映洁为什么把孩子取名为杰明了,为了感念廖俊杰和张筱婕。

因为他们两人,是陪伴她度过痛苦的怀孕期与生产过程的好朋友,当她最需要的时候,是这两人在身边扶持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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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廖俊杰跟张筱婕,不是他。

不是他——

一阵喧闹声忽地从客厅大门外传来,邱胜翊神智一凛,回转客厅。

“谢谢你送我回来,拜拜!”

他听见吴映洁在门外吃吃笑道,接着,是一串钥匙声响。

“喂喂,你行不行啊?连自己家的钥匙都找不到。”一个男声嘲笑她。

“行,我当然行!”喀擦声响,“瞧,这不是找到了吗?”她得意洋洋,“好啦,你可以走了,拜拜。”

“不请我进去坐坐?”男人半开玩笑地提出请求。

邱胜翊倏地握紧双拳。她约会的对象原来是个男人——

“拜托!想把女人也别露出这种大野狼的表情好吗?”

“怎么?很色?”

“讨厌!离我远一点啦。”她笑声清脆,“我不是那种年轻美眉,这一招对我没用啦。”

“就一杯咖啡嘛。请我喝一杯又何妨?”男人似真似假。

至此,邱胜翊终于忍耐不住,猛地拉开两道门,直接把吴映洁拖进来。门外的男人和门内的女人皆瞪视着他。

“你是谁?”男人蹙眉。

“我是谁你管不着,谢谢你送她回来。你可以走了。”

铿、砰。

连续关上两扇门后,邱胜翊转过身,迎向正怒瞪他的吴映洁,后者似乎有些站立不稳,身躯沿着墙缓缓滑落。他连忙伸手扶住她,“你没事吧?洁洁。”

“你做什么?”吴映洁吓了一跳,直觉推开他,容颜恼怒一偏,“你为什么没穿上衣?”她指控。

“啊。”看着她仿佛躲避瘟疫的防备模样,他嘴角苦笑更深,“我的衬衫不小心被宝宝尿湿了,所以我把它脱下来洗了。”

她眨眨眼,仿佛有些为这样的理由感到好笑,可只一会儿,容颜便又一凛,“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不穿上衣出现在我朋友面前,人家会怎么想?”

“抱歉。”他粗声道,“刚刚送你回来的,是同事吗?”

她没有回答。

“你们……交情很好吗?”他知道自己不该问,可偏偏忍不住。

果然,她转过一双烟蒙蒙的水眸,“关你什么事?谁送我回来,谁跟我在一起,我高兴跟谁约会,都不关你的事!”

是,是不关他的事。现在的他,没资格管。

虽然知道自己没资格,还是抑不住胸口那股浓浓的酸意。他闭了闭眸,深吸一口气。

“你现在经常跟男人约会吗?”

“是又怎样?”

他咬牙,“因为要跟男人约会才把孩子托给我照顾吗?”

“不行吗?”

“你——”该死的!他嫉妒,虽然明白自己这样只会惹她更不高兴,但他还是嫉妒!

他嫉妒她跟男人约会,嫉妒她整晚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还放纵自己喝那么多酒。

她难道不晓得吗?一个居心叵测的男人是很可能趁她酒醉占她便宜的。

“答应我以后别这样喝酒了。”他忽地握住她的手臂,眼眸发红。

“我高兴喝酒,你管得着吗?”她蹙眉。

“太危险了!”他粗声喊,“难道你不知道你这样很可能惹来男人非礼吗?”

“如果你是怕我被人白白吃了,尽管放心。”嫣红的唇角扬起讽刺,“我不是以前那个吴映洁了,不会再那么笨笨傻傻地被一个男人迷得晕头转向。”

“洁洁——”他又气又急,又是心痛。

“你少管我的事!”她用力甩开他的手,脑子却蓦地一眩,跟着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头,“唔——”白着脸捣住唇,她慌乱地想抑止突如其来的呕吐感。

他察觉了她的异样,“怎么了?洁洁。”

她摇摇头,刚想举步冲往浴室,转瞬却已将秽物吐得他满怀。

黏湿的物体沾染他的胸膛,当场毁了白色棉背心。邱胜翊一怔,来不及为自己今晚的祸不单行哀悼,便急急撑住吴映洁摇摇晃晃的身子。

“洁洁,你很难受吗?还好吧?”

“抱……歉——”眼见自己吐得他一身肮脏污秽,她满是歉意,鼻尖一紧,一阵臭气熏来,又不禁尴尬难安,直觉地展袖意欲擦拭嘴角。

“别。”他却温柔地止住她,拉下她的手臂,“我帮你擦。”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扶她坐上沙发,接着转身进浴室。

不一会儿,他捧着一盆水及一条温热的毛巾回转客厅,跪在她面前,轻轻拿毛巾为她拭净唇畔残余的秽物,然后将一个半满的水杯递给她。

“来,漱一下口。”他柔声道。

她默默接过,垂下睫,回避两块定定持住她的温润黑玉。

他为什么这样看她?为什么对她这么温柔?她……无福消受啊。

将杯子递还给他,她问:“宝宝呢?”

“睡了。”

“嗯。”她点点头,放松上半身靠向沙发椅背,“今天谢谢你,你可以走了。”冷淡地以他方才驱逐男人的台词驱逐他。

邱胜翊心一扯,望向她垂落的眼睑,显然不想理会他的嫣红容颜。他涩涩苦笑,“我泡杯牛奶给你。”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他迳自转进厨房,替她泡了一杯热牛奶。

“来,喝一点。”他将温热的马克杯递给她。

她蹙层接过,睨向他的眸冷淡,“你还不走?难不成要我送你?”

“我这样子不方便。”他委婉地说。

她瞥了一眼他裸露的胸膛,脸颊一烫,语气却更凌厉,“有什么下方便的?你的名牌西装外套不是好好地挂在墙上吗?穿上它够可以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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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有意的讽刺,他只能暗暗叹息,“等你喝完我就走。”语气仍是和煦。

她咬一下唇,没再说什么,捧起热牛奶,缓缓啜饮,脸颊在热气蒸腾下,似乎有愈来愈红的趋势。

邱胜翊深深凝望她,当她这样静静喝着他为她冲泡的牛奶时,不知怎地,他的心有些骚动不安。

她仿佛也察觉了,凝眉瞪他一眼,“干嘛?”她问,口气不善,也有些困倦。

她真的累了,今晚在婚宴上,她玩得太High、太放纵,为了浇熄心口奇特的火苗,她一口又一口地喝酒,却只是一点一点燃烧自己的身躯与理智。

她现在只觉得头好晕,好晕……他为什么还不走呢?为什么不肯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她禁不住呻吟,放下马克杯,双手抚上发烫的脸颊。

他幽幽看着她毫不自觉的动作,眸光愈来愈柔,终于,轻轻叹息,“洁洁,你知道吗?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也渴望这样的生活。”

“什么生活?”她掩落眼睫。

他温柔地望她,语音微微沙哑,“记得我以前告诉过你,我不相信爱情,也没有因爱结婚的打算。我只想要自由,只想凭自己高兴活着,我不要回到家还面对所谓的妻子,跟她过那种地老天荒的平淡生活——我觉得很无聊,我不喜欢无聊。”

“是吗?”她淡淡地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她闭着眸,他甚至无法从她眼中分辨出她心中的想法。

无奈攀上他眼角眉梢,“事情就是这样,当你失去了,你才知道原来你想要的就是这些。可你已经错过了,所以只能不停地后悔。”

“……嗯。”

“现在想想,当初我之所以误会你,其实有一点寻求解脱的心态。”

“解脱?”

“因为那时候的我很怕自己被束缚,我不想要这种会绑住人的爱情,更不想要婚姻。你记得我突然不告而别那一次吗?其实那时候的我正是在害怕,我发现自己的情感忽然不受自己控制了,发现你竟然那么轻易地影响了我,一点一滴渗入我的生活、我的世界。我忍不住要惶恐、害怕,像个懦夫一样逃走——”他顿了顿,神情自嘲且萧索,“后来,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再次回到你家,却发现了你跟廖俊杰那一幕……我简直是迫不及待去相信你们之间有什么,迫不及待抓住这个能够远离你的借口!我以为你跟我以前的那些女朋友一样,要的只是男人的财富与地位,我很生气。我……其实你究竟是怎么样的女人,我怎会不知道呢?可那时候的我,选择自欺欺人。”他停顿下来,等待她的反应。


可她动也不动,于是他脸色发白了,“对不起,我真的很自私。”

“……别说了,都过去了。”

幽哑的嗓音自她唇间吐逸,他听了,胸膛一震,瞳眸不禁燃起某种激越火苗,“洁洁,难道我们真的不能再重来吗?我知道自己很可恶,我知道你很恨我,可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没有回答,他只能从她忽然细碎的呼吸察觉她并非无动于衷。

他屏息等着。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轻细的嗓音才缓缓扬起。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跟我说过什么吗?”

“……什么?”

“你说我看起来很想谈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她哑声说,羽睫一直紧紧掩落,“我谈过了。”

“那……怎样?”他绷着嗓子。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淡淡地、浅浅地扬起一抹笑,一抹带点伤,带点疼,带点自嘲与看透的笑。

然后,她终于开口了,低低地,缓缓地,一字一句撕扯着他的心,“我现在想通了,原来一个女人要的不只是恋爱的感觉而已。那时的我以为自己可以单纯谈恋爱,可以不计较你的职业、你对待女人的方式,甚至不需要你对我做出太多回应,可是——”她顿了顿,依然不肯看他,神色是凄迷,也是决绝。“就算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就算我愿意跟从前一样傻傻地飞向你,现在的我也没有办法了,因为我的翅膀已经被火烧断了……你明白吗?我已经……不能飞了。”

余音像萧瑟的秋风,在室内沙哑回旋。

第九章              

当秋风吹落了花叶,冬雨洗净一地尘埃,春阳再度灿暖了。


这几天,电视新闻下停报导阳明山樱花盛开的消息,一再一再地提醒民众出游赏樱,勿错过良辰美景。

樱花开了啊。

凭立窗前,吴映洁愣愣望着蓝天上几朵雪白的流云,心神有些恍惚。

仿佛才不久以前,她才在脑海里编织着春季与情人共沭樱花雨的浪漫幻想,而今,樱花雨纷飞,可她的情爱已远。

风吹来,撩起鬓边一绺发丝。她轻轻一绾,将乱发收束耳后,也收拢了一颗彷徨的心。

离开窗前,关掉电视,她轻悄悄地踏进卧房,俯望正躺在床上沉睡的儿子。

依然这么甜美,这么纯净,不知人间忧愁。

她微笑了,低头在婴孩额上印下一吻。“但愿你永远不知道,宝宝。”

喃喃低语方落,叮咚门铃声忽地响起。

她微微蹙眉,不觉瞥了一眼腕表。下午两点。在这样非假日的安静午后,照理说她不该有任何访客啊。

打开门,她意外地迎进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邱英,邱胜翊的父亲。

“伯父您好。”礼貌地请客人就座后,她送上一杯冰水。“请问有什么事吗?”

邱英没立刻回答,先饮了一口水,接着锐利的眸扫过吴映洁一身,然后才缓缓开口,“宝宝在睡觉?”

“嗯。”吴映洁点头,在他对面坐下,静静等待他说明来意。

她知道他不会是来看宝宝的,这几个月她给了邱胜翊许多次照顾儿子的机会,她相信他一定也会把宝宝带回家让爷爷看。

如果只是为了看宝宝,邱英不会挑她在家的时候,他来,想必有话对她说。

果然,他再深吸一口气后,开门见山地说:“映洁,我希望你带着宝宝回家来。”

“回家?”她挑眉,“伯父是指邱家?”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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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从不是我的家。”她淡淡地说。

“只要你肯嫁给胜翊就是了!”提到这,邱英不禁有些生气,“胜翊告诉我,只要你愿意,他随时可以把你娶回家,问题是,你偏要当个单身妈妈!”浓眉一紧,“为什么?映洁,难道你到现在还怪胜翊?”

她摇头。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肯答应他的求婚?”

“并不是我不怪他就表示我愿意嫁给他,伯父。”她浅浅地笑,水眸澄澈,“这是两个问题。”

“我认为是一个问题!”邱英粗声低吼,“我真不明白,胜翊有哪里不好?邱家有哪里不好?放着优渥的生活不过,偏偏要宝宝跟着你吃苦,就算你不在乎自己,难道不心疼儿子吗?”

“我并不认为自己在吃苦。”吴映洁正色,“也不认为宝宝跟着我会吃苦。就算他以后不能过那种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太子生活,至少也会衣食无忧。”

“是吗?”邱英冷冷撇嘴,“好吧,就算你现在的薪水很足够养活你跟宝宝了,可是以后呢?他还要上学呢。而且你总不可能一辈子在天上飞吧?总有一天得退下来做地勤,据我所知,地勤人员的薪水可没那么多。”


吴映洁不语,只是展眸凝睇前来寻衅的老人,许久,她静静问:“你真的希望我嫁给他吗?伯父,我记得您以前并不想让我跟他在一起,甚至还拿自己有病为借口骗我劝他回家。”

“这——”邱英一窒,蓦地有些狼狈,“你都知道了?”

“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

“我承认……我承认那时候是不希望你们在一起,我以为你配不上胜翊,可是——”

“难道我现在就配得起他了吗?”

淡漠的讥讽刺得邱英眼皮一跳,他眯起眼,不情愿地咆哮,“好!就算我错了,那时候我不该那么小心眼!我以为你看上的是邱家的财富,我有眼无珠,行不行?现在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女人,也知道胜翊对你是认真的,所以……所以——”

“你到底想说什么?伯父。”

他瞪眼,为自己在一个丫头面前屈居下风懊恼不堪,“我想说的是,如果你坚持不肯跟胜翊结婚,那就别怪我无情!”

“什么意思?”

“我要争取孩子的监护权。”

“你要争取宝宝的监护权?”

沉冷的质问敲击着邱胜翊的耳膜,他一愣,直直瞪着难得出现在他办公室的吴映洁。

原本看到她出现时飞扬的心瞬间一沉。“什么意思?”

“这个!”她来到他面前,扬臂举高一封标准信函,“律师信!”

“律师信?”他一愕,接过信函匆匆展开览阅,接着扬起苍白的脸,“洁洁,你误会了,这不是我的主意,我并没有请律师。我……我知道这样做你会——”

她会难过,会心痛,而现在的他绝不会愿意如此折磨她。

“邱胜翊,难道你忘了吗?当初是你不肯认宝宝的,你不肯认,现在就没资格跟我抢。”

“我知道,我知道当初是我错了!我没有跟你抢宝宝的意思,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看着她漠然瞪视他的神态,他急了,“你相信我!”

她没说话,澄眸仔细凝睇他,像在评估他话语的真实性,终于,她缓缓开口,“你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他摇头。

“那么,是你爸做的了。”

“我爸?”

“那天,伯父过来找我,他希望我跟你结婚。”她淡淡解释,冷冷撇开唇角,“我不肯答应,他就威胁要夺回孩子的监护权。”

“爸他……真的这么说?”邱胜翊望着她,微微惊颤。他惊颤的并不是父亲的举动——他想得到他会这么做,令他难以承受的是她的表情,这么清,这么冷。

对跟他结婚这件事,她真觉得如此可笑吗?

“洁洁,请你……请你体谅我爸,其实他也只是希望一家和乐,他希望能天天见到孙子,希望宝宝能过好的生活,也希望你……”

“你的意思是宝宝跟我在一起只会吃苦吗?”她打断他的话,颊色刷白。

“不,我的意思是——”他抬起手,不安地爬梳一下发,“我只是希望你们母子俩过得好!我不希望……不希望你在飞行与宝宝之间疲于奔命,你总是很累,洁洁,不论李太太再怎么为你进补,我总能看到浮在你眼皮下的黑眼圈。这阵子你每回拜托我照顾宝宝都说你临时有约会,可我知道不是,你其实只是跑到筱婕店里是不?你想你可以找朋友聊天,可每一回都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你……”


“你怎么知道这些?”她微微拉高嗓音,明眸掠过一丝遭他看透的狼狈。

“筱婕告诉我的。”

“筱婕告诉你这些?”她不敢相信。

“她只是关心你。”他沉沉叹息,凝望她的眸有歉意,有疼惜,也有藏不住的淡淡落寞,“其实大家都关心你,你又何必……这么倔强?”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应该跟你结婚罗?我应该放手让你养我跟宝宝,每天在家里享清福、过少奶奶生活罗?我要这么做才不倔强,才对得起关心我的朋友是不?”她愤然低喊。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更丧气了,开始在室内踱起无奈的方步来。为什么他老会让她把他的意思弄拧呢?为什么他明明有满腔爱语想诉,却总是无法清楚表达呢?从前那个在女人面前无往不利的他呢?为什么现在面对她,他总是词穷,总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现在根本不像从前的他了!他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邱胜翊……

一念及此,邱胜翊蓦地一顿,停住踱步的身躯。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

他反覆思量,蓦地,恍然大悟。

“你干嘛这样看我?”突然转向她的深邃眸光令吴映洁有些不自在,她颦眉,不解他为何转变如此之快。

方才的烦躁、激动忽然一扫而空了,现在的他像终于把握了方向的水手,坚定地准备扬帆。

他走向她,直直地、不容她逃避地走向她。

“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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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立刻回答,深深凝视她半晌,“洁洁,听我说好吗?”

“说什么?”她吸一口气,先行武装自己。

“那次你对我说的话,这阵子我一直在想。”

“什么……什么话?”

“你跟我说,你不会再恋爱了。”他沙哑地说,凝定她的黑眸蕴着浓浓惆怅,“你说,你的翅膀已经断了。”

“我是这么说过。”她别过头,“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我了。”

黯然的言语宛如皮鞭,狠狠抽击着他。他闭了闭眸,“我知道,洁洁,是我让你改变的。”

“既然你知道,你还想……说什么?”

“我也不是从前那个我了。”

她彷佛一颤,可墨睫依然低低掩着,拒绝看他。

他忍不住心痛,双拳一收一放,来回好几次终于鼓起勇气握住她的肩膀,抬起她的下颔,强迫她直视他温柔的眼。

“我知道,现在的你已经不可能向从前一样不顾一切地飞向我了。如果我还是从前那个我,那么我永远也没有得回你的机会。可是洁洁,我已经不是了,以前那个邱胜翊已经不在了。”

“我不……不明白你的意思。”她颤着嗓音,脸色苍白似雪。

“我的意思是,如果现在的你不可能爱上从前的我,那么,有没有可能爱上现在的我呢?”他同样白着脸,在等待她回应的焦心折磨下,脸色甚至比她更苍白几分。

“……你到底想说什么?”

“给我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洁洁。”

她闻言,身子倏地一颤,满心震动,却一句话也吐不出口。

“各位旅客,飞机即将降落桃园中正国际机场,请尽快回到座位,并系好您的安全带——”

要降落了。

收了几个空酒杯后,吴映洁站直身躯,面带微笑地通过走道,一面轻声提醒乘客系紧安全带。

然后她来到厨房,将酒杯洗了洗,收到柜子里。

“终于到家了。”一个同事笑着伸了个懒腰,“这趟折腾了十天,都快累死我了。”

“很快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吴映洁柔声道。

“我啊,打算躺在床上好好睡个一天一夜再说。”

“你在欧洲还没睡够啊?”

“当然啦!每天飞来飞去的,哪有时间休息?就算有休息,那点时间连拿来‘血拼’都不够。”

“看来你这趟又搜刮了不少战利品。”

“也没多少啦。”同事不好意思地摸摸发际,“你好像都没怎么买哦,映洁。”

“嗯。”

“为什么?难得有机会,干嘛不买一些名牌?在欧洲买可比在台湾买便宜多了。”同事大叹可惜。

吴映洁只是浅浅地笑,可只一会儿,笑意便消逸无踪。

要降落了,再一次,她必须面对邱胜翊。

而这一回尤其是个严重考验,因为他在等着她的答案。这答案她早给过了,可他却不死心,一再一再地逼问。

他到底要她怎样?到底想怎样?

她绷紧身子,正茫然想着时,飞机忽然一阵剧烈摇晃。她站立不稳,下意识扶住墙上的把手。

“怎么回事?”身旁的同事着急地问。

吴映洁摇头,一定神,感觉机翼似乎倾斜了,转了方向。她容色一白,连忙按下通话器,“机长,发生什么事了?”

“塔台不让我们降落。”

“不让降落?那是什么意思?”

“好像出了点问题,要我们在空中再飞一阵子。”

“什么?”两人面面相觑,多年的飞行经验让她们直觉事情不妙。

白色宝马宛如冲天火箭,以极速飙往机场。

出事了。

邱胜翊心神不定,紧紧握住方向盘的手指泛白。

方才,一个正巧和吴映洁搭同一班飞机的客户打电话给他,说他赶不及两人约会时间。因为飞机迟迟无法降落,已经在空中盘旋十几分钟了。

他一听说,一秒也不犹豫,立刻开车赶赴机场。

一路上,收听广播新闻,他才知道飞机被某个狂人安装了炸弹,扬言一降落就要引爆。

机上两百多人全成了他的人质。

天!

思及吴映洁垂危的处境,邱胜翊激动难安,他紧紧地、紧紧地咬住牙关,心跳狂乱得几欲奔出胸膛。

他真不该让她上飞机的!

时有耳闻的大型空难,九一一恐怖攻击事件,现在又是炸弹……这么危险的环境,这么危险的工作,他实在应该说服她放弃的!

他发誓,这次她平安回来后,他绝不会让她再上机!绝不!

可万一她发生了什么事……

一念及此,他蓦地脸色刷白,急忙摇了摇头,阻止自己再想。

他不该胡思乱想,他必须冷静。

历劫归来的洁洁不会希望看见一个比她还仓皇失措的人,她需要一个值得依赖的人来安慰她。

所以,他必须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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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忐忑不安的心绪,邱胜翊来到了一片混乱的机场,在焦急的民众与媒体记者的期盼下,与嫌犯周旋了两个多小时的警方危机处理小组终于掌握了状况。

飞机赶在耗尽燃油前平安降落。

机上的乘客一出关,大批媒体记者同时涌上,其中也夹杂着他们的亲朋好友。

镁光灯此起彼落,映照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苍白脸孔,忽地,一个孩子的哭声嘹亮回旋,更震动了仓皇人心。

她在哪儿?

几乎对周遭的一切视而末见的邱胜翊,只是一心一意寻找着吴映洁的倩影。他推挤着人潮,拚命仰长脖子四处张望。

她到底在哪儿?可平安否?

他尝试打手机,可对方却没开机,于是他只好继续在漫漫人潮中彷如永无止尽的追寻。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汗水浸湿了他的衬衫,甚至逐渐透入西装外套。他抬起手臂,抹去脸上豆大的汗珠,黑眸开始彷徨。

他找不到她,找不到她!

终于,当心弦绷紧到了极限,濒临断裂时,他找到她了。

她正蹲在地上,安慰着一个不停啼哭的孩子,然后在将他交还给匆匆前来寻他的母亲后,她仍停留原地,一动不动。

他用尽一切气力排开如山如海阻挡他的人,急急奔向她。

“洁洁,洁洁!你没事吧?”痛楚的焦虑在沙哑的嗓音中显露无遗。

听闻他的呼唤,她没有回头,只是纤细的肩头微微颤动。

“洁洁,你还好吧?”他伸展双臂拉起她,着急地将她转过身。

映入他眸底的是一张苍白的泪颜——苍白、疲倦、惶然、惊惧,她像是压抑了太多、太久,在这一刻,所有的情绪全融在泪水里,一颗一颗,不停坠落。

“洁洁,洁洁,你别哭啊。”他觉得心好痛,她的每一颗泪都像冰珠,狠狠落向他的心,“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展臂将她紧紧拥入怀里。

她微微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抗拒,泪颜埋入他汗湿的胸膛,哽咽哭泣。

“没事了,没事了。你已经平安回来了,没事了。”他笨拙地拍着她的背,笨拙地安慰她。

“我好……我好怕——”她哽着嗓音低语,双手紧紧拽住他。

“我知道,我知道。”

“我好怕,可是我……还要安慰那些乘客,我还安慰他们……天晓得!其实我比他们还胆小啊!”她蓦地喊道,微微歇斯底里。

“不,你不胆小,你很勇敢。”他温柔地抚慰她,“你很勇敢,而且你平安回来了。”

“不,我不,一点也不。我怕得……怕得要命,我——”她忽地扬起头,透过蒙蒙眼眸望他,“我想起……想起我怀孕的时候,想起我生宝宝的时候——”她一顿。

突如其来的沉静撕扯着邱胜翊,他哀伤地望着她朦胧的眼。

她忽然用力地、愤怒地推开了他,甩了甩秀发,朝他嘶吼,“我恨你!邱胜翊,我恨你!你知道我刚刚在飞机上想什么?我想起了你,想起我们的过去,想起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我还想如果我死了,宝宝怎么办?我想没关系,至少你会照顾他,可他……以后一定会忘了我这个妈妈!他不会想我,根本不记得我的长相。他是我……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啊,可是他不会记得我——”她又哭了,委屈地、悲伤地哭了。“我真恨你——”极度的激动让她的脑子开始晕眩起来,身子也一阵虚软。


邱胜翊连忙展臂抱住她。

她试图挣脱,他却坚持不放,于是她开始槌打他的胸膛。

“放开我!”

他不语不动,屹立着由她发泄满腔怒火。

“你来做什么?我生产时,一遍又一遍喊着你的名字……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来?你现在来做什么?我不要见你!不想见你!走开!走开!”她发了疯似地喊。

而他,只是揪着一颗心听着,抬手轻轻将她汗湿的发缯收拢耳际。

她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只是发泄着、狂喊着、哭泣着,许久,她终于累了,虚脱了,再也寻下出精神与体力来支撑自己了。

于是她身子一软,颓然偎落他怀里。

“为什么?那时候我怎么会想起你?”她喃喃,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说些什么,“为什么——”

她真的不明白,不懂为什么在心绪最激动的时候,她会如此深刻而强烈地想起他?为什么?

那让她不甘心,非常非常不甘心!

他开得好慢。

平静下来后,吴映洁发现自己瘫软在邱胜翊爱车的椅背,而他坐在她身边缓缓驾车。

她瞥了一眼,时速才六十公里?而且在高速公路上?

这不像他的作风啊!从前的他只要一有机会,抓准了就是一阵狂飙,不论跑车或摩托车,不论她在不在车上,他飙车的速度总令她心惊胆跳。

可今天他却放缓了车速,慢慢地、平稳地前进,小心翼翼的模样像在推娃娃车。

“车子……有问题吗?”她不禁轻声问他。

听闻她开口,他似乎有些激动,急急瞥了她一眼,“你感觉好多了吗?洁洁。”

“……嗯。”

“那就好。”他松了一口气,眼神转为温柔,“你放心好好睡一觉吧,我会慢慢开车的。”

这么说他以这种从前肯定嗤之以鼻的“龟速”前进是为了她?

吴映洁顿时有些茫然,她眨眨眼,感觉方才极度激动的脑子现今仿佛仍然缺氧中。

她想不明白,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暖流在胸口翻腾……

“宝宝呢?还好吧?”她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宝宝……前两天发烧了。”

“什么?发烧?”吴映洁不禁拉高声调,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度绷紧。

“别担心。”邱胜翊急忙安慰她,“我们去医院看过了,他现在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究竟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发烧?该不会得了什么病吧?”

“没事,只是着凉了。小孩子身体弱,本来就容易生病,以后小心一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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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闻言,容色依然苍白。

他瞥了她一眼,心韵忽地开始急促起来。

这也许是一个机会,也许他正好能藉此说服她,他必须试试……

想着,邱胜翊深吸一口气,“洁洁,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

“这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紧紧抓住方向盘,“宝宝还小,需要有人全天候地照顾。”

“可是我已经请了李太太来帮忙了……”

“李太太虽然人不错,但是毕竟不是专业保母,我想我们应该请一个比较专业的保母。”

“专业的?”

“嗯.还有,宝宝现在是学习能力最强的时候,难道你不想……亲自在他身边教他吗?”

“我——”她咬牙,秀眉一紧,“你明知我不可能。”

“可能的。只要你……辞掉工作。”

“什么?”她蓦地扭头瞪他,“你要我辞掉工作?”

他点头。

“不可能!”她毫不考虑,“我不能断了经济来源。”

“经济方面的问题你不必担心。”他连忙说道,“我是宝宝的爸爸,当然会负责他的一切花费。”

“那我呢?”她讥诮地瞪他,“我可不是你的什么人,总不能要你也负责我的开销吧。”

冰淡的回话令邱胜翊心一扯,他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开到公路旁,熄火,停下。

“你干嘛?”她警戒地看着他。

“上回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她不说话,只是展着一对迷蒙的眸,默默地、幽幽地睇着他。他甚至辨别不出,隐在两汪朦胧薄雾后的是什么,是否如他所期待的,有两簇小小火苗正埋在灰烬下悄悄复燃?

她曾经爱过他,也曾经对他毫无感觉,用那对波澜不兴的水眸静静面对他。

可方才在机场时,她却是恨他的,那么久以来的漠然与冷淡崩溃了,她对着他哭泣,对着他怒吼。

她恨他,她恨他——当他听着她冲着他如此狂喊,当他看着她淡漠的容颜终于显现激动,他伤感、痛苦,却也不禁有些高兴。

是的,他高兴,为了她恨他而高兴,为了她“还肯”恨他而高兴。

她恨他,表示她对他还有感觉,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也迫不及待要牢牢抓住。

“给现在的我一个机会吧,洁洁,求你。”

“……不。”

低微却清晰的回应如丧钟,在他脑海不停回响。他不敢相信地瞪她,心痛又愁苦地瞪她。“为什么?洁洁,为什么你一定要这样折磨你自己?要这样折磨我?刚才的事难道还不够吗?你还要飞吗?还敢飞吗?”

“这是……我的工作。”她苍白着脸,嘴唇倔强地抿着。

“如果你非要工作,转地勤也可以啊,算我求你,别再飞了好吗?”

“我需要钱……”

“我可以给!宝宝的生活费、教育费,他的一切开销你都不用担心,你只要照顾你自己就好了,洁洁。”

“我——”她握紧双拳,极力克制颤抖的身躯,“我们不需要你。”

“洁洁!你——”他瞪视她,简直无法再压下心海强烈翻涌的浪潮。她为什么这么倔?这么好强?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你是不肯给我机会,还是不肯给自己一个机会?你明明对我还是有感觉的!为什么不承认?”伤痛的嘶吼在车厢里回旋,他握拳用力击打车窗,像只掉入陷阱的野兽,既愤恨又痛苦。

“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你不要……自以为是。”她颤着嗓音。

说谎!她在说谎!

发红的眸瞪着她不敢直视他的眸——她为什么不敢直视他?怕他一眼就认出她倔强的谎言了吗?

“总之,我不会再让你上飞机,洁洁。”他咬牙立誓。

他不能再让她上飞机,不能让她和自己再次承受那仿佛会将人噬进无边地狱的恐慌和惊惧。

他不能!

“映洁,你还打算飞?”张筱婕问,望着端着一杯红茶坐在沙发上的吴映洁。

“嗯。”吴映洁点头,恍惚地啜了一口热茶,“公司体谅我们上回受惊了,特地让我们休息一个月。”

“你不怕?”

“公司安排了心理疗程,挺有帮助的。”

“可是——”短短一个月便能让受创的心灵愈合伤痕吗?

“别为我担心,筱婕。”

就是这样坚决的神态才让人担心啊。张筱婕叹息,正想再说些什么时,门铃忽地响了。

“我去开门。”吴映洁搁下茶杯,从沙发上起身,拉开大门。

是提着水果篮来看她的廖俊杰,他身旁还站着穿着绿制服的邮差。

“小洁,有你的挂号信。”廖俊杰低声道,嗓音蕴着某种不祥。

吴映洁呼吸一停,眸光落向邮差手中拿着的制式信函,立刻明白那是什么。

她签了名,颤手接过,深吸了一口气后才以最慢的速度展开。

“是什么?”望着吴映洁读信时苍白的容颜,张筱婕也明白不妙,连忙站起身。

“是法院的通知信。”

“通知什么?”

“他们要我一个月后出庭。”吴映洁扬起头,瞳眸点亮激愤火光,“邱家想要孩子的监护权。”

“什么?”张筱婕一惊,愕然瞥向廖俊杰,后者凛着下颔,一语不发。

“他真的……真的这么做了!”一字一句自吴映洁齿缝中进落,蕴着无限恨意,“他以为这么做就可以逼我跟孩子回到他身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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