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空中的烏雲層層疊疊的,偶爾還響起沉悶的雷吼聲。
吳映潔抬頭看著灰沉沉的天空,再看著同坐在一艘船上的盈昕及邱勝翊,“我們是不是該找個地方避雨?”
“我早就說了,今天不適合遊湖,你偏愛來。”邱勝翊以寵溺的眼神看著她,仍將盈昕視為隱形人。
吳映潔不由得看了盈昕一眼,其實是她邀她出來走走的,可沒想到她跟邱勝翊說了後,邱勝翊雖然念了她一下,卻陪著她來了,只是今天還真的不是好天氣!
不遠處,一艘船似乎也為了避雨而往他們的船劃過來,同一時間,遠方天際畫出一道雷電,在瞬間光影下,邱勝翊竟看到那艘船上閃動著奇怪的光——
然後他看清楚了,但已經箭在弦上,來不及了!
“咻”地一聲,一把飛箭直射而來,他只能選擇以肉身擋住飛箭,好保護映潔。
身形一晃,一陣椎心刺骨的痛楚令他幾乎要昏厥過去。
而船上的吳映潔跟盈昕及兩名船夫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給嚇呆了。
“天啊,怎麼會這樣?”待吳映潔回過神來,眼淚直流,而那艘船早已駛離不見蹤影。
“嚇死人了,太可怕了!”
盈昕也手足無措,看著躺在吳映潔懷中的邱勝翊,她心裡氣煞了何慶漢。他到底在搞什麼?他不該射中邱勝翊,她的目標是吳映潔啊!
邱勝翊很不舒服,傷口的痛令他不得不箭上可能有毒。
他的臉色逐漸發白,但他仍咬牙,吃力的問著愛妻,“你有沒有事?”
吳映潔淚水盈眶,“沒事,可是你一定要撐住!”
他困難地點頭,“我必須把箭拔出來,但是箭上可能有毒,別去碰到。”
她一聽,臉色更慘白了,“嗯。”
他深吸口氣,一咬牙,先點了身上幾個穴道,這才用力的將箭給拔了出來。不意外,噴出來的血是黑色的!此時他面如死灰,粗喘著氣。
吳映潔的表情也沒好到哪裡去。
他咬緊牙關,撕下衣擺的布料將箭包了起來,驀地呼吸轉為急遽,“這……箭……收……好,如果我沒死——”
“你不會死的!不會死的!”她淚如雨下,渾身顫抖的緊抱著他。
他知道自己快撐不住了,但他想再看清楚他最愛的容顏。“不要哭……記得,如果我沒死,拿給大夫……若是死了,不准為我守寡,找個……”
話尚未說完,他便失去意識的倒臥在她懷裡。
兩個女人同時慌亂起來,船夫也嚇壞了。
“快!快回岸上啊!”
吳映潔催促的哭喊聲喚醒了船夫,兩位船夫急急忙忙的將船劃上岸後,連忙找人幫忙。
杜莫駕駛馬車載他們過來遊湖,聽到求救聲,急忙沖過來,一探主子的脈搏不對,連忙將主子抱上馬車。一待吳映潔跟盈昕急著上車後,馬車就火速的奔向禦貝勒府。
一名大夫急急奔進禦貝勒府,但在看了邱勝翊的情況後,卻是搖頭走出府,接著一名又一名大夫上門,但同樣都是搖著頭離去。
邱勝翊遇襲一事驚動了老福晉跟德親王,兩人急著上門探望,並派人將全蘇州最好的大夫都找來。
無奈每個大夫都束手無策,箭上淬了毒,大夫們沒見過這種毒。
奇怪的是氣息平穩的邱勝翊,竟從臉部開始,全身上下到處冒出一顆顆小肉瘤,才一天時間,原本英俊的邱勝翊五官全變了樣,簡直像個怪物。
雖然他未清醒,但擔心他會受不了自己的樣子,熙春閣裡,所有的銅鏡都被撤走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呢?”老福晉實在無法接受,好好一個俊美無儔的兒子,這會兒竟然成為人見人怕的怪模樣?
“不應該是邱勝翊,是吳映潔才對!”一直守在病床邊的盈昕突然口出驚人之語。
“你說什麼?給我說清楚點!”老福晉急忙拉著她的手問。
“是她!她不知道得罪了誰?”盈昕難過的指著坐在另一邊守著邱勝翊的吳映潔。“那枝箭明明向她射過去,是邱勝翊用身體擋住它,要不這會兒躺在床上的人應該是她,全身長了肉瘤的人應該是她才對!”她忍不住哭了起來。
“是真的嗎?”老福晉氣呼呼的瞪著吳映潔。
但她根本沒聽到她們說的話,她的所有心思、她的眼睛都只在床上的男人身上。
快醒過來,拜託你快醒過來!她憂傷的淚眼鎖著那張變了樣的醜臉。醒來,請你快醒過來……
德親王一見妻子氣瘋了似的要上前打映潔,連忙拉住,“現在吵這個有什麼用?打她又如何?你瞧瞧她的模樣,你打得下去嗎?”
老福晉看向她,她的臉上爬滿了淚水,全身仿佛被濃濃的哀傷籠罩著,就像是失去什麼最重要的寶貝的孩子一樣,無助、害怕又可憐兮兮……
“先走吧。”他拍拍妻子的手,擁著她走出去。
其他人也一一離開,就連盈昕也不想再看邱勝翊那張變形的臉,轉身離去。
終於,房裡只剩邱勝翊跟吳映潔。
她緊握住邱勝翊的手,抽抽噎噎的哭著,將臉頰輕輕的貼靠在他長了小肉瘤的臉上,任由淚水滴落在他的臉上,哽咽道:“你……你快醒來……嘛……快點……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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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勝翊這一倒下,足足躺了五天,吳映潔也寸步不離的守了五天,天天跟他說話,希望吵醒他。探病的人來來去去,她不曾注意。白永端了三餐進來,她只吃了幾口就不再動筷。
但大夫們開給邱勝翊的藥湯,她一定細心的喂他喝到最後一口,才將空碗交給白永。
那藥該是奇苦無比的,因為昏迷的邱勝翊總是無法咽下,所以都是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先喝到自己的口中再喂給他。
白永跟杜莫都很欣慰她的不離不棄,因為這幾天來,貝勒爺的臉更醜了,甚至出現青紫不一的顏色,連盈昕格格都不再踏進來一步。
此時吳映潔將喂完的空碗拿到房門外交給白永他們,一聲幾難察覺到的申吟突地從房內傳出來,她興奮的轉身飛奔入內,兩人也跟著沖了進去。
果然,邱勝翊的眼皮動了一下,三人眼睛一亮。
吳映潔立即俯身看著他,“醒了嗎?你醒了嗎?”
邱勝翊真的醒了!他皺著濃眉坐起身,似乎忘了自己發生什麼事。
她再也忍不住的投入他的懷裡痛哭,“太好了……太好了……”
她的動作扯痛了他肩上的傷,他這才想起那天發生的事。老天爺,他還以為他再也看不到她了!
他闔上眼,緊緊的擁著她。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我們趕快去通知大家。”白永跟杜莫連忙拭去眼中的熱淚,急忙轉身去通知其他人。
不過一會兒工夫,房裡便擠滿了人,邱勝翊不得不放開懷中的小人兒。
盈昕也來了,一看到吳映潔緊緊握著邱勝翊那長了一顆一顆小肉瘤的手,一股噁心感立即湧上心頭。
老福晉這幾日都住在禦貝勒府,方便照看兒子。終於等到兒子醒了,她迫不及待的問:“感覺怎麼樣?”
他搖頭,“還好,只是頭有些暈。”
“可能躺太久了,都好幾天了,你嚇死額娘了。”她眼眶泛起淚光。
“抱歉,讓額娘及阿瑪擔心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德親王終於放下心中的大石。
他再看向身旁的吳映潔,她又落淚了,他不舍的輕拭她滾落眼眶的淚水,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這是?”
“就是……”提到這事,老福晉淚眼盈眶,不知該怎麼開口。
“額娘,呃……邱勝翊沒事了,我會照顧他的,你們擔心好幾天了,趕快回去休息吧!”吳映潔突然起身趕人。
“喂,你這女人怎麼推我走?!”兒子還沒看夠呢,老福晉氣煞了!
“走了、走了。”德親王很清楚她為什麼要趕他們走,一向自傲的兒子要是看到自己此時的長相,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盈昕一看他睜開眼後,覺得他簡直醜到不行,讓她連看都不想再看一眼,“我也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