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星期六早上，吳映潔跟許芳霖兩人騎著一台小綿羊機車，興沖沖地和房東會合看了房子。雖然是只有三坪大的雅房，但是能在台北市找到這種乾淨、水泥隔間又便宜的房間，已經很不錯了，她們都非常滿意。

　　看完房子，熱得快中暑的兩人，連忙躲進麥當勞喝可樂、吹冷氣。

　　「剛才那間不錯，等房東整理好我就搬進去。」吳映潔邊咬著冰塊說道。

　　「我幫你搬，」許芳霖很有義氣地說道。

　　「不用了啦，我又沒有多少東西。」

　　「也是，那看看吧。」許芳霖忽然開口提議道：「等一下要不要去看電影?附近有一家電影院音響設備很贊喔。」

　　「好啊!」吳映潔開心得眼睛都亮了。「來台北這麼久只顧著上班，都沒出去玩。」

　　「走吧。剛好下一場快開始了。」許芳霖對這附近很熟，連電影院的播映時間都記得很清楚。

　　排隊買票時，吳映潔開心地東張西望，卻在散場人群裡看見兩道熟悉的人影，她立刻追了過去，許芳霖也緊張地跟上去。

　　「吳映潔……怎麼了?」

　　「我剛才好像看見總裁和林秘書……」她四處找著，可是散場的人太多，已經看不到他們了。

　　「會不會看錯了?」

　　「可能吧……」吳映潔也不知道。

　　邱勝翊是個大忙人，連吃睡的時間都沒有，怎麼可能出來看電影?可是，她很肯定自己剛剛沒有眼花，那兩個人一定是邱勝翊和林綺芸，但是，為什麼他們兩個會一起看電影呢?

　　他們在……約會嗎?這個可能性令吳映潔胃裡一陣翻絞，很不舒服，呼吸無法順暢，甚至覺得頭昏昏的。

　　「別看了啦，快進去吧。」電影就快開始了，許芳霖連忙拉著吳映潔入場。

　　可是一場電影看下來，吳映潔完全不知道在演些什麼，甚至連男女主角長相如何她也不記得，只覺得腦子一片混亂。

　　「你怎麼了?」電影散場，許芳霖發現吳映潔臉色有些蒼白。

　　「沒有。」吳映潔搖搖頭。「可能電影院裡的空氣太差了，我覺得胸口很悶。」

　　「那我們找個地方坐一下。」

　　許芳霖帶吳映潔到附近的咖啡廳，可是吳映潔卻突然停住腳步不肯進去。

　　「又怎麼了?你今天很怪喔。」

　　吳映潔指著裡面。咖啡廳裡坐著的確實是邱勝翊和林綺芸，原來她剛才真的沒有看錯，他們一定是看完電影，然後又來喝咖啡。

　　而且，此刻兩人正靠在一起看手機，那模樣好親密，不用多說，兩人肯定在約會。

　　她早應該要發現的。林綺芸聰明又親切，條件這麼好，又跟邱勝翊朝夕相處，怎麼可能會沒有愛的火花?

　　想到這兒，忽然一陣無力感襲來，全身好像失去了重力，搖搖晃晃的。

　　「是他!旁邊那個女的還挺漂亮的，兩個人還滿配的——」

　　許芳霖好奇地隔著玻璃看他們，然後忽然明白了，她看向表情呆愣的吳映潔，知道她為什麼會不舒服了。

　　「還說不喜歡他，那為什麼看到他跟別的女人約會，你會難過?」

　　「我沒有難過，只是覺得……不舒服，好像有人在我的胸口塞了一塊大石頭……」

　　「這還不嚴重?」許芳霖搖頭歎氣。「我看你不只喜歡他，還很可能愛上他了。」

　　「是嗎?」吳映潔好迷惑，經芳霖這麼一說，吳映潔也覺得自己好像喜歡上邱勝翊了。「可是，我不知道這叫喜歡啊……我只是想照顧他、對他好，希望他健健康康的，不希望他不快樂……」

　　她以為自己只是欣賞像邱勝翊這樣溫柔、內斂又勤奮工作的好男人，可是這樣的欣賞和喜歡不知何時悄悄變了質，每一次他的貼心、關懷和擔心，都讓她更想他、更在乎他，想為他再多做些什麼……

　　「笨蛋!早就跟你說過別對他太好了。你看，現在喜歡上他了吧!」

　　「喜歡他不好嗎?」

　　「當然!他有女朋友耶!」許芳霖指著林綺芸。「就算沒有，像他這種又帥又多金的男人怎麼可能對你專情?」

　　「放心，他不會喜歡上我的……」吳映潔說得有些苦澀，向來帶笑的眼眸，此刻卻灰暗無光。

　　「我們走吧。」吳映潔拉著許芳霖準備離開。

　　「好，回家大睡一覺，明天就雨過天青了。」

　　「我沒打算睡覺，我是要去超市買星期一要做的早餐材料。」

　　「還買?你頭殼壞掉喔!」許芳霖不敢置信地叫道。

　　「買啊。」吳映潔點頭。

　　「我看你沒藥醫了。」許芳霖又氣又心疼。

　　吳映潔輕輕一笑。「芳霖，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是即使發現他有女朋友，我也不能因為這樣就對他不同，他還是我的朋友，我幫他做一點事也是人之常情。」吳映潔說著，順便說服自己。

　　邱勝翊其實是個很好的人，只要他們還能當朋友，她就很滿足了。

　　「好吧。你OK就OK嘍!幸好你還沒有陷下去，難過一天，明天就會好了。」

　　「是啊。」雖然知道他有女朋友的事實，讓她有一時不太能接受，不過想通之後，心裡就不會太難過了。

　　吳映潔終於露出了笑容，只是笑容裡還藏著失落……

　　

　　「上個星期六，我和林秘書在電影院測試手機磁波影響音效系統的程度，情況還是太糟，影響的程度必須要更低才行，我要CUMO成為第一家可以在視聽娛樂場合使用、且不影響表演的電信公司。」

　　星期一一進公司，邱勝翊馬上與一群研發人員進行討論測試結果。

　　「當天測試的記錄和數據，林秘書已經整理出一份資料。林秘書，請你發給大家。」

　　星期六，他為了測試和林綺芸跑了幾家電影院，並在測試後立刻進行討論。

　　「你們先回去研究，下星期給我相關報告。」邱勝翊交代道。「散會吧。」

　　回到辦公室，看到吳映潔為他準備的早餐，邱勝翊的心不禁愉悅起來，有些期待她今天又會在便條紙上留什麼話。

　　奇怪!為什麼你還沒長胖呢?是不是壓力太大，所以把早餐都給壓縮了?說個笑話讓你輕鬆一下好了——

　　車輪餅被車輪輾過後，說了l句話：「啊!原來我是包紅豆的呀!」

　　夠冷吧?哈哈!

　　「的確很冷。」邱勝翊看著紙上的冷笑話，不禁笑了。

　　吳映潔的行為雖然太過天真，但卻充滿了對他的關心。

　　可是他不懂，為什麼吳映潔要對他好?她難道不怪他弄丟手鏈嗎?也不怪他故意叫她做些辛苦的工作?她是神經太大條，還是太善良?又或者是樂觀過了頭?

　　他想知道，她對總務部的同事也都這麼好嗎?也會為他們準備早餐和貼心小紙條嗎?

　　愈想，他的眉頭愈緊攏，心裡的醋意也愈來愈明顯。

　　他感到驚訝，發現自己竟不喜歡別人也能得到吳映潔的關心。這意味著什麼?邱勝翊不敢再往下想。

　　他是個沒資格愛人或被愛的人，既然他決定進入商場，那麼他的生命除了工作絕不能再分神其他事情，因為他不要自己像父母一樣失敗，最後走上絕路。

　　「總裁。」林綺芸敲門進來，打斷他了的思緒。

　　「什麼事?」邱勝翊很快地恢復情緒。

　　「您下午安排行程到桃園巡視廠房，現在該出發了。」

　　「我需要一名助理，你幫我安排。」提到助理，他又想到吳映潔了。

　　不過，這次不可能會是她來支援了，因為他如果到外縣市出差，林綺芸派的都是男助理。他莫名地感到有些失望。

　　「是。我請小許開車過來。」

　　「不用了，今天我讓小許去支援總經理，等一下讓助理自己開車。」

　　「是，那請您到大門口稍候，我請助理趕快過去等您。」

　　林綺芸腦中閃過助理名單，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找吳映潔，只要有吳映潔在，她就很放心。

　　邱勝翊走到公司大門，發現車子已經停在門口，而站在大門口前等他的竟是吳映潔!他一瞬間感到驚喜，但又馬上眉頭緊皺。

　　一般如果司機不在，通常由助理開車，可是把方向盤交給嬌小的吳映潔，他怎麼都不放心。

　　「怎麼又是你!」邱勝翊看著她如陽光般的笑臉，故意說出違背心意的話。

　　「看到我不好嗎?」吳映潔抱著手提電腦，笑嘻嘻的，可是心裡多少有些受傷，他一定以為等的人是林綺芸吧。

　　她繞到駕駛座旁，打算開車門。

　　「你做什麼?」邱勝翊戒備地看著她的動作。

　　「開車呀。」

　　「不需要!」邱勝翊立刻拒絕，他無法想像嬌小的她坐在房車裡，還看得到前面的路嗎?

　　「嗄?」吳映潔不解地看著他。「可是秘書長交代我要開車的。」

　　剛才林綺芸通知她臨時出差時，還問了她有沒有駕照，開車經驗有沒有一年以上，她能出差可是經過「審核」的耶!

　　「總之你不准開車!」邱勝翊發出最後警告。「你要坐到另一邊去，還是回公司?」

　　聞言，吳映潔趕緊乖乖地上車。

　　雖然對邱勝翊不敢抱有任何非分之想，但如果能獨處、能聊聊天，她就覺得滿足了。

　　但是，等到真的獨處了，她卻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了。是不是因為發現自己對他的心意改變了，反而無法自然?

　　車內，持續著令人難受的寂靜。

　　「聽音樂好嗎?」吳映潔問著，想降低這安靜到令人緊張的氣氛。她伸手去調音響，但面板上功能太多，她只好一個個試。

　　邱勝翊沒有回應，任她研究把玩這套價值好幾十萬的音響設備。

　　「找不到耶……」吳映潔彎著腰，盯著面板，目光焦距因為車子移動而晃動，看得她頭好暈。

　　「讓開點。」見她這樣，邱勝翊空下一隻手，看也沒看地按了CD和廣播的切換鍵，然後再按電台記憶鍵。

　　「哇~~好厲害喔!」吳映潔佩服地道。

　　「這是我的車。」邱勝翊淡淡地回答她。

　　雖然這輛車他自己很少開，但車上的基本功能，他早就記得一清二楚。

　　話題被邱勝翊一句話了結，很快地，車上又只剩音樂……

　　吳映潔發現，邱勝翊真的很會結束話題。他每次都冷冷回應，讓人無法再順著話題聊下去，只好閉上嘴。

　　看著他，她忍不住問道：「車上這麼安靜，你都不覺得奇怪嗎?」

　　「我喜歡安靜。」意思就是請她閉嘴。

　　但吳映潔好像沒聽懂，又繼續道：「是因為你在想事情嗎?」

　　吳映潔很好奇。他不喜歡說話，那他腦子裡都在想什麼?

　　「嗯。」

　　「這樣呀……」吳映潔點點頭。又結束話題?唉!這一去，車程還要很久，她真怕自己會被悶死。

　　「對了，今天為什麼不是秘書長陪你來?」急著想打破沉悶的她，脫口問了心裡最想知道的問題。開了口，她突然覺得尷尬，好像在探人隱私，但更令她尷尬的卻是邱勝翊的皺眉不語。

　　「對不起，你可以不回答的……」

　　「你不想來嗎?」邱勝翊突然反問。

　　「想呀，可是……有秘書長在身邊，你不是比較安心嗎?」吳映潔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誰才能給邱勝翊最大的幫助。

　　「如果你覺得自己沒能力，現在坐計程車回去還來得及。」

　　邱勝翊聽出她話裡的委屈，感到莫名的生氣，他不喜歡她這副消極的模樣。看到她這樣子，他的心就忍不住揪起，想要安慰她、鼓勵她、肯定她，但這些他都做不到。

　　「如果我回去，秘書長會去和你會合嗎?」如果有林綺芸幫他，自然好。

　　「吳映潔!」邱勝翊生氣了，他把車子停在路邊。

　　「為什麼停車?」吳映潔一臉莫名，完全不知道自己惹毛了一頭獅子。

　　「如果你真的不想跟我出門，現在就下車!」邱勝翊火了，忍不住朝她吼。他不想勉強她任何事!

　　吳映潔驚愣地看著他，不知道自己哪裡惹他不高興了，圓圓的眼睛開始泛紅。

　　「該死!」看到她受傷的樣子，邱勝翊生氣地捶了一下方向盤。

　　「對不起……」吳映潔解下安全帶，輕輕道歉。

　　他會這麼生氣，一定是因為她破壞了他和林綺芸獨處的機會，可是她不懂，如果他們想一起出差，為什麼林綺芸還叫她陪邱勝翊呢?

　　見狀，邱勝翊抓住她的手。「你去哪裡?」

　　「下車啊!」

　　邱勝翊越過她，把車門關上，還上了中控鎖。

　　「你不是……」吳映潔不懂他為什麼又拉回她。

　　「閉嘴!」他都快被她氣死了!「難道你一刻都不想待在我身邊?」

　　「不是的、不是的!」吳映潔連忙解釋。「我只是覺得你這麼慎重地親自巡廠，應該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有秘書長在你會比較放心，我怕我會搞砸……」

　　奇怪，以前她對自己總是信心滿滿的，怎麼這一刻她對自己卻這麼的沒自信?

　　「我告訴你，有你在我就很安心了，別再提其他人!」不忍再看到她落落寡歡的樣子，他一時衝動地說出心裡話。

　　「啊?」邱勝翊誇獎她耶!吳映潔開心地一臉呆愣。

　　「我說我喜歡你跟我出門，有你在我比較沒有後顧之憂!」這個白癡一定要他把話說得這麼明白嗎?也不想想這種話會多麼令人不自在。

　　「這樣啊……」吳映潔嘴角含笑，原來邱勝翊也是很肯定她的。而且不擅表達的邱勝翊一說起心裡話，還會臉紅呢!好可愛喔!雖然不能，但她還是忍不住愈來愈喜歡他了。

　　一看到自己的告白就只得到這樣的回應，邱勝翊真是不敢相信。

　　「你沒有話要說嗎?」

　　「我本來就很喜歡跟著你，跟在你身邊可以學到很多東西。」

　　「就這樣?」邱勝翊總覺得沒有聽到自己想聽的某一部分，雖然不知道是哪一部分，但絕不是她眼裡的崇拜。

　　「就這樣!」吳映潔非常肯定地告訴他。

　　他在她的心中，不知何時早就變得非常重要，只要能跟著他，去哪裡都好。

　　得不到答案，邱勝翊只好放棄，他重新把車開回車道上。

　　「你今天很怪。」他瞄了她一眼，說道。

　　「哪裡很怪?」吳映潔趕緊看看自己衣服有沒有穿反，鞋子有沒有穿錯腳。

　　邱勝翊搖頭。他也不清楚，但絕對和平常嘻嘻哈哈、無憂無慮的吳映潔不一樣。

　　他從沒把眼淚和愛笑的吳映潔聯想在一起，他認為在她的世界只有晴天，沒有陰天，可是剛才她的眼眶一紅，真的嚇到他了。

　　剛才，他對她真的很凶嗎?邱勝翊不由得覺得抱歉。

　　「對不起。」他開口道歉，但是好小聲，都讓音樂蓋過去了。

　　「什麼?」吳映潔沒聽清楚。

　　「沒什麼。」雖然她沒聽見，但說出來後，他心裡確實舒服多了。「對了，你覺得林秘書怎麼樣?」邱勝翊問道。

　　因為他打算讓吳映潔上樓當林綺芸的助理，可是林綺芸太一板一眼，吳映潔雖然能力還不錯，但有些大而化之，他擔心兩人會處不來。

　　「秘書長人不但長得漂亮，工作能力也很好，又很照顧我，是一個難得的好人，她跟你真的很配。」說出這些話她雖然覺得有些難受，但心裡還是很祝福的。

　　「很配?」邱勝翊不懂她為何這麼說。

　　「嗯啊~~你們郎才女貌，兩個人對工作都一樣認真、嚴謹，真的很登對。」

　　聽她的意思，她好像誤會了。但他不想為子虛烏有的事情澄清。

　　「如果你跟她——」吳映潔還想再說，手機剛好響起來，她看了一下來電顯示，是劉奕翔。

　　「劉先生。」

　　先生?聽到這兩個宇，邱勝翊耳朵不禁豎起。

　　「叫我奕翔，劉先生太生疏了。」

　　「奕翔。」吳映潔笑著依了他，她也覺得先生來小姐去的很生疏。

　　奕翔?劉奕翔!邱勝翊雙手緊握方向盤，怒火不自覺地燒了起來。

　　這個傢伙打電話給吳映潔做什麼?

　　「聽林秘書說，你跟總裁去桃園出差了?」

　　「對呀。」

　　「什麼時候回台北?」

　　「應該晚上就回去了。」

　　「那麼晚上我請你吃飯。」劉奕翔立刻開口約她。

　　「不好意思讓你請……」她下意識地看向邱勝翊，像是怕被他責怪似的。而且她也不好意思讓劉奕翔請吃飯，應該是她請他才對，畢竟他幫過她。

　　劉奕翔怕她拒絕，連忙說道：「就當是慶祝認識你這個朋友，下次再換你請我。」

　　「喔……好吧。」吳映潔已經想不出理由拒絕了。「那我回台北後再打電話給你。」

　　雖然只聽到吳映潔的部分，但邱勝翊依約猜得出來他們的對話，聽得心裡很不是滋味。

　　「你喜歡劉奕翔?」等吳映潔掛了電話，他立刻酸溜溜地問道。

　　「還挺喜歡的，他人很好，不但熱心助人，又幽默風趣……」她沒有哥哥，如果有劉奕翔這樣的大哥，不知道該有多好。

　　「這麼多優點?」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咬著牙問的。

　　「是呀。」吳映潔也沒發現他的不對勁。

　　結果車內「對話」就此中斷，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全都是吳映潔自言自語，而邱勝翊則持續繃著臉。

第五章 　　
邱勝翊的臉色到了工廠依然沒轉好，而巡視完工廠後，臉色更差!

　　他發現，吳映潔走到哪裡都很有人緣，雖然她不是什麼絕世美女，但她亮眼的外表和親切的笑容，卻輕易地征服了工廠上上下下。

　　他不喜歡她那樣笑，更不喜歡其他男人對她笑，這令他感到莫名的憤怒，只想把吳映潔藏起來。

　　而工廠主管看到總裁繃著臉的樣子，還以為是工廠哪裡沒管理好，嚇出一身冷汗。

　　吳映潔注意到了，她趁大家沒注意時走到邱勝翊面前，用兩根食指撐起他的唇角。

　　「總裁，你可以多點笑容嘛。」

　　「不想笑。」他拿開她的手，繼續往前走。從來他就不喜歡笑，此刻他的心情惡劣，更笑不出來。

　　「可是大家都快被你嚇死了。」她追上他。

　　「做得好的人自然不怕。」言下之意是他們自己心虛。

　　「那好吧。」他本來就比較冷淡，除非他自願，否則也勉強不了他。

　　「總裁，現在行程結束了，如果沒其他事情的話，是不是就回台北了?」

　　「你一定要叫我總裁嗎?」他忽然覺得不悅。劉奕翔她叫他「奕翔」，對他就稱呼「總裁」，這般刻意劃清界限，他非常不喜歡。

　　「不然我該怎麼叫你?」

　　「隨你!」

　　「邱勝翊!」得到特赦令，吳映潔馬上開心地叫他的名字，她多想這麼叫他呀!

　　公司是一個非常重職場倫理的地方，不可以直呼主管名字，連加上姓來稱呼都應該盡量避免。如今得到特許，吳映潔真的開心極了。

　　她清脆帶著笑意的嗓音，令他頓時覺得全身舒暢，一下午的火氣也瞬間降了不少。

　　「我以後都可以這樣叫你嗎?」吳映潔期待地看著他。

　　「在公司不行，私下沒關係。」

　　「那……」吳映潔偏頭想著。「如果辦公室只有我跟你，那可以叫你名字嗎?」

　　「可以。」他給了最底限。

　　「好耶!」吳映潔開心地拍手，然後一直不斷地叫著他的名字。

　　「別叫了。」邱勝翊連忙捂著她的嘴。雖然四下無人，但他仍覺得尷尬。

　　吳映潔拉開他的手。「不行!從看見你的第一秒起，我就超想叫你名字的，現在終於有機會叫，當然要一次叫個夠啊!邱勝翊!邱勝翊!」

　　「可以叫我的名字，真的讓你這麼開心嗎?」能讓她開心，他忽然覺得滿足。

　　「當然!你願意讓我叫你的名字，代表你接受我這個朋友了呀!我當然開心。」

　　「只有這樣?」

　　不只這樣!能叫著自己心儀的人的名字，會讓人覺得很甜蜜。吳映潔雙眼凝望著他，只敢心裡這樣想，嘴上卻不敢說。

　　邱勝翊再一次被她的眼神所吸引，那澄淨的眼神如一池美麗的湖水，看著它們，他覺得心裡好平靜，好像裡面的世界沒有風雨、沒有不快樂的回憶，讓人想化為一葉輕舟，隨意、安然自在地漂著。

　　「邱勝翊……」他溫柔、卸下心防的目光真的好迷人，而她彷彿還在他的眼底看到了柔情……

　　她輕聲的呼喚，彷彿喚醒了邱勝翊心底蟄伏的情感，一顆心忍不住因她而悸動著，他想拋開理智，好好地讓心放縱一次，因為心疼一個人而揪心的感覺是這麼的美好。

　　兩人深情地對望著，邱勝翊更情不自禁地俯下唇靠向她，吳映潔閉上眼，兩手握得好緊，緊張到就快窒息了，一顆心完全控制不了地狂跳……

　　「報告總裁——」突然有人打斷這曖昧的氛圍，兩人差點嚇到心臟停止。

　　「餐廳已經訂好了，請您——」

　　「不用了。」忽然拉回理智，邱勝翊的呼吸還勻不過來，音調像緊繃的弦。

　　「總裁您難得過來——」廠長熱情邀約，卻被邱勝翊的臉色嚇到住了口。

　　已經恢復呼吸的吳映潔，趕緊和緩氣氛。「廠長，您的好意總裁心領了，但是因為台北還有行程，所以只能辜負您的盛情了。」

　　「哪裡、哪裡!」原來如此!他還以為是自己工廠管理不當，總裁氣憤到連留下來用餐都不願意。

　　「廠長，今天耽誤您的時間真的很不好意思，謝謝您今天的招待，您趕快去忙吧。」

　　「是是是……」在吳映潔親切、充滿真誠的道謝下，廠長終於笑開了，他愉快地離開了。

　　「你不用這樣。」他認為領導人不需如此和屬下客套。

　　「適時給人鼓勵是應該的，你不要老繃著臉，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得罪你，全都嚇得直發抖呢!」吳映潔睨他一眼。

　　「那為什麼你不會?」

　　「因為我知道你是一個面惡心善的好人啊。」那天在船上，他沒有推開她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了!

　　「喔?你怎麼知道自己沒看錯?」

　　「就是知道!」吳映潔好得意。「所以，我很想要和你成為好朋友，可是你好像每次都不記得我，真的很挫折。」

　　「是嗎?」想起她老愛拉著他問記不記得她，邱勝翊就覺得很好笑。

　　「你笑了?」吳映潔像是看到怪物似地盯著他。

　　「是呀。」每次她都有讓他發噱的本事。

　　「你笑起來果然真的很帥……」吳映潔的目光又離不開他了。

　　「就算帥，也不用一直盯著我看吧。」和她相處久了，邱勝翊漸漸也學會開玩笑了。

　　她定定望著他，真的很想知道他剛才是不是想吻她?可是她沒勇氣開口。

　　她洩了氣，轉移話題說道：「我們快走吧，不然回到台北都晚了。」

　　她不想讓他在夜間開車，那很危險。

　　「對，我都忘了你和奕翔有約會。」見她心急想回台北，邱勝翊語氣有些酸。

　　「啊!你不提我還忘了呢!」吳映潔一臉恍然大悟地叫道。

　　該死!邱勝翊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如果我請你吃飯呢?」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怕被拒絕。

　　「下次吧，我已經答應奕翔了，做人要守信用的，而且你不是也說過凡事都有先後的嗎?」他的每句話，她都當成金玉良言了。

　　邱勝翊再一次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好，既然如此，我們回台北吧。」

　　「OK！」

　　

　　邱勝翊把吳映潔送到她和劉奕翔約好的餐廳，心裡非常不是滋味，但又無法說什麼，只能離開。

　　吳映潔走進餐廳，一眼就看見劉奕翔已經起身向她打招呼了。

　　「不好意思，你等很久了嗎?」吳映潔覺得很不好意思，因為路上塞車，邱勝翊車又開得慢，才會遲到這麼久。

　　「只要是等你，等多久都值得。」劉奕翔笑咪咪的。他還以為她不來了呢!

　　「你都是說這些好聽的話逗女孩子開心嗎?」吳映潔忍不住虧他。

　　「我是真心想等你的!」劉奕翔一臉正經。

　　「別哄我開心了，快點餐吧，我都快餓死了。」吳映潔不以為意地笑笑，看著菜單，但上面華麗如詩的菜名她沒有一樣看得懂的。

　　春湖畫舫、垂柳輕舞、勝翊山浮雲……這麼美的菜名，第一次來的人還真的不知道要怎麼點呢!

　　劉奕翔看著菜單點道：「先來一道『西施捧心』，再來『垂柳輕舞』、『遠山浮垂』……謝謝。」

「這些是什麼呀?」服務生走後，吳映潔忍不住好奇地問。

　　「西施捧心是西瓜絲燉干貝；垂柳輕舞是菠菜海鮮面；勝翊山浮雲是用深山裡產的春筍燴銀魚，這幾道是他們的招牌菜。」劉奕翔詳細地介紹著。

　　「你好瞭解喔!」這間餐廳的老闆一定是個文雅的讀書人，下次她一定要帶邱勝翊來。

　　「因為這裡的菜很對我胃口，所以我常來。」劉奕翔被她一誇，忍不住驕傲起來。「等一下你吃過，一定也會喜歡的。」

　　「嗯!」吳映潔笑著點頭，

　　沒多久，菜一道道上來，沒想到這些菜不僅菜名美，連盤飾都十分講究，難怪這家餐廳客人會絡繹不絕。

　　吳映潔每一道都吃得津津有味，看到她吃得開心，劉奕翔就算吃沒幾口，也感到非常滿足。

　　「你不吃?」吳映潔終於注意到他好像沒怎麼動筷子。

　　「看你吃就夠了。」她的吃相雖然不太優雅，但卻能讓人覺得眼前的食物好吃。

　　「你真會說話，不過，靠說話是不會飽的。」她替他挾了一點面在碗裡。

　　「我是說真話，我覺得你真的很可愛，很吸引人。」劉奕翔看著她天真不做作的模樣，本來就對她有好感，此刻心裡更是愈來愈喜歡她。

　　他決定了，他要追求她!

　　「謝謝。」

　　「吳映潔，你覺得我怎麼樣?」劉奕翔采問道。

　　「很好呀!很熱心又很幽默，和你在一起總是很開心。」吳映潔老實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真的!你的意思是……你答應和我交往?」劉奕翔非常開心，激動下，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

　　「咳咳……」吳映潔一下子嗆到了，她費力地咳著，劉奕翔連忙遞上水。

　　等恢復正常呼吸後，吳映潔才問道：「你……是開玩笑的吧?」

　　看吳映潔驚嚇成這樣，劉奕翔不敢再說，怕嚇跑她就糟了。於是他謊道：「我開玩笑的啦，看把你嚇成這樣。」

　　「真的嚇到我了啦，這種事怎麼可以開玩笑!」吳映潔睨他一眼。

　　劉奕翔鬆了一口氣，幸好沒說真話，否則這麼突然的告白，真會把吳映潔嚇跑。

　　「快吃吧，等一下帶你去逛夜市。」

　　「好啊好啊!」吳映潔一聽，眼睛都亮了。「聽說台北的夜市很有名的，來台北這麼久，都還沒有時間去逛呢!」

　　「邱勝翊那傢伙太苛刻了啦，我看你還是跳槽到我公司好了。」劉奕翔抓到機會就「建議」她。

　　「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想把工作做得更好的。」吳映潔忍不住替邱勝翊說話。

　　「不會太累嗎?」

　　「不會啊!」吳映潔搖頭。只要能夠幫到邱勝翊的忙，再怎麼累都值得。

　　「如果累的話，要多休息。你看你才幾天沒見，都瘦了。」他看得出來，她不喜歡他提跳槽的事，他聰明的適可而止。

　　「我知道。」

　　見氣氛有些低落，劉奕翔連忙轉移話題。「快吃吧，不然夜市都收攤了。」

　　「喔，好!」一想到夜市，吳映潔精神馬上回來，她趕緊加快速度，吃著眼前的菜餚。

　　劉奕翔滿足地看著她，心裡幾乎已經認定了她。

　　看來，他要一步一步慢慢來，讓吳映潔習慣他的存在，吳映潔心思很單純，他可不能嚇跑她。

　　

　　逛完夜市，劉奕翔送吳映潔回住處時，已經快凌晨一點了。

　　「不好意思，這麼晚還讓你送我回家。」吳映潔覺得很抱歉。剛剛因為逛得太開心，忘了時間。

　　「沒關係。」她願意讓他送回家，讓劉奕翔非常開心，因為這麼一來，他就知道她家在哪裡了。「我送你上樓吧。」

　　「不用了，你快回去吧。」吳映潔推著他，

　　「不行!這裡連警衛都沒有，不看你進門我不放心。」劉奕翔堅持著。

　　「不會啦!你再不上車，我生氣了喔!」吳映潔繃起臉。「快點，我看你離開。」

　　「好吧。」劉奕翔拿她沒轍，只好聽話。

　　吳映潔目送他的車離開，想確定他有乖乖回去再上樓。

　　「如果真這麼依依不捨，為什麼不直接跟他回去?」

　　突然，如冰箭般的話語，從吳映潔身後射來。

　　為了還她遺落在他車上的手機，邱勝翊他在她家樓下等了快四個小時，沒想到她不但凌晨才回來，還跟劉奕翔兩人依依不捨，看得他妒火攻心。

　　「邱勝翊!」吳映潔一見是他，立刻開心地朝他跑過去。「你怎麼來了?」

　　「不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夜生活這麼多采多姿。」他嘲諷著。

　　「啊?」她疑惑地看著他。為什麼她覺得他在責備她?

　　「你今晚玩得很愉快?」

　　「對呀，奕翔他帶我——」

　　「夠了!」他無法忍受聽到他們是如何的快樂。

　　醋意直髮的他不禁想像，他們常這樣玩到半夜才回家嗎?他們進展到哪兒了?剛才看他們難分難捨的模樣，相信感情已經很深了吧。

　　此刻他竟然感到揪心與憤怒，但他有什麼資格生氣?吳映潔的心又不屬於他，充其量只是對他多了點關心罷了，她對其他人也是一樣的。而她對劉奕翔，瞧他們相處時的自在神情，和不時傳來的快樂笑聲，答案已經很清楚了。

　　他覺得自己很可悲，當他懂得要孝頤父母時，父母卻去世了；當他想要疼惜吳映潔時，她的心卻給了別人。難道他注定不能愛人嗎?他神情黯然。

　　「你怎麼了?為什麼生氣?」他鬱鬱的神情帶著憂傷，看得吳映潔心都揪起來。

　　「沒有!」他否認道。「拿去。」他兇惡地把手機遞還給她，隨即轉身要走。

　　「欸……」看見他轉身，吳映潔有些不捨地叫住他。「你要回去了嗎?」

　　邱勝翊沒理她，逕自上車。

　　奇怪……他怎麼了?遇到不愉快的事情嗎?還是他在生氣?可是又不像……

　　吳映潔站在原地，即使邱勝翊的車子已經離開好久，她仍擔心地望著他離開的方向。

　　

　　昨晚幾乎沒睡，吳映潔仍是一大早就拿著早餐到樓上給邱勝翊，她希望他吃了她的愛心早餐後，能恢復元氣，忘記所有的不開心。

　　林綺芸還沒進公司，但秘書室的門已經打開了，想必邱勝翊已經進總裁室了。

　　「嗨!邱勝翊早!」她開心地走進去，以最熱力十足的笑臉向他打招呼。而且，眼下辦公室只有她和他，她立刻享用自己的權利，響亮、愉悅地叫著他的名字。「我帶早餐來給你嘍!」

　　邱勝翊看了她一眼，瞧她幸福快樂的樣子，一定是昨晚和劉奕翔玩得很愉快。愈想，他的心裡愈是發酸。

「我不想吃，以後你不用送了。」

　　「為什麼?是因為你吃膩牛肉堡了嗎?」吳映潔有些後悔，她不該一次買太多牛排肉的。

　　「不是!」

　　「那是為什麼?」吳映潔追問著。

　　「出去吧。」他不想向她解釋。

　　「邱勝翊……」他不理會她令她好著急，因為這次他冷漠的模樣，彷彿要拒她於千里之外似的。

　　他們的關係不是已經改善了嗎?她記得去桃園出差時，邱勝翊還會開她玩笑呢!怎麼才回來，他的態度變得比以前更加冷淡?

　　「以後沒重要事情，不必進來了。」

　　「你……真的不想再看到我嗎?」吳映潔忍不住紅了眼。

　　「現在是上班時間。」他沒有直接回答她，證明他對她還是於心不忍的。「以後有事我會直接交代秘書長，你下去吧，」邱勝翊不敢看她受傷的表情，如果不斷絕任何和她碰面的可能，他怕自己真會對她動情。

　　如果她和好友劉奕翔是一對情人，那麼他絕對不能介入。

　　「邱勝翊……」

　　她帶著哭意的低喚，叫得他心都疼了。他緊緊握著手中的筆桿，卻還是冷冷地道：「出去吧，我很忙。」

　　吳映潔看著他，無端端地被討厭，她心裡難受極了，可是卻又問不出任何原因。

　　她垮著小臉走出去，剛好碰到來上班的林綺芸。

　　「吳映潔?你怎麼了?」林綺芸關心地問道。

　　「總裁不吃早餐，還叫我以後都不要再進他辦公室了……」吳映潔都快哭了。「秘書長，你知道總裁為什麼突然討厭我嗎?」

　　林綺芸搖頭。「我只知道總裁早餐都吃得很清淡，平常也不太吃肉……其實，這幾天你幫他送來的早餐，他一口都沒吃過。」

　　「什麼?」吳映潔好驚訝。「那早餐呢?你丟了嗎?」

　　「沒有。」林綺芸搖頭。「雖然每天超過十點總裁還沒用，但他也不讓我丟。」

　　那意思就是……他還是很重視她的心意嘍?可是既然重視，又為什麼突然不想再見她?

　　「至於討厭你……你們昨天去出差，你有說錯什麼或做錯什麼嗎?」林綺芸幫她分析著。

　　「沒有呀!一路上都好好的，回台北也是，他載我去餐廳和朋友見面後，就分開了。不過，晚上總裁拿手機還我的時候，表情確實很怪，好像有人欠他會錢。」

　　「當時總裁有看到什麼或聽到什麼嗎?」

　　「沒有。那時已經凌晨一點多了，我家樓下什麼人都沒有……啊!除非他看到劉奕翔送我回家?」吳映潔忽然想起這件事。「可是，他們是好朋友不是嗎?看到他有什麼好氣的?」

　　「看到他是沒什麼好氣的，但是他送你回家這件事就不對了。」林綺芸終於知道問題在哪兒了。

　　「哪裡不對了?」吳映潔還是不懂問題出在哪裡。

　　「你不覺得總裁好像滿在意你的?」跟在邱勝翊身邊兩年，最近他一些情緒上的細微變化，林綺芸都發現了。

　　「別亂說，他最在乎你的。」雖然知道，但是因為怕林綺芸誤會，吳映潔連忙否認。

　　「在乎我?」林綺芸覺得好笑。「在你出現之前我只看過他兩種表情，一種是生氣，另一種是冷漠，可是你來了之後，不覺得總裁的瞼部線條都變柔和了嗎?如果他在乎我，不可能不在我面前表達真實情緒的。」

　　「可是你們不是男女朋友嗎?」吳映潔覺得好奇怪。

　　「當然不是!」林綺芸突然大笑。「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可是我看見你們上星期一起去東區看電影喝咖啡……」提起這件事，她的心情又悶了起來。

　　「呵……你誤會了啦，我和總裁是去試手機收訊。」

　　「真的嗎?」聽到這個好消息，吳映潔開心得眼睛亮了，心都快飛起來了。

　　「我發現，你好像也很在意總裁喔!」林綺芸對她眨眨眼。

　　「我是很喜歡他。」吳映潔大方地對林綺芸坦承。「可是他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就算我想賴在他身邊，他也會想辦法把我趕走……」

　　「不會的，你再試試，也許總裁只是因為看見你和劉先生出雙入對，一時心裡不舒服而已。」林綺芸保守地說道。

　　其實她認為，總裁根本就是在吃醋。否則以總裁只在乎工作成效，從不理人情世故的個性，他不可能會因為看見劉奕翔送吳映潔回家，就發她脾氣，更何況，劉奕翔還是總裁的好朋友呢!

　　所以，她敢肯定，總裁一定是喜歡上如小太陽般的吳映潔了，只是因為內斂的個性而不擅表達罷了。

　　「為什麼會不舒服?」

　　「就像你看見我和總裁一起看電影、喝咖啡時的心情。」林綺芸暗示道。

　　「原來——」邱勝翊也喜歡她?吳映潔驚訝得圓圓的眼瞠得好大，彷彿中了頭獎。

　　不過，冷靜一想，也有可能不是。因為公司非常注重員工操守，不喜歡員工的夜生活太過精彩，會影響上班精神……會不會他只是在氣這件事?

　　「我去跟他解釋。」無論他喜不喜歡她，都不能讓他有所誤會。

　　「等等!」林綺芸攔住她。「總裁現在在氣頭上，他不會聽你說的，過幾天吧。」

　　「……好!」

　　吳映潔願意等待，只要邱勝翊不誤會她是個每天都玩到半夜才肯回家的女孩就好了。

第六章 　　


從那天之後，吳映潔發現邱勝翊好像真的不理她了。就連她每次送公文遇到他時，笑咪咪地向他打招呼，他也當她不存在似的。她好難過，卻還是只能靜靜地等他氣消，主動和她說話。

　　最近林綺芸因為工作量不大，所以也沒再找她上二十五樓支援，她根本沒機會跟他解釋。

　　但她不氣餒，即使他的臉色壞到不行，她依然會笑著和他問好，她不信一個人可以生氣這麼久。

　　「秘書長，這是您的。」吳映潔打起精神，笑容可掬地把公文遞給林綺芸。

　　「吳映潔。」林綺芸叫住推著車子正要離開的吳映潔。

　　「是!」吳映潔立刻回頭，元氣飽滿地微笑問道。「秘書長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嗎?」

　　「你永遠都是這樣活力十足，我真佩服你。」林綺芸很佩服她，不懂她怎麼有這麼多的熱情，就連遇到最近脾氣陰霾的總裁，她的熱情也絲毫不減一分。

　　她二十八歲，才長吳映潔四歲，怎麼她就像個老人似的，一點活力、熱情也沒有?

　　吳映潔苦笑。最近因為邱勝翊不理她，她的心情又著急又無力，可是如果不努力讓自己開心，她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正常上班。

　　「我的助理因為生病需要長期休養，所以我想調你上來幫我，你願意嗎?」林綺芸很喜歡這個小女生，工作能力好，刻苦耐勞，從沒聽過她的抱怨，而且跟她又非常投緣。

　　「只要吳主任同意，我絕對願意，只是……」吳映潔小臉一皺，一點都開心不起來。「我怕總裁不同意。」

　　「這我來處理。總裁從不干涉我調度助理人選的，所以應該沒問題。吳映潔，開心點，只要你待在樓上，一定有機會跟他解釋的。」

　　聞言，吳映潔終於又看到希望了。「好的!我知道了!」

　　「你把公文送完，就來我這裡報到，我有一些急件要你幫我處理。」

　　「是。」

　　吳映潔趕緊推著推車離開。看來今天就是她最後一次送公文了，她得乘機將各主管的早餐喜好調查完，這幾天，她已經從同事口中得到不少資訊了，下個月的早餐會報，她有信心，大家一定會把早餐吃光光的!

　　「總裁您好!」迎面遇到邱勝翊時，吳映潔開心地和他打招呼，然後快速離開，心裡急著要把事情做好的她，視線只短暫地停在他臉上四分之一秒。

　　最近對她總是冷淡以對的邱勝翊，這次反而回過頭看著她匆忙的背影，心裡產生一種奇怪的滋味。

　　怎麼她今天連看都沒看他?是終於不在乎他了嗎?

　　那應該最好了，他可以不必再故意對她擺臉色，可是為何他心裡反而覺得不舒服?被她忽略的感覺極為失落。

　　這幾天，他是多麼努力克制自己忽略她臉上的笑容，因為當他想起她的快樂是因為劉奕翔，他的心就會抽痛。

　　如果沒有劉奕翔的出現，他不知道原來自己是這麼在意她，更不知道原來心被人闖入了會是這種難熬的滋味。

　　可是，注定與情愛無緣的他，看來這輩子只能在勝翊處遙望著她。

　　「總裁，劉董事長約好今天下午兩點會過來簽約，我們會借用您的會客室。」林綺芸報告著。

　　「嗯。」邱勝翊點點頭，幾乎沒聽進去。

　　「總裁，還有一件事，因為我的助理需要長期休養，所以我想調派助理上來支援。」

　　「你決定就好，」邱勝翊心不在焉地回答。「下午行程呢?」

　　「下午只有一場北區獅子會在福華大飯店的聯誼茶敘。三點開始，七點結束。」

　　「好。晚上我不會再進公司，你不用等我。」邱勝翊翻閱著他桌上的公文，沒抬頭，也沒追加任何工作量。

　　林綺芸露出了笑容，總裁好久沒休息了，今天終於願意暫時放下工作，真是令人欣慰，而她也可以早點下班了，

　　

　　送完公文，回到總務部，吳永在通知吳映潔直接上樓報到，她這才知道林綺芸早就已經向吳主任報備過了。

　　「吳映潔，沒想到你才來沒多久就受到秘書長的重視，往後的日子你也要好好加油喔!」吳映潔受到重用，吳永在也感到與有榮焉，他又不忘叮嚀道：「樓上不比這裡輕鬆，你可要好好保重身體啊。」

　　「主任，別這樣嘛，又不是永遠不見面了，我還是會常下樓的……」這樣的殷殷告別，害她眼眶都紅了。

　　「說得也是，那你快上去吧，林秘書等著你幫她呢!」吳永在催著她，不希望她耽擱了工作時間。

　　吳映潔點點頭，開心地向大家道別，然後跑上樓。

　　回到樓上，林綺芸不在座位上，但她已經留了一張memo紙在吳映潔桌上，指示她先要處理哪些事情。

　　吳映潔興致高昂地開始處理起林綺芸交代的事項，這些都是她從未接觸過的領域，雖然有些看不懂，但仍然覺得新奇有趣，

　　此時內線響了，吳映潔接了起來。「秘書室您好!」

　　「吳映潔，」是林綺芸打來的。「會客室有客人，你幫我沖一壺咖啡過來。」

　　「好的，馬上來。」

　　吳映潔手腳俐落地沖好咖啡端到會客室，看到客人就是劉奕翔，她開心地向他打招呼——

　　「嗨!」

　　「吳映潔?怎麼才幾天不見，你又瘦了一大圈!」劉奕翔一見到她就誇張地說道。「是不是邱勝翊那個傢伙欺負你?還是太想我了?」

　　「劉董，請你別欺負我們家吳映潔喔!」林綺芸半開玩笑地道。

「是想你沒錯!我每天都在想你……帶我吃過的西施捧心、垂柳輕舞、勝翊山浮雲!」吳映潔故意拖長話尾鬧他。

　　「唉!林秘書，你都看到了，是她欺負我，不是我欺負她。沒想到我堂堂一個董事長，又長得一表人材，竟然比不上幾道菜……」劉奕翔難過到差點沒捶胸頓足。

　　「少來了!」林綺芸笑了。

　　「好嘛!是我錯了，對不起!」吳映潔替兩人倒上咖啡。

　　「那下班後請我吃飯，就當是賠罪。」劉奕翔把握機會邀約。

　　「請你吃飯當然好，可是我今天要加班耶。」

　　「不用加班了啦，事情沒做又不會消失不見。」劉奕翔勸她。

　　「不會消失問題才大!你要我把事情堆得像山一樣高嗎?如果這樣，你下次來公司就看不到我了。」吳映潔笑道。

　　「那正好，你也知道我多想把你挖角到我們公司。」劉奕翔很會把握時機進行勸說。

　　「喂!劉董，你怎麼當著我的面挖角?」林綺芸忍不住抗議道。

　　「喔，那私底下再說。」劉奕翔很識相地說。

　　「還私底下說?吳映潔是我的得力助手，你不用再想了，就算她答應，我也不會答應的。」

　　吳映潔笑看著他們兩人鬥嘴，覺得好有趣，原來工作態度嚴謹的秘書長私底下也會開玩笑，如果邱勝翊也能這樣就好了。

　　唉!一想起邱勝翊，她就忍不住想歎氣。

　　「你們忙，我先回去了。」

　　吳映潔離開後，林綺芸忍不住開玩笑地抱怨道：「認識劉董這麼久，您從來也沒約我吃過一頓飯。」

　　「真是冤枉!約你的人排隊都已經繞台灣一圈了，什麼時候才會輪到我呀?」

　　「誇張!」林綺芸笑罵，而後試探道：「你好像挺喜歡她的。」

　　「吳映潔人單純又沒什麼心機，很可愛也很好相處，我是很喜歡她。」劉奕翔不否認。「林秘書，你說我追她好不好?」他問道。

　　「可是……」林綺芸暗示道：「你怎麼能確定吳映潔沒有男朋友，或者是心裡面沒人?」

　　「都什麼時代了，就算死會都還可以活標啊!」

　　「但如果這支會是你要好的朋友，或是你的兄弟，你還會想標嗎?」林綺芸探問著。

　　「這個嘛……」劉奕翔皺起眉頭，非常認真地思考。「如果他們兩個互相喜歡我就不搶標，但如果男的敢欺侮吳映潔，我一定把他大卸八塊，管他是不是我兄弟!」

　　「哇!看來你真的很喜歡吳映潔。」

　　「當然!如果這輩子做不成夫妻，至少也要做兄妹。」劉奕翔信誓旦旦地說。

　　「喔?」林綺芸笑著，沒想到劉奕翔還挺看得開的。

　　

　　「吳映潔，總裁晚上不會再進公司，你離開時幫我把辦公室的燈和窗戶巡一次，記得要確定都關上了。」下班前林綺芸交代道。

　　「好。」

　　太好了，邱勝翊這個鐵人終於知道要休息了，看他每天加班到那麼晚，還開會到凌晨，吳映潔真怕他會過勞死。

　　「如果太晚回去，打電話叫計程車，不要一個人走，最近這裡治安不好，很多商家被偷，」林綺芸不放心地提醒著。「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謝謝，我會小心的。」吳映潔感激地說道。不過，她一點都不擔心自己，因為她沒財又沒色，賊不會看上她的。

　　大家都下班後，熱絡的公司瞬間又成了一座空城，安靜的氣氛讓吳映潔想到林綺芸的話，心裡難免覺得怪怪的，所以她鎖上辦公室的門，桌上只點了一盞檯燈，然後專心地工作。

　　可是不久後，門外卻傳來奇怪的腳步聲，還有人轉動門把的聲音。

　　奇怪，這個時候應該不會有人回公司，就算有，應該也有辦公室鑰匙呀……糟!難道真的是賊?

　　想到這兒，她全身汗毛豎起，又緊張又害怕，於是她拔下桌上的電話，如果小偷敢進來，她一定要打到他後悔當賊!

　　於是，她壯起膽子躲在門邊，緊張的心情讓她分辨不出門鎖到底是用鑰匙打開的、還是被撬開的。

　　喀啦!

　　聽到門一被打開，吳映潔立刻閉著眼睛一陣亂打——

　　「啊~~走開!你走開!」

　　「你幹什麼!」混亂中，邱勝翊終於制止了她。

　　聽到熟悉的聲音，吳映潔睜開了眼，驚惶的表情立刻轉換成驚訝。「邱勝翊?怎麼是你……」

　　「不是我還有誰!」邱勝翊捂著額頭，開了燈。沒想到他連回自己公司也會被打。

　　「對不起，剛剛你一直轉動門把，我以為是賊……」吳映潔真是抱歉極了。

　　「賊會用鑰匙開門嗎?」邱勝翊痛極了，卻極力忍耐著不吼她。

　　邱勝翊結束晚上的餐會，回到家裡，面對空蕩蕩沒有一絲生氣的屋子，他突然有種空虛孤單的感覺，於是他決定回公司處理公事，想讓忙碌掩蓋心裡莫名的惶恐。

　　當他回到辦公室，轉動門把時，沒想到一向不鎖的秘書室竟上了鎖，幸好他帶著鑰匙，否則他肯定進不了自己的辦公室。

　　「對不起啦!剛才有打傷你嗎?我看看。」她拉下他的手，發現他的額頭腫了一個大包。

　　「天哪!對不起!」吳映潔驚呼，連忙起身要到茶水間去。「你坐下，我去拿冰塊。」

　　吳映潔飛奔離開，又飛奔回來，但邱勝翊已經走回自己的辦公室了，還走來走去的找資料，好像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傷。

　　「你快坐下，不然我敷不到……」吳映潔拉住他，一雙腳微微地踮著，兩眼專注地看著那微微滲血的傷處。

　　「不用了。」邱勝翊拿開她的手，拒絕她的好意。

　　「怎麼可以不用!萬一愈來愈嚴重怎麼辦?」對於這個配合度極差的病人，吳映潔真的好著急。

　　「我的傷口嚴不嚴重，很重要嗎?」邱勝翊不禁問道。想知道自己在她心裡的份量。

　　「當然重要!而且不管嚴不嚴重，都一定要處理啊!」吳映潔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拉著他，硬壓他坐下。「萬一……」說著，她竟突然哽咽了。

　　「萬一什麼?」他看著她，她臉上的擔心是那麼地明顯。

　　「沒什麼……」她吸吸鼻子說道。「等一下我送你去醫院。」

　　當年，她父親就是因為皮膚劃破一個小傷口沒處理，最後傷口感染，引發敗血症，就這麼離開了她和母親。

　　「怕我死掉啊?」邱勝翊盯著她忽然黯下的小臉，戲謔地問道。

　　「這個並不好笑!」她繃著臉，把裹著冰塊的手帕丟向他。

　　「吳映潔!」邱勝翊拉回她，讓她坐在身邊。「這是我第一次看你生氣。」

　　吳映潔嘟著嘴，不看他。

　　「真的生氣了?」

　　吳映潔還是不理他，紅紅的眼眶，眼淚在裡面轉呀轉的，一遇到她這模樣，邱勝翊又沒轍了。

　　他舉手投降。「好，我乖乖冰敷，敷完之後乖乖和你上醫院，OK?」

　　「說到做到喔。」她立刻抬頭，認真地看著他，

　　「難怪人家都說女人變臉比變天還快。」

　　「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生氣的，只是你……」她抱歉地看著他，說不下去。她真的怕他會像父親一樣，想到這兒，她的心都揪起來了。

　　「你很在乎我嗎?」邱勝翊探問道。明知道她喜歡的人是劉奕翔，但他仍不免有所期待。

　　「當然!你對我很重要的。」她誠實地告訴他她心裡的想法。

　　聞言，邱勝翊冷硬的心瞬間融化。

　　她的眼神、她的語氣都是這麼堅定，彷彿宣誓一般地令人動容。

　　這樣的女人，他怎麼能不喜歡她呢?他又怎麼能不戰而退呢?

　　雖然她另有所屬，但只要在她心裡有他的存在，他就一定會得到她的心，他不該還沒追求就先退讓的。

　　能被人放在心上，知道時時刻刻有個人關心自己，這種踏實的幸福感覺真的很難言喻，他不該再抗拒，抗拒只會讓他日子過得更辛苦。

　　想通後，他的世界似乎瞬間開闊。

　　他凝著她的眼，低聲說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話會讓一個男人誤會?」

　　「會嗎……」望著他深邃的眼，她已經無法思考。

　　「嗯。」邱勝翊慢慢地靠近她，手指輕畫著她細嫩的臉頰，引起她細微的顫抖。

　　「這樣說……」他的視線忍不住膠著在她紅嫩的唇上。「我會以為你愛上我了。」

　　「如果真的……這樣好嗎?」她心跳漏了一拍，她緊盯著他溫柔的眼，不敢直接承認，怕被拒絕。

　　「你以為呢?」邱勝翊輕笑，又把問題丟還給她。

　　「如果我說實話，你會生氣嗎?」他一生氣就好幾天不理人，好不容易現在有機會說話了，她可不能再搞砸。

　　是否定的話嗎?邱勝翊不禁皺眉。

　　「你看!」吳映潔立刻嚷道：「我都還沒說，你就皺眉了。」

　　「……說吧。」

　　邱勝翊壓抑住內心的緊張，盡量擺出和緩的臉色，可是在他期待的注視下，吳映潔反而害羞得說不出口了。

　　「這……」

　　邱勝翊等不及了，他直接問道：「如果我說我喜歡你，你可以答應我少和劉奕翔來往嗎?」

　　「當然不行!」吳映潔馬上拒絕。「這完全是兩回事，而且也不相牴觸呀!」

　　「你的意思是——你打算腳踏兩條船?」邱勝翊生氣地繃起瞼。氣氛一下子凝結了。

　　「才沒有呢!」

　　「還是，我對你的重要性其實跟路人一樣?」

　　他沒忘記她是如何關心八里渡船上的歐巴桑們，在她眼中，也許他只是個出現比較多次的路人甲罷了!

　　「為什麼這樣說?」

　　「出去吧。」邱勝翊不想再和她說話。

　　「可是你的傷——」怎麼他每次都話說一半就趕她出去?

　　「我的傷不需要你多事，把你本分的事情做好就好。」

　　「可是——」吳映潔擔心地看著他。

　　「好吧，那你留下!」說著，邱勝翊就往辦公室外走。

　　他怎麼會個像三歲小孩般天真，竟以為她對他關心是因為心裡有他?他氣極地離開辦公室，經過吳映潔身邊時，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看著邱勝翊離開，吳映潔心裡實在很不好受，而且還很擔心他的傷。

　　現在他這樣氣急敗壞地離開，還會記得要去看醫生嗎?

第七章 　　

早上，公司的氣氛十分凝重，沒人敢問總裁額頭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大家只好全都裝作沒看見，繼續工作，能不接近就不接近，只有吳映潔不怕死地提著早餐敲了他的門——

　　「邱勝翊，」她走進辦公室，關上門，有些討好地把早餐遞給他。「我聽說你喜歡吃清淡的早餐，所以幫你買了一份……」

　　其實她找借口進來，是想看看他的傷，但邱勝翊當她是隱形人，看都不看她，讓她無法觀察他的傷口。

　　「如果沒別的事，請出去。」他抬頭，冷漠地看著她。

　　這次，吳映潔看清楚了，結果發炎紅腫的傷口嚇壞了她。

　　「你不是說你會去醫院的嗎?」她緊張地驚問道。

　　「請。」邱勝翊完全不理會她。昨夜，他已經築好心牆，決定從此拒絕接受她的關心。

　　「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肯去醫院?」

　　「我去不去醫院關你什麼事?」邱勝翊覺得她實在小題大作，這不過只是小擦傷罷了。

　　「當然跟我有關呀!你受傷我會很難過的，你看我昨天都沒睡好。」她指著自己眼下的黑眼圈，可憐兮兮地說著，試圖博取他的注意。

　　「少濫用你的同情心，我不需要!」邱勝翊譏道。

　　聞言，吳映潔雙眸一黯。邱勝翊的話傷到她了。

　　她善良，但絕不是濫用同情心，她是那麼地關心他、在乎他，可是他總是抹殺她的真心。吳映潔靜靜地看著他的怒容，忽然覺得很累。

　　她平靜地說道：「不管你信不信，你對我而言絕對不是路人，你是除了扶養我長大的阿姨外，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說完，她心情沉重地轉身離開，再也不敢奢望冷漠的邱勝翊會有一點喜歡她。

　　一直以來，她的熱情總是全數消失在他的冰冷裡，她雖從不要求回報，但他也不該連最基本的回應也沒有吧?

　　這樣，她真的好累。許芳霖說得對，她和他果然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她腳步沉重地移至門口，手卻在握住門把的瞬間，被另一股力量使勁拉住，下一秒，她整個人已跌進一堵堅硬的胸膛。

　　「別離開我!」邱勝翊緊抱著她，痛楚地低聲道。

　　剛才她失望的表情比眼淚還令他心驚，當她轉身，彷彿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關係時，他的心幾乎痛到不能呼吸，彷彿又回到年幼時被父母遺棄的那一刻。

　　他害怕地拉住她，用力地摟緊她，就怕她會在下一刻離開，他從未有如此害怕失去的感覺。

　　這樣清晰的情感，讓他再也無法否認對她的愛，他想和她在一起的強烈念頭，如閃電般不斷地劈進他的腦中。

　　待在他懷裡的吳映潔，委屈與幸福在心底交織著，她忍不住哭了。

　　這個內斂且又陰晴不定的矛盾男人，終於肯表達他的心意了。雖然只是一句「別離開我」，但對他而言是多麼的難開口，所以她懂了。

　　「我從來沒想過要離開你，就連現在也一樣……」她哭著抬眼看他。「可是面對你忽冷忽熱的態度，我真的好累……」

　　她的心從來不知道疲累是什麼感覺，以前，每天一睜開眼就想著今天將會有多快樂，可是自從愛上邱勝翊後，她每天睜開眼，想的都是他。連許芳霖都說她現在笑起來總是有些勉強，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她朝氣十足的模樣了。

　　「對不起……」看到她疲累的眼神，心痛之下，他情不自禁地吻了她。

　　吳映潔驚愣地瞪大雙眼，他像害怕失去她似的，狂亂地吻著她。這個吻雖然痛楚，但卻夾著甜蜜的歡愉。初嘗親吻滋味的她，此刻腦子已經完全失去思考能力，就算她會在這一刻窒息，她也不想停止這一切的美妙感覺。

　　於是她開始笨拙、愉悅地回應著他，在他的引導下，她微啟雙唇讓他的舌尖找到她，製造出一陣陣更令人暈眩的快樂。

　　短暫的狂亂後，似乎察覺到她輕微的不適，邱勝翊改以輕吻，以更多的柔情輕吮她紅腫的唇、小巧的耳垂、白皙的頸線和圓潤的肩，最後，彷彿捨不得似地又重回她甜美的唇瓣。

　　她雙唇微啟，不能控制地嬌喘著，臉頰潮熱發紅，必須以兩手緊緊攀住他才不會讓已經虛軟的身體癱軟在地。

　　「這裡，」他點著她的唇，霸氣地宣佈：「以後只能屬於我。」

　　「好。」她也很乾脆地答應。

　　邱勝翊安心地擁著她，兩人互相倚靠著，等待急促的呼吸和緩。此時此刻，不用言喻，兩人早就瞭解彼此心意……

　　「邱勝翊，」吳映潔抬頭看著他。「以後不要再對我忽冷忽熱了，好嗎?」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邱勝翊保證道。

　　她相信他，冷漠的他不輕易給承諾，一旦答應，就會做到。

　　「疼嗎?」她抬起手，輕觸他傷口周圍的紅腫，覺得很抱歉，如果他有什麼意外，她絕不會原諒自己。「我帶你去醫院包紮好嗎?」

　　「不用了，小傷口而已。」邱勝翊不在意。

　　「拜託啦……」她撒嬌著，不想提父親的例子。「如果你怪我打傷你，我可以讓你打回來，但請你一定要去醫院。」

　　見吳映潔這麼認真，邱勝翊差點失笑。他抽了張面紙想替她擦臉上殘留的淚，但吳映潔卻躲開了。

　　「擦掉眼淚。」邱勝翊正色道。「否則讓人看到，還以為是我欺負你。」

　　「那你會去嗎?」她不動，只是直勾勾地看著他。

　　沒想到她這麼執拗，邱勝翊不答應都不行。「哎……好吧。」

　　「好!」吳映潔這才開心地靠近他，讓他替她擦眼淚。

　　「原來你的脾氣還挺拗的。」

　　「我是擇善固執。」吳映潔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我不希望你有事。放心吧，你的醫藥費我會出，療傷期間的營養品我也會付。可是我沒有太多錢，如果超過我的經濟能力，請你從我的薪水扣，扣十年、二十年都沒關係。」吳映潔很肯負責的。

　　「你以為我得的是什麼重病嗎?」她認真的模樣逗笑了他。

　　「你?」吳映潔驚訝地看著他開心的笑容，雖然不是燦爛的大笑，但他淺笑的樣子真的好迷人。她著迷地看著他。「你笑起來真好看。」

　　邱勝翊笑望著她美麗的眼睛。「以後我會天天對你笑，只有你才看得到。」

　　「嗯。」又得到一項專屬權利，吳映潔笑得樂不可支。她摟著他，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邱勝翊把下巴輕靠在她的肩上，想到以後的日子有她的噓寒問暖，他的心不禁揚起滿滿的幸福。

　　

　　包紮好傷口，吳映潔為了獎勵邱勝翊乖乖聽話，在便利商店買了一根棒棒糖送給他。

　　「這是你的獎品!」確定他沒事後，吳映潔臉上的笑意一路上都沒消失過。

　　「可以不要嗎?」邱勝翊尷尬地看著四周。

　　「你說呢?」吳映潔瞇起眼威脅他。

　　「我要!」邱勝翊趕緊接過去。看吳映潔依然盯著他瞧，他不敢置信地問道：「你不會要我在大庭廣眾下吃吧?」

　　吳映潔點點頭。

　　「不行!」他有他男人的自尊，絕不能做這種幼稚丟臉的事情。

　「好吧，那還我吧。」既然他不想吃，那吳映潔也不想勉強。

　　「好，我吃就是了!」她太快答應，他反而急了。

　　吳映潔覺得他的反應很好笑，不過這也證明了，他真的很在意她。

　　「我吃了，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對這個傷這麼緊張嗎?」雖然喜歡一個人所以會在意他，但吳映潔也算是個理智的人，所以他相信，她絕不可能這麼小題大作。

　　吳映潔沉默了，她低頭踢著腳下的小石子，不知道該不該再提傷心的事，但既然她喜歡邱勝翊，所以她覺得她有必要告訴他，於是她緩緩開口——

　　「我五歲的時候，我父親上山種田，不小心踩到一根釘子，被劃破皮。那時候只是一個很小的傷口，所以誰也沒有理會，就連傷口發炎，腫得像饅頭一樣大的時候，他也只擦一般的外傷藥膏，可是後來他好幾天都高燒不退，我母親送他到醫院時，醫生說太晚了……」思及此事，雖然已經事隔多年，她仍不禁哽咽。

　　「所以你害怕這個小傷口會害死我?」邱勝翊牽著她的雙手，心疼她的恐懼。

　　「嗯。」吳映潔點頭。「你知道我有多怕失去你嗎?」

　　「我知道。」他親了她的額頭一下。「我答應你，從此之後絕不受傷，但你也一樣要答應我，不論如何，一定要為我保重你自己，好嗎?」

　　「嗯。好!」吳映潔點頭答應他。「邱勝翊，你爸媽呢?」

　　「在我十二歲的時候，他們就過世了。」邱勝翊輕描淡寫，畢竟自殺不是光彩的事，但他卻忘了吳映潔是個愛發問的好奇寶寶。

　　「一起過世的嗎?為什麼?」吳映潔不敢相信。

　　「自殺。」

　　吳映潔不敢相信地捂著嘴，心疼的淚水立刻在眼睛裡滾動。「那你呢?」

　　「被美國家庭領養，但到美國的第二天我逃走了，因為我不想接受任何人同情。」想起那時候的顛沛流離，現在他才發現自己也滿勇敢的。

　　「逃走?那你怎麼辦?住在哪裡?」她的淚水已經掉下來了。

　　一想到當年一個才十二歲的孩子突然失去父母，又隻身流浪在外，她的心就好痛，難怪他會這麼冷漠，習慣封閉內心情感。

　　「住在打工的餐廳裡，賺生活費和學費。」邱勝翊輕描淡寫，好似在說別人的故事。

　　「邱勝翊……」吳映潔衝進他的懷裡，緊緊地抱著他。「你好可憐喔。」

　　邱勝翊感動著。他從不許別人可憐同情他，但吳映潔對他的心疼，卻讓他覺得好窩心。

　　「我知道這世界一定會有比我更辛苦的人，所以我告訴自己，每天都要很滿足、很快樂。」吳映潔說道。「其實在我父親過世後，我母親也過世了，我是阿姨一手扶養長大的，雖然小時候常受朋友的嘲笑讓我很難過，但比起你，我真的好幸運……」吳映潔突然好想念阿姨周素美，來台北這麼久，她還沒回去過呢!

　　「吳映潔……」邱勝翊莫名地紅了眼眶。看她如此樂觀開朗，他一直以為她來自幸順快樂的家庭，沒想到原來她和他一樣，但她卻是這麼樂天知足，而他則是每天在慣世嫉俗中度過。

　　「我們以後都不要不開心，好嗎?」

　　「好……」邱勝翊答應她，願意試著學會如何讓自己快樂，

　　「邱勝翊，我突然好想回我們村裡喔。」

　　「好，我帶你回去。」邱勝翊掏出車鑰匙，打算現在就帶她回去。

　　「不要啦!那麼勝翊，光是來回就要一天了。而且你明天還要上班，一大早還有例行的早餐會報咧!」他的體貼雖然令她很感動，但理智告訴她不可以。

　　「那下個星期六好了。」他記得那天白天不但有一連串的會議，晚上還要參加商業性質的餐會，但是為了她，他可以全部推掉。

　　「對了，明天你不用來接我上班。」

　　「為什麼?」邱勝翊皺眉。

　　「秘密!明天你就知道了。」因為她明天打算給他一個驚喜。

　　「這麼神秘?」邱勝翊不禁開始期待她會有什麼驚人之舉。

　　「嗯!」吳映潔神秘一笑。

　　她已經事先替各個主管訂了明天的早餐，每一份都是他們最喜歡吃的，相信明天開會的氣氛一定會很愉快。

　　一想到邱勝翊會開心地誇獎她，她就好開心，真希望明天快點到來。

　　

　　清晨六點，吳映潔把許芳霖從睡夢中挖起來，到各家早餐店拿事先訂好的早餐。

　　「真不懂你怎麼會這麼閒!」許芳霖呵欠連連地抱怨著，不過仍很有義氣地替嬌小的吳映潔提了大部分的早餐。

　　「替他們買愛吃的早餐只是舉手之勞而已，你不知道，每次開會，他們蛋糕連動都沒動過。」

　　「你管他們那麼多?說不定他們在家裡已經吃過了。」

　　「咦?這點我倒是沒想到……」吳映潔有些呆愣。「唉呀!應該不會啦，如果他們吃過了，公司為什麼還要替他們準備?」

　　「也對。」

　　等到她們兩人拿齊了早餐，已經是滿滿兩大箱了。

　　「吳映潔，今天你沒讓邱勝翊接你，這些早餐你要怎麼拿去公司?」

　　「對厚……」吳映潔也不知道怎麼辦。「叫計程車好了。」

　　「別浪費錢了啦，不如你叫劉奕翔載你，他一定會非常樂意。」

　　「不好啦!太麻煩人家了。」

　　「有什麼關係?大不了，你再請他吃好吃的炒米粉呀。」許芳霖真會精算，請吃飯怎麼算都不會比計程車貴。

　　吳映潔看著兩大箱的早餐，只好撥手機給劉奕翔。反正趁這個機會，把她已經和邱勝翊交往的事情說清楚也好。

　　難得有機會能為心儀的女孩效力，劉奕翔開心得不得了，馬上答應。

　　「對了，吳映潔，」許芳霖問道：「房東房子已經打掃好了，他問你什麼時候搬過去?」

　　「今天晚上好了，我可以慢慢先搬一些日用品過去。」

　　「好吧，反正你東西也不多，我機車還載得下，來回幾趟應該就OK了。」

　　「謝謝!」吳映潔好感謝。

　　「三八!我們是好姊妹呢!」許芳霖敲了下她的頭。

　　在兩人閒聊之中，劉奕翔已經到了。

　　「嗨!兩位美女早安!」

　　「劉先生，吳映潔和兩箱早餐就交給你了，你要平安把他們送到公司喔!」許芳霖交代著。「我要回去補眠了。」

　　「一定、一定!」劉奕翔說著，趕緊替吳映潔開車門，然後再幫她把早餐搬到後車廂放。

　　「奕翔，不好意思麻煩你了……」吳映潔覺得很不好意思。

　　「不會啦，你不要我幫忙，我才生氣呢!」劉奕翔踩下油門，開上車道。「對了，怎麼突然買這麼多早餐?」

　　「沒有啦……」吳映潔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

　　劉奕翔不禁羨慕地說道：「真是羨慕邱勝翊這個傢伙。要是我的公司有你這樣的員工，每個人每天都一定很開心。」

　　吳映潔不好意思地笑著。「你太會說話了……」

　　「吳映潔，以後我可以天天載你上班嗎?」劉奕翔突然提出要求。

　　「不用了啦，又不順路。」

　　「不會啦。」劉奕翔很是堅持。

　　「其實，邱勝翊他天天都會載我……」提到他，她臉上立刻露出害羞和幸福的表情。

　　「什麼？！」劉奕翔突然緊急煞車，幸好後面沒車。

　　「怎麼了?」吳映潔嚇一跳，幸好有系安全帶。

　　「邱勝翊為什麼會載你?」劉奕翔大聲問道，其實心裡似乎也猜到一二了。

　　「其實……我們正在交往。」吳映潔一臉甜蜜。

　　「啊!我心碎了!」劉奕翔誇張地捧著胸口。

　　不過奇怪的是，雖然他很喜歡吳映潔、也打定主意要追求她了，可是為什麼聽到她和邱勝翊在交往時，他的心裡只有難過、遺憾，卻沒有心痛的感覺?還是他對她的喜歡，其實從頭到尾都只是妹妹般的疼惜?

　　「少來!」

　　「真的，你看，」他敞開西裝外套讓她看。「心都碎了!」

　　「最好是啦。」吳映潔笑著看他誇張的演出，「快點開車啦!」

　　「我的心碎了，卻得不到安慰……唉!我就知道我沒有人緣……」劉奕翔一邊踩下油門，一邊自歎自憐。

　　一個堂堂的董事長，怎麼這麼愛耍寶呀!吳映潔被他逗得笑痛了肚子，也因為他大方坦然的態度而放心不少。

　　一路上劉奕翔誇張地演出，害吳映潔笑到不行，幸好公司很快就到了。

　　劉奕翔幫她把早餐搬到會議室，還熱心地幫她把早餐按各個經理的位置放好。

　　「好啦!」劉奕翔拍拍手，「我這麼熱心，有什麼獎勵啊?」

　　「改天請你吃好吃的，」

　　「請好吃的，不如給我一個吻比較實在。」

　　「不行!」吳映潔拒絕，連忙搗著臉。因為她答應過，吻只能給邱勝翊，所以不管親哪裡都不行。

　　「怕什麼啦!又不會真的親你，我也是有道德感的人好嗎?」劉奕翔拉開她的手。「真羨慕邱勝翊，能讓你全心全意地對他。」

　　「你人這麼好，一定也可以的。」吳映潔看著他，深深的祝福他。

　　「別提了。」他遇到的女人都只想跟他玩玩，沒一個是要和他真心交往的。

　　「唉呀!」劉奕翔看了一下表，發現自己快來不及了。「不能再聊了，我要去公司了。記得你說要請我吃飯的喔，別賴皮吶!」

　　「好啦!知道了!」吳映潔笑著和他說再見。

　　劉奕翔急急忙忙地跑出去，沒注意到邱勝翊就在轉角處。

　　然而，剛才邱勝翊已經透過會議室玻璃看著他們打情罵俏、開心的樣子，他深深地皺起眉，心底的醋意也直直攀升，但卻又不斷告訴自己，這沒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