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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1次po完] 都会佳偶1之青梅竹马(婕杰)
王子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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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吴映洁却挺爱念书的,不只爱念,还读得很好,第一次段考就考了个全班第二名。

第一名是那个待人处事总是淡淡漠漠,神秘难解的邱胜翊。

这下可让全班同学对她刮目相看了,邱胜翊考全班第一是理所当然,可没人想到,这个平常文静温柔的班长竟然成绩如此优秀,总分只差了邱胜翊两分,连大考也悄悄作弊的张凯琪,都差了她十几分。就连一向不喜欢吴映洁的导师,也开始对她刮目相看,逐渐和颜悦色起来。

仿佛在一夕之间,吴映洁的校园生活起了大变化,不再是全班同学的欺负对象,因为她的成绩好,甚至有些功课不好的同学开始接近她请教一些课业问题,而她详尽且温柔的解答,更赢得了他们全心敬服。

"班长,这一题怎么做?" "班长,我们这次校庆园游会要办些什么活动?" "班长,等会儿我们要去看二轮电影,要不要一起去?"越来越多同学追着她喊班长,却不带一点轻蔑成分,反倒热情得几乎令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在班上的生活,不再如地狱般惨淡黑暗,渐渐透出了灿烂光明。

吴映洁当然很高兴,可她也敏感地注意到,陈俊杰似乎不如她一般开心,甚至对这样的情况发展有几分淡淡不悦,"你不开心吗?"她悄声问着坐在旁边的他。

这是段考过后导师刻意重新安排的座位,让成绩好的同学与成绩较差的同学排排间坐,让成绩不好的同学有机会向成绩好的同学请教学习。

而吴映洁,正巧被安排与陈俊杰坐在隔壁。

"我没有。"他低头,闷闷地答。

"那你最近为什么都不怎么跟我说话?"她蹙眉,"而且——" "而且怎样?"他粗鲁地问。

而且自从段考以后,就再没约她一块儿出去玩了。

她想如此回应,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轻轻咬着菱唇,半晌,才终于细细吐露一句,"你最近究竟有什么心事?" "没事。" "告诉我没关系的。" "我说没事就是没事!不必你多管闲事!"他一声怒吼,忽地拍案而起,扭过身子,健步如飞地消失在教室门外。

吴映洁怔然,在发现全班同学的目光都因这声怒吼而惊异地望向她时,更一阵不由自主的难堪。

她连忙转过脸庞,逃避着那些好奇的视线,眸光却不经意地与另一个人相接。

是邱胜翊,他瞧着她,澄泓灿亮的黑眸透着掌握一切的了然。

她咬牙,心跳不觉失速,发现比起其它同学的目光,他的眼神更加令她狼狈不堪。

他怎么总是看透一切的模样?简直——可恶!

玉颊,淡淡渲染蔷薇色泽。

他为什么这么小气?为什么这么没量度?为什么要对方紫那般恶劣?

他不知道,只知道当她一下子成了全班的宠儿,当她人缘好了,每个同学都喜欢地亲近她,他忽地满心不是滋味起来。

他有种莫名恐惧,感觉她似乎全团此离他越来越远,令像只破蛹而出的蝴蝶,振翅飞去。她会拍着斑斓灿烂的翅膀,翩然飞翔,在花丛里得意自在地悠游,再不需要他的保护了。她已成了美丽的彩蝶,而他,仍然是一只丑陋可笑的毛毛虫,只能傻傻地攀住一片绿叶,看着她在大干世界里穿梭来去。

她不需要他了,再也不需要了!她会离他愈来愈远,愈来愈远——他感到莫名地嫉妒与不安……

不,他不要她远去,也许"吴映洁"只属于这花花世界,可"方紫"是属于他的,应该只属于他呵!

"我是怎么了?"一面吼出内心的愤懑与不满,陈俊杰一面捶击着凉亭的红色亭柱,性格的脸庞阴沉灰暗,"可恶!简直莫名其妙!"他重重捶击着,一下又一下,直到一阵清脆如风铃的笑声飘进他耳里,他蓦地转身,烈火双眸映入张凯琪柔美窈窕的身影。

"干嘛啊?陈俊杰,再怎么郁闷也不用拿自己的拳头出气嘛。"她望着他,慢条斯理地嘲弄,"要是白白折坏了手骨,岂不更郁闷?" "张凯琪!"他瞪着她,既恨她胆敢嘲讽他,又恨自己方才的一举一动全落入她眼底,"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这里做什么?"她耸耸肩,玉臂环在胸前,"看一出好戏罢了。"他重重冷哼,"没事去勾引你那群亲卫队去!少管我的事!" "哎呀呀,火气那么大嘛!。"张凯琪娇媚着嗓音,故意拿手扇了扇脸颊,"我明白你心情不好,可也用不着到处拿人出气嘛!" "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你泄气了。"圆亮的眼眸看着他,半嘲半讽,还隐着一丝让人无法猜透的暗芒,"因为人家吴映洁不仅乖巧文静,成绩还那么好,这下你这个坏胚子更加配不上她了。" "我配不上她又怎样?"他瞪她,一字一句从齿缝中逼出,"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我也是好意啊。" "管好你自己跟邱胜翊吧!"他冷冷讽刺。

张凯琪呼吸一紧,娇容跟着雪白,"你干嘛提他?" "从台一中到现在,邱胜翊从来不曾多看你一眼,真正该郁闷的人该是你吧?" "他不看我又怎样?我……干嘛因此郁闷——?" "你不郁闷?哈!偷偷暗恋的男生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不郁闷才怪!" "我才没有暗恋他……" "别逞强了!大家心知肚明。" "你——你根本不了解——"卷浓的羽睫一阵微颤,垂落,掩去眸中忽然异样的神色。

他不了解,他跟本不了解,可恶!她想着,心脏逐渐抽紧。

没有人了解,没有人了解她张凯琪,没有人……

"我了解的,张凯琪,我了解。"把玩着浑圆透明的水晶球,邱胜翊喃喃说道,湛深的黑眸透出灼亮的、聪慧的神采。

水晶球晶莹明亮,是他十岁生日时得到的礼物,从那时起,便一直镇在他案上,日日与他相对。

也是从那时起,他发现自己的心仿佛水晶球一般明透了起来,看清了许多人,看懂了许多事。

他不会用"少年老成"这样的词汇形容自己,但的确发现自己总是能比一般同年人提前拨开迷雾,认清隐在朦胧后的真相。

这样的能力也许是一种天赋,可有时也是一种压力,一种负累。

有时,他还真希望自己别那么早看清事情,别那么轻易看懂一个人的心思,看懂连他们自己也未必时白的心情。

"晚来风定钓丝闲,上下是新月。千里水天一色,看孤鸿明灭……" "又在吟那些莫名其妙的古诗了。"一个清朗的嗓音扯回邱胜翊的思绪,他缓缓回头。

"你回来啦。"他微笑望向比自己大两岁的哥哥陆苍麒,卡其色的制服穿在他身上一点儿都不显土,反倒异常潇洒帅气。

"我说你能不能正常一点?胜翊,别老像个小老头似的,每天吟诗作词,又不是古时候考科举的秀才。" 陆苍麒说,短短两年间抽高十几公分的俊挺身躯转进了弟弟的卧房,毫不客气地往床上一坐。

邱胜翊没说什么,只是耸耸肩。

"在想什么?" "是吗?"陆苍麒挑眉,"你每次看着那颗玻璃球发呆就表示有心事,别想瞒我。" "也没什么。"邱胜翊淡淡地微笑,"只是有点纳闷。" "纳闷什么?" "苍麒,你认为一个乖乖女配一个坏男孩如何?" "乖乖女跟坏男孩?" 陆苍麒对他的问题有些讶异,微微提高语音。

"女孩子好像总是喜欢上跟自己天差地别的人……真怪。" "我说怪的人是你吧?这干你什么事?" 陆苍麒不解地瞥弟弟一眼。

"是啊,这干他什么事呢?

邱胜翊不禁失笑,忽地也捉摸不着自己的心思了。照理说,对别人的事情他通常只是看在眼底,从来不会探究,也不会插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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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怪怪的……" 邱苍麒深深凝望他,"怎么?终于发现令自己有兴趣的人了?" "也不是。"邱胜翊摇摇头,"我只是有点好奇。" "照我说女人是最无聊的动物了," 邱苍麒冷冷撇嘴,"我才不想管她们想什么,也不想研究。" "干吗这么排斥女人?" 邱胜翊望向哥哥,眼神意味深长,"不会是因为你才十六岁,就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的事吧?"这个时代还有指腹为婚这回事确实很奇怪,不过如果你父亲年纪将近六十也就没那么奇怪了。邱父是老来得子,年纪以近花甲,跟他一样有着旧时代无聊思维的朋友自然不少,当然也有亲密到那种迫切渴望结为亲家的好友啦。

邱苍麒便是他们邱家因老父封建思想而遭到牺牲的长子。

"哼。"邱苍麒冷哼一声,蓦地阴沉的神色看得出忿忿不平,瞪了弟弟一眼,"别老是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邱胜翊,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很惹人厌?" "是吗?"邱胜翊抿着嘴笑,有时候逗逗他这个自命不凡的哥哥真的挺好环的。

"话说回来,究竟是哪个女孩子勾起了你的兴趣?" "她啊——"邱胜翊若有所思地沉吟,没回答哥哥的问题,径自跌入自己的思绪中。

他知道班上几个同学正陷入难解的情网中——吴映洁、陈俊杰、张凯琪,他们也许摸不清自己的心情,可他这个旁观者却是一目了然。

问题是,他不明白自己在这场青少年纯稚的爱恋游戏里将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一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者?

不,他知道绝不止于此——

"陈俊杰!站起来回答这一题!"国文老师锐利的嗓音忽地划破教室内沉寂的氛围,吓醒了每一只昏昏欲睡的瞌睡虫。

包括着紧缠着的那一只,他睁开眼,迷蒙的眼睛转瞬间便恢复精锐,拨起身子,一张倔强的嘴唇却不知该回答什么。

他没听见问题,自然也不晓得该从何答起。

"快回答我啊!这么简单的问题也不会吗?" "他皱眉,瞪着有意侮辱人的老师,双眸像要喷出烈焰,要不是旁边的吴映洁悄悄拉拉他的衣袖,他说不定当场反唇相讥。

他落下视线,发现她的手指正在课本上刻画着端正的两个字。

苏轼。

什么意思?他不解,却聪明的照本宣科:"苏轼。"对他能够说出答案,国文老师似乎相当吃惊,面容一阵青一阵白,好不容易才微微点头:"坐下吧,下次上我的课可千万别再打瞌睡!" "是。"他应了声,语气是有意的懒洋洋。

他一落座,望向吴映洁松了一口气的容颜,心脏忽地一紧:"我有东西要送给你。"几日来闷在心底的话终于迸了出口。

"她讶异的扬眉:"什么?" "我要送你东西。"他闷闷地重复。

"送我东西?"她喃喃,半晌,瞳眸绽放清亮,"是什么?" "放学后你就知道。" "哦!"她点点头,感觉满心欢喜,不只因为他要送她一份礼物,更因为在两人冷战了这许多天后,他终于跟她说话了。

她等着,撑过了两节无聊至极的国文课,又上了一堂心不在焉的历史课,放学的钟声终于敲响了,同学们迸出一声欢呼,在一阵慌乱忙碌的打扫后哄然四散,各奔回家。

而陈俊杰等班上所有的同学都散去后,才从抽屉最深处抽出一卷纸递给吴映洁:"送你。"他语气平淡,像有些勉强。

她却不以为意,接过白纸,缓缓展开,映入眼瞳的画令她忍不住一声轻轻赞叹:"画得好棒!"纸上是一幅用色犀利的水彩画,构图是蓝天青山,以及正中一个独坐的女孩。

那个女孩是她,是那天在水库旁岩石上静静坐着由他素描的她。他把那天的素描在水彩纸上打了底,成了一幅漂亮的画。

她不懂画,不懂得绘画上的专业技巧,可她却看得出这是一幅相当不错的水彩画,线条及颜色都掌握得很好,尤其是人物的表情——他把她画得好恬静、好温柔啊,让她几乎不敢相信画中气质纯美的少女是自己。

"这……这真的是我吗?"她仔细端详着画中女孩,心韵紊乱。

"当然是你!" "可是……你把我画得好漂亮——"她仰头望他,星眸绽放出灿光。

他呼吸一窒:"……你喜欢吗?" "喜欢。"她连忙点头,"我好喜欢,没想到你画得那么好。" "也没什么。"黝黑的脸庞淡淡染上红潮,"随便画画而已。就当是你的生日礼物好了。" "生日礼物?" "后天不是你的生日吗?" "哦。"她甜甜一笑,"到时我请你吃饭?" "可以啊。" "那就这么说定咯。" "方紫……"他望着她小心翼翼地卷起水彩画的动作,望着她脸上灿烂焕发的神采,蓦的一阵愧疚,"对不起,我前几天不该对你发脾气。"她只是浅浅一笑,丝毫不在意:"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是她越不介意他就越生气,气自己如此小心眼:"我应该道歉的。" "我接受你的道歉。" "你……怎么那么轻易就原谅我了?" "要不我生日那天还是让你请我一顿好了。"她看出他对自己的懊恼,柔柔地提议。

"没问题。"他急忙同意,很高兴有方法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你想吃什么?" "恩,你就请我吃一碗冰好了。" "吃冰?"剑眉不满意的一皱,"你不用客气,吃贵一点的东西无所谓。" "吃冰很好啊,现在天气这么热,不是正好?" "你不必替我省钱啦。" "你才不用跟我客气呢,俊杰,我们两个家境都不好,就别来打肿脸充胖子这一套吧!" "方紫——"他凝望眼前神态温柔的女孩,又是惭愧,又是感动,好一会儿,忽地下定决心,"你相信我,方紫,我以后一定请你上最贵的餐厅,吃最好的东西。" "我相信你。"她浅浅一笑,星眸流转灿光,"到时我一定大点特点,不会跟你客气的。" "没问题!"他豪气的应道,黑眸紧紧揪住眼前的少女。

他一定会做到的,陈俊杰心中暗暗发誓,他非达成诺言不可!

有一天,他一定要功成名就,赚大钱成大业,然后带她到气氛最好的餐厅享受最昂贵的餐点……不,他不仅要请她吃最贵的食物,还要送她最好的衣服,他要……他要让她享受一切荣华富贵,让现在的贫穷困苦远远离开他们俩。

没错,他要她远离贫穷,不要她继续过现在这种苦日子,她绝对值得过得更优雅富裕的生活。

她值得被捧在手心,当最高贵的公主被细细呵护。

而他,已经决定当那个守护公主的白马骑士。

第3章

"……就这么决定了,吴映洁参加作文比赛,邱胜翊参加演讲比赛。接下来我们来选参加绘画比赛的同学,有没有人要提名的?"讲台上,张凯琪语音清脆地问着同学,她是办会惯例的主席人选,每一回班会,都是由她来主持的。

这也意味着,很多办上的事务,她拥有不容忽视的决定性影响力。

吴映洁望向张凯琪,在她终于张开口询问提名参加绘画比赛的人选时,立即举起右手。

张凯琪挑起黛眉,淡淡惊讶。虽说这个班长的人缘最近变得相当不错,可她总还是维持低调的作风,依然一派文静,很少提出什么意见。

今日,还是第一回见她如此主动呢。

"班长要提名吗?"她问,语音不觉淡淡讽刺。

"是。" "你要提名谁呢?" "我提名陈俊杰。"此话一出,立即引来全班一阵哗然,张凯琪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一旁的陈俊杰更是整圆了一双黑眸,灼亮的眸光逼向她。

"方紫,你搞什么飞机?"他低低地问,咬牙切齿。

"我……"面对陈俊杰的怒气腾腾的逼问以及全班怀疑与不解的视线,吴映洁心跳不禁狂乱,几乎失去了说话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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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她深深呼吸,总算平定了紊乱的心律:"我提名陈俊杰……参加绘画比赛。" "你疯了吗?班长!" "那个不良少年那里会画画啊?" "就是啊,派他出去只会丢了我们班的脸!" "别闹了……" "是……我是认真的,"此起彼落的质疑声敲击着吴映洁的耳膜,她闭了闭眸,再度深呼吸,"陈俊杰画得不错的,参加比赛应该没问题……"可她微弱的辩解迅速被截断。

"不可能!我不相信不良少年也有这种文艺气质。" "班长,你别上当了,别让他给骗了!" "他是不是威胁你了?班长。" "对啊,难道是陈俊杰威胁你提名他的?" "别怕!我们支持你,别怕他!" "不,不是……" 吴映洁慌了,不明白班上的同学怎会做如此的联想,她惶然望着四遭,犹疑的眸光最后与陈俊杰的相接。

后者眸中凌厉的愤恨另她猛然胆战心惊。

他生气了。

她屏住呼吸,看着他搁在桌上的双手指节因握捏而泛白,明白他的愤怒正逐渐濒临临界点。

怎么会这样!

她更急了,拼命想找方法来镇住这样混乱的场面,却是无计可施,直到一阵清朗洪亮的嗓音不疾不徐地扬起。

"我赞成吴映洁的提名。" "什么?"全班同学怔愣住了,犹疑不解的视线同时射向那个静静发话的男同学——邱胜翊。

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他仍然是一派气定神闲,仿佛一切与他毫不相干,仿佛刚才忽然开口说话的人不是他。

可明明是他啊。

"邱胜翊,你刚刚说你赞成班长的提名?"首先找回声音的是张凯琪,圆圆的眸紧盯着坐在教室最角落的清秀少年。

"没错。"他应道,好整以暇。

"为什么?"张凯琪不敢相信。

吴映洁也不敢相信,黑玉瞳眸怔怔凝向他。

"吴映洁不会说谎,她说陈俊杰画得好,那他就一定画得不错。" 邱胜翊淡淡说道,仿佛丝毫不明白他这番解释在全班同学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

他竟然……解释?一向不问世事的邱胜翊竟然主动替吴映洁说话?他从来不插手管班上任何事情的啊!

难不成他跟班长之间有什么?

无数道迷惑怀疑的眸光开始在他与吴映洁身上交错来回,接着,几个同学开始自以为是地偷笑了起来,脸上的神情暧昧。

"喂?你们都听到了吧?邱胜翊帮班长说话耶,他会不会对她有好感啊?" "我看八成是,毕竟两个人功课都好,外表也满相配的。" "可是……我看班长好象跟陈俊杰交情不错耶。" "那是那家伙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啦。" "说得是,哈哈……"无聊的流言虽然才刚刚在教室里窜起,却迅速吹入陈俊杰敏感的耳里,他瞪着台上幸灾乐祸的张凯琪,瞪着朝他射来不屑的视线的众多同学,瞪着那个仿佛事不关己的邱胜翊,最后瞪向身旁对这一切茫然不解的吴映洁。

愤然的火苗蓦地在心底烧起,很快便嚼住他的理智:"我才不稀罕参加这见鬼的绘画比赛!你们还是另行提名高明人选吧!"语音方落,他挺直的身躯已然如旋风般卷出门外,留下全班同学愕然凝视他的背影。

下课钟一敲响,吴映洁便匆匆忙忙奔出教室,穿过长廊,翩然转进开满杜鹃花的校园里。

她知道陈俊杰会在那里,就在那座红色凉亭附近,那丛粉白色的杜鹃花后,一方隐秘小巧的角落。

他总习惯在那里,伤感时、失落时、愤怒时,一个人静坐在那儿,抽着烟,看着茫茫白雾在身边缭绕,借此平复低落的心情。

她知道的,第一回与他面对面谈话便是隔着那株杜鹃花丛,之后也曾有数次与他在那儿巧遇,到后来,那已经成了他和她的秘密基地。

"俊杰,你在吗?"轻细的嗓音扬起,蕴着淡淡犹豫。

他果然在,斜坐在花丛旁,默默的吸着烟,毫无表情的脸庞微微一偏,看都不看她一眼。

吴映洁轻轻咬唇,放慢脚步来到他身边,缓缓坐下。"俊杰,你生气了吗?"她问,明知他心情不好。

"对不起……你别生气。"见他久久不肯回应,她柔声道着歉,"我没想到提名会引来这样的轩然大波。" "你没想到?你他妈的怎么会没想到?" 陈俊杰终于有反应了,可他的反应却是高亢激昂的嗓音,再加上狠狠瞪向她的一队烈火双眸,"你这个聪明优秀的模范学生怎么会没想到自己提名一个不良少年代表班上参加比赛对其他同学而言是一个多么大的侮辱!"他重重喘着气,索性转过身来,双手攫住她纤细的肩膀摇晃着,"你这么聪明、这么灵巧,会想不到其他同学的反应?" "我——"吴映洁呆了,陈俊杰火红的眸子像能灼伤人,瞪得她心慌意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她只能一句又一句反复道着歉,"对不起,你别生气,俊杰,求你别生气……"她慌乱地恳求着,嗓音仿佛哽在喉头,细微而柔弱,跟着一阵淡淡刺痛袭上眼眸。

她哭了?他妈的!她哭什么?

瞪着吴映洁浮漾着泪光、楚楚可怜的双眸,陈俊杰蓦地感觉自己太过分了,他不该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不该这么惊吓她。

她应当是他捧在手心的宝贝啊,怎堪他如此激愤地对待?

可是他真的生气,非常非常愤怒!就算她流着眼泪,就算她看起来楚楚可怜,他还是克制不住内心激愤的火苗熊熊燃烧。

他气极了,气她、气全班同学、气邱胜翊、更气自己!

"妈的!"忿忿狙咒一声后,他蓦地松开吴映洁,站起身,如一道龙卷风般狂卷而去。

吴映洁没有拦住他,她没有唤他,不再出声恳求他,只是站起微颤的身子,怔怔望着他的背影,泪珠一颗接一颗夺眶而出。

她落着泪,静静地哽咽着,感觉心脏紧紧地,紧紧地揪着,痛得她几乎要晕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痛?为什么……他要如此怪她?她真的不是有心的,她也不愿班上的同学如此嘲弄他啊!

他有才华的,也不像其他同学所想的那么坏,他只是性子冲动了一些、火爆了一些啊,他们为什么不能了解他?他——又为什么不了解她啊?

钟响了。

上课的钟声悠悠荡荡地传进吴映洁耳里,拉回了她哀伤不定的心神。

该回去上课了。

她吸着气,伸展衣袖抹去颊畔一片湿润,转过身,一个瘦长的身影忽地映入眼瞳,令她不由自主的惊呼。

"邱……邱胜翊?"是邱胜翊,那个无所不知,又仿佛无所不在的水样少年,他站在这儿,就在她面前,瘦削的身躯显得格外挺拔。

"你怎么会在这儿?你在这里很久了吗?"她颤声向,微微恐慌,深怕自己方才与陈俊杰那一幕已完全落入他眼底。

"我习惯在凉亭看书。"他静静回答,手臂一扬,指向不远处那座美丽的红色凉亭。

在那座凉亭,正可以将她与陈俊杰的秘密基地完全收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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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他不止今天看到了他们?之前,他也曾许多次就这么坐在凉亭里,静静瞧着他们?就像看一出舞台上的好戏似的!

吴映洁想着,淡淡惊慌,可看着他仿佛看透一切的平静神情,倔强的火苗忽地烧上瞳眸:"你——以为自己在看戏吗?"她咬着牙,一字一句自齿间进落,"你究竟以为自己是谁?"他眨眨眼,仿佛觉得她如此质问他的生气模样很稀奇,嘴角一勾,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其实你不完全软弱嘛!"秀眉一挑,"什么意思?" "你也能发脾气。"他淡淡指出。

"我——"她一窒,微微迷惘。

她发脾气?对他发脾气?天!为什么?她——怎能对同学发脾气?她怎能对他……

"如果你能拿出这样的精神对付陈俊杰,他就不会这样欺负你了。" "他没有欺负我!"她反驳他,感觉怒火再次燃起。

"没有吗?"他微笑,澄澈的眼眸静静凝视她。

他为什么要这样看她?仿佛她是个傻瓜似的!

她紧紧咬牙,秀眉更加紧蹙,眼睫却不知怎地低低掩落,不敢直视他的脸。

沉默的空气在两人之间流动,直到他清凛的嗓音静静扬起:"你究竟为什么要提名陈俊杰参加绘画比赛呢?"她扬起眼睛:"因为他有才华,他画得好。" "哦?有什么证据?" "他送过我一幅水彩画,画得很棒。" "真的?" "真的!" "所以你推举他参加比赛,是希望班上同学注意到他的才华?" "……是。"她点头,蓦地想起方才班会才惟有邱胜翊附议她的提名,不觉一怔,"为什么要附议我?"他不语,只是淡淡微笑。

可她却忽然想起了——吴映洁不会说谎,她说陈俊杰画得好,那他就一定画得不错。

因为他认为她不会说谎,因为他信任她……天!他是班上唯一支持她的人,而她方才竟还对他发脾气!

吴映洁忽然惭愧了。对眼前的少年升起了一股浓浓歉意。"对不起,我刚刚……我的态度很不好——"她期期艾艾地说。

"没关系。"他微笑着,笑得那么不以为意,气度雍容。

她看着,几乎怔了。他怎能那样笑?仿佛一切对他而言只是云淡风清。

"我有一个办法能证明陈俊杰的绘画实力。" "什么办法?" "让他参加比赛。" "可是……班上的同学不赞成派他去啊……" "我不是指学校的比赛。" "那是指什么?" "有一本艺术杂志正在举办校园绘画比赛,征稿的对象是所有在学学生。" 邱胜翊解释着,"你可以替陈俊杰报名参加初中组的比赛。" "参加……杂志办的比赛?" 吴映洁喃喃道,有些犹豫。

"那本杂志在业界是很具有权威性的,如果陈俊杰能获奖,肯定能上报,学校也会因此特别嘉奖他。" "真的?"她有些不敢相信。

"嗯。"他颔首,脸上的神情依然一派平静无痕,却教人舒服而放心。

"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他剑眉一挑:"我?" "你一向……不喜欢管闲事的,不是吗?"她凝视着他,朦胧的水眸蕴着迷惑,"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我为什么要帮你?" 邱胜翊重复着她的问话,唇边的弧度依旧是那么平淡俊雅,可澄湛黑眸却逐渐沉淀深深凝思,"为什么呢……"承载着浅淡花香的微风袭来,嬉戏地卷起他与他墨亮的发丝,而陷入深思中的两人却浑然不觉。

春天远了,夏天来了,理所当然到了梅雨季节,而多雨的城市便像失恋的青春少女,总是泪流满面,淅淅沥沥地哭着。

天色总是阴沉,陈俊杰的心情同样阴沉。

自从那回校庆绘画比赛的风波后,他与方紫不再像从前那般亲密了,他很少跟她说话,她仿佛也不太敢招惹他,两人虽比邻而坐,却可以整天交谈不到一句。

他知道她还是关心他的,照样在课堂上助他一臂之力,每当老师们恶意刁难他时,总得到他及时的帮助。

他知道她还是认他当朋友,也知道只要自己肯对她和颜悦色,两人必定能恢复从前融洽亲密的友谊。

可问题是他拉不下脸,不只因为气她曾让他在全班同学面前出丑,更气她最近跟邱胜翊之间若有似无的情谊。

她最近似乎跟邱胜翊感情不错,好几回他逮到两人在校园里闲聊交谈,她甚至还会仰起头,对着邱胜翊恬静地笑。

而每一回,当他看到她对邱胜翊那样笑时,总会忍不住捏紧拳头,全身战抖,被嫉妒的恶虫啮噬得几近发狂。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邱胜翊那样笑?那笑容是属于他的,是只属于他的啊!

她不应该对别的男孩露出那样的笑容,不应该对邱胜翊露出专属于他的笑容,不应该,不应该……

他嫉妒莫名,有好几次几乎想冲向邱胜翊,狠狠痛揍他一顿。

可他没有,不停告戒自己按捺下妒火,不停告诉自己没有资格嫉妒。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嫉妒呢?方紫配邱胜翊,正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他够优秀出众,她也够聪明细致。

他只是一个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的坏男孩,凭什么跟年年拿全校第一的邱胜翊竞争乖巧文静的方紫?

他凭什么?凭什么!

问题是他不甘心啊,就算明知自己配不上方紫,就算明知全班同学都乐于将方紫和邱胜翊配成一对,他还是不甘心,还是止不住自己对她的爱慕与思念啊。

他喜欢她,他就是喜欢她,就算全世界都说他配不上她,他还是喜欢她……

"恭喜你,俊杰。"柔婉的,清亮的嗓音在他耳畔温煦地拂过,像最暖和的微风,柔柔地熨帖着冰凉的心。

是方紫的声音!

他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正朝着他绽出灿美笑花的少女,心脏恍若受一下重击。

她对他笑,她已经好久、好久不曾对他这样笑了。

"恭喜我什么?"他茫然地问。

恭喜你得奖了。"她解释,仍是那么温柔和煦地微笑着。

"得奖?"他莫名其妙,"得了什么奖?" "你的作品得了初中组的第三名。"她说,拿出一本杂志递到他面前,"是全国第三名哦!"全国第三名?

他愣愣地接过杂志,摊开的那一页竟正是自己送给方紫的那幅水彩画,它端端正正地印在杂志页面上,底下还附着一大段评论。

他眨眨眼,飞快地阅读那段评论,这才发现那评论竟还是出自国内有名的画家之手。

他说这幅水彩画虽然构图平淡了些,但用色精准,描绘细腻,足见作画人的用心与天赋,绝对是可造之材。

"他说我是可造之材?"他喃喃,又是惊喜又是困惑,扬起眼眸望向巧笑倩兮的吴映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前阵子这本艺术杂志举办校园绘画竞赛,我把你送给我的那幅作品拿去投稿,结果得了奖。" "我得了奖?"他喃喃,咀嚼着这不可思议的消息,"我的作品得了初中组第三名?" "他再次低头,瞪着杂志上自己的作品以及底下的评论,确认自己不是做梦。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确信这一切是真实,不是梦境,一颗心亦逐渐飞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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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俊杰。" 吴映洁清柔的嗓音再度飞扬,"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得奖。"他得奖了!他得奖了!

突如其来的狂喜攫住陈俊杰,他蓦地抬头,星眸灿灿生光,掩不住激狂的情绪:"我得奖了,方紫,我得奖了!"他站起身,激动地握着吴映洁的手,不顾班上同学投来奇异的眼神。

他顾不得了,管他们怎么想,怎么说,他无所谓!他只知道自己的才华终于被这个社会认可了,他只知道原来他这个众人口中百无一用的不良少年也可以这样吐气扬眉,他只知道这一切荣耀与喜悦都是吴映洁带给他的,他应该好好谢她。

"谢谢你,方紫,谢谢!" "不必谢我,是因为你的确画得好。"他激动不已:"不,如果不是你,我也不可能参加这个比赛,不可能有人会注意到我的画……" "别谢我,谢谢邱胜翊吧。"她柔柔地应道,"他才是提出这个主意的人。" "邱胜翊?"他一愣,原本在心底熊熊燃烧的喜悦火苗忽地一灭。

"因为他的建议,所以我才拿你的作品去投稿。" 吴映洁浅浅地笑,没注意陈俊杰忽然阴暗的神色,"所以你应该好好谢谢他。"谢邱胜翊?谢那个总是高高在上的优秀好学生?那家伙干吗要这样帮他?

他想着,有棱有角的脸庞忽明忽暗,神色不定。

自从陈俊杰参加绘画比赛,拿了个全国初中组第三名的消息传开后,班上的同学看他的眼光开始变了。

他们不再认为他是一无是处,也不再讥讽他只是个专门打架闹事的不良少年,对他的态度比从前尊重和悦许多。

就连校方也认为陈俊杰给学校大大争了口气,大方地给他记了个大功,并且还准备派他代表学校去参加全市的绘画竞赛。

老师们当然也改变了对这个坏学生的鄙夷态度,上课时不再处心积虑地找他麻烦,反倒不时会夸他几句,赞他为校争光。

这一切见风使舵的情况落入张凯琪眼底只觉得可鄙和可恨。

这些虚伪的老师与同学简直让人恶心!她想着,红艳的樱唇不屑地一撇,水亮的圆眸一扬,瞪向那个现在每逢午休时间就一个人拿着画具跑到校园角落作画的陈俊杰。

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据说他家穷得连新的水彩画具也买不起,要不是那家什么见鬼的杂志社送他一套上好的画具,到现在他还得用着小学三年级时买的那一套简陋画具呢。

她知道那套画具,三年级时,她见他带着只有十二种颜色的水彩盒以及一块勉强拼凑出的画版来学校时,还着实好好嘲弄了他一番。

而他的反应是怒甩她一个耳光,让她在全班同学面前出丑丢脸……可恶!

一念及此,张凯琪漂亮的脸孔不禁一阵阴沉,指尖深深陷入柔嫩掌心。

从小到大,她父母连骂她一句也舍不得,她一向就是要风得风,被当成公主一般地呵护,何曾当众受过这样的侮辱?

惟有他胆敢这样对她。

而她也深深记住了他曾经给予她的侮辱,之后,只要抓着任何可能打击他的机会,她决不放过。

就连他跟别校同学打架而背上的两个大过,也是她买通那些不良少年故意挑衅他而造成的。

而他遭受不白之冤,见他无端被全校师生排挤,她毫不愧疚,只觉得这是他侮辱她应付出的代价。

可她没想到,竟会转来这么一个文静乖巧的吴映洁,对他如此温柔,还帮助他改变了全校师生对他的坏印象。

可恶!

最可恶的是,她竟无可奈何,因为连邱胜翊也站在吴映洁那一边。

凭邱胜翊的名气与全校师生心目中的地位,只要他偏袒吴映洁,就没人敢说她一句不是,连带地,也绝不会给吴映洁的好友陈俊杰难堪。

简直莫名其妙!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好一坏、两个性格形象天差地别的男孩子会同时都喜欢上吴映洁,同时对她那么好、那么体贴?

他们究竟看上她哪一点?就因为她那副文静、和顺,没一点个性的乖乖牌模样?

莫名其妙!

"……你画什么呢?俊杰。"吴映洁穿着学生制服的纤细倩影忽地落入张凯琪视界!她咪起眼,瞪着那个看起来文弱恬静的女孩缓缓走近陈俊杰,递给他一个红苹果。

"给我吃的?"她听见陈俊杰问着吴映洁,嗓音蕴着感动。

"嗯。" "你自己干吗不吃?" "我吃不下。中午便当的分量太多了,不乡吃水果。" "谢谢你,方紫,你……真好——"恶心!恶心!恶心!

简直太恶心了!这两个人以为他们在干吗?上演文艺爱情戏吗?

张凯琪蓦地迈开步履,霸道而凌锐地往两人所在处疾行而去,不到半分钟,窈窕的身躯便在两人面前亭亭立定,瞪向两人的星眸盛气凌人。

"你想干什么?" 陈俊杰首先发话,浓眉紧聚,黑眸不悦地回瞪她。

"没事。我只是看到一幕恶心至极的画面,忍不住想吐而已。" "想吐到厕所去!来这边干什么?"她趾高气扬的睨他一眼:"我想看看这出戏还能恶心到什么程度!" "哼。"他冷哼一声,自然明白她有意的讽刺,唇角歪歪一扯,"要看戏到别的地方去,我们这儿不欢迎你这种没水准的观众。

"什么?"遭他反将一军,张凯琪一张俏颜气得惨白,她咬着牙,极力克制急促的呼吸。

而陈俊杰还继续火上加油:"我说我们这儿不欢迎你,快滚吧。" "你!"她怒极,正想说些什么时,吴映洁慌乱的嗓音忽地扬起。

"别这样,俊杰。"她一面安抚着陈俊杰,一面转过头,温柔的水眸望向张凯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 "她没事!只是太闲了想找碴而已!" 陈俊杰冷冷插口。

"我——"张凯琪怒视陈俊杰,好半晌,才把燃着火焰的美眸转向吴映洁,"我只是想请教你一件事,班长。"她细声细气地说,嗓音犹如糖浆般甜蜜,而唇畔的笑更甜美的诡谲。

"什么事?"吴映洁平心静气地问。

"我想请教你,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哄得邱胜翊跟陈俊杰两个男生都对你这么好?"张凯琪甜甜地问,"教教我吧,同样身为女生,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用什么手段脚踏两条船的呢。" "脚踏两条船?我?" 吴映洁一愣,唇瓣微微苍白。

"张凯琪!你……" 陈俊杰看着她仿佛大受打击的神情,更加怒火中烧,激动地想上前抓住张凯琪的肩膀,还是吴映洁扯住了他。

"没关系的,俊杰。"她对他摇摇头,一面深呼吸平定自己凌乱的心韵,接着调转眸光,望向张凯琪,"我想你可能误会了。"她温和地说,语气平静。

"误会?" "俊杰跟胜翊都是我的好朋友,朋友之间哪有什么脚踏几条船的问题?"吴映洁说,没注意陈俊杰在听见她的解释后蓦然发白的脸色,只是淡淡笑着,对神色不定的张凯琪解释着她与两个男同学之间的关系。

原来他跟邱胜翊都是她的好朋友,也都……只是她的好朋友。

是吗?她真的这么想吗?他对她的意义真的就仅只于此吗?真的就只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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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俊杰想着,黑眸瞪向她,胸膛起伏不定。

第4章

究竟她心中这两个性格形象完全相异的男孩怀着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呢?坦白说,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明白。

吴映洁只知道对她而言,这两个独具特色的少年都是十分重要的,他们在她心中各占有一定份量,两人都是她的好朋友,却仿佛又都比单纯的朋友多了一点点什么。

她不愿定义他们当中任何一个是她的男朋友或初恋情人,虽然如火的陈俊杰一直不讳言自己对她的热烈倾慕,而似水的邱胜翊总是若即若离。

她不会因为陈俊杰对她的爱慕便认为能与他谈一场纯纯之恋,也不会因为邱胜翊仿佛只单纯将她当知己而感到失落惆怅。

她觉得——他们俩在她心目中地位是相当的,可这样的地位又说不上是她倾注爱意的恋人。

就只是知己好友而已吧。目前,她只愿这么想,也只能这么想。毕竟,她才不过是刚刚升上二年级的高中生而已,要谈恋爱似乎还嫌太早。现在最重要的,该是把课业成绩以及社团活动同时兼顾好,否则就太对不起她身上穿着的这套绿制服以及仪队分队长的身分。

"映洁,要回家了?"在每天放学后的固定的仪队操练后,她立即换回校服,长袖绿衬衫和黑色百褶裙的制服虽然让一名青春少女显得死气沉沉,却是台湾大毕同年龄女孩最渴望穿上的校服。

"嗯。"她微笑着,一面背起黑色校庆书包,"我先走了。" "今天这么早?不留下来看书?"坐她隔壁的女同学诧异地问她,通常吴映洁不会这么早走的,她总在仪队练习后,在教室自习到晚上九点后才会收拾书包回家的。

"今天有点事。"她对女同学挥了挥手道别,很快走出教室,奔下中山楼的阶梯。

在经过属于高三学生大本营的创新楼时,她习惯性地抬头望了一眼历史悠久的建筑,心底掠过一阵熟悉的感动。

这栋从日据时代便存在于这座校园里的建筑,古意苍然,庄严肃穆。历届学姐都说只有搬到了创新楼,她们才真正觉得自己像这所学校里的学生,传承着荣耀的使命。只有在创新楼,她们才觉得自己真正长大了,成熟了,摆脱了青春少女的青涩无知。

一念及此,吴映洁忍不住微笑了。

还有半年,她就会跟同年级的女孩一起搬进创新楼,成为学妹们眼中了不起的学姐。

她希望到时自己能比现在坚强一些,勇敢一些,有主见一些,不再是那个台一中时软弱文静的吴映洁。

她希望自己坚强勇敢,就像……

"你吃过饭了吗?映洁。"隽朗坚定的嗓音在她头顶上方扬起,她抬起螓首,眼瞳映人邱胜翊修长挺拔的身躯。

……就像胜翊一样。

她在心中默默补充一句,清亮的眸光则在眼前丰神隽朗的的少年身上流转着。

他长高了许多,升上高中的两年整整抽高了十几公分,将近叫一八零的身高叫她每回看他,都得仰起头来。

身子长高了,气韵亦沉静不少,比台一中时代的他看来更沉稳淡定,仿佛泰山崩于前,他都能不动声色似的。

吴映洁就佩服他这一点。

"到我家吃吧。"邱胜翊提议着,"今天我爸跟继母都不在,只有哥哥在家,你不必拘束。" "这样好吗?"吴映洁有些心动,却有更多犹豫,"我本来想今天应该请你这个寿星吃一顿的……" "算了吧,只要随便送个礼物就行了。"邱胜翊温煦地笑,"反正我家离忠孝东路近,到时你要坐车回基隆也方便啊。"邱家自从两个儿子都在台北念书后便举家迁到了台北,在敦化南路新建的高级公寓社区买下两层楼,装潢得十分精致漂亮,像样品屋似的——一年前吴映洁曾经去过一回,一直希望有机会再次造访。

"……走吧。"不容她再犹豫,邱胜翊扬起手臂,招了一辆计程车,然后轻轻将她推上车。

邱家真的很漂亮。分占一、二楼的两层公寓,在屋内打了一座楼梯相通,楼下主要是客厅、餐厅、厨房、娱乐室等公用场所,楼上则是邱家每位成员的卧房与书房。

第一回到邱家时,吴映洁为这房子的阔朗以及精致装潢而赞叹,第二回来访,她让自己去感受邱家藉由一些独特的家俱与艺术品所展现的优雅品味,体认到这样的品味并不是只要有钱就能展现出来的,需要主人一点点匠心独运的巧思。

吴映洁希望将来自己有如此经济能力的时候,也有这样的好品味布置出一个温馨迷人的家。

她欣赏着,眸中绽出热切的光彩,一颗心因兴奋而激动,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模样完全落人邱胜翊的哥哥——邱苍麒眼底。

在邱苍麒看来,她是个没见过太多世面的女孩子,也许还妄想攀上枝头做凤凰。

虽然她身上那套绿制服是很显眼,可不代表她就配得上他优秀出众的弟弟,"你就是吴映洁?" "啊。"突如其来的低沉嗓音让吴映洁心脏一跳,迅速旋过身来,望向眼前的男人。

他的五官与邱胜翊的相似,可线条却刚硬凌厉许多,有棱有角,唯有鼻梁上架着的无框眼镜稍稍缓和了他偏向阳刚的脸孔线条,添上几分淡雅的书卷味。

可虽如此,那镜片后一对炯炯有神的眸子却是咄咄逼人的,冷锐的目光能看得人心慌意乱。

她早知邱胜翊有个大他两岁的哥哥,却是第-次见他,没想到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与他温煦淡雅的弟弟不同,看来严厉而冷酷。她有些怕他。

"你……你好,我是吴映洁。"他没有回应她的招呼,只是淡淡点头,"胜翊经常提起你。" "是吗?" "你们从台一中就认识的吧?" "嗯,是。" "你喜欢他?"锐利的问话令吴映洁吓了一跳,惊愕地抬眸望他,"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我弟弟?"他蹙眉,不耐地重复。

"我……"她犹豫着,有些不知所措,"我跟胜翊是朋友……" "你凭什么当他朋友?"他睥睨她,淡淡一句。

她-怔。

凭什么当朋友?难道朋友还得讲究门当户对吗?

她咬唇,很想如此反驳,却发现自己在他凌厉的威势逼迫下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令邱苍麒更鄙夷她了,他弟弟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软弱平凡的女孩?她不但长相普通,连个性也不抢眼,身上流露的气质明显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家碧玉。

从胜翊十岁那年爸妈离婚后,他一直就那么一副不问世事的淡泊模样,为什么偏偏会去关心这么一个平凡的女孩子?为什么就对她特别?

他不仅关心她,待她特别,甚至还受了她的影响逐渐关心起社会上贫穷弱势的一群,还因而决定报考医学院,将来成为悬壶济世的医生。简直莫名其妙!

因为不解造成的不满促使邱苍麒更加瞧不起眼前平淡无聊的少女,两束凌锐的眸光射向她,跟着冷淡的语音自薄唇间掷落。

"你配不上胜翊,吴映洁,他值得更出色不凡的女孩子去爱。"他冷冷地,一字一句皆如利刃,重重划上吴映洁胸口,"最好离他远一点,因为你们两个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语毕,他微笑望着吴映洁,等待着眼前容色忽然惨白的女孩子的反应。

她毫无反应,只是颤着苍白的唇瓣,朦胧的大眼眸失神地望着他,一语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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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连一点反击的能力也没有吗?

邱苍麒不屑地撇撇嘴,转过身,正巧端着托盘的邱胜翊跨进客厅,他对毫不知情的弟弟微微一笑。

"这咖啡你亲自煮的?"他问,看着托盘上一壶透出浓醇香气的咖啡,以及精致的骨瓷杯盘。

"对啊,要不要捧场也来一杯?" "不了。我等会儿还要出去呢。" "跟女孩子约会?" "没错。"目送哥哥穿着浅色休闲服的身影离去后,邱胜翊转过身,眸光落上吴映洁微微苍白的容颜。

"怎么了?"他微微蹙眉,"你脸色不好。" "……没事。"她应道,勉强一笑。

他不相信,"真的没事?" "嗯。" "那就好。"他没再逼问她,只是在玻璃桌上放下托盘让咖啡壶中冒出的白色烟雾掩去眸中若有所思的神色。

雨,细细绵绵地下着,像永远停不了似的,固执地编织着叫人无法也无奈的灰色帘幕。

为什么?吴映洁想着,心脏紧紧纠结。为什么基隆的雨总像停不了似的,湿湿冷冷,透人人的肩膀,透人人的四肢,然后凉凉覆上心头……

她好冷,深秋的基隆很冷,她只裹着单薄长衬衫的身子很冷,而她一颗仓皇不定的心,更冷。

她仰起头,任冰沁的雨水击落她脆弱的脸庞,顺着苍白的颊畔,和温热的泪珠汇流成浓浓哀伤。

你没事吧?

她有事!怎么可能没事?在听了邱苍麒如此鄙夷冷酷的言语后,怎还能若无事呢,她从来没听过这般侮辱?

是啊,她知道自己是配不上胜翊,家世、背景、才气,甚至连外型都配不上他!他是那么一个所有少女眼中爱慕不已的白马王子,而她,不过是一个家世平凡的灰姑娘——不,她连灰姑娘也说不上,辛蒂蕾拉至少还拥有玻璃鞋和魔法,而她,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啊……

她从来也没想过要什么的,她没想过高攀胜翊,没想过成为他的恋人或妻子,她只当他是朋友,只希望两人是永远的好朋友——这样也不行吗?难道就连单纯的朋友也要谈相不相配的问题吗?

为什么邱苍麒要如此侮辱她?要这么毫不容情地打击她?为什么……

想着,吴映洁几乎无法自已,晶莹的泪水恍若一串遭人无情扯裂的珍珠,碎落一颊,混着清冷的雨,沁人她拧成一团的柔肠。

她吸着气,在雨幕与泪雾交织的朦胧世界踯躅前行,一步一步,缓缓地走着,却不辨方向。

她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儿,只是这么疑疑傻傻地走着,在基隆的细雨中茫然前进,神思迷离。

再回神时,她恍然了悟自己竟不在家门前,而是拐了个弯,转进了另一条熟悉的阴暗巷弄。

她竟落定在陈俊杰家门前。为什么来到这儿了?

她直直站着,木然盯着眼前破旧败落的门扉,半晌,正要扬起手叩门时,木门忽地呀然开启。

陈俊杰高大的形影立即落入她眼瞳,他似乎很讶异看到她,灼亮的眸蕴着浓浓惊愕,好一会儿,才扬起粗嘎的嗓音,"我正要去找你。" "找我?为什么?"她轻声问道。

他没回答,锐眸梭巡她遭雨淋透的纤细身躯,剑眉紧紧一攒。

"你没带伞吗?"他粗声问一面拉她进屋,甩上门,将绵密的灰色雨幕挡在门外,先拿了一条毛巾递给她,"你坐一会儿,我倒热茶给你喝。" "嗯。"吴映洁点点头,寻了张椅子,怔然落座。一面用毛巾擦着湿淋淋的秀发,一面流转着朦胧眸光,数秒后,她惊异地发现屋里倒落着数只棕色啤酒瓶,而桌上,还搁着一只半满的。

是他喝的?

正疑惑着,陈俊杰已端着热茶出现,将玻璃杯递给她,她放下毛巾,茫然接过,冷不防被烫了一下。

"小心点。"他为时已晚地警告她。

吴映洁摇摇头,"没关系,我没事。"她换了个姿势,小心翼翼地捧着玻璃杯,然后浅浅啜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缓缓流过她喉间,稍稍暖了她沁凉的身躯,但,却似乎仍暖不了她沁凉的心……

她深深呼吸,强迫自己推开哀伤的情绪,眸子转向陈俊杰,专注地凝视,"你外公不在家吗?" "出海了。" "所以这些酒是你喝的?"他没有回答。

但他不必回答,他眸中红色的血丝以及身上浓浓的酒气已说明了一切。

"为什么喝那么多酒?"他僵直地站在她面前,"没为什么,想喝就喝。" "喝醉了怎么办?明天还要上课呢。"她忍不住蹙眉。

"大不了跷课吧。"他耸耸肩,漫不在乎地,"我们私立五专才不像你们高中管得那么严,偶尔不去上课没什么了不起的。"她没说话,站起身,默默替他收拾递上那些散落的酒瓶。

他看着她纤弱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冲口而出,"今天晚上你跟他在一起吧?"她动作一凝,"你说胜翊?" "哼。"他以冷哼替代回答。

"我是跟他在一起。"她静静地,不让语调流泄了心中的激动,"今天是他生日,我跟他一块儿吃了顿饭。" "肯定过得很开心吧?"陈俊杰闷闷道,嗓音掩不住淡淡嫉妒,"他请客吗?请你到什么好餐厅去了?"她心一扯,感觉好不容易压下的疼痛又悄然袭上心头,"没什么,就上他家吃一顿饭而已。"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来找我?" "什么?"她转过头,怔然望他。

"为什么还来我家找我?"陈俊杰瞪她,"你不是跟邱胜翊玩得很开心吗?怎么还会记得来看我?" "我——"她轻咬下唇,心海澎湃起伏,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她为什么不回自己家?却来到了这儿?莫非她潜意识里意欲前来寻求他的安慰吗?因为在邱家受了委屈,所以想找俊杰诉苦?是这样吗?

她想着,瞳眸幻过数道雾彩,唇瓣却紧紧抿着,一语不发。她不能对陈俊杰诉苦,不能告诉他今晚她在邱家所受的侮辱,他原本就不喜欢邱胜翊,更不希望她与他交朋友,如果知道邱苍麒这么对她,说不定会上邱家揍他们俩兄弟一顿……

不,她不能告诉俊杰今晚发生的事,不能对他诉苦——何况,他的心情似乎也很恶劣……

'你心情不好吗?俊杰。"她柔柔地启唇,"发生什么事了?"她轻声地问他,习惯性地压下自己的伤感,劝慰那显然需要她的温柔的男孩。

他蓦地抬眸,烈眸里燃着不驯的火焰,"怎么?你关心吗?我还以为光-个邱胜翊就够占满你整颗心了呢。"他语音讥刺,她却敏感地听出其间浓浓的受伤与沉郁,心脏-牵,"我当然关心你,俊杰,你是我的好朋友啊。" "只是好朋友吗?"他低吼一声,忽地冲向她,攫住她纤细的肩膀,"告诉我,方紫,我跟邱胜翊究竟谁在你心目中份量多些?" "我——"她掩落羽睫,不敢看他炙热灼亮的眸子,"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啊。" "我不要当你的好朋友!你明知我对你的心意不止于此!" "别这样,俊杰,大家都是朋友……" "谁跟他是朋友?"陈俊杰重重冷哼一声,"你跟他交情好,我可跟他毫无关系!我陈俊杰高攀不起那种翩翩贵公子!"高攀!

他不经意吐出口的字眼狠狠划过吴映洁的心,她咬紧牙,"大家当朋友,谈什么高攀不高攀呢?" "谁跟他是朋友?"陈俊杰怒吼,双眸烧得通红,"告诉你,我就是看不惯那家伙那种自以为是的模样,好像什么事都看在他眼底,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算计似的——方紫,你最好小心一点,别上了他的当!" "不要这么说,俊杰,胜翊不是那种人。"吴映洁急急辩解,"他不会算计人的。他以前——或许冷漠了些,可他现在已经渐渐学会去关心人了,他说……他还告诉我以后要当个医生呢。" "医生?"陈俊杰咬牙,感觉眼皮一阵刺跳,"好了不起、好高尚的志愿啊,肯定是以台大医学院为第一志愿吧?哼,告诉他这年头医生已经不吃香了,这里不是南部,没人把医生当一回事!" "他也不是为了博取他人的尊敬才当医生的!他是……" "是为了悬壶济世!为了拯救世人!"辛辣的语气掩不住浓浓酸意,"真了不起,不愧是建中的优秀才子。"吴映洁实在受不了他刻薄的语气,"你为什么要如此尖酸呢?"翠眉紧凝,"你明知胜翊不是那种人。" "你又为什么老帮着他说话呢?"他瞪她,掐住她肩膀的双手加重了劲道,"莫非你爱上他了?"她悚然一惊,咬牙忍痛,"我没有!" "别对我说谎,方紫。" "我真的没有。"她深呼吸,美眸凝定眼前脾气暴烈的男子,感觉泪水又要弥漫了,"你究竟怎么了?俊杰,为什么这么暴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倒抽一口气,神色不定地瞪视她,半晌,忽地松开她肩膀,转过挺拔健硕的身躯,"我没事。"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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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摇头,轻易便可听出他黯然压抑的语调,"别骗我,俊杰。" "我没骗你。" "告诉我,没关系的。" "……就算我有心事怎样?你关心吗?"低沉的嗓音虽是粗鲁,潜蕴的任性却像一个让人又气又疼的小男孩。

吴映洁禁不住心脏柔柔一牵,放缓了语气,"我当然关心啊。"充满母性的温柔嗓音似乎平抑了陈俊杰心中的怨气,他垂下明明沮丧却故做坚强的肩膀,缓缓旋过身来。

"我落选了,方紫。" "落选?" . "这一届的全国绘画比赛,我只得了个佳作。" "佳作?"玫瑰唇角牵起浅浅笑弧,"也不错啊。" "怎么能说不错呢?"陈俊杰瞪她,再次提高嗓音,"你知道我寄托了多大希望在这次比赛吗?你知道我为了能够得奖花了多少心思去取材、构图吗?"他激动地,黑眸点燃愤恨火苗,"我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成,要是连画画也画不好,我就真的一无是处了!" "你不会不成的。"她走近他,柔柔握住他双手,"怎么会不行呢?可能是这次比赛太紧张了,所以才没画好吧?下回再加油一点就好了。" "不是的,方紫,你知道我想到国外学画的,如果不表现好-点,以后很难争取到奖学金……" "我知道,俊杰,我懂。" "我必须让大家注意到我,必须让他们认可我。"他低声呐喊,嗓音蕴着淡淡绝望,"我必须成功,方紫,要不我永远脱离不了这个鬼地方,永远得住在这么破旧的烂房子里!" "你会成功的,俊杰,一定会。" "真的吗?"他紧紧握住她柔荑,语声惶惑而微微发颤。

"会的。"她柔柔回道,唇畔漾开清浅微笑,水眸漫着烟雾,朦胧而美丽,温婉而动人。

陈俊杰怔怔望着,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见到了拉斐尔笔下温柔高贵的圣母。

"你好美,方紫。"他喃喃地,右手抚上她细嫩的颊,轻轻抚触着。

她只是浅浅地笑。

忽地,他一声低鸣,再忍不住蓦然在胸膛里奔窜的冲动,右手滑下她优美的颈,将她窈窕的身子用力扣向自己,火热的双唇贴上她的。

她一惊,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任他的唇霸道地蹂躏侵略,半晌,才记起挣扎,"别这样,俊杰,别……" "别动,方紫。"他低喘着,气息浓烈,呛上她耳畔鼻尖,"让我吻你——"他说,左手揽住她细腰,右手扶住她颈后,将她整个人压紧自己,让她窈窕的曲线密合他的。

在感觉到她娇躯的柔软时,他体内的欲火燃烧得更旺了,几乎浑然忘我。

"不要这样,俊杰,不要,"她转动着颈项,徒劳想逃避他火热双唇霸道的烙印,却怎么也躲不开,在挣扎的同时,柔弱的身子仿佛被他钳制得更彻底了,"不要这样……"当她发现他完全没有停止亲吻她的意图,甚至不肯稍稍松开她身子,一颗心开始剧烈恐慌,语音亦跟着破碎起来,"不要,俊杰,不要……" "要的,方紫,你好美。"陈俊杰低哑地,"让我吻你,我要……"他气息混浊,语音暗哑,方唇在她莹腻肌肤上来回烙烫,呼吸着她浅淡幽微的少女芳香,神思陷入迷惘。

泪水,刺痛了吴映洁的眸,她掩落墨帘,任透明珠子静静栖息于微颤的羽睫。

吴映洁最近不对劲。

她有心事——自从那晚到他家后,她总逃避着见他,他打电话找她,她也想尽千般理由不接。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呢?

邱胜翊沉吟着,湛幽黑眸一面锁定对面校门口川流不息、三三两两散去的女子高中生,一面在脑海底澄清思虑。

他想起前两个礼拜和哥哥邱苍麒的对话——"苍麒,你老实告诉我,那天晚上你是不是跟映洁说了什么?"他问,语气虽是平静的,可紧盯着哥哥的眸子却灼亮有神,不轻易放过对方面上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

"我当然跟她说了话啊。"面对他的质问,邱苍麒的反应是平平淡淡地耸肩,"是你的客人嘛,我当然要礼貌性地打个招呼啦。" "礼貌性的招呼?" . "没错。" "就这样?"他追问,"不多也不少?" "就这样。"邱苍麒应得流畅,"不多也不少。"他不相信!就算邱苍麒答得流畅,神情也若无其事,可他了解吴映洁,也了解自己的哥哥。

如果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她不会明明苍白着脸,却还强装平静镇定,肯定是苍麒对她说了些什么,而且,不会是太好听的话。

事实上,哥哥对女人一向没什么好感,对看来柔弱婉转的女子则是更加鄙夷——他了解苍麒,知道他对自己不屑的女人言语可以多刻薄、多讥讽。

他也知道,映洁只会默默承受这样的刻薄与讥讽,毫不反击。

她肯定受了伤了——而他愧悔的是,他竟没事先料到她也许会受到伤害,竟没事先护好她!

他没护好她,让她受伤了——悔恨攫住他的心,揪得他心脏强烈发疼,疼得他面色忽然刷白,连苍麒也察觉到了。

"你干嘛这么在意她?胜翊?不过就是一个软弱平凡的女孩子嘛,我真看不出她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动心的!" "你不懂,苍麒……" "我是不懂。凭你的条件要什么样的女朋友找不到?" "她不是我女朋友。" "是吗?"对他迅捷的反驳邱苍麒的反应是讽刺地挑眉,"那她算什么呢?" "朋友。"他低声应道,"一个最好的朋友。"映洁是朋友,-个让他见了她就舒服,喜欢凝望着她、喜欢听她说话、也喜欢对她说话的知心朋友。

不知为什么,她仿佛就是能够挑起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让他在看着她时,无法当自己是旁观的第三者,总要关切在她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总想注意她任何的情绪变化。

"……像她那种文静怯懦、什么也不会的女孩子只会拖累你,胜翊,她不适合你,不能给你任何力量!"是,她是文雅,是恬静,是看起来一副柔弱又无助的模样,可她绝对不是怯懦,绝对不是那种什么也不会的女孩子。

她身上有一种坚强,有一种力量,也许轻淡而隐微,一般人无法轻易感受到——但他可以,他可以感觉得到。

他可以,当他注视着她挺着纤细的背,默默忍受班上同学的欺侮时,当看着她与陈俊杰在花丛里初次对话、她以为自己伤了他时脸上懊悔温柔的歉意时,当她不顾全班同学反对,执意提名陈俊杰参加绘画比赛时——他都能感受到,都能感觉到蕴藏于她体内那股柔软却坚毅的力量。

她或许不懂得反击,或许不懂得与人争执,可并不表示她就是那种软弱无能的女孩子啊。

"就连我,也因为你才懂得不再封闭自我啊。"邱胜翊喃喃自语,心脏再度重重一扯。

也许苍麒不明白映洁对他的重要性,可他自己却明白,他明白要不是她,他至今还封闭在透明的水晶世界,至今还日日对着案上的水晶球,漠然沉思。

若不是映洁,现在的他不会是他,只是对一个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草木人罢了。

映洁,别这样,别对我封闭自己,我不要你这样……

邱胜翊在心底默念道,英睿的眸光闪电流转,终于,落定一个正飘然走出校门的少女。

她苍白着一张容颜,步履踯躅,像是犹豫不决,又像茫然迷乱。

究竟怎么了?

瞪视着那纤弱娇小的倩影,邱胜翊难抑心疼,咬着牙,双拳缓缓握紧。

他默默在背后跟着她,远远地,保持一段距离,不让她轻易察觉他的存在。

他跟着她,直直前进,然后转进一家速食店。

他蹙眉,躲在一角看着她走进洗手间,接着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轻便衣衫出来,连书包也藏进一个浅色帆布背包里。

怎么回事?

他蹙眉,满心疑惑,却依旧保持沉默,静静跟在她后头,直到那个淡淡的灰色倩影如一缕幽魂似的飘进巷子里一栋不起眼的破旧楼房。

这是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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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胜翊莫名其妙,不明白吴映洁为什么会进了这么一栋残破的楼房,还特地事先换掉了制服。

他抬头,英眸梭巡楼房外部斑剥的灰白色粉墙,直到二楼一块小小的招牌攫住了他的目光,也攫去他所有心魂——一声悲鸣忽地逸出他喉头,他迅速转身,背抵住墙,总是坚挺的肩膀无力地、深深地垂落。

第5章

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吴映洁一遍又一遍地催眠自己,她告诉自己这一切很快就过去了,她犯了个错,现在不过是纠正这过错而已,只要几十分钟,只要几个小小的、简单的动作,她就能和这个过错永远挥别,假装它从不存在。

只要几十分钟,只要忍耐一阵子就好了……

可她却无法忍耐,无法原谅自己!

不错,她是犯了个错,但用这种方法去改正它难道不是再度犯下另一个可怕的错误吗?她有什么权利去扼杀-个生命?她有什么权利去牺牲一条小生命换回自己原来的人生?

那是……生命啊!是孕育在她体内逐渐成形的生命,是她的小宝贝,是将来会开口叫她妈妈的一个孩子……她怎么能……怎么能用如此冷酷无情的方式结束他或她的生命?

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于是,她逃了,慌慌张张跳下手术台,仓皇离开这家简陋破旧的小妇科诊所,跌跌撞撞地奔下楼。

她匆忙慌乱,在跨过门槛时差点绊了一跤,幸赖一双坚韧的手臂及时将她圈入怀里。

她茫然,半晌才领悟到自己发生了什么事,羽睫一扬,"对不……"道歉的话语未落,她整个人便当场冻立。

是——胜翊!

怎么会是他?怎么能是他?她这阵子一直在躲他的啊,最不愿意他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件无奈又可怕的事啊!

为什么就刚巧是他?为什么偏偏遇着他了!

吴映洁咬紧牙,沉滞的呼吸还没来得及调匀,泪水已然冲上双眸,伴随着喉间不争气的哽咽,滴滴坠落。

她不能哭的,不该哭的,可不知怎的,当知道自己正被他拥在怀里,当他总是平静淡定的面容映人眼底时,她的心再也无法忍住多日来强自抑住的酸涩与沉痛,百折千转,揪得她好疼好难过啊。

"胜翊,我……该怎么办?"不及细想,求救的低语便冲口而出,"我完了,怎么办……"他轻轻叹息,仿佛早明白她发生了什么事,默然不语,只是更加拥紧她,将她沾染珠泪的湿润脸颊贴向坚实的胸膛。

"先好好哭一场吧,映洁,别忍着。"他温柔地劝慰,一面用手轻抚着她柔软的秀发,"我会替你想办法的,别担心。" '你……都知道了?"她忽地扬首,噙着泪光的眼眸凝向他。

"我猜到了。"他静静地说。

泪珠再度滚滚直落,"我简直……糊涂!对吧?"他不语,望向她的眸子清澄如水,却也深不见底,半晌,才低低一句,"是陈俊杰吗?" "……是。" "糊涂的人是他。"邱胜翊简洁地道。

"他也……他不算强迫我。"吴映洁急急地,不知为何觉得自己有必要为陈俊杰辩解,"那天晚上他喝醉了,所以……" "别说。"他止住她,"我不想听细节。" "胜翊——"望着他忽然阴沉的神情,她几乎心碎,又痛又悔,又是自惭形秽,"你瞧不起我,对吧?"他摇摇头,右手抚上她光洁的颊,脸庞若有所思,深深沉吟。

而她,望着他面上莫测高深的神情,心跳狂野,容颜苍白。

说话啊!胜翊,说啊!说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是不是瞧不起我!

她呐喊着,在心底,一声强过一声,一回痛过一回,可却无论如何喊不出口——这些深切的、令她几乎崩溃的凄楚呐喊她就是无论如何喊不出口。

因为她怕,她真的怕——她怕自己一喊,得来的回答竟是他绝对的肯定。

她受不了的,她肯定会受不了。谁都可以,她就是不愿邱胜翊瞧不起她,不愿他有一丝丝鄙弃她……

别瞧不起我,胜翊,求你——一阵强烈的晕眩蓦地攫住吴映洁,她身子一软,颓然倒人邱胜翊怀里。

她犯了个错,这个错误的代价也许足以改变她的——至少,她被迫暂时放弃高中学业了。

轻扬墨睫,吴映洁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眼神迷茫而朦胧。

好像做梦啊,这一切,像似镜中月、水中花,模糊不清——怀孕、休学、结婚、生产……

不过才短短几个月啊,为什么她的人生竟像曲折的小道,绕来弯去,搞得人晕头转向,辨不清来时路,更不晓得该往哪里走。

几个月来的一切,她并不想去回忆,可回忆却如潮水,排山倒海向她袭来——我没有你这种未婚怀孕的浪荡女儿!你才十七岁!十七岁就怀孕结婚——我是这么教你的吗?你丢不丢脸?丢不丢脸!我没你这种女儿,你以后别认我!

映洁,你怎么会做出这种糊涂事呢?爸爸也帮不了你了。

嫁给我们俊杰吧,别看他外表粗野,其实他真是个好孩子,对我这个外公很孝顺,我想他一定也不会亏待你的。

方紫,我会娶你的,我一定会娶你——我爱你,一直就爱你!

答应他的求婚吧,映洁,我知道你舍不得打掉孩子,既然如此,总要让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啊。

不行的,胜翊,那我怎么办?我得休学吗?我不要!我还想继续念书,还想考大学……

不能了,即便她满心不愿意,浓浓的悔恨,她再不能继续待在学校,不能考大学,甚至,连创新楼不曾真正踏入……

想着,她不禁微微苦笑,她的人生像老太太手里一团理不清的毛线,糟糕透顶,而她居然最在乎没能有机会搬进创新楼的教室?

可这对她而言,却的确是最大的憾事,她一直那么憧憬搬进创新楼,那么憧憬那些倚着创新楼、沐浴夕阳残照里专注读书的少女们,她多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同她们一样,成为学妹们眼中成熟懂事又坚强独立的学姐——她是多么希望在搬进创新楼后,自己能坚强一些、勇敢一些,不再总是柔弱无助的模样,她是——多么希望啊!

可这个梦想也许永远不能实现了。

强烈的苦涩堆上心头,吴映洁闭上眸,品味着那令人心酸又心痛的滋味,一时之间,竟恍惚了。

直到一个清脆的嗓音唤回了她,"陈太太,陈太太?"陈太太!

吴映洁悚然一惊,眸光一转,直直射向那个竟如此称呼她的护士小姐。

不是护士小姐唤错了,是她挥不去心头那股蓦然浮现的不甘——为了什么女人一结了婚就必须冠夫姓,再不是小姐,而成了太太了?

不,她还没准备好,她还不甘愿成为某人的太太,不情愿成为一个男人的附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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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方紫,瞧你失魂落魄的?"爽朗的男声在护士身后扬起。

吴映洁这才注意到原来陈俊杰站在白衣护士后面,他侧出身子,怀中抱着个粉妆玉琢的小婴孩。

顺口么小心翼翼地抱着,像捧着容易摔碎的陶瓷娃娃似的。

吴映洁望着,心一紧。

那是——他们的孩子啊,一个肌肤白细、五官清秀的小婴孩,一个惹人怜爱的小公主,将来会喊她一声妈妈的、最贴心的女儿啊。

"筱婕……"她喃喃地,不觉直起上半身,伸出产后依旧虚软的藕臂,"我的筱婕,让我抱她。" "好,筱婕,让妈妈抱抱哦。"陈俊杰微笑,一面哄着怀中粉嫩的婴儿,一面将她递向吴映洁,吴映洁接过,先是怔怔地看着怀中的婴儿好一会儿。

陈枫盈,她的女儿,她与陈俊杰的女儿——她是那么娇小又细致,一双才刚刚懂得张开的明亮眼睛,好奇地、灵动地看着她。

这是一双多么清澄、灵透又纯净无瑕的眼睛啊,将来她会用这双眼睛看这大干世界,看春去秋来,看日出日落,她会看到这世界所有真诚美善的一切,也会被迫看到掩不去的堕落污秽。

她会震惊、讶异,甚至带着微微恐惧,但她仍必须去面对——面对这样一个有情却也无情的世界。

"可是你不必怕,你不必怕,筱婕……"吴映洁喃喃地,嗓音细微,却蕴满无限感隋,"妈妈会保护你的,会给你最温暖、最幸福的家庭,让你有勇气去面对一切。"她恍惚地,玉手轻轻抚过女儿的颊。

"对啊,筱婕,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 -个浑厚而低沉的嗓音插入,吴映洁抬眸,映入陈俊杰跃动着光辉的性格脸庞,他对她及女儿微微笑着,一向锐气的烈眸此刻燃着的却是温暖的火焰,"我会保护你们,"他低柔地对吴映洁许诺,"给你们最温暖幸福的家庭。" ''真的……真的吗?"吴映洁怔怔地问,心头蓦地掠过莫名的感觉——像是淡淡酸涩,却又淡淡甜蜜。

"真的。"他点头,黑眸温暖地睇她,"方紫,你相信我。"相信他……

吴映洁眨眨墨帘,眼眸忽地湿润了,她疑疑地,透过朦胧泪雾凝望他。

眼前的人——是她的丈夫啊,他已不再是个单纯的少年了,他将与她共同撑起一个家,共同抚育他们的女儿。

他必须是个男人,是个有担当、坚强果敢的男人,而他跃动着火焰的黑眸,也说明了他决心如此。

他会坚强、会努力,而她,也该让自己同样的坚强、付出同样的努力。

因为他们已经结婚了,而且,还拥有了孩子。

他们必须对婚姻及家庭负责。

日子,平淡又惊险地展开了。

像一匹上好的绸缎,表面上看来光洁无痕,可仔细触摸,却仍发现有些微的凹凸不平。

由于吴映洁的母亲一直对女儿年纪轻轻便奉子成婚十分介怀,又对家境贫困的陈俊杰相当不满,所以自从结婚后,她等于是跟母亲断绝关系了,搬人陈俊杰家里,与外公一起住。一家四口就这么挤在一方小小的、破旧的屋檐下。

在陋巷的小屋里,外公仍是经常出海捕鱼,而陈俊杰转读夜校,白天则既送报纸、又在速食店兼差,因此,屋里经常只有吴映洁母女两人。

虽然休了学,她仍是抓着了机会便捧着课本读,直属学姐毕业后将一堆教科书及参考书转送给她,而这些,便成了她日日迫切啃噬的精神食粮。

然而,她并没有太多闲暇时间可以留给自己,大部分时候她必须为了操持家务及照顾女儿而忙得团团转。

洗衣、买菜、煮饭、打扫,这些日常家务不仅要做,而且还得不停分神去照顾女儿,喂她喝奶、替她换尿布、洗澡,还得在她哭闹不休的时候抱起她来,轻轻地摇晃诱哄。

婴孩们是不分日夜的,他们总是哭着入睡,睡醒了又哭,日日夜夜折磨着父母的神经。

吴映洁经常觉得自己纤细的神经快要绷断了,尤其当深夜,外公和陈俊杰都沉沉睡去的时候,她还得一个人独自躲在屋子的最角落,柔声哄着哭泣不休、不肯乖乖入睡的女儿的时候。

而这一晚,陈枫盈也许是因为白天轻微地着凉,身体不甚舒服,情绪相对也就特别烦躁,不停地哭泣。

"乖,筱婕,妈妈知道你身体不舒服,睡一会儿,睡一会而就好了。"她低声哄着,温柔地摇晃着女儿。

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她的手臂酸痛,几乎要折断,嗓音也沙哑不堪,可哭泣的陈枫盈仍是不肯入睡。

"别这样,筱婕,睡吧,乖一点好不好?"吴映洁哄着,泪水不觉冲上眼眶,微微地刺痛着。她连忙深呼吸,不让喉间逸出脆弱的呜咽,"乖一点,枫盈,你会把爸爸跟曾外公吵醒的。"陈俊杰跟外公睡得并不好,虽然她躲得远远的,但陈枫盈的哭声仍是一阵一阵远远地钻人他们的耳膜,叫他们在梦中翻来覆去,怎么也不安稳。

"……爸爸跟外公白天工作都很累,你舍得让他们晚上也睡不好吗?"当女儿的哭声逐渐高亢的时候,吴映洁心绪亦逐渐慌乱,两道秀眉紧紧颦着,急切地跟女儿打起商量。

她好怕,好怕陈枫盈的哭声吵醒陈俊杰——记得上星期有一晚,因为同时应付工作及期末考试精神特别紧张的他在被女儿吵醒后,忽地急急冲向她,布满血丝的疲倦双瞳蕴着明显的怒气。

他看来——就像忍不住想甩枫盈一耳光似的。

要不是吴映洁连忙把婴孩抱出屋外,他或许真会控制不住自己火爆的脾气。

"……走吧,妈妈带你到屋外散散步好不好?"吴映洁哑声道,随手抓起桌上一个小玩具,"我们到外头玩,看看月亮好不好?"一面说,她一面抱着女儿往屋外走,轻轻打开木门,又悄然关上。

亭亭倩影飘过长长的陋巷,来到临着溪流的马路边,落定一张位于路灯下的石椅。

"看,月亮。"她低头对女儿说道,然后扬起眸,凝向独自高挂天际,盈满清辉的月轮。

淡金色的月光不知怎地,竟微微锐利,轻轻刮着她苍白的脸颊。

有些刺痛。

她一颤,连忙收回凝定圆月的眸光,望向怀中的婴孩。

她仍微微抽泣着,像是喘不过气来的哽咽听得吴映洁心疼不已,"别哭了,筱婕,我们玩这个。"她一面说,一面摇起手中造型可爱的拨浪鼓,"看,好不好玩?"拨浪鼓左右晃动着,敲打着清脆的韵律,陈枫盈忽然不哭了,白白胖胖的小手扬起,紧抓住拨浪鼓的把柄。

吴映洁让她抓住,笨拙地摇晃着。

有一下、没一下的单调脆响乘着六月夜风的羽翼,在空中回旋盘桓。

吴映洁听着,忽地怔了,"这是——胜翊送的礼物……"拨浪鼓是她产后不久,邱胜翊来看她时带来的礼物,除了这个,还有许许多多婴儿会喜欢的小玩具。

她记得,陈俊杰曾为这些礼物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我的女儿不需要邱胜翊来讨好!"他怒吼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那些小玩具全部扫落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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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惟一偷藏下来的,就是这把拨浪鼓。

几个月来,就是这单调而清脆的声响伴着枫盈,也伴着她……

六月底了,再过几天他就要参加大学联考了,不晓得他准备得怎样?

吴映洁想,半晌,忽地苦笑摇头。

当然没有问题了。她真傻,邱胜翊是何等绝顶聪明的人物,哪需要她为他担心课业的问题。

他肯定能金榜题名的,绝对考上第一志愿,不需她无谓的担忧。

他总是将自己的一切处理得那么好,那么有条不紊,不需她或任何人为他操心。

他不需要她的担忧,从来不需要……

她深吸口气,忽地被一阵莫名的感觉攫住,胸膛仿佛空空落落的,既像空虚,又似寂寞。

她轻咬下唇,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这样的落寞感束缚,她有丈夫,还有个孩子,有一个虽然清寒却完整的家庭,有家人伴着她——你还求什么?还要什么?还不满足什么?

她在心底呐喊着,问着自己,却隐隐地明白这些也许是无解的问题,永远不会得到答案。

她感到绝望。

仿佛感应到母亲失落的情绪,陈枫盈也不安了起来,眨眨清亮的眼眸,喉间再度逸出轻微的哽咽。

吴映洁蓦地从沉思中惊醒,"怎么了?筱婕,怎么又哭了呢?"她低头,慌乱急促地哄着,不停拍抚着女儿的背脊,却仍是镇定不了婴孩敏感的焦躁,"别这样,筱婕,乖,别哭了好不好?"她诱哄着,无奈又无助,心韵像走了调的乐曲,凌乱而不堪。

一双裹着白色衣袖的手臂忽地自她怀中抱过陈枫盈,跟着,清柔隽雅的嗓音轻轻拂过,"别哭了,枫盈。瞧你这么任性,可把你妈妈折磨惨了。"乍然听闻这熟悉的嗓音,吴映洁心脏不觉狠狠一抽,她扬起头,不敢置信地瞪着临立眼前的卓然身影。

"胜翊——怎么会是你?"邱胜翊凝望她,清秀的脸庞一贯的平和淡然,好一会儿,俊朗的眉峰忽地微微蹙起,"你瘦了不少。"他说,语气平淡,却掩不去微徼J心疼,"这阵子肯定没吃好,也没睡好吧?"她不语,默默咬住下唇。

见她不肯回答,他不再逼她,转而逗弄怀中的女婴,"都是你!调皮的小丫头,一定是你害得妈妈这么累——不许哭了,听到了没?"说也奇怪,在他这么半责备半诱哄的逗弄下,陈枫盈真的不哭了,张大一双清澄秀丽的眼眸,怔怔的看着他。

他是怎么做到的?

吴映洁觉得不可思议,这小女孩——连父亲的面子也经常不卖的,怎么会到了他怀里,便如此文静而乖巧?

"她怎么这么听你的话?"她喃喃地,不敢相信。

"因为这聪明的小丫头懂得看脸色啊。"邱胜翊半开玩笑地回答,星眸熠熠生辉,"看到我这个凶恶的叔叔,还能不乖乖的吗?"不,他才不凶,一点也不。

吴映洁想,美瞳怔怔地凝睇他。

他不凶恶,只是身上透着一股平静淡定的气质,叫人觉得安心。

也许筱婕小归小,也感受到他这样的气质了,所以才会收住了眼泪,平抑了焦躁的情绪。

"……你怎么来的?胜翊,现在是三更半夜啊。" "我开哥哥的车来的。"他低声说道,微微一笑,"就停在前面不远的空地上。" "这么晚,你又快要联考了……" "我想看看你。"邱胜翊截住她,星眸掠过一丝深沉,"我念不下书,忽然想看看你。"吴映洁心脏一牵,"看了我以后就能让你定下心来念书吗?"她故意让语音带着淡淡嘲弄,"我不是幸运女神,可不能保佑你考上第一志愿啊。" "我知道。"他以一个清淡的浅笑回应她的嘲弄,"不过看了你以后,会让人得到一股安定的力量。"安定的力量?她?

吴映洁眨眨眼,一颗心忽地向脱了缰的野马,奔腾起来。

她是不是听错了?他说她能让他得到安定?怎么可能?她连自己都打理不好,生活一团乱,怎能给这个万事井井有条的男孩安定的感觉?

他是——他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吧?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也许眼前这个纤弱清瘦的年轻母亲不明白,可他心底,却是明白得很。

不过这样的明白,来得太晚。

在看着她怀孕,看着她在一个欣喜的老人监护下与另一个年纪和她一般的男孩于法院公证结婚,他才逐渐明白,原来她对他的意义,绝对不只一个好朋友。

在看着她与陈俊杰并肩而立,听着法官宣读他们的结婚誓词时,他才从内心那股强烈的惆怅与刺痛明白了自己多年来暗暗埋藏的感情。

原来他是喜欢她的,甚至可以说,他深深地爱着她。

他爱着一个不属于他的少女,她的身,早已奉献给另一个男孩,而她的心,也将逐渐依归于她的丈夫与小孩。

已经迟了。

在她还没有属于任何人的时候,他来不及认清自己的感情,来不及紧抓住她,等到现今他恍然领悟,一切却已经迟了。

为什么人总要在失去之后才懂得懊悔?

为什么在十岁那年姐姐和亲生母亲先后逝去,便发誓不再对人付出太多感情的他,却还是不由自主为她心动了,在不知不觉当中用了情?

从小他就明白,情之一字,伤人至深,他怀疑跟随父亲多年的母亲,就是因为受不了父亲老来还移情别恋的冷酷,绝望地离开人世。

仿佛自他有记忆开始,母亲便一直缠绵于病榻,无奈地看着父亲的身与心离她愈来愈远,紧紧系在另一个较她年轻貌美许多的女人身上。

而与母亲特别亲近的他,看着生命力一点一滴自她体内流失,看着她满头的华发,满脸的疲倦,满身的无奈,年幼的心灵亦随之疼痛不堪。

这样的疼痛在十岁那年生日,终于达到了最高点。

那一年,罹患血癌的姐姐不幸去世,见他的心绪一直处于震惊哀伤当中,母亲于是送他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枯槁的双手颤抖地将它交给他,"好好看着它,胜翊,它会让你心灵平静……"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语音方落,她便闭眸睡去,从此再也不醒。

而他,紧紧抱着母亲逐渐失温的身体,哭得昏天暗地,伤痛欲绝。

之后,他经常望着水晶球发呆,每看一回,他的心就更凝结一点,更冰封一些。

他要自己硬起心肠,脱离人群,远远地看着这红尘俗世的一切爱恨嗔怨,不涉足其间。

他不要再对任何人付出感情,更不愿插手任何人的一切。

直到十四岁那年,他在凉亭里,无意间看到了她隐在杜鹃花丛后的恬静而温柔的脸庞——是她让他淡忘了这冷酷的誓言,是她融化了他一颗冰心,让他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者,再次懂得关怀身边的人、事物,再度涉人这美丽又丑陋的红尘俗世。

是她在不知不觉当中潜移默化了他,而他,也在不知不觉当中将一颗心遗落了,落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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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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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1 09:09  資料  個人空間  短消息  加為好友 
她知道他爱她吗?

她不知道吧,而他,也绝不会让她有所感觉。

这些日子他拼命压抑,拼命地将重新燃起的感情再度深深地埋人心底,为的就是怕敏感的她,竟察觉了他对她的爱意。

他不愿让她感到负担。

她只当他是好朋友,一个在她有难时,愿意助她一臂之力的知己好友——他没有必要去破坏这种关系,破坏她对他单纯的信赖。

只要她幸福,他愿意一辈子当她的好朋友,就这么站在她身后,默默守护着她。

只要她过得幸福,他不介意自己的感情得不到回报。

"她睡着了。"望着他怀中静谧甜睡的小婴儿,吴映洁沙哑的嗓音蕴着不可思议。

他拉回心神,随着她调转眸光。

怀中婴儿的睡颜如天使,是完全不知人间疾苦的甜美安详。

"该抱她回屋里了,要不她可能真的会感冒。"她歉疚地,伸手就要从他怀里抱过女儿。

他摇摇头,"我跟你一起走回门口吧。让她再睡沉一点,要不可能又要吵醒她了。" "嗯。"她轻轻颔首,站起身,随着他-块儿走向陋巷。

"下回别再半夜带着孩子到屋外散步了,不安全。"他叮咛着。

"嗯。" "还有,要出门也该加件外套啊,瞧你穿得那么单薄,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我知道了。"她乖巧地应着,不知怎的,在听着他宛若父亲的嘱咐与叮咛时,她竟有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这感动,如决堤的潮水,直直冲向她心坎,几乎逼出她的眼泪。

她摇摇头,深深吸气,不许自己落泪,只是跟着身旁这个身材英挺的男孩,跟着他一道前进。

月光与路灯,拖着他与她并肩前行的影子,细细长长的,仿佛会延伸到天涯海角——

当吴映洁抱着沉睡的婴孩悄然踏进屋内时,她并不晓得,屋内一对双眸正从暗处悄悄凝望着她纤细的身影。

烈眸喷出火焰,映照出一张阴沉愤怒的性格脸庞。

第6章

天,是蓝的,好高,好远。

蓝空映照下,一个小女孩的身影显得格外清晰,也许是她年纪小小、却一个人踽踽独行,也许是因为她该是稚嫩年幼的小脸上却蕴着大人也不及的聪慧神采,使得她虽然走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矮小的身影却不曾被淹没,反倒格外出众,格外惹人注目。

是的,谁也不会忽略这样一个小女孩的。即使她穿着平凡而普通的浅色洋装,质料甚至有些粗糙,肩上背的红色书包也只是一般的款式,可不知怎的,她走起路来的姿态就是那么独特、那么不凡,叫人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往往目光流连在她身上好几秒,还不能相信她原来只是一个小女孩。

-个小女孩——也许六岁,顶多七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静静走着,偶尔抬头望天,灿烂的蓝天与她清亮的黑眸相映成辉,跃动的却绝不是纯真的光芒,而是深沉的、黯淡的,让人忍不住要皱起眉头来的孤寂。

这样一个正当无忧无虑的童年,照说该日日活泼开朗的小女孩为何眉宇之间竟沉蕴着一股化不开的惆怅呢?

这样的孤寂,这样的惆怅,她又为什么刻意要用小巧樱唇畔的淡淡浅笑去掩饰呢?

她微笑着,笑容却绝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单纯天真,也不是一个成年人会隐藏的心机算计,只是这么笑着,就像她决意强迫自己时时拉开嘴角,强迫自己展露欢颜似的。

她就这么走着,笑着,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好奇的目光,可她浑然不觉,沉浸在小脑袋里无边无涯的世界。

她想着一道谜题,一道她昨天从市立图书馆看来的谜题,一道有关秤重的谜题。

她还记得自己捧着那本书津津有味地读着这道谜题时,图书馆阿姨惊愕又讶异的眼神。

"你看得懂吗?"阿姨怀疑地问她。

"看得懂。" "那你解得出来吗?"她点点头,"嗯。"当阿姨震惊的表情落人眼底时,她知道自己又犯了过错。

她不该点头的。

她知道那本书不是她这个年纪该看的书,也明白凭一个六岁孩子的智商不该解得出那道题。

可是她解出了,只花了几分钟。

对一个陌生的外人而言,她超乎寻常的智力常会令他们吃惊、呆怔,接着便是-阵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她是所谓的天才儿童,而对许多大人来说,像她这样的天才儿童就像是外星生物,显然与他们不是同类他们不晓得该如何面对她,也不明白该怎么与她相处。

于是,只有远远地走避了。

不能怪他们,就连她自己的爸爸妈妈许多时候都不晓得该拿她怎么办了,何况这些陌生的大人?

他们没有恶意,只是不晓得该怎么对待她罢了。

她明白的,从她很小的时候便开始显露早熟的智慧起,她便逐渐习惯了周围大人的反应。

不只大人,就连同年龄的小孩也不愿与她亲近,他们觉得她是怪物,聪明得诡异。在一种好奇又嫉妒的心态下,他们不但疏远她,甚至以欺负她为乐。

她已经习惯了。

想着,她不禁叹了口气,长长的、深深的,完全不像她这个年纪让小女孩该有的落寞。

"怎么了?年纪小小就唉声叹气的,不怕成了小老头?"刚刚沉落至谷底的一颗心蓦地翻扬,她旋过身,仰头望向那个如此嘲谑她的大男人。

"鸿叔叔!"邱胜翊低头,看着这个清秀的小女孩,说实在,在她这个年纪她看来应该是稚嫩的,可眸中流露出的聪慧神采却经常令他吃惊。

她有一对极像她母亲的眸子,聪慧迷人,却又经常潜蕴着淡淡忧伤——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忧伤啊。

邱胜翊沉吟,拉起小女孩的小手,将她带到附近一座小公园,寻了张椅子坐下,黑眸定定凝望她,"怎么了?枫盈,今天不是你生日吗?怎么我见到的不是一个活泼开心的女孩,而是个唉声叹气的小老头呢?"陈枫盈摇头,小小洁净的脸上浮漾着浅浅微笑,"见到你我的心情就好多了,鸿叔叔。" "这么说你之前心情不好锣?为什么?"她垂下头,默然不语。

他微微蹙眉,握住小女孩纤细的肩,"枫盈,怎么不说话?你不是一向把叔叔当成好朋友吗?怎么现在不肯把心事告诉我了?" "叔叔……"陈枫盈终于抬头,小小的樱唇轻颤,挣扎许久,好不容易吐落语音,"鸿叔叔,今天是我生日,可是我却……不想回家。" "不想回家?"邱胜翊讶异地扬眉,"为什么?" "昨天晚上……爸爸又发脾气了。" "……对妈妈吗?" "嗯。他最近画一幅画,却怎么也画不好,所以心情不太好——"小女孩的话语虽然是不满自己的父亲,但邱胜翊却敏感地听出其间几许维护之意,也许是因为陈俊杰终究是她的亲生父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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