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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1次p0完] 相爺請息怒 (鬼王)
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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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改+1次p0完] 相爺請息怒 (鬼王)

內容簡介:

傳言當朝丞相溫文儒雅、才智兼備,

為人更是高風亮節,不好女色的真君子──

見鬼!從他以權勢壓人強娶她進門這點,

就可以知道他根本是欺世盜名之輩,

更不用說,他心心唸唸的就是養壯她羸弱的身子,

好跟她生米煮成熟飯,就算是在她還不能行房時,

他也絕不肯讓自己吃虧,總是抱著她磨蹭兼揩油,

說真的,她並不排斥跟他共白首,畢竟他對她還不賴,

但兩人中間如果夾個愛他成狂的公主,那又另當別論,

誰讓她最怕麻煩,可不想因為他而槓上皇家,

偏偏這男人就像狗皮藥膏,一沾上就撕不下來,

她都自請下堂搬回娘家住,他硬是要跟她暗通款曲,

激得公主派出御林軍包圍得她家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甚至自導自演一出遇刺戲碼,意欲害死一起出遊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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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血從傷口不斷地淌下,她已經感覺不到痛,冷風呼呼地吹著,她虛弱的身體執拗的不肯倒下。

  即使要死也不能在此時,她不可以背著讓父母恥辱的身份死去。

  烏雲蔽月,天地一片漆黑。

  逃亡的人拖命疾奔,追殺的人步步緊逼。

  不辨方向的她失足落水,冬日刺骨的河水瞬間將她沒頂,漆黑的大地,湍急的河水,一切彷彿從未發生。

  當烏雲散開,皎潔月光重新鋪滿天地時,追殺的人再也尋不到先前那道隨時可能倒下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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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1)

  左督御史府門前的鞭炮放個不停,引得不少人駐足圍觀。

  說起這左督御史吳建洲,原本並非京官,是三個月前一紙調令才入京述職的。調職至今,最廣為人知的便是他有一個藥罐子女兒,據說吃的藥比飯都多。

  有人眼尖,認出放炮的人是丞相府的人,而御史府的人在阻止無效後,匆匆入內請示。

  等到幾箱聘禮被丞相府的人抬進府,眾人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兩家結親了,今日是下訂之日。

  恍然之後便是嘩然。

  邱相訂親了!

  這在金元朝可是件天大的事,畢竟邱家兩代先後官拜丞相,朝堂上誰不禮敬三分,事實上從邱勝翊十四歲奪得文魁一舉成名天下知之後,不知有多少達官顯貴、名門望族,心心唸唸想將女兒嫁入邱府,得此佳婿。

  可惜,他心在社稷,不急著成家。

  及後,先皇駕崩,新皇繼位,邱勝翊平步青雲,順利在父親過世後,繼任丞相一職,婚事卻始終沒有下文。

  寒來暑往,拖到如今,邱相已從當年的翩翩少年郎成為二十有五的男子。

  就在大家以為他打算這樣一輩子不娶時,突然的就定親了,先前沒有一丁點徵兆。

  今天早朝文武百官聽到邱相御前奏稟時,就跟如今圍觀的百姓一樣的心情—難以置信!

  若是別家千金也就罷了,可偏偏是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嚥氣的藥罐子,這讓許多家有閨女的官員很是不平。

  邱勝翊在吳府前下轎,即便只是一襲青衣,也掩不去週身風華,溫文爾雅,風流俊秀。

  而得到消息的吳建洲也親自到府門迎接,「邱相,請。」

  他微微一笑,躬身施禮,「岳父如此,讓小婿惶恐。」

  吳建洲臉色微變,改口道:「賢婿裡面請。」剛才不該一時大意,讓他們將東西抬進來的,現在是騎虎難下了。

  「有勞岳父大人。」

  兩人進了門,卻沒在廳堂敘話,直接去了書房。

  屏退了左右,書房裡便只剩下他們兩人。

  邱勝翊姿勢悠閒地坐在椅中,握著手中的折扇,笑看著吳建洲道:「吳大人也坐。」

  他告個罪,便坐下了,神色微斂,直直地看過去。

  「下官不明白,還請相爺明示。」

  將扇子放到几上,邱勝翊拿起茶碗呷了口,不疾不徐地說著,「有什麼不明白的?我只是想與大人結個姻親罷了。」

  吳建洲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面對當朝丞相,他心中縱有再多不滿也得按捺下去,「相爺日前雖有問及小女,但下官尚未做出回復,相爺今日便在早朝上奏明聖上親事已定,這讓下官很是為難。」

  不以為然的輕睞一眼,淡然一笑,「你不是也沒否認嗎?」

  他為之語塞。情況不明,他不敢貿然出言啊。

  邱勝翊卻不理他,輕轉著茶碗,好整以暇地又開口,「我今日前來,一是為了下聘,二嘛……」

  一聽他的語氣,吳建洲立時神情一緊。

  果然,邱勝翊笑著再劈下一道驚雷,「便是商定婚期。」

  「相爺—」縱是再老沉持重,此時也不由得動怒了。這分明是強人所難。

  「怎麼?」

  「小女纏綿病榻,實不宜於此時談論婚嫁。」

  放下茶碗,他重新拿起折扇,頗有幾分閒情地在手中轉了個圈,笑容不變地抬眼道:「難道御史大人是嫌本相家世不好?」

  「下官不敢。」

  「那是人品不佳?」

  「相爺言重。」此時看來,你的人品確實很有問題。

  「那大人為何不肯答應這門親事?」

  吳建洲面上閃過為難之色,猶豫了下,才道:「小女實不足以匹配相爺。」

  「不如讓我見小姐一面,如何?」這般推三阻四,讓他實在好奇,難道拒婚的理由不只是吳小姐病魔纏身這麼簡單?

  蹙了蹙眉,「恐怕不妥。」

  邱勝翊輕笑一聲,坐直身子,漫不經心道:「請旨賜婚的話也不是太麻煩。」

  他頓時失聲。姑且不論邱相的官職,單就他與皇上的交情,這賜婚聖旨是輕而易舉得很。

  也不催他,邱勝翊再次拿起茶碗輕呷。

  好在吳建洲並未讓他久等,「小女重病無法下床,相爺若執意要見,只好委屈相爺移尊就駕了。」見了面,你總該死心的吧。

  「無妨。」

  「相爺請隨下官來。」

  「好。」邱勝翊一邊隨他起身往外走,一邊若無其事地道:「岳父不必跟小婿太過客氣。」

  吳建洲的嘴角又是狠狠一抽。

  兩人穿過後園拱門,來到一處院落。

  此時正是暮春時節,院內芳草萋萋,幾叢花卉也開得正艷,還有兩株粗壯的喬木,院外不遠便是花園,繡樓之上推開窗扇便能看到園中美景,倒是一處宜人的休養之地。

  進到屋中,便有丫鬟奉茶。

  「叫丫頭下來。」

  「是,老爺。」

  不一刻,一名青衣婢女從繡樓下來,斂衽施禮,「不知老爺有何吩咐?」心下對一旁的清俊公子留了心。這人是誰?怎會讓老爺領進小姐閨閣?

  「小姐如何?可醒著?」

  詹子晴老實作答,「奴婢剛服侍小姐吃藥躺下,老爺要見小姐嗎?」眼睛卻下意識的掃向一邊的公子。難道這是新請的大夫?

  吳建洲點點頭,「妳上去幫小姐打理一下,邱相要見她。」

  她驀地睜大眼。邱相?那個傳奇的男子?

  「還不快去?」

  詹子晴趕緊收斂心神,垂首退下。

  其實,樓下的對話吳映潔聽得一清二楚,回首前事,猶有一種不真實感。

  當日她本已斷無生機,卻不料烏雲蔽月,江水助勢,又碰上回京述職的吳大人一家。

  於是在她昏迷不醒之時,便成了吳府的小姐。

  說來也是緣分,當時吳家兩老的獨生愛女因病去世,吳夫人傷心過度,思女成疾,偶遇一術士言之鑿鑿他們會因水而得女,結果不久就意外解救了落水的她。

  一個月後,她自昏迷中醒來,念及吳家兩老的救命之恩,又想與過去徹底做個了斷,便認下這個新身份,用了死去吳小姐的名字,做起官宦人家的千金。

  只是她那時受傷過重,又在冰冷江水中浸泡過久,傷及心肺,時至今日仍舊無法離開床榻。

  心下微微哂歎,能保住一條命已是不易,她不該奢求了。

  詹子晴走進內室,低聲道:「有客來,奴婢幫小姐著裝。」

  吳映潔輕應了一聲。

  詹子晴只簡單幫她穿上外衣,梳理了下長髮,又將紗帷放下,便去請老爺上樓。

  結果,來的卻只有邱勝翊一人。

  隔著輕薄的紗帷,吳映潔暗自打量著眼前的陌生男子,一身儒雅,溫潤如玉,但那雙眸子卻諱莫如深。

  在她打量他時,邱勝翊不動聲色地走近,毫不避諱地掀起一側床帳,堂而皇之地坐到床邊。

  「你是誰?」

  邱勝翊微微勾唇,看著靠坐在床頭的孱弱少女細細打量。

  面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雙頰消瘦,就連一頭長髮也因久病而失去光澤,放在錦被上的十指纖細少肉,整個人看上去就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難怪外頭傳說她命不久矣。

  不過……他微微瞇眼。看到陌生男子坐到她床邊猶能如此鎮定,不得不讓他驚奇了。而且,她的眼睛沉靜而黝黑,宛若兩顆瑰麗的黑寶石,雖然因病而少了些許神采,卻又難掩光華。

  「邱勝翊,忝任丞相一職。」

  「丞相懂醫?」

  「不懂。」

  「不知家父請相爺來所為何事?」話音未落,喉間一陣不適,惹得她掩唇輕咳起來。

  咳得過激,一口血便吐了出來。

  看著床前的一攤血,邱勝翊不禁蹙緊眉頭。她這身子確實有些朝不保夕……倒是性情特別,不似一般閨閣千金。

  吳映潔拽過帕子拭淨嘴角血漬,向後靠坐在床頭,露出一抹虛弱的笑靨,「失禮了,請相爺見諒。」

  他微微一笑,「無妨。」然後伸手從床邊矮几上拿過茶壺,替她倒了杯溫水遞過去,「喝杯水漱下口吧。」

  「多謝相爺。」她也不跟他客氣,用水漱了口,又將杯子遞還給他。

  邱勝翊將杯子放回矮几,看著她道:「我今日是來向令尊下聘的,聽聞小姐身體不適,想妳我將來夫妻一場,便過來探望探望。」

  吳映潔蹙眉不語。觀他言行,這婚事他只怕是誓在必行,卻不知他來見她的真正用意何在。

  「今日殿上我已向聖上提及妳我的親事,只是令尊似乎不太樂意。所以,本相也想趁此機會聽聽小姐的意思。」

  你已經來下聘了,且又向皇上做了報備,再來說這些實在是多此一舉。

  心中暗自嘲諷,面上卻不動聲色,她只低下頭,拿帕子掩唇咳了聲,「相爺難道不是已經做了決定,映潔的意思只怕做不得準吧。」

  他發出一聲輕笑,「那小姐便是願意了,如此三日後,我便迎娶小姐過門。」他開始有些喜歡她了,雖事出倉卒,但娶的若是她,想來夫妻之間會有些情趣,不會相敬如「冰」寡淡無味。

  她霍然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三日之後?

  邱勝翊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之後忽地一笑,輕鬆愉悅地道:「後天吧。」

  吳映潔已然呆滯。她是碰到瘋子了嗎?

  瞧著她無法置信的神情,他神情自若地將她頰畔的一綹髮絲勾至耳後,衝著她溫柔一笑,口氣極為輕佻地表示,「我對小姐一見鍾情啊。」

  一見鍾情個鬼!

  她眼下這副樣子會有人一見鍾情,他就不能找個誠懇一點的理由嗎?

  或許他根本是懶得找理由吧……他究竟為什麼這麼急著娶妻?甚至慌不擇人的挑上她?

  奏婚當天下聘,第三天迎娶,邱相娶親可謂風馳電掣。

  婚禮倉卒,兩家準備得皆有些狼狽。

  吳映潔並未像尋常新嫁娘一樣梳妝打扮,她的身體根本禁不起任何折騰。

  出嫁當天,只是由詹子晴幫她換上一身嫁衣,輕攏了長髮,便蒙上一方紅帕,讓邱勝翊親自抱著出了繡樓,抱上花轎。

  寬大的花轎內鋪了厚厚錦被,吳映潔半臥其上,聽著轎外鞭炮聲不絕於耳,眸底劃過一絲苦澀。

  原來,她還有坐著花轎嫁人的一天啊。只是這婚事卻透著一股不尋常的味道,讓人很是不舒服。

  她閉眸靠在軟墊上,心中歎氣。罷了,就算是為著吳家兩老的救命之恩,以後的事再說吧。

  在行進的顛簸中,精神不濟的她漸漸陷入昏睡。

  迎親隊伍繞城一周,然後在丞相府前停下。

  雖然睡沉,但是邱勝翊抱她下轎時,吳映潔還是醒了過來。

  聽著紅蓋頭外喧嘩的人聲,她知道來客不少,畢竟是當朝丞相娶親。

  她勉強撐著身體行了拜堂大禮,卻已冷汗透衣,搖搖欲墜,在他扶住她的那一刻昏了過去。

  吳映潔醒來時,人已在洞房,而且夜色深沉,桌上的龍鳳喜燭都燃燒過半,燭台上斑斑燭淚。

  「小姐,妳終於醒了?」詹子晴喜出望外地撲到床前。

  「渴了。」

  「奴婢替妳拿水。」

  在詹子晴的幫助下,吳映潔喝了小半杯溫水,半靠坐在床頭。

  「小姐,妳先坐一下,我去把藥給妳端來。」

  「好。」

  光聽到那個「藥」字,她已是滿口苦澀。如今,她儼然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藥罐子了。

  詹子晴去端藥,她便靠坐在床頭打量這紅彤彤的喜房,突然間覺得很諷刺。

  不一會,詹子晴將藥端來。

  吳映潔蹙著眉將藥喝下,雖然知道良藥苦口,但是幾個月喝下來,她已經快要崩潰。

  「小姐歇一下,奴婢已經讓人去準備吃食了。」

  她無力地點點頭。

  詹子晴一邊幫她掩好被子,一邊轉述,「姑爺席間喝了不少酒,說酒氣對病人不好,他今晚便不進房了。」

  「哦。」

  廚房準備了清粥小菜,原是適合病人的口味,奈何吳映潔胃口不佳,只吃得小半碗便怎麼也吞不下了。

  見狀,詹子晴憂心的勸哄,「小姐,妳就再多吃一點吧。」

  吳映潔苦笑。她也想多吃,可實在是吃不下。

  「扶我躺下吧。」

  詹子晴欲言又止,最後終究什麼也沒說,扶她躺下,替她掖好被子,放下床帳。

  她躺在喜床上,呆呆地看著帳頂。

  如今她連起坐都需要人扶持,沉沉的無力感再次緊攫住她的心,不知何時,她的身體才能恢復如初,又或者再也不能恢復如初……

  慢慢閉上眼睛,壓下所有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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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邱勝翊進屋時,他的新婚妻子正將喝盡的藥碗遞給身邊的丫鬟。

  目光往小几上幾乎沒動過的飯菜掃過,他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下,旋即到床邊坐下。

  「夫人以往便吃得這麼少嗎?」

  「是的,奴婢也勸小姐多吃一些,可小姐總是說吃不下,沒胃口。」詹子晴一籌莫展。

  他不贊同地看著妻子,「有病在身,怎能如此任性?當知藥補不如食補。」

  吳映潔心中苦笑。這個道理她豈會不知,奈何就是吃不下,她也沒辦法啊。

  詹子晴見小姐不語,便上前一步,欲扶她躺下。

  「妳下去吧。」

  為難地看了姑爺一眼,又看向小姐,在她點頭之後,詹子晴便收拾碗碟退下了。

  「相爺有話跟我說嗎?」

  邱勝翊微微一笑,起身扶她躺下。

  她不解地看他,卻見他在下一刻脫鞋上床,在她身邊躺下,更是不明所以。

  他抓過她的一隻手把玩,用一種極為家常的口吻道:「新婚之夜未能與娘子同榻而眠,現在補上。」

  吳映潔覺得自己實在無法理解這個才學冠京華的年輕丞相。

  對於不能理解的人,不如忽略。這麼一想,她便閉目養神。

  邱勝翊卻不想她又睡去,一隻手毫不猶豫地探進被褥。

  吳映潔馬上就睜開眼睛,扭頭看他。

  他卻回她一抹淡淡的笑臉,晨曦中,近在咫尺的俊顏染上一層暈黃光圈,帶了幾分輕柔,透著幾分莫測。

  她能感覺到他的手指從她衣襟下探入,一寸寸摸上自己的腰腹,目光也不由得一點點冷下來。

  邱勝翊似乎一無所察,手指在她腰腹間來回摸索了兩遍,之後發出一聲輕歎,帶了幾分遺憾地說:「娘子,妳委實太過瘦弱,這讓為夫怎麼下得了口。」

  她忍不住冷聲響應,「相爺若是要找下得了口的人便不應該找上我,我這破敗身子本就禁不起任何折騰。」

  他長歎一聲,舉起她的手吻了口,不無婉惜道:「可惜,為夫能找到的應急人選只有娘子,只好勉為其難娶了。」

  吳映潔心思微轉,不動聲色地說:「相爺是打算將原因告知了嗎?」

  「這也算不得什麼秘密,妳早晚總是會知道的。」

  「哦?」但有些事早知道與晚知道是有著天差地別的,甚至是生與死的距離。

  邱勝翊沉吟了下,道:「如果我當日不先下手為強,只怕如今就要娶長公主為妻了。」

  長公主嗎?

  吳映潔出身江湖,對廟堂之事並不十分清楚,更遑論涉及宮闈之事,索性便保持沉默。

  邱勝翊對她的沉默有些訝異了,「娘子都不好奇的嗎?」

  「什麼?」

  「好奇為什麼我只有妳一個人選呀?」

  「應該與那位長公主有關吧。」

  「娘子真是聰明。」他毫不吝嗇的誇獎,側躺著身子看她,「這官場上盤根錯節太過複雜,岳父大人為官清正,沒有結黨營私,又恰恰有娘子這樣一個到了婚嫁年齡的女兒,於是娘子便雀屏中選了。」尤其他親自登門相看之後,更是確定自己沒有選錯人。

  吳映潔闔了眼,不理他。

  邱勝翊也不生氣,只是伸手順著她的眉眼描繪。

  她的眉頭漸漸蹙起。

  他視而不見,只管隨心而欲。

  第一次遇到像她這樣的女子,在他還是丞相公子時,不論是艷冠群芳的花魁,還是名冠京城的才女都曾經向他表示傾慕之心,但人或許就是這麼奇怪,唾手可得反而不屑一顧,他當時志在功名,那些兒女情長在他看來,只是阻擋他雄心壯志的羈絆。

  然而多少年過去,在父親也駕鶴西歸之後,他突然體會到人生無常,開始渴望有個家,一個妻子、一窩小蘿蔔頭,但不是被逼的,儘管有成家的念頭,對象也要是他自己挑的,他可不想娶個頤指氣使的公主回家供著,而吳映潔,背景適合,性子也挺有趣的,畢竟鮮少有女子看到他是這副冷冰冰的樣子,只不過她這副身子要替他生養孩子,似乎有些困難……

  想著,他隔著衣料撫摸著她的肚皮。

  看來還是應該找姜太醫過來幫她診治一下,他一點也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娶到家的妻子就這麼香消玉殞了。

  吳映潔很想忽略那隻手,可是,那隻手越來越過分,根本讓人無法忽略它。

  忍了又忍,她終於忍不住了,低聲喝道:「相爺若是無事,請離開,我想休息了。」

  「娘子,終日昏睡對身體不好的。」

  「我就是因為身體不好才要多休息的。」她試圖跟他講道理。

  「陪我說說話吧。」

  吳映潔的嘴角微抖,她不覺得自己有話跟他說。

  在感覺到他的手一點點接近胸前的綿軟時,她羞惱交加,睜眼朝他怒視,「相爺不如再納房妾吧。」

  他回她一臉莫名,「為夫昨日才迎娶娘子進門,為什麼還要納妾?」

  強壓下翻湧的氣血,她保持著聲音的平和,「我雖嫁給相爺,卻無法盡妻子之責,為相爺納娶妾室原也是應該的。」

  邱勝翊終於摸到那團綿軟。女子的身體原來是這個樣子,未來她便是用這裡哺育他們的孩子吧。

  饒是歷經大風大浪,吳映潔此時也無法鎮定如常,一把火席捲全身,燒得她體溫升高,眼冒火光。

  心念轉動間,血氣翻湧,喉間一甜,一口血噴出,人便昏了過去。

  邱勝翊嚇了一跳,之後面色沉鬱,看著昏過去的人若有所思。她似乎對這門親事不滿意,對他這個人也不甚滿意,更甚者,根本沒有已為人妻的自覺。

  拿帕子替她擦淨嘴角的血漬,然後又將染血的床帷扯落,在替她更換乾淨被子時,目光掃過她只著中衣和褻褲的身軀。

  她若沒有那份自覺,他便替她坐實那個名分,雖然她的身體目前還不宜行房,但他總可以製造些「木已成舟」的事實。

  目光在她腰間停留片刻,然後輕輕抬起她的小腳,剝落她的褻褲。

  同一時間,他感覺到她似乎瑟縮了下,扭頭朝她臉上看去,卻見一層細密的冷汗沁出她的額頭—似乎有些不對勁。

  心中懷疑一起,他驀地察覺她的下肢似乎較上肢冰冷了些,不禁伸手又摸了下她的胸腹,果然如此。

  「生米煮成熟飯」計劃不得不暫停,他忙拉過被子替她蓋好。他的妻子身上似乎藏著某些不為人知的秘密,看來真的要讓姜太醫好好替她診治一番才行。

  吳映潔因為身體的疼痛而悠悠轉醒,眼前尚帶迷茫,耳邊已響起某人的聲音。

  「娘子醒了。」

  她本能的伸手去摸腿,卻在下一刻花容失色。

  邱勝翊看著她臉色忽紅忽白忽紫忽青,只管保持沉默,一字不發。

  手用力按壓在胸口,吳映潔閉目努力平復心緒。她如今的身體禁不起急怒,萬事以身體為重。而且,他如今該死的是她的丈夫。

  在看到她的臉色終於恢復正常,邱勝翊這才慢條斯理地道:「娘子,為夫實在很費解。」

  她不理他。

  他仍繼續講,「為什麼妳的反應是怒急攻心,而不是女子初嫁該有的羞怯?」

  吳映潔心頭一緊。是了,她的反應確實不像尋常閨秀。

  無法解釋的事,不能明說的事,那便索性沉默。她將頭偏向一邊,沒開口。

  邱勝翊扳過她的臉,湊近她的耳畔低笑輕語,「無妨,雖然娘子眼下沒有為人妻的自覺,但總有一天會把我當丈夫看待的。」那時要看她羞窘之顏,想來便輕而易舉得很了。

  當丈夫嗎?

  吳映潔心中冷笑。這人品性如此惡劣,鬼才要拿來當丈夫。待她身子好轉,便替他納個妾室,然後從此相忘於江湖。

  「娘子為什麼這麼不喜歡跟為夫說話?」

  她蹙眉。這人為何這般廝纏?

  邱勝翊朝她嘴唇越來越近,幾乎貼著她的唇道:「身為夫妻卻無話可說,豈不悲哀?」

  吳映潔才想推開他,唇上驀地一熱,大驚之下,她睜開眼,卻只看到一張近在咫尺的俊顏與一雙泛著不懷好意的星眸。

  她本能的馬上閉眼,唇上的感覺卻益發清晰。

  他的唇溫軟中透著急切,幾次啃得她唇瓣生疼,卻仍不肯罷休。

  邱勝翊有些不滿她始終不肯鬆口,遂故意搔她癢。

  吳映潔一喘,下意識張口,立刻被他的唇舌侵入。

  淡淡的苦澀藥味在唇舌相纏間於邱勝翊的口中瀰漫開來。

  她幾番閃躲,卻只引來他的追逐糾纏,最後索性由得他放肆啃咬吸吮,將她的雙唇蹂躪得紅腫不堪。

  「娘子……」

  吳映潔咬牙。

  「為夫初次與人親熱,難免急躁些,還請娘子不要動怒。」他不近女色二十幾年,終於遇上一個能夠引起他興趣的,而且還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若要他再繼續動心忍性簡直沒天理。說到底,他骨子裡還是遺傳到他的古板老爹,不是名正言順的,他不碰,而一旦名正言順,那便是他的人,夫妻敦倫,天經地義。

  吳映潔想吐血。

  偏偏枕側那人還不肯放過她,「以後時日一長,熟能生巧,為夫總是能讓娘子滿意的。」

  吳映潔想死了。

  到底是哪瞎了眼的胡說八道,說當朝丞相是個不好女色的真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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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1)

  書房內,一老一少已經隔著書案坐了半晌。

  「姜老,內人的病到底如何?」最終,還是邱勝翊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姜太醫捋著自己頷下的三寸長鬚若有所思。

  「姜老—」

  看著明顯有失沉穩的年輕相爺,姜太醫微微一笑,雲淡風輕地開口,「相爺何必心急,老朽總要仔細琢磨一下才好開口。」

  他忍下氣,「你已經琢磨半天了。」而我也已經喝了五杯茶。

  姜太醫慢條斯理地道:「夫人脈象弱而不穩,似有枯竭之象……」

  「什麼?」邱勝翊一驚,情不自禁的站了起來。

  對他的失態視而不見,姜太醫仍舊捋著自己的鬍鬚,繼續道:「她五臟六腑受到重創,又被陰寒之氣入體,能調養到如今的狀態已實屬不易,吳大人是下了血本的。」

  「說重點。」邱勝翊咬牙。

  「重點就是老朽要再去替夫人診次脈。」

  他握緊了拳頭,狠狠往案上捶了下去,「你確定?」

  姜太醫老神在在地點頭,微笑道:「而且相爺不可在側,老朽有些話要單獨問夫人。」

  邱勝翊慢慢坐了下去,沉吟片刻,終是點頭,「好吧,我在這裡等你。」

  「老朽去去就回。」

  姜太醫出了書房,由丫鬟領著又回到邱勝翊夫婦的寢房。

  看到他去而復返,吳映潔心中訝異,但臉上不動聲色。

  「老朽有幾句話要跟夫人說。」他開門見山直陳來意。

  她微笑點頭,「太醫請說。」

  看著她姜太醫緩緩的開口,聲音並刻意壓低了些,「夫人不是病,而是重傷在身。」

  吳映潔只是揚了揚眉,沒說話。

  「以夫人的脈象,老朽推斷當日夫人必是氣虛力竭又在冷水中浸泡過久,雖然夫人將寒毒逼至雙腿,但這終非長久之計,時日一久怕有後遺症。」

  神情一黯。她又何嘗不知,只是她如今身虛體弱,根本無法自行運功療傷,只能耐心靜養。

  姜太醫繼續道:「夫人有心隱瞞身懷武功一事,老朽也不欲窺人隱私,但身為醫者,老朽卻需要患者坦誠以對,否則老朽無法對症下藥。」

  她默默伸出右手,「請太醫為我診脈。」

  他微笑頷首,伸指搭上她的脈門,闔目號脈。果然與先前脈象有了極大不同。

  半晌之後,他收回手指,捋著鬍鬚沉吟不語。

  吳映潔也不催促,只是靜等。

  「老朽心中已有醫案,夫人且請寬心。」

  「有勞太醫了。」

  「這是老朽分內之事,夫人多禮了,老朽告退。」

  待他慢悠悠的踱進丞相府書房時,迎面而來的就是一雙焦心的眸子。

  但老太醫視而不見,一派悠閒地到案邊坐下,替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起來。

  見他如此神態,邱勝翊若有所思,沒有第一時間開口詢問。

  等到半杯茶下肚,姜太醫這才開口,「相爺無須焦慮,夫人眼下身體看來雖是凶險,但無性命之虞,只要善加調理休養,假以時日必能恢復如初。」說到這裡,他不禁意味深長地看了丞相大人一眼。

  邱勝翊卻沒注意到,有些不確定地追問:「無性命之虞?」

  「當然。」

  「可她時常吐血。」

  「夫人確實氣血兩虧,但卻因為身上某些病症又不得大補,所以病情一直好轉得慢。但吐血之事,倒不必太過擔心。」以她的脈象來看,當時已瀕死境猶能撐下來,吐幾口血問題不大。

  邱勝翊不甚自在地咳了一聲,聲音不自覺地低了幾分,「不知她的身體幾時才有起色?」

  瞭然的目光在他的身上轉了一圈,姜太醫呵呵而笑,「相爺不妨耐心等上兩個月。」

  他眼睛一亮,「兩個月?」

  姜太醫略微沉吟,眼中笑意加深,「那時夫人身子雖尚不能恢復如初,但該行之事便俱可行得。」

  邱勝翊大喜。

  老太醫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

  丞相府花園牡丹盡放的時節,吳映潔終於可以下榻,天晴時,她便會在詹子晴的攙扶下到園中坐上一會。

  迎面吹來的風失了春的柔情,卻帶了夏的熱情,園中的平靜湖水因它而泛起漣漪,一層層蕩漾開去,在陽光下閃著粼粼波光,折射出七彩的光暈。

  一雙皂靴在花園拱門處停下,一角白袍被風吹動得時隱時現。

  午後的風熱情稍減,園內蝶影翩翩,花枝搖曳。

  假山旁的八角涼亭內,一抹淺粉身影慵懶地倚靠在鋪著軟墊的欄杆上,沒有全部挽起的長髮在風中輕揚。

  邱勝翊不得不承認,姜太醫的醫術了得,經過他的方子調理,再加上三天一藥浴,七天一針灸,一個多月過去,他家娘子的身體明顯大有起色。

  不但能下榻走動,吐血的次數更是越來越少,美中不足的,便是身體仍舊單薄得很,晚上摟抱在懷時,手感差了些。

  想到這裡,他不禁伸手在唇畔遮擋了下,定定神,抬腳邁過拱門。

  「娘子今天的興致不錯啊。」

  吳映潔伸手撫了下額,沒有回頭,也沒有開口。

  一旁伺候的詹子晴利落地給姑爺道了聲萬福,然後識趣地退到涼亭外。

  「娘子有病在身,還是不宜在毒辣的陽光下久坐才是。」他邊說邊在她身旁坐下。

  她從善如流地站起身,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逕自淡淡道:「那我便回房去了,丫頭—」

  下一刻,人便被邱勝翊拉拽入懷。

  秀眉一蹙,她抬眼欲發作,卻在看清他時怔忡了下。

  今天,他穿的是月白色官袍,相冠端正地戴在頭上,端的是儒雅風流,俊秀飄逸。

  儒、雅、正,就是他給人的感覺。

  腰間猛地一緊,讓她瞬間認清現實,他要是正人君子,這世上便沒有色痞無賴了。

  暗自吸口氣,平定心緒,吳映潔淡漠地看著他道:「相爺今天回來得真早。」

  甚至連官服都沒換下就跑了過來。

  邱勝翊將人往懷裡又摟了下,毫不避諱亭外還有一個丫鬟在,直接湊過去在妻子臉側落了一吻。

  「今日朝中沒什麼大事,便早些回來陪娘子了。」

  吳映潔抓著欄杆的手用力收緊,臉上保持淺淡的笑,做恍然狀應了一聲,「原來如此。」

  他絲毫不在意懷中人的疏離淡漠,只管將人摟抱在腿上,享受溫香軟玉抱滿懷的感覺。

  公事之餘,在家中與妻子玩些小心思,無傷大雅得很,他很是樂在其中。

  他妻子很有個性,而且心思敏捷,與他印象中溫良賢淑的千金小姐相距甚遠。

  問他失望嗎?不,一點也不,夫妻間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固然不錯,卻遠不如娶一個讓自己感興趣的。說起來,倒要感謝長公主了,若非她步步緊逼,他也不會當機立斷下聘娶妻。

  「娘子今日應該還未藥浴吧?」

  吳映潔頓時警覺地看了他一眼,「相爺問這個做什麼?」

  邱勝翊云淡風輕地道:「沒什麼,就是想如果娘子還沒藥浴的話,正好為夫有閒,不如就幫娘子泡浴好了。」

  「這事有丫頭在,不勞相爺費心了。」

  他不以為然地說:「丫頭怎麼能跟為夫相提並論,此事由為夫來做也算得閨房之樂。」

  吳映潔幾乎想把手中的欄杆抓碎,然後將碎屑全部塞進眼前這位道貌岸然當朝丞相的口內。

  這人無時無刻不在挑動她的底線,可惱至極。

  邱勝翊湊到她頸畔嗅了嗅,發出一聲喟歎,「聞得久了,娘子身上的藥香竟然也會讓人心旌動搖。」

  吳映潔終究忍不住伸手推開他的頭,「光天化日的,相爺自重些。」

  不屈不撓地湊過去,他貼著她的耳垂輕語,「即便是夜間,你也是這般說辭。」

  夜間……她狠狠壓下心頭竄起的火焰。哼,原本她是想替他納妾之後離開的,但現在她開始考慮把他閹掉之後再閃人,才能讓自己好受一點。

  想到這裡,吳映潔一握拳。可是閹掉當朝丞相這件事會有的後果,卻讓她不得不三思而後行,畢竟她是以吳家女兒的名義嫁進丞相府,出了事,吳家兩老肯定遭受涉及。

  廟堂終究比不得江湖能快意恩仇。

  發出一聲輕笑,邱勝翊一手托扶起她的肩背,一手攬著她的腰,在她遲疑不定的目光中傾身吻上——

  她及時偏頭,那一吻便落在她的發上。

  他笑問:「娘子害羞了?」

  「相爺身穿官袍行此事,怕有失官體吧。」

  邱勝翊眉眼一彎,貼到她耳邊道:「皇上還穿龍袍寵妃子呢,那豈非是有損天威?」

  吳映潔心中歎氣。有相如此,皇帝想來也是鬱悶的吧。

  「相爺若是興致不錯便在園中賞景吧,我有些睏倦,要回房去了。」

  他毫不遲疑地表示,「那便一起吧,我正好也想躺躺。」

  「嗯?」

  他回以淺笑,不吝解釋著,「晚上宮裡有酒宴,為夫怕是不能與娘子同床共枕了。」語音微頓,他嘴角的笑變得有些不正經起來,「不如趁現在彌補一下為夫今晚注定的失落。」

  難怪他沒有脫去官袍。吳映潔心下恍然。

  邱勝翊伸手將她抱起,「走吧,咱們回房躺會。」

  吳映潔暗自頭疼,一點都不認為到時真的只是躺會。

  目光無意識地掠過園中花卉,心煩意亂之際,寢房卻越來越近。

  「娘子。」

  被他突然低沉的輕喚抓回心神,她抬眸看過去。

  邱勝翊難得猶豫了下,才緩緩說出口,「長公主回京了。」

  那又如何?

  看她一副茫然不解的神情,他心中歎氣。她果然仍舊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

  「娘子莫非是忘記我因何娶你過門了?」

  吳映潔立刻蹙起秀眉,眼神也冷了三分。

  他嘴角再次輕揚,笑道:「看來,娘子對此事依然耿耿於懷啊。」

  她如何不介意?莫名其妙就不得不嫁,尤其嫁的還是他這麼個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傢伙。

  「不過,娘子也不必太過擔心,萬事有為夫。」

  「這樣最好。」自己惹的桃花債還是自己解決的好。

  邱勝翊不由得露出受傷的表情,「娘子如此說,實在讓為夫傷心。」

  吳映潔不為所動,只輕描淡寫地說了句,「相爺與長公主之間的事,又豈是我這個外人能插手的。」

  「娘子此言差矣,如今我的內人可是娘子你。」

  「不用客氣,我不介意你把我當外人。」

  「你是本相明媒正娶的夫人,如何能置身事外?」

  「只要相爺寫下一紙體書,咱們便再無瓜葛。」

  邱勝翊的手一緊,面上不動聲色,淡笑如故,抬手將她往上托了托,附耳道:「為夫如何捨得,為夫還盼著養壯你為邱家生養一窩小蘿蔔頭。」

  吳映潔的臉終於不可抑制地燒紅起來。

  他見狀,不由得朗笑出聲。

  笑聲中,他將人抱起寢房,直入內室。

  來到床前,他把她輕放到床上,然後脫下身上的官袍掛到一旁的屏風上。

  她在他上床的瞬間,而朝內側臥,來個眼不見為淨。

  邱勝翊毫不在意地將人拽入懷中,然後熟練的扯開她的衣帶探入襟內。

  她懊惱的抿緊唇。這些日子的同床共枕,讓她幾乎已經沒有清白可言,便是閹了他都不解恨。

  「若非娘子身子不好,原是應該讓娘子一道赴宴的。」

  吳映潔聞言倒是鬆了口氣,她可不願去應付那些官場上的人。

  邱勝翊也不期望懷中人會句句有回應,他只是喜歡就這麼摟抱著她說說話,感受屬於夫妻之間的親暱。

  半闔的眼中掩藏著他誓在必得的決心。一定要讓他家娘子從身到心都屬於他,只希望那一天別教他等太久。

  伴隨著耳畔那道清潤的嗓音,吳映潔漸漸有些睏倦,眼皮沉沉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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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

  深夜時分,急促的馬蹄聲劃破靜寂,由遠及近,最終在丞相府門前停下。

  邱勝翊強撐著所剩無幾的理智,對扶自己下車的貼侍道:「扶我回寢房。」

  「相爺,您喝酒了。」劉俊緯直覺出聲提醒。以往相爺沾了酒總是獨宿書房的。

  「照做。」

  劉俊緯被主子嚴厲的目光一掃,頓時噤聲。

  主僕倆幾乎是一路急奔至寢房外,而此時屋內漆黑一片,吳映潔顯然已睡下。

  「叫門。」邱勝翊因為隱忍而身體微顫,竭力保持聲音的平衡。

  劉俊緯上前叩門。

  「誰呀?」很快,屋內響起詹子晴帶著睡意的聲音。

  「相爺來了。」

  「啊?」詹子晴發出一聲困惑的低叫,以最快的速度將門打開。

  邱勝翊疾步走入屋內,同時留下吩咐,「今晚不用你們伺候,把門關上,不許任何人進來。」

  詹子晴與劉俊緯面面相覷,最後還是照做。

  劉俊緯叩門時,吳映潔便醒了,此時聽到邱勝翊的吩咐忍不住微微蹙眉。

  床帳一掀開,一股濃重酒氣便撲面而來,還帶著一股淡淡的甜香。

  她眉頭皺得更緊。那抹甜香似乎是……

  此時,屋內沒有燭火,只有清冷的月光透窗而入,映出四下一切,不甚清晰,只隱約可見綽綽影像。

  邱勝翊一邊煩躁而急切地將衣物脫掉,一邊朝床上坐著那抹身影撲了過去。

  「相爺——」他怎麼會中了催情藥?

  身體上強烈的不適在碰觸到她時,奇異的得到紆解,邱勝翊熟練地扯落她的衣帶,剝離她的衣衫,一逕順從自己的本能索取更多。

  吳映潔卻不想如了他的意,本能地掙扎起來。

  邱勝翊氣息紊亂,聲音也因藥性的揮發而失去一貫的清潤,帶了點低迷嗚咽,「潔兒,別鬧……給我……」

  她心頭一跳。成親一個多月,他始終稱呼她為「娘子,」此時此刻突然換了暱稱,絕非好事。

  在糾纏掙扎之間,邱勝翊身上已無寸縷,嘴唇在她身上肆意啃咬,雙手也不懈地跟她護著褻褲的手奮鬥。

  今晚由不得他冷靜,更由不得她矜持堅守。

  渾身高熱難耐,又因她的死不鬆手心火越燒越旺,忍不住便用力在她的綿軟上咬了一口。

  吳映潔頓時吃痛,直覺想將他打飛出去。

  邱勝翊感覺下身幾乎要爆炸,冷汗自額頭滲出,唇舌狂亂地在她裸露的肌膚上肆虐。

  因為無法突破她雙手的防禦,他的手轉而在她全身遊走,身體的廝磨讓兩人的呼吸都亂了。

  緊緊擠壓著身下帶著藥香的嬌軀,他在她耳畔近乎乞求的呢喃,「潔兒……潔兒……給我吧……潔兒……」

  「進宮赴宴怎麼會中了催情散?」吳映潔有些咬牙切齒地問。

  「長公主……」

  她懂了,「宮宴上也容得她這般胡鬧嗎?」

  「她是當今……皇上的……胞妹。」理智在遠離,邱勝翊勉力抓住一絲清明,一邊上下其手,一邊做出回答。

  「那你怎麼還出得了皇宮?」她忍不住想冷笑了,懷疑某人這是在將計就計。

  「我這丞相也不是白當的……」他氣急,再次咬在她身上。

  原本他是要等滿兩個月,只是長公主讓他的計劃不得不提前,也不知道對妻子的身體有沒有傷害。但此時,他也顧不得許多了。

  「去洗個冷水澡吧。」

  「潔兒——」你何其殘忍。

  「我相信相爺的自制力。」吳映潔不為所動,「我讓丫頭幫你準備水。」

  「他們不會進來的……」邱勝翊發狠地說,然後用力吻上她氣死人的嘴唇,輾轉吸吮,恨不能一口吞進肚裡去。

  他的雙手箍住她的腰肢,情不自禁地隔著單薄的褻褲在她身上摩擦律動。

  床內的氣息漸漸混濁淫靡起來。

  隨著他越來越急的動作,吳映潔身體漸漸綿軟酥麻,但腦中的最後一絲清明卻讓她執拗的不肯鬆開雙手。

  她還想全身而退,這道最後的防線是不能丟的……

  ***

  早晨,詹子晴進門伺候時,就被屋內那濃濃的情慾味道羞得臊紅了臉,再看到小姐滿身的青紫淤痕就更不好意思了。

  只是——

  「小姐,姑爺也太不懂得憐惜人了,都咬破了。」

  吳映潔不自在地別開頭,咳了一聲,「幫我準備熱水和乾淨的衣物。」

  「是。」

  待洗澡水準備好,吳映潔便讓詹子晴到外頭守著,不許人進來,自己到屏風後脫了衣物,跨進浴湧。

  想起昨夜的狂亂,她就有些臉熱心跳。再憶及邱勝翊起身上朝時的臉色,不禁抿了抿唇。

  她當時沒有拍飛他,任他借由她身上發洩藥力,已是仁至義盡,也算是對得起她「邱夫人」的名頭,再進一步卻是萬萬不能了。

  目光落在大腿根部,看到破皮紅腫的肌膚,吳映潔忍不住咬了咬牙。即便隔著衣料,他那般兇猛的推擠,也給她的身體造成負擔與傷害。

  仔細清理了身體,起身拭淨身上的水漬,仔細在傷處塗抹了藥膏,她穿上貼身丫鬟準備的乾淨褻衣及中衣,走出屏風。

  「丫頭。」

  聽到輕喚,詹子晴進來,「小姐。」

  她走到一邊場上坐上,盡力不去看狼藉的大床,「把床收拾了吧。」

  詹子晴點頭,紅著臉過去換上新的床褥,然後把換下的拿出去送到漿洗房。

  吳映潔則上床補眠。

  折騰了一晚上,她也是很累的。

  結果,她睡下不到一刻鐘,就被詹子晴吵醒了。

  「什麼事?」因為睡眠不足,她的口氣也不自覺地帶了幾分冷凝。

  詹子晴縮了下脖子。小姐有時候無意間散發出來的氣息,很讓人心生畏懼。「府裡有客人來訪。」

  「客人?」外頭應該人人都知道丞相夫人是個藥罐子,誰會沒事過來打擾她靜養?

  詹子晴聲音益發的低了下去,「是長公主。」

  吳映潔的眼神瞬間冷下。長公主!

  「就說我身體不適,不見。」

  「小姐,」詹子晴著急抬頭,「來人是公主啊,怎麼能不見?」

  「不見就是不見,她若有興致就等相爺下朝回來,我是不見。」說完,她倒頭躺下,不再言語。

  詹子晴為難的立在原地,咬咬牙,轉身而去。

  不久,院裡就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好大的膽子,連本宮都敢怠慢。」

  伴隨著這挾帶怒意的嬌吼,便是寢房門被人狠狠踹開。

  吳映潔不悅地蹙了蹙眉,卻沒起身。她倒要看看這個膽大妄為的長公主,到底是怎麼樣的人物?

  經歷過慘絕人寰的滅門之禍,在黑暗深淵掙扎過的她早已沒有什麼可懼,如今她只想平靜的活下去,但若有人執意挑釁上門,她也不會與人客氣。

  「公主,我家小姐病弱……」

  啪的一聲脆響,詹子晴臉上又挨了一記鍋貼,原本粉嫩的小臉立時紅腫起來,左右一記很是對稱。

  吳映潔坐起身,伸手掀開床帳,冷淡地開口,「丫頭,過來。」

  詹子晴看了看驕蠻的長公主,又看了看那只從床帳內伸出的蒼白柔荑,最後還是堅定地走向床邊,低聲詢問:「小姐,可是渴了?」

  「把床帳掛起。」

  床帳掛起,吳映潔的目光從詹子晴的臉上掃過未作停留,直接落到那抹桃紅色的嬌俏身影上。

  眉如青黛,眼若秋水,唇似塗朱,青春少女芳華正茂,美如畫嬌似花,通身的氣派,一身的富貴。

  「公主大駕光臨,臣婦本應出外恭迎,怎奈臣婦身有重疾無法起身相迎,望公主恕罪。」

  長公主看著床上那個面色蒼白的女子,目光沉靜,吐字清晰而鎮定地面對自己的怒火,倚靠在床頭的身子單薄而瘦削,說完那句話後,便低頭掩唇輕咳,然後漸漸劇烈起來,最後,一口血吐到了地上。

  長公主嚇了一跳。她是知道吳大人的女兒體弱多病,但沒想到竟虛弱成這樣!

  心裡原本的怒火不知不覺中消去大半。

  若真把她氣出個三長兩短,只怕邱相更討厭自己。想到這裡,長公主暗自收斂了脾氣。

  「小姐……」詹子晴卻被主子那口血給嚇到了。明明近來已經不再咳血,怎麼今日病情又加重了?

  「我沒事……」咳嗽卻是益發狠了些,掩嘴的帕子慢慢浸了血,有些令人觸目驚心。「只是不得久坐罷了……」

  詹子晴立刻便要扶她躺下,「小姐,你可千萬別硬撐,這身子可是好不容易才稍有起色啊……」說話間,眼淚就淌了滿臉。

  長公主傻在當場。這是……要出人命?腳步不自覺向後挪了兩步。

  「公主駕到……咳……身為臣婦,焉有不迎之理……咳……」吳映潔虛弱地說著,伸手撐在床沿欲起身。

  詹子晴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小姐,您千萬別這樣,您這條命是老爺夫人和姑爺費了心血才救回來的,若是因逞強有個差池,奴婢可如何向他們交代。」

  長公主又退了兩步。

  病弱得彷彿只吊著一口氣的小姐,與滿臉哀戚恨不能以身代之的丫鬟,讓她莫名有種氣虛的感覺。

  吳映潔若真就這麼在她眼前嚥了氣,她是無論如何也撇不清關係,而邱相……

  長公主心頭一冷。或許這回真不該闖進後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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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1)

  寢房裡很靜,只有一陣又一陣燥熱的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

  姜太醫坐在床邊的錦凳上,手搭在吳映潔的腕上,眼眸微闔,一臉嚴肅認真地切著脈。

  旁邊站著的邱勝翊,周身凝著一層生人勿近的冰寒疏離,眉頭蹙著,臉色陰沉的看著昏迷不醒的妻子,不發一語。

  長公主端坐在一邊的椅子上,心頭惴惴不安。

  良久,姜太醫收手,發出一聲長歎。

  邱勝翊心一緊,「內人的身體如何?」

  姜太醫一臉沉痛地又歎了口氣,摸著自己的鬍鬚,惋惜地道:「夫人脈息似有若無,她的身子本就需要靜養,禁不得半點折騰,公主今日行事衝動了些。」

  長公主面色一白。

  邱勝翊聞言卻是靜靜地盯著姜太醫片刻,然後揚眸,語氣沉痛而自責,「還請太醫開方子,無論如何也要讓內人好起來。」

  「這是老朽分內之事。」

  他看向長公主,口氣恭敬而疏遠,「內人久病在榻,所居之地難免有病氣,公主乃千金之軀,還是先行回宮吧。」

  長公主還想爭辯一下,「我不知道她這麼弱不禁風……」

  「來人吶,送公主回宮。」

  她心有不甘地一步三回頭離開。

  然後,邱勝翊請了姜太醫到自己書房小坐詳談。

  一老一少照舊分坐桌案兩旁,由邱勝翊先開的口,「姜老,她的情況到底如何?」

  姜太醫笑呵呵地捋著自己的鬍鬚,戲謔地看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回答,「無事,病情穩定,照以往的方子繼續調養即可。」

  「那姜老方才豈不是說謊了?」他輕輕地勾起唇線。

  搖了搖頭,「非也,老夫依脈而說,豈會有假。」

  「那豈非前後矛盾?」

  姜太醫笑得意味深長,「老朽只憑脈象診斷,至於其他,老朽就不知道了。」

  邱勝翊心領神會,對方不說自有道理,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又確認,「她真的沒事?」

  遲疑了下,姜太醫突然往他耳邊湊去,聲音壓得極低道:「上回老朽說的兩月之期,其實只是為了保險……」

  「那現在?」他精神一振。

  姜太醫很是認真地看著他,「相爺的手腳還是快一點吧。」

  邱勝翊挑眉,眼中帶了幾分訝異。

  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慮,姜太醫只是雲淡風輕地一笑,感歎著,「佛家云: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更何況你小子好不容易才娶妻,要真是一不小心飛了,老相爺九泉之下怕也不得安息啊。」

  「飛了?」邱勝翊的心頭一跳,莫名一陣心慌。

  姜太醫老神在在地端起茶呷了口,慢悠悠地道:「你不覺得她今天打了長公主一個措手不及嗎?」

  果然是關心則亂,他收到消息從內閣飛奔回府,又差人找來姜太醫看診,許多事都不及細想,此時靜下心來一思,不免失笑。

  昨晚他那般折騰,她也絲毫無礙,倒是今天長公主一到,她就吐血昏迷,惹得護主心切的詹子晴差點就要跟長公主拚命。

  他家娘子果然是深藏不露啊。

  「抓緊些吧,夫人今天怕是生了順水推舟之心。」最後,姜太醫好心地又提點了一句。

  邱勝翊眼睛微瞇。姜老所言極是,若非姜老看得透徹,只怕換任何一個大夫都會給她下個回天乏術的結論。

  「多謝姜老提醒。」

  「呵呵,老朽老了,有時說話難免糊塗,相爺聽聽就好,不必往心裡去。」

  他笑著點頭,「本相明白。」

  「茶已喝了,老朽就不多做叨擾,告辭。」

  姜太醫走後,邱勝翊又坐了一會,才起身回寢房。

  進門時,就聽到詹子晴正在說話,「小姐,可還要再喝些?」

  「不了,這藥膏拿去抹在臉上,很快會消腫的。」

  「奴婢謝小姐。」

  邱勝翊沒聽到妻子再說話,便逕自走進內室,卻見她半靠在床頭閉目養神,一副病弱體虛的模樣,再想到方才姜太醫的話,心中就有了些笑意。

  看到姑爺的手勢,詹子晴悄悄地退了出去,並將房門輕掩。

  吳映潔自然聽到了邱勝翊的腳步聲,但她懶得做出表示。那個長公主確實是個麻煩,如果不是她先下手為強裝病危嚇她,還不知道要怎麼善後了,單一項藐視皇家的罪名就讓人吃不消了。

  邱勝翊挨近床邊,除去靴子,上床與她並靠在軟褥上,漫不經心地開口,「累了?」

  「嗯。」

  「昨晚辛苦你了。」

  她頓時有些彆扭,覺得臉上有些發燙,昨晚的某些畫面瞬間劃過腦海。

  突然之間,不想面對他,她索性翻了個身,面牆而臥。

  邱勝翊卻伸手環上她的腰肢,靜靜地摟著,聲音清清淡淡的問:「對長公主的印象如何?」

  她很乾脆地回答,「我又不娶她,好壞與我何干。」

  聞言,他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在胸腔震盪,帶得懷中人也微微顫動。「她只是突然被你的孱弱嚇到了,相信我,她絕對不會罷休的。」

  「真麻煩。」

  「從我十歲起,她便容不得我身邊有別的女子,或設計或陷害或威脅,期間做了不少好事,先皇護著,皇上護著,我身為臣子也不便多言。」

  吳映潔忍不住發出一聲冷笑,「那我便該倒楣被你挑上當擋箭牌嗎?」

  「既然選了娘子,為夫當然會護著你不受人欺侮。」

  她馬上不給面子的指出,「今天長公主就過府來了。」

  邱勝翊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我沒料到她如此性急,但我不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了嗎?」

  好吧,他的速度確實不慢。想了想,吳映潔便也沒有再說什麼。

  淡淡的藥香從她的衣襟透出,邱勝翊的目光不禁落在她纖細柔美的頸項上,低頭輕輕啃咬起來。

  「相爺昨晚勞累過度,今天興致還這麼好啊。」淡淡的聲音中,不經意的夾雜著幾分暗諷。

  「本相精力過人,這是眾所周知的。」

  吳映潔沉默了下去。

  如果一個人已經不要臉了,那麼除非跟他一樣不要臉,否則還是沉默的好。

  然而,就在他努力想要扒光妻子時,詹子晴在外頭說了句,「姑爺、小姐,午膳好了,你們要在哪裡用?」

  邱勝翊惱恨不已地攏好妻子的衣襟,很是複雜地對身下的人道:「你的陪嫁丫鬟果然心裡只有你。」

  吳映潔雲淡風輕地回應,「這是人之常情,不是嗎?」

  ***

  幾天後,宮中一位嬤嬤領著太醫奉旨來到丞相府。

  長公主對邱相之心,路人皆知,所以這位嬤嬤和太醫的來意便耐人尋味起來。

  據說是長公主憐惜丞相夫人體弱多病,向皇上請旨專門選派的,一時間京城流言紛紛。

  流言到不了侯門深深的丞相府後院,更到不了纏綿床榻的丞相夫人耳中。

  嬤嬤領太醫入府當天,吳映潔居住的院落便被嚴密看護起來,就是這座丞相府的主人也沒辦法踏足。

  理由很簡單,要確保丞相夫人有個安心靜養的良好環境,以及不讓邱相因為接受夫人而可能被病氣沾身,有礙政事。

  對於這一切,邱勝翊沒有說什麼,吳映潔更不會說什麼。

  日子彷彿回到在吳府時,安靜的在房中調養身子。

  詹子晴端著湯藥入內,看到小姐靠坐在軟榻上,從敞開的窗戶看著院中的景色發呆,不禁欣然道。「小姐今天的氣色好多了。」

  吳映潔轉過頭對她笑了笑。

  詹子晴將藥倒至碗中,在小几上晾涼,然後拿起繡繃坐到榻邊的小凳上,很是隨意地開口,「等小姐身子康復了,回府去,老爺夫人一定會很高興的。」

  「嗯,再過幾日,我們回府去看看吧。」由於身體不好,她連歸寧之日都沒能回去,吳家兩老應該是多有惦念的。

  「回府?」詹子晴微訝,「過幾日?」

  「有問題嗎?」

  她皺著眉朝外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那位宮裡來的嬤嬤還在呢,一定會以小姐目前的身子太過虛弱不宜走動為由,不讓小姐出門的。」

  吳映潔笑了一聲,「只要不與相爺扯上關係,便沒有事。」

  詹子晴眉頭皺得更緊,不解地看著她,「小姐,你明知道那位嬤嬤是長公主派來擋在您跟姑爺中間的,為什麼都不生氣?」當日還故意派一名太醫隨行也不知道安的是什麼心?

  生氣?吳映潔淺淺地笑了,看著窗外湛藍的天空,神情帶了些嚮往。天高任鳥飛,海洋憑魚躍,那樣的生活才是快意瀟灑的。

  如果那位長公主最後得償所願與邱勝翊雙宿雙飛,她必能如願得以離去。到時回到吳家兩老身邊承歡膝下,回歸田園為他們養老送終。

  那麼,她為什麼要生氣呢?

  想到這裡,她嘴角的笑意加深,輕聲道:「每個人追求的目標不一樣,自然心態便會不同。」

  「奴婢不懂。」詹子晴一臉困惑。

  吳映潔搖了搖頭,向後更舒服地靠在軟墊上,胳膊半撐在榻上托在耳側,恍若自語般地說:「今天的天氣真好啊!」

  詹子晴建議,「小姐如果想出去,還是等到太陽快下山時,現在外頭暑氣重,對身體不好。」

  半瞇著眼伏在胳膊上。她的身體如今已經沒有大礙,只要將受損的心肺和內息調理好,恢復如初不是問題。

  見時間差不多了,詹子晴端過碗,「小姐吃藥吧。」

  「哦。」吳映潔接過手,將溫熱的藥一口氣喝完,拿帕子拭淨嘴角,重新在塌上躺下。

  「小姐若是困了便睡會,奴婢在旁守著。」

  「你也到外間去躺一會吧,有事我會叫你。」

  詹子晴想了想,點頭,「好吧。」

  屋裡很快就安靜下來,只有兩人淺淡的呼吸聲。

  吳映潔抓過自己一繒長髮在手中把玩著,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窗外那株粗壯的柏樹上。

  長公主會生事,這並不意外。

  意外的倒是——邱勝翊似乎有些太安靜了,這不像是他的性子。

  微微撇了撇嘴,吳映潔的目光遲疑了下。這位相爺的為人,她或許真的不太瞭解。

  突然的,她有些想笑。這樣一個似乎有些高深莫測的男人如今是她的丈夫啊。

  丈夫……嘴角的笑一點點淡下來,目光越過樹梢看向天際。沒想到最後她竟然是像尋常閨閣千金一樣,憑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人。

  本來,她該尋志趣相投的俠士豪客成就一段江湖佳話的……嘴角的笑變成了眼底的恨。

  人生能有幾個十年?然而她人生中最明媚的十年卻賣給了地獄,一股悲涼漫過心田,吳映潔閉上眼仰頭,不想讓淚流出。

  過去了,都過去了,在那個沁骨寒涼的冬夜,她終於恢復了自由身。

  她抬手覆在眼上,用掌心的溫熱壓下眼底的淚意。

  就在她心潮翻湧時,院外有了些動靜,她當即收斂了心神。

  但來人並沒有進來的意思,然後外頭又靜了下來。

  靜下心來的吳映潔,突然有些疲憊睏倦,便以袖遮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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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等她醒來時,太陽的熱度已經降下,天邊染成紅彤彤的一片,房中的光線也昏黃柔和起來。

  詹子晴打來一盆溫水服侍她淨面,然後問她,「小姐晚上想吃些什麼?我讓廚房去準備。」

  「隨便做些爽口的就好。」

  「嗯,我去吩咐。」詹子晴端著水盆出去。

  不一會,又匆匆走了進來。

  「怎麼了?」她眉梢微挑。

  詹子晴的表情歡喜中透困惑,「聽府裡的人說,下午宮裡有旨意傳來,把嬤嬤召回去了。」

  吳映潔也不由得訝異了,「召回去了?」

  詹子晴用力點頭。

  她不禁蹙眉。那個男人做了什麼?

  見主子沉吟不語,又沒別的吩咐,詹子晴想起晚膳的事,便又走了出去。

  邱勝翊進來時,吳映潔斜坐在榻上,半托著腮似乎在想事,又似在發呆,他見狀不禁笑了下,快步走了過去。

  「娘子。」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瞼,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樣子。

  他也不生氣,只是俯身拽起她,然後坐到榻上,將人摟入懷中,湊到她頸側吻了一口,「多時未見,娘子的氣色好多了。」

  「嬤嬤回宮了?」

  「丞相府沒打算替她養老。」他說得一點不客氣。

  吳映潔彎了唇線,沒表示意見。

  「你沒有話問我嗎?」

  她拍開他不老實的手,微微直起身子,聲音帶了點不悅,「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說話嗎?」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歎氣,「算起來,我與娘子雖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但竟然已經有半個月沒見面了。」

  有半個月了嗎?如此說來,那嬤嬤倒也算是不辱長公主之托,在此期間居然真的沒讓邱勝翊有機會跟她見上一面。

  眼珠轉了下,吳映潔不禁有些好奇了,轉身看他,「你做了什麼讓皇上下旨召人回去?」

  邱勝翊俊眉輕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想知道?」

  她老實的點頭。

  一把又將人摟回懷裡,他湊過去在她唇上偷了個香,這才笑道:「晚上再說,娘子這會還是先把藥浴泡了吧。」

  吳映潔頓時嘴角微抽。她差點忘了今天是泡藥浴的日子,而下午睡得久了,時間便往後拖了。

  只是——視線落到眼前明顯不懷好意的男人身上,她心裡抖了下。他的眼睛就像荒林中餓了許久的狼一般,閃著森森幽光。

  「我有件事想同相爺商量。」

  「商量什麼?」他配合她轉了話題。

  「先前我身子太差,歸寧之日也沒能回府拜見父母,最近身子好些了,想在這幾日回去看看。」

  他點頭,「也是,本該過府一趟的,索性就明天吧。」

  吳映潔眨了下眼。

  他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婚後首次回娘家原該由為夫陪娘子一道的,難道娘子還想自己一人回去不成。」

  她是這樣想的,不過,看來是不成的。

  心裡微微歎息,但她也沒有過於糾結,「是我想得不夠周全,還好相爺思慮周到。」

  你不是想得不夠周全,是根本沒有那個意識。邱勝翊並未把話說透,想著夫妻相處時日還長,不急於一時。

  「還是先藥浴吧,」他看向外間吩咐,「讓人把藥水提進來。」

  外頭有人應聲。

  看著下人將藥水一桶桶提到屏風後,吳映潔的心反而意外的靜了下來。

  只要他們還是夫妻,有些事總是避免不了的,而無法避免的事,不如便順其自然。

  看到一切都準備好了,她便從榻上下地,站穩後,側頭看了他一眼。

  「我泡藥浴時間不短,相爺若有事便先去忙。」她頓了下,轉過了臉,「其他的事晚上再說吧。」

  邱勝翊一直觀察著她的神情變化,此時唇線不由得微微上揚。只要心裡不再排斥,那麼早晚他總能得到她的心的。

  「其他的事?」他意味深長地問。

  吳映潔逕自往屏風走去,輕淡的聲音傳來,「相爺心心唸唸的事換了嗎?」

  他神情大悅,笑道:「沒忘,既是心心唸唸,又怎麼可能輕易更改呢。」

  她的手用力攥緊。

  「那娘子就專心泡浴好了,為夫回書房處理一些事,一會一起用晚膳。」

  「好。」

  在他走後,吳映潔走至屏風後面,將衣物一件件脫下,然後赤身踏入浴桶中,整個身子下巴以下全部浸入藥水中,靜心屏息運功,讓藥力得以更好的吸收。

  ***

  桌上的大紅燭突兀地爆了一個燈花,屋裡乍然明亮了一瞬又恢復如常。

  吳映潔倚靠在床頭,目光落向擋著輕紗的窗口。

  她泡完藥浴出來,就聽說他被衙門的人匆匆叫走,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回來,想來朝中是出了大事。吳映潔搖頭輕歎。本來她以為今夜一定要跟他做名副其實的夫妻,結果人算不如天算。

  食指摩挲在下巴上,唇線微微帶了一抹嘲弄。這世上的事,總是這樣出乎人意料之外。

  當年那些人以為他們斬草除根,孰料她偏偏逃出生天。

  她與那人訂下十年之期,最後他步步算計,料定她必死無疑,就連她自己也覺得絕無生機。結果,她絕處逢生。

  回首這些年的遭遇,吳映潔心頭泛起難言的苦澀。一路走來,她嘗遍了人情冷暖,滿心創傷,一身孑然。

  目光移到高燃的紅燭上,睡意全無的她索性披衣下床,到窗前佇立。

  到底朝裡出了什麼事?

  心思不自覺地就轉到深夜未歸的邱勝翊身上,秀眉微蹙,輕輕地歎了口氣。

  廟堂與江湖,有時是一樣的波詭雲譎。

  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紅燭燒到盡頭,而天色也漸漸發白。

  她竟是一夜無眠。

  清晨,詹子晴推門起來時,大驚失色,「小姐,你怎麼站在窗口?」

  再朝床看了一眼,立時明白她在這裡站了多久。

  「小姐,你的身子才剛有起色,怎能這般不注意呢?姑爺一夜未歸,想必是朝中有事,你不必這樣憂心,我一會去問總管,讓他派人去打聽一下就是了。」詹子晴一邊扶她到床邊坐下,一邊帶了幾分抱怨的說。

  早知道就不聽小姐的話先下去休息。

  「我沒事,就是想事情出神忘了時間。」

  「小姐——」詹子晴十分不贊同。

  「早膳備好了沒有?我餓了。」

  雖然不滿小姐轉移話題,但她更捨不得讓她挨餓,「奴婢這就去端飯過來。」

  「嗯。」

  用過早膳,吳映潔便道:「我們一會回吳府。」

  詹子晴立刻吃了一驚,「小姐,你今天回府。」

  「對。」

  「可是,」詹子晴皺眉,「姑爺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她神情並未有太大變化,只是淡淡的笑了下,「朝堂上的事便是我知道了,也是插不上手的,不如只管自己的事就好。」

  詹子晴想想也是,便不再勸說。走到她身邊,幫她梳妝打扮。

  「小姐的身體真的不要緊嗎?」還是有些不放心。

  吳映潔拍拍她的手背,「我沒事的。」如果不是長公主和那位嬤嬤的出現,她的「病情」也不會起變化。

  裝病對她來說雖然容易,但整日躺在床上扮病弱,也真的不是件讓人喜歡的事。

  等乘轎回了吳府見著母親,吳映潔終於知道為什麼嬤嬤會被宮裡下旨召回。

  半個月來,御史言官從零星的摺子,到最後形成大規模的上書,諫的便是官員們的操守問題。

  從各家大臣不修德行的缺口切入,最後矛頭指到皇帝身上,扯到皇宮不思替皇上保養龍體,一逕狐媚爭寵,使得陛下近來身體狀況每況愈下。

  出仕為官者,幾乎個個八面玲瓏,心比比干多一竅。

  頭腦精明的便那麼一想二想的,然後有人豁然開朗,被指最狐媚惑主的那位皇宮妃子向來與長公主走得極近,聽說指派到丞相府去的那位嬤嬤還是該妃推薦的。

  於是,一切真相大白。

  到這個地步,皇上自然也明白自己臣子的意思為何,便順水推舟地召回了人。

  他過於干涉臣子的後院,也怨不得被臣子投桃報李一番。

  雖然這場風波自始至終邱勝翊都沒有出過頭、發過言,但這事可謂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大家心照不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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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1)

  宮門外停著上百乘轎子、馬車,結束早朝後,文武百官陸陸續續從宮內出來。

  劉俊緯在人群中梭巡那抹熟悉的月白色身影,看到後就趕緊走了過去。

  「相爺。」

  「出什麼事了?」

  「夫人回娘家去了。」

  邱勝翊眉梢微挑,側過身,目光立即捕捉到一抹瘦高的身影,嘴角一勾,幾個抬步走近,溫潤淡雅地開口,「岳父大人。」

  正跟身邊官員說話的吳建洲,當下只覺得背脊涼了一下。自從跟這位丞相大人結了親,只要他正式有禮地喚他一聲岳父,十有八、九都不是好事。

  「邱……」他習慣要稱邱相,在接收到對方的目光之後,明智地改了口,「賢婿。」

  邱勝翊拱手道:「一直無暇去拜望岳母大人,今日得空,便同岳父一道過府拜見吧。」

  他們這對翁婿之間的疏淡有禮的百官中早已不是秘密,許多人在私下揣測著兩家結親到底其中藏了什麼隱情。

  任誰看,吳大人都是一副百般不中意這位丞相女婿的樣子,再加上宮裡那位讓人頭疼的長公主,這齣戲就更熱門了。

  「賢婿不先派人回府報個信嗎?」入宮認事徹夜未歸,他怕女兒擔憂過度。

  「娘子一早已經先行過府陪伴岳母大人,小婿拜見岳母后,正好可以跟她一起回去。」

  吳建洲恍然,「那咱們走吧。」

  邱勝翊笑笑,兩人坐上各自的轎子,一路向吳府而去。

  一下轎,客氣有禮的翁婿兩人一邊謙讓,一邊走進府門,進了後堂便看到吳夫人母女。

  「爹。」

  看著女兒裊裊婷婷地朝自己一福禮,吳建洲的眼眶瞬間便有些濕潤了。自從那天救下這個女兒,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她不用人攙扶的站著。

  「好、好,潔兒可大好了?」

  「勞爹爹惦記,女兒大好了。」見父親激動的神情,吳映潔的心中滑過一股暖流。雖非親生,但這關愛卻是真切的。

  「小婿拜見岳母。」

  「相爺快請起。」

  「岳母喚我表字王子即可。」

  吳夫人從善如流地改口,「王子,快坐。」

  吳映潔抬眼,正撞上邱勝翊的視線,他朝她微微一笑,她立時垂眸避開。

  「夫人,相爺在宮中議事一夜未眠,還是讓他先去歇息一下吧。」

  「一夜未眠?」吳夫人面露擔憂,問道:「可用過膳了?若沒有,還是吃點再休息吧。」

  「勞岳父岳母擔憂,我在宮中吃過了,現下也不睏倦,不礙事。」

  這個時候,吳映潔也不禁有些好奇他到宮中議的是何事。會不會又是長公主設的局?

  「相爺還是去休息一下吧,正好我們夫妻也想跟潔兒說說話。」吳建洲不是很給女婿面子的說。

  邱勝翊笑了下,起身道:「那小婿就恭敬不如從命。」他眼睛看向一邊,「丫頭,領我到你家小姐房間休息吧。」

  吳映潔微微蹙眉,看向他。在看到他眼中顯而易見的戲謔後,眉頭蹙緊。

  看著女婿離開自己的視線,吳建洲才緩緩開口,「潔兒。」

  「爹。」

  他神情有些嚴肅,手指在桌面上扣了幾下,才說:「長公主你能避就避,實在不行便自請下堂。」

  她吃驚地睜大眼,「爹——」

  「皇上近來身體不佳,長公主的親事是他的一塊心病。」他說得很隱晦,沒辦法告訴女兒皇上私下找過他,希望她能與長公主共侍一夫。

  聞絃歌而知雅意,吳映潔心中隱約有些明白,「女兒會見機行事的,不會讓人欺負了去。」

  吳建洲點點頭。他這女兒身上是有秘密的,不過,他不想多問,而她也似乎不想提起,這樣也好,如今他們夫妻膝下有靠,而她也有了家。

  吳夫人用力握了握女兒的手,輕柔而堅定地道:「潔兒,不怕,吳家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她笑了笑,沒說話。

  ***

  月色朦朧,花木扶疏。

  緩步在銀輝流洩的花園,空氣中飄浮著花木的清香,夜風帶出令人愉悅的清爽,引得纖足停駐裙停擺,螓首微仰,清冷的月光映襯著她嬌美的側顏,如煙籠似霧繞,一身清冷。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一聲輕歎逸出唇,吳映潔低頭,探指撫上一朵開得正妍的花。

  「有花堪折真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溫潤嗓音在夜色中悄然染上了幾抹魅惑。

  吳映潔沒有動,恍若未聞。

  一隻手自她身後採出,輕輕折下一朵花,仔細地插入她的髮髻,笑道:「月下觀美人,美色更深添十分。」

  「相爺。」

  「如此迷人月色,難怪娘子在園中流連不歸,便是為夫也有些失神了。」

  聽著他帶上淡淡促狹的笑聲,吳映潔勾起了唇線,突然很想知道過世的那位以清正古板著稱的老相爺,怎麼會教養出這樣一個輕狂兼玩世不恭的兒子來。

  看著她唇畔那抹不經意間漾出的笑靨,邱勝翊眸色驟亮。這抹笑雖淡卻真切的讓他欣喜,讓他心跳如擂鼓。

  情不自禁之下,他將人勾攬入懷,伸指捏住她的下巴,低頭吻上。

  柔若無骨的手輕輕抵在他的胸前,卻讓他無法更近一步。

  「娘子——」聲音難掩氣餒與不甘。

  「這裡是花園。」

  邱勝翊眸色一冷,放開她的腰身改牽她的手,輕笑道:「夜已深,我們回房歇息吧。」

  吳映潔只點了下頭,沒有說話。

  他手上一緊,有些迫不及待地拉著她往繡樓走。

  他謹記著姜太醫的叮嚀,唯有讓她成為自己的,他才能心安,如今面對她的首肯,他如何不欣喜若狂?

  當兩人一起跳入吳映潔的閨房中,不約而同地憶起初次見面時的情景。

  邱勝翊伸手將人打橫抱起,一邊向床榻而去,一邊漫不經心地問:「娘子,可還記得當日?」

  「已是過眼雲煙。」

  「為夫倒是歷歷在目,恍如昨日。」

  她輕笑一聲,不置可否。

  將人放在床上,邱勝翊熟練地替她寬衣解帶,在只剩肚兜褻褲時,被她推開,不由得低聲輕笑,「娘子害羞了。」

  吳映潔也不作聲,只是收腳上床,放下床帳。

  他飛快地除去自己衣物跟著上床,有些猴急地撲了上去。

  急切的他裉下她的褻褲,一邊揉搓她的渾圓,一邊拉開她的玉腿,像是怕她反悔似的,幾乎沒有前戲,一個挺身進入了她,感覺到她瞬間繃緊僵硬的反應,他停頓了下,含著幾分抱歉地道:「娘子,你忍一下……」

  吳映潔咬著唇,閉上了眼。

  邱勝翊這才一鼓作氣直貫而入,漸漸的,食髓知味,他的動作益發狂野。

  身體因為不斷的撞擊而顫抖,她秀目半闔,有些迷茫地看著伏在自己身上努力不懈的男子。

  白日溫文爾雅,一派的高風亮節,現在卻帶著掠奪一切的原始野性。

  真是衣冠禽獸!

  天色發白時,吳映潔已經渾身酸軟得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身上的人卻仍樂此不疲地耕耘著。

  她很睏,從來沒有如此困過。

  邱勝翊撫著她汗濕的鬢髮,歎道:「娘子,為夫可還讓你滿意?」

  吳映潔臉色驀地爆紅,怎麼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他府在她頸畔低低地笑,「娘子這回是羞得臉紅了呢。」

  「……」

  「嗯,潔兒。」他貼到她耳邊,眸底閃爍著點點星芒說:「你喊我王子時最美了。」

  吳映潔伸手掩面。他在那種時候逼她喚他的相公,最後更過分的要求喚王子,她若是不從,他便故意做些挑戰她極限的親密事,她哪有選擇,只能由著他予求予取。

  「潔兒,再喚我一聲。」他在她耳邊輕哄,最愛她羞窘嬌美的模樣。

  「我困了。」

  「潔兒……」他的手在她身上遊走。

  「王……王子……」她倒抽一口涼氣,又羞又惱。

  「乖,為夫最愛娘子這般聽話了。」他笑著抱住她,在她唇上親了一口,然後聲音低到不能再低的說道:「為夫勞苦一夜,委實再無力氣耕耘,倒要讓娘子失望了。」

  「……」你還能更無恥一點嗎?

  邱勝翊笑著抬頭朝床外看了眼,心中頗是不捨地歎息一聲。芙蓉帳暖誘人,奈何他還要去上朝。

  「時間不早了,娘子休息吧。」

  吳映潔看他鬆開自己起身下床,眨了下眼,「你不睡了?」

  他一邊穿衣,一邊回答,「今日還有朝事要忙。」

  那你還折騰一夜?目光忍不住就透露出不悅。

  他回頭看到她的神情,伸手在她臉上摸了一把,笑道:「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更何況,這是關乎邱家香火傳承的大事,為夫豈能推辭?」

  「……」她突然很想謀殺親夫。

  邱勝翊穿妥衣袍,神色微正,「娘子若喜歡,便在娘家多留幾日吧。」

  她有些困惑地看向他。

  「近來我的事可能多些,娘子待在這裡有岳母照看,我也放心些。」

  吳映潔若有所悟,輕輕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

  風送荷香,怡人心脾。

  吳映潔在晚霞映紅天際時步出繡樓,舉目望去,一片碧波綿延,各色荷花在碧色間高低起伏,隨風搖曳。

  輕搖著手中的團扇,沿著荷堤緩緩而行。

  「小姐、小姐,姑爺來了。」詹子晴帶著欣喜的聲音從拱門處傳來,很快人便跑到近前。

  她眸光輕轉,閃過訝異之色,「他找老爺有事嗎?」

  詹子晴忍不住撇了下嘴,「小姐,姑爺過府自然是找你的。」

  「也未必啊,近來朝堂上似乎並不平靜。」

  北狄犯境,邊關告急。

  近日京中流言紛紛,朝堂上戰、各兩派爭執不休。

  當日邱勝翊被緊急召入宮中,應該就是接到邊關的告急戰報,倘若他們君臣早有了對策,如今出現這樣的局面便有些耐人尋味。

  外頭傳言當日皇上聞得戰報怒急攻心,一口血噴出來,差點一命嗚呼,這才急召丞相入宮,很有幾分托孤之意。

  真相究竟如何,卻只有當事人才知道。

  吳映潔眼波流轉。如果皇上情形當真那般凶險,身為一朝宰輔,邱勝翊斷不會只顧貪戀閨房之樂。

  由此,她斷定現在的局面是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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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2)

  「小姐,真的……」詹子晴不由得有些擔心。

  「這裡是京城,邊關眶此萬里之遙,你無須擔心。」

  「說的也是。」詹子晴放下心來,然後,終於想起自己為什麼跑進來,「對了小姐,姑爺是帶了行李過來的。」

  「行李?」吳映潔難掩訝異。

  「嗯,聽阿緯說,是隨身換洗衣物。」

  「怎麼回事?」

  「阿緯沒說。」

  「相爺的行李呢?」

  「奴婢已經拿到繡樓放好了。」

  吳映潔沒再說話,抬腳進了園內的涼亭。

  「小姐,姑爺來了,奴婢先告退了。」一眼瞄到拱門處的身影,詹子晴就立刻識趣地閃人了。

  她甚至來不及出聲挽留自己的丫鬟,只能看著她快速的跑開。

  「御史府景致迷人,繡樓又涼爽宜人,難怪娘子樂不思蜀,不肯回丞相府。」

  邱勝翊一邊感慨,一邊走進涼亭。

  聞言,她只是微微一笑,「相爺可是忙完了?」

  「朝事繁雜,哪裡忙得完。」他在她身邊坐下。

  吳映潔從石桌上的茶盤裡取了杯子給他倒了杯涼茶遞過去,「喝杯茶吧。」

  「娘子突然變得這麼賢慧,為夫真是受寵若驚。」

  她微微蹙眉。

  邱勝翊往她身前湊了湊,輕笑道:「果然夫妻一體後大不相同啊。」

  她的手用力抓住石桌邊緣,一股心火遽起,目光一點點冷冽起來。

  「娘子息怒,為夫說笑而已。」他伸手抓過她的,仔細輕揉把玩著,滿眼的戲謔,「娘子一直都是賢慧的,倒是為夫有時不能切身體諒娘子的不適,床第之間讓娘子為難了不少。」

  「相爺到底為什麼來吳府?」她決定換個話題,以免真的忍不住出手,謀殺親夫。

  「娘子在這裡啊。」

  「嗯哼。」信你我就是傻瓜。

  邱勝翊眼中笑意加深,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摟抱在腿上,「娘子怎能這麼不相信為夫呢?」

  「找不到相信的理由。」

  他大笑,「娘子還是這般冰雪聰明得讓為夫心癢難耐。」

  吳映潔馬上拍向他不老實的手,皺眉道:「這裡是御史府,你自重些。」

  他擁緊她,下巴抵在她的頸窩處輕輕地歎了口氣,「咱們府被人鳩佔鵲巢了,為夫只好過來找娘子尋求庇護,以求得一席棲身之地。」

  她扭身狐疑地看著他。

  邱勝翊很認真回視,無比真誠地說:「娘子要相信為夫的品味,長公主那樣的女子為夫著實無福消受。」

  「她去丞相府做什麼?」她索性直截了當地問。

  「公主喜愛丞相府夏日景致,求了聖旨過去避暑,為夫便只好投奔娘子大人而來。」

  「丞相府屋宇眾多,相爺不必如此小題大做。」

  「瓜田李下之嫌總是要避的,娘子若在府中,為夫自然也就萬事好說了。娘子如今寄居娘家,為夫還是婦唱夫隨以求心安的好。」

  「心安?」柳眉輕佻。

  「嗯。」他貼著她的耳廓囈般說:「自識情趣,夜晚總是孤枕難眠。」

  吳映潔的臉不由自主地燒了起來,那府癲狂的畫面一幕幕閃過腦海,讓她恨不得挖個洞好鑽進去。

  偏偏某人還不甘休,緊緊摟著她的腰,繼續調戲。

  越來越聽不下去,她便想從他懷中掙脫。

  邱勝翊死死捆住她的腰身,貪看她羞赧到手足無措的嬌態,心情一時大好。

  「你還說?還說?」她惱羞成怒,粉拳不住地捶落。

  「為夫所言句句出自肺腑,娘子肌膚滑若羊脂……」

  她急急伸手摀住他的唇,瞪眼怒斥,「你小聲些。」

  他受教地點頭,在她拿開手後,小小聲道:「好,那我繼續跟娘子咬耳朵。」

  吳映潔大怒,再次伸手摀住他。他竟然還要說?

  四目相對,一笑意盈然,一烈焰洶洶。

  「咳咳……」拱門外有咳嗽聲響起。

  邱勝翊心有不甘地鬆手。岳父來得真不是時候。

  她立即跳離他三尺遠,快速整理有些凌亂的衣裙,最後不忘狠狠瞪過去一眼。

  吳建洲慢慢走過來,彷彿只是無意路過般地走進涼亭。

  「爹,你們說話,我先告退。」

  不料,他擺手道:「潔兒留下,這事你在場最好。」

  邱勝翊不禁跟妻子對視一眼,心中突然有不太好的預感。

  「岳父要同小婿說什麼?」

  「給潔兒一紙休書,或者她自請下堂。」

  「吳大人——」他臉色一沉,稱呼頓時便嚴肅起來。

  吳建洲只是冷靜地回視,平靜的將話又重複一遍。

  暗自平復一下心緒,邱勝翊換上溫和的語氣,「岳父明示,小婿委實不知到底出了何事。」

  他面無表情,用一種冷靜到刻板的聲音道:「小女體弱難以為相爺生有子嗣,更甚者無能善盡妻子之責,與其他日被皇上以此宣告天下,不如現在自求下堂。」

  邱勝翊面色陰沉起來。皇上找過他,而且看樣子還找了太醫背書,真是好笑,他的妻子能否生育與他人何關?更不用說,他懷疑長公主早就買通那名太醫,甚至是皇上明明知情卻故意縱容。

  吳建洲繼續道:「有太醫作保,言之鑿鑿,下官不想相爺到時為難,更不願小女彼時難堪,今日便當面替小女求去。」

  真相如何不重要,長公主的決心由此便可見一斑,他已經失去一個女兒,可不想另一個女兒因此槓上皇權。

  「此事有我周旋,岳父無須多慮。」邱勝翊的臉色很不好看,目光落到一旁的人身上,眉頭便皺了起來。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出聲,甚至連表情都沒變化,彷彿他們在說的事與她半點關係也沒有。他的心微沉。

  「娘子,你都沒有什麼話要說嗎?」

  「我的事自有爹爹為我作主。」

  邱勝翊驀然大怒。在他努力想靠近她時,她卻時刻保持著距離,隨時準備著抽身而去。他以為她願意將自己交給他,是認同了他們的夫妻關係,沒想到……

  吳映潔絲毫不為他身上所散發的怒氣所影響,她當日嫁他也不過是情勢所迫。

  按父親的說法,邱相是以勢壓人,逼得吳家不得不認下這門親。對此,她深以為然。

  「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要為你作主現在只能是我,而不是岳父大人。」

  「我現在在娘家啊,自然應該是聽從父親的安排。」吳映潔雲淡風輕的口吻達到與挑釁一樣的效果。

  邱勝翊深呼吸。很好,他家娘子果然不是易與之輩,如此明目張膽的挑釁,他收到了。

  收到他若有深意的一瞥,她莫名打了個冷顫。

  「此事我便當岳父從未提過,」他面沉如水,「皇上那邊自有我去說,至於長公主……」他冷冷一笑,緩慢而陰沉地說:「這麼多年她沒能如願,今後也不會如願。」說完,但拂袖而去。

  吳氏父女不禁對視一眼。

  「爹。」

  吳建洲擺擺手,「無妨,此事皇上多番插手,也難怪相爺動怒。」

  吳映潔略微沉吟片刻,問:「爹,若我此時自請下堂,皇上可肯應允?」

  他愣了下,才道:「潔兒可是心意已定?」他雖說出話去,但這到底是最壞的打算。

  她肯定的點了下頭,「這皇家之事本就紛擾難解,那長公主既糾纏十年之久,必是不肯輕易放棄的人,我也不想在此事上太過耗損精力。」她實在不想再活得那麼累。

  「說的也是。」

  「那此事便煩勞爹費心了。」

  猶豫了下,吳建洲還是說了出來,「你不跟相爺商量一下嗎?」

  「不必。」

  「據聞惹怒邱相後果很嚴重。」做為父親,他還是要給予女兒應有的忠告。

  她杏眸微微瞇起,雲淡風輕地道:「到時候爹告老還鄉,他又能如何?」

  怪就怪他當日不應該強娶她,明知道長公主不是好惹的,還硬要將她捲入這淌渾水。

  吳建洲無言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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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1)

  腰很酸疼,吳映潔坐在窗前的榻上輕捶著自己的後腰,臉上閃過咬牙切齒的神情。

  邱勝翊用行動告訴她,他確實精力過人,然而夜晚太過有精神,讓她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精神委靡。

  捶得有些累了,便抓過一隻軟墊靠在腰後,她半趴在窗口,輕輕地歎了口氣。

  爹的奏摺遞上去也有幾天了,可是宮裡那位皇帝遲遲沒有回音,而某位英明神武的丞相大人最近儼然有向色中餓鬼發展的態勢。這讓她對皇帝准奏的期待變得多了起來,畢竟太過濃烈的親熱偶一為之還好,若是長此以往,總讓人吃不消。

  手再次撫上腰,吳映潔咬牙,決定今晚某人要是再沒完沒了,她一定點了他的睡穴,好讓自己安安穩穩的睡個好覺。

  樓梯處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旋即便見詹子晴神情慌張地跑進來,氣喘吁吁地道:「長公主來了。」

  吳映潔皺緊了眉頭。

  「夫人正陪她說話,讓我來跟小姐說一聲。」

  「我知道了。」她的表情淡淡的。

  「小姐不去拜見嗎?」

  「她既沒說要見我,咱們也別去觸那個霉頭。」話音未落,眼角餘光瞥到樓外院中遠遠行來的人影,眸底閃過一抹精光。

    到底還是來了。

  「有客人來了,去沏壺茶。」她吩咐。

  詹子晴也從敞開的窗口看到外面的情形,默默地轉身出去沏茶。

  淡淡地看了眼越來越近的人群,吳映潔伸手撫了下鬢角,從榻上起身下地,從容自若地下了繡樓。

  長公主一進門就看到正低頭喝茶的她。

  瞧她面色依然透著病弱的蒼白,但比起上次見面已經大有起色。眸底劃過一抹狠意。

  「臣婦參見長公主。」

  收回心神,她冷冰地道:「免禮。」

  「謝公主。」

  長公主在首位坐下,目光緊緊地盯著始終淡定沉靜的吳映潔。沒有惶恐、沒有猜疑,她想在她身上看到的東西統統沒有!心中一股壓抑不住的惱怒升騰而起。

  「太醫已經對你的病做出了診斷。」

  「哦。」

  那聲輕應太過不以為然,這讓長公主忍不住暗自咬緊了牙,「邱相是老相爺的獨子,邱家香火傳承皆在邱相肩上。」

  「臣婦知道。」

  「而你——」長公主刻意停頓了下,「身為女子卻不能孕育子息,常言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皇兄憐惜邱相一脈單傳,有些事也是萬不得已。」

  「臣婦明白。」她依舊是淡淡的回應,以不變應萬變。

  「你既然如此明白事理,那本宮也就放心了。」長公主面色微霽,「本宮今天來,其實是來宣旨的。」

  吳映潔瞭然。果然是准了啊。

  「聖旨你拿去看吧。」

  她接過聖旨,卻連看都沒看一眼,直接放到桌上。

  「你——」長公主蹙眉。

  「既然公主已經把聖旨送到,臣女就不多留了。」

  長公主難掩訝異的睜大了眼。她甚至連聖旨都不看,就直接改了自稱。「你早就知道。」

  「求仁得仁罷了。」吳映潔還是一派的淡定自若。

  她的手頓時用力拍到桌上,火辣辣的痛感傳回腦子中,眼神倏忽狠厲起來。

  「求——仁——得——仁——」一字一字挾帶著萬鈞怒火。

  見長公主如此,她反而益發的愜意怡然,拿起茶碗輕撥了兩下,微笑道:「是呀。」對敵人最大的傷害,就是把他求之而不得的東西棄如敝履或當面摧毀。

  「你大膽。」

  「公主若無他事,臣女有病在身,便回房歇息去了。」

  「你——」

  「丫頭,送客。」言畢,她放下茶碗,起身上樓,沒有絲毫停頓。

  長公主氣得渾身發抖,眼睜睜看著她一步一步上樓卻沒能說出一個字。

  ***

  下午,長公主怒氣沖沖離開御史府。

  傍晚,御史府前,當朝丞相面色鐵青。

  「給本相讓開。」

  「相爺莫要為難小的,我家大人吩咐,小的不敢違抗。」御史府的看門小廝面有難色。

  「難道本相的吩咐你們便敢違抗?」

  「可這裡是御史府,我家大人不見客,相爺您也不好硬闖的啊。」

  「你家小姐是本相夫人,難道本相要見自家娘子也不成嗎?」

  小廝面色更苦,「相爺,您何必如此,下午長公主來傳過聖旨,我家小姐如今與邱家已無瓜葛。」

  「什麼?」邱勝翊神情一震,「聖旨?」

  「是呀,我家夫人氣得都暈過去了,眼下還躺在床上。」

  「你家小姐呢?」他神情慌張起來。

  「小姐……」小廝吞吞吐吐。

  「還不給本相滾開。」邱勝翊大怒。

  「相爺您還是請回吧,我們府裡正亂作一團,實在不便待客。」

  他再不廢話,轉身命令,「給本相打進去。」

  丞相府僕役立時就衝了上去。

  御史府門前鬧成一團。

  慌亂中,邱勝翊趁隙進了門,大步流星的往後院而去。

  走到半路時,吳建洲便帶人急匆匆地趕過來,攔住他道:「相爺停步。」

  「岳父大人。」

  「相爺勿再如此稱呼,下官承擔不起。」

  「我要見娘子。」他直接要求。

  「這裡沒有相爺的娘子。」

  「我要見吳小姐。」

  「小女身子不適,不便見客。」

  邱勝翊深吸一口氣,勃然大怒,「不見也得見。」

  「相爺如此未免欺人太甚。」吳建洲也臉現怒容。

  「便是仗勢欺人,今天我也要見到映潔。」

  「拼了下官這條老命,也不能讓人再將小女欺侮了去,下官全家已經委曲求全到這個地步,相爺為何還不放手?」

  悄悄攥緊拳頭,邱勝翊闔了下眼,說:「我要見映潔一面。」

  吳建洲沉吟片刻,點頭應允,「好,但相爺得答應下官不能糾纏。」

  「好。」

  一行人氣氛沉悶的往繡樓而去。

  等走到了樓前,吳建洲猶豫一下,才道:「相爺就在樓下見吧。」

  邱勝翊沒有異議。

  收到老爺示意,詹子晴便上樓請小姐下樓。

  當妻子熟悉的身影出現時,他的目光立刻便黏到她的身上。

  「娘子。」

  「請相爺莫再如此稱呼。」吳映潔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彷彿就只是在陳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邱勝翊皺緊了眉頭,「聖旨不是我的意思。」

  「那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吳建洲在一旁有些不自然地扭開頭。

  「長公主——」邱勝翊有些遲疑,「她可是為難娘子了?」

  「沒有。」

  他嘆了口氣,「此事我會給娘子一個交代。」

  吳映潔搖頭,「不必了,現在這樣也好,事情不過是回到原點,畢竟有些事總要相爺自己去解決的,旁人實在是幫不了多少忙的。」

  聽出她話中有話,邱勝翊難得面皮有些燥熱。當初他娶她的動機,確實有些不甚光明。

  「娘子說的是。」

  「相爺,」她皺眉要求,「還是換個稱呼吧。」

  他的目光定定看著她。

  吳映潔頓時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側過臉,拿帕子掩唇輕咳一聲,「我身子不適,便不陪相爺說話了。」

  吳建洲馬上接話,「快回房歇著吧。」

  邱勝翊欲言又止,終究只能目送她緩步上樓。

  「相爺,還是隨下官到前廳奉茶吧。」

  他扭頭看著突然變得心平氣和的任御史,眉峰微攢,「也好。」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

  戰局生變,京城的空氣突然染上不安。

  外有強敵,內患陡生。

  更要命的是,皇上病危!

  京城內外的大小寺廟突然之間開始熱門,無論貧富貴賤,似乎都對佛祖無比虔誠起來。

  「翠華庵」位於城郊,庵如其名,掩映在一片翠竹之中。

  吳夫人母女三日前來庵中齋戒祈福,吳映潔因喜此地清靜便獨自多留了幾日。

  朝堂上的紛紛擾擾與她無關,卻讓父親平添了幾許白髮,由此可見,形勢確實有些不樂觀。

  抬頭看著隨風搖曳的竹梢,她心中輕輕歎了口氣。權勢總是容易腐蝕人心。

  晉安王已經封爵列王,權傾一方,卻仍在朝廷有強敵入侵時,趁火打劫起兵謀反,從而讓天下百姓陷入戰亂之中。

  她本無偉大的胸懷去慈憫蒼生,卻是不得不擔心,有朝一日城破國亡之時,父親不會隨她回歸山林,而寧可以身殉國。

  那麼,她只好寄望朝中會有人力挽狂瀾。

  邱勝翊會是那個人嗎?

  輕輕接住一片從梢頭飄落的竹葉,吳映潔的眼神微凝。

  她希望那個人能趕快放手,既然匡扶社稷是他的使命,為什麼他還要這麼抗拒娶長公主為妻?而他更不該的是來招惹她……

  遠遠的有腳步聲傳來,她收回手臂,負手而立,並未轉身。

  腳步沉穩又厚重,行進之間齊整而規律,是訓練有素之人。

  在他們接近二十步之遙時,她慢慢轉了身。

  來人一共有五人,雖著便裝,但眉宇間精氣內斂,身形儀度均顯示他們出身公門。

  「請小姐跟我們走一趟。」為首之人單膝跪地,口氣帶著恭敬。

  「你們是什麼人?」

  那人手掌一翻,手中已多了一物。

  吳映潔掃了眼那塊金漆腰牌,心中訝然。是大內侍衛。

  心念微轉,她心中已有定奪,朱唇輕啟道:「好,我隨你們走。」這番作風不會是長公主所派。

  出了竹林,有一乘青色小轎。

  她彎身入轎,轎子很快被抬起,行進之間疾而穩,幾乎感覺不到轎身的晃動。

  不知過了多久,轎子落地。

  「請小姐下轎。」

  吳映潔步出轎中,入目的是一座巍峨的大殿,光可監人的大理石地面,朱紅巨柱,精美的氈毯一路向內延伸。

  只是怔了下,她便抬腳邁入大展,緩步前行,直到御階前停下,衝著座上人跪拜,「臣女參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吳映潔起身,垂首而立。

  「抬起頭來。」

  她依言照做,看到的卻是身形消瘦,面色蠟黃,氣色慘淡的年輕帝王。

  「倒是生了副好相貌。」

  吳映潔沒有接話。

  皇上掩唇咳了一聲,用力在扶手上抓了下,「朕有些話想問你。」

  「皇上請問。」

  「為什麼要自請下堂?」

  「自古民不與官鬥,官不與皇權鬥。邱相既然是長公主所愛之人,臣女自然要退讓二一。」

  皇上意外她的直接,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出聲,「朕突然有些明白邱愛卿喜歡你什麼了。」

  看她沒有接話的意思,他繼續道:「朕雖然身為帝王,但有時也身不由己,也有為難之處。」

  輕輕的歎了口氣,皇上自顧自地往下說:「你可以向朕提一個要求。」

  吳映潔面露訝異之色,「要求?」

  「是,做為補償,朕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

  「那麼,」她頓了下,「就請皇上准許家父告老還鄉吧。」機會送上門,不要白不要。

  皇上為之一愕,「告老還鄉?」

  「是,家父是上了年紀的人,臣女不想他太過辛勞,辭官後回歸田園,臣女也好朝夕侍奉,讓兩老頤養天年。」

  皇上眉頭皺起。此時正值用人之際,像任御史這樣的清正之臣斷是不能放的。

  正琢磨間,殿外響起通傳太監尖細的嗓音,「皇上,丞相大人有急事奏稟。」

  吳映潔微微蹙眉。他此時前來,硬生生壞了她的事。

  皇上在心裡歎了口氣,道:「詔邱相進殿。」

  邱勝翊進殿看到完好無損的吳映潔時,不禁鬆了口氣,面上不動聲色地走至御前,「皇上,臣有緊急軍情需要與皇上商量。」

  「送吳小姐出宮。」

  她忍不住最後爭取一下,「皇上,臣女的那個要求是否准奏呢?」

  「咳咳……邱愛卿,吳小姐代父辭官,你看……」

  「皇上不可,此值朝廷用人之際,像吳大人這般國之棟樑怎可於此時離朝?」

  邱勝翊當即否決。

  吳映潔眉頭皺緊。果然被拒絕了。

  既知結果,她也就不做停留了,便藉機告退。

  然後,送她出去的太監狀似無意地說,邱相近來一直被皇上留宿皇宮,長公主經常過去探望。

  對此,吳映潔只是苦笑,沒有表示任何意思。

  長公主輾轉透露她這些又有什麼意思,反正她已經是個下堂婦,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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