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自改+完] 三世尋覓系列之3 - 執著今生 (鬼王) - 我愛黑澀會 | 棒棒堂 [结局小说] - 黑澀會.我愛黑澀會| 棒棒堂小说区 - 我愛黑澀會 | 模範棒棒堂 ♂ 超級後援會 - Powered by Disc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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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完] 三世尋覓系列之3 - 執著今生 (鬼王)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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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不丢下妳,再也不丢。」他承诺。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信你一次。」

话说完,两条腿再撑不起她,骄傲、骨气在放松后失去力气,身子一偏,她往地面跌去,胜翊眼明手快,接起映洁身体,飞奔回家。

映洁咳过大半个月,大夫怎么看都看不好,这让胜翊有些生气,好几次想对大夫发作,都让映洁阻了下来。

一下朝,胜翊便往映洁的院落里跑,天天夜夜,他的转变让晴晴大惑不解。

「今天感觉怎么样?」

他的手背贴贴她的额心,凉凉的,没发热。

「我觉得自己痊愈了。」

她笑笑敷衍,这段日子,他们的关系大有改善,连下人们也有所感觉,往她房里跑的人多了,递茶送水,好不殷勤。

「才怪,他们说妳咳得严重。」

「他们」是府里下人,不管映洁走到哪里,都有他的眼线,向他报告她的一举一动。

「那是他们没做比较,我算了算,今天比昨儿个少咳了五次,约略估计,就是放着不理会,咳嗽症状也会在十日后消失。」

她懂得开玩笑了,自从两人感情变好,映洁冷清的性子有了大转变,她努力不当小婕口中的怪人,努力融入他的生活,成为侯府的一部分。

「什么叫作放着不理,妳没吃药了,是不?」

双目瞪大,他用眼神恐吓她。

「别这么敏感,谁都不爱吃药的,只不过,为了你的安心,我保证乖乖把药吞进肚子里。但你必须相信人体很厉害的,他们会自行保护自己,只要病症不大,即便不看大夫,也会慢慢自然痊愈。」

「这又是妳从哪本书上得到的新消息?」

胜翊眉扬高,她每天都有新学习,昨日同他道庄周,前日论孟子,她的学问随着书房里失踪的书册,一天天增长。

「医书。」她扬扬手中的蓝皮书册。

「我不记得书房里有医书。」

「不是你的,是大夫替我诊治后留下来的。」

「妳对什么都有兴趣。」

「应该说我对这个世界充满兴趣,而认识这世界最好的方式,就是阅读。」说话问,她满满自信。

「有没有听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胜翊取笑她的孤陋。

「这是我最不平的地方。」

「怎么说,读书让妳读到不平处?」

「男子能行万里路,女子偏不行,我觉得天下学问,好似都为男人设的。」

「怎么说?」

「书上要求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却没一本书教导我们遵从自己的意思,难道女子的意见不值一取?而只要生为男人,想法、作法全属正确?」

「男人见多识广,对事情的判断,往往正确度比女人高。」他说得中肯。

「是啊,重点在于男子限制了女子的见识,他们把女人当作财产,关在家门内,不准他们见识外头的花花世界,如果你给女人同样的机会,我相信我们也可以做出正确判断。」

胜翊笑笑回答:「我以为,妳喜欢关在家里,不爱出门。」

「我承认这方面自己能力太差,我对方向没概念,对于人们,我是有点害怕的。」她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

「为什么?」胜翊追问。

「或许是被关习惯了,养在笼里的小鸟,一朝打开笼门,再也学不会飞翔。」

「倘使妳愿意,我愿意试着教妳飞翔。」他说。

这回是真心诚意,不带着半分恶意。

「等我准备好再说。」她避开回答。

胜翊不逼迫她,他清楚,上次经验对她而言太糟糕,要她再试,总要给她时间培养足够勇气。

「好,再谈谈妳的不平论吧!」

胜翊喜欢听她说话,她比想象中更聪明,之前,他总认为女人说话缺乏内容,词意乏善可陈,然映洁的侃侃而谈,一次次教他大开眼界。

「就现实面来说,士子作学问,为的是什么?」

「立德、立言、立行?」胜翊给了答案,但答案不是她要的。

「不,士子作学问为的是求取功名,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士子为前途、为利禄求取学问,这样的读书态度,自是流于偏碍,于是一朝为官,便置读书人的气节于不顾,贪渎、营私,事件层出不穷。」映洁振振有词。

「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不认为相同情况落在女人身上,不会出现同样问题。」胜翊说。

「总要让女人真当了官才知道呀!眼前只有男人才能上庙堂,谈治国、谈民生,若给予女人同样机会,说不定女人会更有作为。」

她的说法大胆而危险,在这个以男人为尊的时代,此番想法便犯了七出之罪。

「假设妳是官员,对于朝政妳有何看法?」胜翊觉得有趣,一个不当官的女子,对朝政居然有意见。

「就拿满清入关,百姓苍生怀念前明这件事,与其采取高压手段,要百姓萝发留辫,大兴文字狱,屠杀抗清人士,倒不如崇尚儒学,让百姓了解天道循环,有德者居之。

这和佛教在唐朝兴盛有异曲同工之妙,让百姓转移注意力,了解皇上治世用心,百姓自会去做比较,到底是前朝的昏庸皇帝好,还是减税爱民的现今皇帝好。」

「有意思,再说再说。」

胜翊催促起映洁,倘若女人真能人庙堂,映洁的本事准能当上翰林学士。

「人人都道皇帝伟大,是真龙降世,殊不知百姓才是不能得罪的,水载舟亦覆舟,无德皇帝享不了几年太平,总要老百姓真心爱戴,帝位才能坐得长久。」

这天,他们谈得既深且广,他们谈朝政,也论胜翊在朝中遇到的问题,或许映洁某些看法过度天真、不够成熟,但她的确替胜翊开创了另外一条路,让他有了新想法。

千古年来,人类透过沟通了解彼此,透过论谈泯恩仇,映洁和胜翊也一样,他们的话题从他人到自己与家人,从例证到看法见解,他们说朝政,也论佛法,他们谈今世因果,也说前生因缘。

业障果报的念头在胜翊心目中酦酵,他开始相信命运、相信冥冥中有股人们无法凌驾的力量。

他佩服映洁的不嗔不怨,佩服她身处困境却不教自己委屈,慢慢地,他同映洁学习,学习放下仇恨,用不同角度看待事情。

一天一点,原先转嫁到映洁身上的恨消弭、放下……他解放了映洁,也解放了自己。

念头转换,他和睿亲王的相处亦变得容易,当不再针锋相对,胜翊看见睿亲王面对自己时的罪恶感,也看见他极力想对自己做出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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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翊的态度不再如同刺猬,仇恨淡了,沉重心情随之转淡,逐渐地,他同意起映洁,睿亲王是个好官,至少满朝文武,尚且挑不出几个人全心为国为民。

正文 第五章

昨夜,胜翊一夜未归,听说是皇帝留了人,为国事商量,今晨,天才大亮,一顶轿子送来了万公公,他要映洁亲自接旨。

圣旨下,将军不在府里,慌得夏总管前前后后打理,焚香膜拜,才让映洁接下圣旨。

圣旨里提到映洁安家贤助,特赐玉如意一柄,绸缎二十匹和黄金百两。

这个圣旨接得映洁一头雾水,手捧皇帝赏赐,不觉快意,反倒多了几分忧慌。

「瀞怡格格好福气。」

晴晴走近,说不心酸是假的,可皇帝要赏赐谁,她有权说什么?

这些天,眼见丈夫日日往映洁屋子去,打乱了她原先的认定,晴晴虽紧张,又怎能出口反对?人家有皇帝撑腰,娘家后台够硬啊!不像她,一介平民,谁看得上自己?

微点头,映洁算是向晴晴打过招呼。

映洁不擅长同人打交道,眼看夏总管送走万公公,她起身,准备回到自己屋子,桌上的几册书,她正看得兴致。

这举动看在晴晴眼底,岂非瞧人不起?

数日来,胜翊的态度数她大大不安,今日的厚赏更成了导火线,晴晴咬牙不平,好歹将军讲过,这个家还是由她打理,就算映洁是格格,她仍旧是大夫人,身分仍旧高过她一级啊!

手横在映洁胸前,她不让映洁离开。

映洁抬眼,满面猜疑。「晴晴夫人,有事?」

「咱们姊妹俩儿一直没机会亲热亲热,要不要上我那里,好好说说话?」晴晴皮笑肉不笑,梗在心中的不舒坦扩大。

「不用了。」映洁不习惯和人热络。

「莫非映洁妹妹瞧我不上?」眼微瞇,她眉头皱出一道线。

「我没这个意思。」映洁有些局促。

「那么,为何不接受我的好意?」她姿态低、身段软,却每个动作言语都要逼人就范。

不得已,映洁点头,缓步跟在晴晴身后。

晴晴的屋子和她的大不相同,雕梁画栋,镂金镶银,极其奢华,深秋了,百花凋零,她的院子里,云纱扎的假花悬在枝头,仿出几分盎然春意。

「我喜欢花儿,最好一年四季都有鲜花可赏,妳瞧,那云纱可是城里最贵的缎料,美是不美?」

晴晴炫耀地指着枝头假花,飞上枝头,她极尽奢华,要人人看清她是凤凰,不再是那些年岁里的孤贫丫头。

「天道循环,一年四季,各有各的美丽。春季,树梢头卷起嫩绿生气,带来一季欣欣可喜;夏天,溽暑闷热,却百花盛开,池中清莲丰姿绰约,点缀百般美艳:秋意萧瑟,花儿虽褪去容颜,然丰收的喜乐跃上百姓心胸;冬天百草不生,天地却留下一枝红梅为人问增艳,夫人如果喜欢花儿,秋有菊、冬有梅,植上几株,总强过枝头假艳。」

映洁说实话,她鲜少同人相处,不懂得虚伪,不明白应酬话儿怎生敷衍。

「菊花何等卑贱,怎能和我的纱花相媲美?」晴晴恼怒。

「天地事物都有其价值,而价值并非由人们的眼光做定设,谁说牡丹贵、菊花贱?谁规定海棠雍容、梅花孤傲?全是商人们的穿凿附会。夫人喜欢繁花,菊难道不是花?当它开满一院的金黄灿烂,它带给妳的快乐和其他花朵又有什么分别?」

伺候在旁的小婕懂得察颜观色,她一面看着映洁的浑然无觉和晴晴的恼恨,决定扩大两人间的嫌隙。

「格格,不一样的,就像美女,少了金钗凤裳的衬托,哪里显得出她的美丽?」小婕看一眼满身珠翠的晴晴,笑语。

「不,女子的美在于内涵、在于她所表现出来的气质,而不是满身的珠光宝气,自信的女子,不需要任何东西即可彰显美丽,所以,女子要的是自信,而非脂粉钗玉。」映洁侃侃而谈,受过胜翊的训练鼓励,说话之于她,不再是艰难任务。

晴晴拧目,凤眼盯住映洁不移转。

什么意思,批评她没读书、气质不足吗?批评她自信不够、内涵缺乏?

「格格,您错了,女子哪来的自信?我们仰人鼻息、服侍老爷,处处向男人赔小心,不是每个人都像格格您,深受皇帝、将军喜爱,说话分量自然不同。」再挑剔,小婕把映洁踩到底。

「皇上没见过我,怎知我是怎样的女子,更别谈什么喜爱了。我凭恃的不过是阿玛和将军的恩泽。」映洁淡言。

「我真不明白,同样是将军恩泽,皇帝的赏赐怎么没送到我这位大夫人手中?」

晴晴冷冷抛出一句,映洁这才明白,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语。

「夫人,这可怪不了二夫人,二夫人是格格呀,她的身分和常人不同!」

小婕话出口,映洁尴尬极了,俯首,她对不出下一句话。

晴晴的怨尤不平、小婕的称心,三个女人,三种心思。

「妳怎么在这里?我到处找妳。」

胜翊声音传来,晴晴、小婕抛开心思,专心等待脚步将近的男子。他在寻谁?自己吗?笑容漾上小婕和晴晴脸庞,替她们增添几分光采。

双双迎向前,映洁被抛在两人后面。

「将军回来了!」说着,晴晴、小婕低身万福。

胜翊没回答,他从两人中间穿过,径自走到映洁身边,拉起她的手问:「接到圣旨了?」

「嗯。」映洁点头。

没有低身万福,没有恭谨回答,这个格格的家教实在很差。

问题是……为什么将军没见到她的僭越?为什么他一脸喜气洋洋,只因为她在眼前?胜翊的忽略,让两个低头的女子满心怨怼。

「知不知道妳为什么得到赏赐?」胜翊笑问。

「因为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皇上龙心大悦?」映洁猜测。

什么你啊、我啊,她该称一声将军、臣妾啊!晴晴不满。

「皇上的确龙心大悦,不过原因不在我,而是妳的『崇尚儒学、有德者居之』的言论。」胜翊为她解惑。

「你把我的话传给皇上?」映洁问。

「嗯,皇上同意女人不是弱者,不过眼前这时代,不想当弱者的女人太少,妳是特殊的少数例子。说!敢不敢随我进宫见皇上?」他问。

「为什么不敢?皇帝也是人,只不过生在帝王家,承袭了别人不能承袭的责任。」映洁想也不想便回答。

晴晴的愤怒直达胸口。多么大胆的女子,连皇上都不看在眼里了,又怎会将自己放在眼中?挫败感节节上升,她望着交谈中、旁若无人的胜翊和映洁,怨恨填壑。

凭什么她可以?凭什么她敢用这种态度同将军说话?弄清楚,谁才是正牌夫人啊!

小婕更恨?恨胜翊绝口不提当日,恨自己失身失节,却什么都换不得,小婕把恨归诸到映洁身上,她对自己发誓,总有一天,她要取代映洁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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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妳说的,不要见了皇上双膝发软,平日的侃侃而谈,顿时词不达意。」他取笑她。

「我不会。」映洁对自己的骄傲有信心。

「很好,我得找个师傅来替妳裁新衣,好好打扮一番才行。」

不多看晴晴、小婕一眼,他握住映洁的手,一路说、一路往书房方向走,那是整栋府邸中,她最喜欢、而他待最久的地方。

「哦,原来皇上想见我的新衣,不是我这个人啊。」她顶他话。

「那是基本礼貌,至少别让妳阿玛误以为我亏待睿亲王府的格格。」

「我的想法和你不同。」

「哦,妳又有想法?」

「记不记得隋炀帝,他晓得文帝性喜简朴,便让妻子穿着粗布衣接待文王,到最后,他赢得皇位。要是你让我用本来面目见皇上,不用口语多解释,你的为官清廉,所有人都看得见。」

「妳的比喻不对,第一,我是不是清廉,不需要别人来评论;第二,我不觊觎帝位,表面工夫这等事,我不用做;第三,妳居然拿我比作那个骄奢荒淫的隋炀帝,瀞怡格格,妳可知罪?」

话说完,两人同时爆出一阵大笑。

他们走远,小婕看着两人背影,怀疑起,那是她认识多年的映洁?

以前她不爱说话,她孤僻得让人讨厌,是什么改造她?将军吗?所以她也改造了将军对王爷的憎恨?小婕的不安一阵阵,嫉恨油然而生。

「要不要上街?」从公文里抬起视线,胜翊笑望映洁。

映洁埋首书堆,这次她挑的书是诗经,连头都不抬,她直接回答不要。

「为什么不要?」他走到她身前,把她的书合上。

「心悸犹存。」她笑笑回答。

「我跟妳保证过,上次的事不会再发生。」他认真。

「人类是经验动物,我从经验里面学习到……」

「学习到什么?」

「学习到你很危险。」皱皱鼻子,她可爱得让人想亲亲吻吻。

哈!他大笑一声,说他危险的人可多了,有对手、有敌军,没想到的是,连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批评他「很危险」。

「你不危险吗?」她说实话,他居然当玩笑看待。

「谁不危险?妳敢说自己不危险?」胜翊反唇。

「我是最无害的人物,一无权,二无势,三无争夺心,想同我为敌,还真是找错对象。」她扳动手指,细数自己的无害。

「是吗?当年,为什么救我?」他提的话题似乎与「危险」无关。

「我不喜欢杀戮。」映洁直觉回答,当然,她心知肚明,还有另一个原因……他们之间,有股解说不清的牵系。

「若我不听从妳的劝说,执意刺杀妳阿玛,一次不成、暗杀十次,妳会不会次次救我?」他追问。

他问倒她了,映洁低头细思。

「又假设,第二次我杀死妳阿玛,妳就是帮凶了,妳说,自己危不危险?」赢她一次,他居然开心得紧。

「用这种话做比喻,太欺人。」微嘟嘴,她背过他。

他不爱看她的背影,硬是将她旋到自己面前,双手握住她的肩,一用力,将她搂在胸前,嗯……感觉不错,虽然瘦了点。

贴进他胸口,倾听他稳稳的心跳声、稳稳的呼吸声,爱他……越来越盛……

偷偷地,她拉住他的小指头,偷偷地,她和他打了勾勾,约定今生,她还要求下辈子。

胜翊拉住她的手摆到自己后腰,他要她环起自己,要他们交交缠缠,此生此世分不清……

「昨日觐见皇上,妳的态度让人战战兢兢,翰林学士被妳的不敬言语吓出满身大汗,直说妳是危险人物。」说到这个,胜翊笑开怀。

「我?我说了不得体的话语?」映洁记不得自己哪里讲错话。

抬头,她看他。

他旋即将她压回怀间,首度,他发觉,全心全意保护一个女人,是种很棒的感觉。

「妳说天子食之于民,自该为民做事,还举尧舜大禹为例,说凡圣贤皇君皆是为民服务,直到帝位世袭,昏君当道,忘记皇帝的义务,只记得从百姓身上搜括好处。」多可怕的评论,映洁没教皇帝赐罪,肯定是好事做尽,天地长佑。

「没错啊,难道天子吃的、穿的、用的,全是皇上亲手下田耕作、皇后娘娘纺织?不,那都是百姓一粒米、一滴汗,辛辛苦苦缴上来的。」

「是啊是啊,妳说的全是真理,但万一皇帝龙颜大怒,编派妳欺君,到时谁都救不了妳。」

胜翊揉揉她的小脑袋,说她愚笨不公道,说她聪明却又不像,他真不晓得该如何形容她。她真是被关坏了,不懂人心狡狯多好,不懂该事事防人。

「若我不讲真话,只说些奉承阿谀的话,才叫作欺君吧?况且我觉得当今圣上是个好皇帝,能纳忠言。」那是她真实感觉。

「妳太天真,人心藏肉里,妳永远不知道别人真正想的是什么,」他中肯说道。

「是你太杞人忧天吧?我们不处心积虑害人,何必担心别人害我们?」她不赞成他的悲观。

「还好妳未身居官场,否则以妳的单纯,早就尸骨无存。」他说。

「官场真那么可怕?」映洁问。

「人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利益,为保护自己,多数的人会选择不择手段。」

「那么你要广结善缘,别得罪任何人。」

「不得罪人就没事?事情岂能那么简单。」

胜翊坐下,将她拉在膝间,拥着她,亲亲她的额,顺顺她的发,十指交扣,他同她交心、交情。

「我不喜欢复杂。」映洁低语。

「我也不喜欢。」他有同感。

他曾后悔出仕为官,偶尔,他怀念与师父、师兄弟在林间打拳,在池间戏水的欢乐,那些简单自在的日子多么快活。

「哪日你厌倦官场,我们隐居山林好不?」映洁说。

映洁一句话,跃动他的心,她懂他,比任何人都多,胜翊忘情,抱起映洁高高举起,两张笑脸相映,他激动得说不出话。

转啊转,他把她抱在空中打圈圈,她笑弯了两道眉,笑开了眼底忧郁,他成功将她改造,改造成幸福小女人。

映洁两手紧勾住他的脖子,脸贴住他的脸,肌肤相触,说不出口的悸动在心间荡漾。

她在他耳畔轻言:「我好喜欢你,真的,不带虚伪。」

他让她的认真惹开怀,学她,他也在她耳边低言:「我也好喜欢妳,真的,没有半分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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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头,她认真。「我信你。」

他也点头,态度诚恳。「谢谢妳的信任。」

下一刻,他又拥她入怀,这个柔软身子呵,抱一千次,都不厌倦。

贴着他的胸膛,倾听他的心音,笃笃实实的心跳在她耳边,彷佛这个胸口,从古圣今一直由她占据;彷佛这个声音,她听过千千万万个世代,始终不移。

闭眼,影像射入她脑间,映洁看见,胜翊同自己坐在屋檐,圆圆的月亮照映着他刚硬的脸,他在说话,嘴唇开开合合,笑不离口。

他说他有个贪看月色的娘,说他总夹在爹娘中间,朦朦胧胧睡着……

她把小鱼儿分赠与他,他说爱当苍鹰遨翔天下,一匹白马载着他和她,迎风驰骋,他们的爱情,在春天、在夏季……

「想飞吗?」突如其来一句话,吓傻了映洁。她分不清自己在现实或是身处梦境。

迟疑地,她接下一句梦中话语。

「我想飞到屋顶看月亮。」

同样的,映洁的话震撼住他,因他心中想的是同样的回答,虽然,他不晓得自己怎会出现这个念头。

「好,一入夜,我带妳登上全京城最高的屋顶。」

「跑到人家屋顶做什么?」她笑问。

「偷东西。」

「劫富济贫。」

两个异口同声之后,他们面面相觑,讶异于彼此的默契。

「我本不信前世今生的,但是……妳让我开始怀疑。」胜翊说。

「怀疑什么?」映洁问。

「怀疑我们有过去,不在此生,在前世。」他说。

「我相信有前世今生,对于我们拥有过去这点,我不曾怀疑。」

从初识的熟悉,到无缘无故的眷恋,再到她炽烈的爱情,她相信累世间,他与自己有无数牵连。

「在妳的前世里,我是不是危险人物?」胜翊问。

「也许吧……不过,我打算从现在起,慢慢学会相信你。」

「很好,那么从我不会把妳丢掉这一点,开始学习相信,好吗?」他向她伸出大手。

点点头,映洁交出自己的手心。

「今天不回家。」他说。

「好。」她无条件同意他的话。

「我们去买一大堆有用没用的东西,纯粹为了让自己开心。」

他的建议很无趣。

「好。」

她又同意他,不管买不买东西,只要待在他身边,她就好开心。

「我带妳去逛逛男人爱去的销金窟,教妳开眼界,虽然良家妇女不会到那种地方打混,但妳和其他女人不同,妳是最特殊的格格。」

「好。」

销金窟就销金窟,见皇帝她都不怕了,去见识纸醉金迷很难吗?

「最后,我再带妳到别人的屋檐间穿梭,找到最高的一处楼,坐下来谈心。」

「好。」

「今夜我们不劫富济贫,因为天下苍生安和乐利,人人靠自己的力气养活自己,不需要义贼相助。」

「所以我说,你的老板把老百姓服务得很不错。」映洁微笑。

这个不怕死的女人,连皇帝都敢开玩笑,不过,何妨,她本就是个非凡女子。

牵起她的手,他下了决定,不管走到哪里,他都不放开这双柔荑,而往后,每个日子,他都不教她的手、她的心孤寂……

在她身边醒来,胜翊觉得好幸运,他对她的感觉与日俱增,说不上为什么,他们之间像突然炸开的烟火,瞬地绚丽夺目。

昨夜,他们成了真正夫妻,他从不晓得爱情可以如此醉人心弦,第一次,他正视自己,他爱她,比想象中更多。

拂开她额问散发,抚去汗湿。累坏了吧!他脱缰的欲望难控,碰着她,他要得永远不够。

烛火忽明忽灭,冬天转眼将至,他很开心,今年的团圆夜,有她和自己共处。

认真想想,他从什么时候爱上她?不记得了,不过他敢确定,那一夜,他闯进她的竹林小屋,喝下她递来的茶水时,她便深深埋在心间,不褪颜色。

亲亲她的额头,她的肌肤同冰雪般皙白;触触她的脸颊,她的双颊如雪中清梅,染上一抹粉嫩。

她很美丽,美得连皇上都动心,美得她的无礼话语,全让天子饶了去,这么漂亮的她,他真想收藏在椟中,不教人看见。

但他并不想这么做,他还打算带她游历名湖大川,带她看尽人间风华美景,他要弥补她人生前半段的不足,要她的人生后半段因为有他,丰富且多采多姿。

映洁清醒,他的深邃眼神教她羞涩,低眉。

「还好吗?」他想她不好,他认为自己该改进,但是他也明白,事到临头,他的改进有限。

「你睡不着?」映洁转开话题。

「嗯,我作了梦。」

「我也作梦,你先告诉我,梦见什么?」

「梦见妳是个侠女,和我上山下海出任务,妳很仁慈,总是不忍心伤害敌人,好几次手下留情,可敌军不见得接受妳的善意,甚至趁妳不注意时反击,幸好我在,免去妳的危机。」

「你总梦见自己对我好的事。」映洁笑说。

「也许我爱当英雄吧,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替自己做解释。

「对啊,作梦真好,要我真是侠女,可以飞高窜低,谁都别想欺负我。」

拉过他的大手,娘说她福分单薄,这下子,有了他厚厚实实的手掌为她庇荫,她的福呵,哪里享得尽?

「不管妳是不是侠女,谁都不准欺负妳。」他宣誓。

「如果欺我的人偏生是你呢?」

「我不会无缘无故欺负妳,肯定事出有因。」他替自己说话。

大手揽过,胜翊将她拥在身前,一体的感觉真棒,棒到他想就此打住,再不分开。

「你总对自己这么有自信。」她在他胸前微笑,小小的指头描绘着他的肌肉纹理,多么昂藏的男性躯体呵,有多少的力量教人胆寒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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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是讲理的邱将军。告诉我吧!妳作什么梦?」

胜翊抓住她的手,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将替自己带来多少危机,他没说错,她的确是个危险人物。

「这个梦……有些沉重悲哀……」

叹口气,她说不下去,连再次回想,都不愿意。

「说说看。」

他揉揉她的头发,从今以后,她的沉重说予他,全由他来承担。

「我梦见自己是个大夫,医术非常非常好的大夫。」

「再世华陀?我懂,一定和妳最近常看医书有关。」

「我梦见自己身受剧毒,时时刻刻疼痛着,我梦见你对我冷漠,还对我做出不合理要求。」映洁叹气。

梦中,她未哭,梦醒,心碎依旧,不知不觉泪水滑落。

「我要求妳什么?」

加了力气,胜翊将她拥紧,她不说心痛,心痛已传至他心底,淡淡哀愁在他心间泛起涟漪。

「所有人都要求我去实行一项危险任务,我明白自己办不到,去了只有死路一条,但是我赌了气,要你作决定。你要我去我便去,你不要我去,我便暗暗自喜,自喜在你心底,我多少存在某些地位。于是,我忍住满身疼痛,看你示意。」

「结果呢?我一定不要妳去的,对不?」胜翊急问,心紧缩,是莫名,可他控制不了自己。

「不对,你命令我去。」

她坐上花轿,穿上珍珠彩衣,她那么美丽……那么美丽的自己,居然要嫁给别人……

那喜服啊,滴着她的泪、流着她的血,她跳着凌乱舞步向月……

就要死了、她就要死了,映洁不怕呵,只是遗憾,遗憾他看不见她爱他,比爱自己更甚。

皇上说,她是最美丽的新娘啊!知不知彩衣上,明珠颗颗光泽圆润?知不知红枕问,鸳鸯交颈双宿双飞?只可惜他看不见、再看不见……

「不准去,我不准妳去,听到没?」

一个冲动,胜翊起身,将她搂抱在胸前,他用力过大,搂痛了她的身躯,但也搂安全了她的心。

「听到没?不管那是梦境或者前世因,我不准妳赴死、不准妳离去,妳只能待在一个地方--有我在的地方!」

他大喊,痛揪着他的知觉,她的梦酸了他的意念,可恶的他,怎么可以欺负她的心?可恶的自己,千刀万剐都还不清她对他的恩义。

半晌,她不说话,他也不言语,沉静的夜透出一丝寒意。

久久,她仰头,笑了。

「我听见了,你不教我去,因为你爱我,你心底有一个杨映洁。」

不知不觉间,她道出上一世的姓名,只不过,她没注意,他也未发觉有异。

「对,妳在我这里。」他牵起她的手,碰碰自己的额头。「妳在我这里。」他拉她的手,摸摸自己温热的唇。「妳在我这里。」他们的手一起滑至他心窝处。

「妳在我身体每一处,不管多困难,妳都必须和我在一起。」

于是,他们有了山盟、他们立下海誓,这一生、下一世,不管过去他们走过多少艰阻,未来,他们的未来,只有快乐与幸福。

正文 第六章

「就算是格格,也不能这样呀,孤男寡女关在房里,就算啥事都不做,也落人口实。」晴晴尖锐。

下午,皇上微服私访,一进凊远侯府,就让夏总管领着往映洁房里去。

皇帝私访是大事,可怎地到人臣妻子房里?就算真要见臣妻,也该见她这位正牌妻子啊,怎是见映洁?

气炸了,晴晴派人出府寻回胜翊,她急着掀风波,急着教映洁不好过。

「格格人品是信得过的,只不过对方是皇帝,他想做什么,谁敢拒绝?何况,谁晓得皇上会不会允诺格格好处,让她乖乖就范?」小婕冷言冷语。

「什么好处,黄金白银、绫罗丝绢?这些东西,凊远侯府给她不起?」晴晴嗤之以鼻。

「格格要的恐怕是……」小婕欲言又止。

「是什么?说话别吞吞吐吐。」晴晴点燃妒忌,楚楚可怜的气质在此时消失殆尽。

「是、是大夫人位置。」小婕吞吞吐吐。

「妳说什么?」晴晴拍桌站起,小婕慌忙跪下。

「大夫人,您就当小婕什么话都没说,小婕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替夫人设想太多,难免多虑,也许事情不是这样。」小婕愈描愈黑。

「不行,我绝不坐以待毙,绝不眼睁睁看她抢走,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地位。」她决定出击,捍卫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

终于,胜翊回来了。

他一踩进大厅,晴晴立刻迎上前,她面目凝重,对胜翊说:「皇上微服私访。」

「什么?皇上人在哪里?」胜翊吓一大跳。

「在格格屋里,我不明白,为什么皇帝要到臣妻房中相聚,他们之间有什么话好谈?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我真替将军操心。」晴晴双眸带泪,表现得真诚真意。

「皇上私访有什么好传言?」胜翊压抑怒潮,冷淡说。

他自然知道不合理、自然觉得匪夷所思,但他不做任何表示。

「他们关起房门,万公公守在门外,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妾身百般焦虑,唯恐、唯恐帮不了映洁妹子。」晴晴的弦外之音够明显了。

「妳在臆测些什么?」锐利眼光扫过,晴晴被吓得不敢再发表言论,甩袖,他恨恨走入后院。

胜翊的脚步很快,加上几个纵身飞跃,一眨眼工夫,来到映洁院落,院子里他命人植上的新竹,亭亭玉立。

「将军回来了。」万公公见到胜翊,忙凑向前。

「皇上来访?」

「在屋里,皇上请将军回来时一起进去。」

万公公转身,胜翊跟进,当他们进屋时,映洁正在和皇上对奕。

「夫君的棋艺比我好太多,要是不让我几子,我根本下不了。」

坐在她对面的人是皇帝,可是映洁口口声声提的是自己夫婿,在她眼中,胜翊是天、是地,是无可取代的英雄,就是皇帝也比他不起。

「依妳看,朕和胜翊对奕,谁输谁赢?」

「皇上这句话问了旁人,旁人一定说:『自然是皇帝赢。』要我回答呢,我会说:『将军的棋艺略胜一筹。』」

「妳居然不给朕半分面子?」皇帝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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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艺输赢有什么要紧呢?重要的是将军替皇上赢得天下安定,皇上的勤政替您自己赢得民心,这种输赢才有意思。」映洁几句话,又让皇帝龙心大悦。

「说得好,胜翊,你这位夫人聪敏得紧。」偏头,皇上对胜翊说话。

乍见到胜翊,映洁椅子坐不住了,飞奔到丈夫身边,紧紧拉住他的手,半分规矩都没有,哪里像个王府千金?

但是皇上见过太多有礼千金,映洁的天真浪漫更教他心喜,她是个宝啊!要是早点知道有她这号女子,他是怎么都不会下旨赐婚。

映洁的动作抚平了胜翊的不安,他是该对她多点信任,只不过,皇帝的态度的确教人费解。

「刚刚,我跟皇上谈很多,原来你带兵作战那么英勇,为什么你从不告诉我?」

映洁更没规矩了,当着皇上面前就和胜翊聊了起来。

他向映洁摇头,跪地叩首。

「瀞怡格格不谙世务,对皇上不敬之处,望祈皇上恕罪。」

对于人际,映洁有点迟钝,不通俗务并非她的过错,只因从小到大,她接触的人太少,不擅观人脸色。

「胜翊,你太紧张了,是朕要映洁别守那套繁复礼仪,朕出宫是想透透气,可不是要看宫里那一套。」皇帝笑笑,打回胜翊的紧张。

「不知皇上驾临,微臣迎驾来迟……」

「又来!朕才说不要摆那套。上回映洁进宫对朕说的那番话,我觉得很有意思,便寻了来,想再听听她的高论。」

「是。」胜翊退下来,站回映洁身边。

「下回有空,瀞怡格格进宫住几日,朕要和妳促膝长谈。」皇帝笑说。

每多看映洁一回,他就后悔、就有欲望把映洁留在身边,不单单为着她的美艳,更因她毫无心机的言论。

「我不行去的。」没躬身、没上禀,映洁想说话便说话。

「为什么不行?」皇上问。

「我和胜翊约定好,我只能待在有他的地方。」映洁又牵起胜翊,脸侧靠上他手臂,笑颜面对皇帝。

虽是大不敬的动作与言语,但映洁的行动让胜翊好窝心,结在心间的疙瘩让她洁净的态度抹去。

她的专心一意,胜翊深受感染,也「大不敬」起来,手回握住她的,夫妻间的亲密,他们不对皇帝回避。

「那么朕岂不是太可怜?要找个知心女子说话,竟是困难重重。」

皇上这话说露骨了,胜翊眼光一黯,暗自忖度皇上心意。

「皇上哪里可怜?您有三宫六院,后宫多少娘娘想陪您说话呀。」映洁说得天真。

「可朕的三宫六院,独独缺了个像妳这般的慧颖女子。」皇帝说。

即便是玩笑话,也未免过火。胜翊浓眉皱起,紧握映洁的手,他将她拉至身后,有股将她藏起来的冲动。

「可惜,皇上已将瀞怡格格赐给微臣。」胜翊提醒,用一种不在意的态度,彷佛这些只是君臣间的说笑。

「是啊,的确可惜。」皇上点头。他有他的敏锐,自然明白胜翊的意思。

「我不比谁慧颖,我只是比娘娘们大胆,若皇上用对待映洁的态度对后宫嫔妃,我敢保证,处处皆是谈心人。」

映洁丝毫没察觉情势不对,还是依在胜翊身后,一句句说个不停。

「好建议,从明天起,我让她们有话直说,我倒要看看哪个妃子有瀞怡格格的才情。对了,胜翊,我发觉你让映洁住的院落,似乎有些偏僻,你是不是对你的晴晴夫人特别偏心?」

「皇上要以此治罪微臣吗?」

他们夫妻间的相处,干皇帝何事?胜翊心有不平,但并未表现在脸上。

「不对不对,是我好安静,不爱与人同处,根本不关胜翊的事。」映洁急得替他分解。「皇上,请看外面,那些竹林是胜翊特地为我栽种的,将来新笋抽高成竹,我就有一整片高雅脱俗的竹林了,我可以煮笋汤、收集竹叶露珠泡清茶,到时,再请皇上来品尝。」

听懂了,映洁对胜翊的心意,还需要费心理解?皇帝摇头叹气,他是君子,不强人所难这事儿,他还不至于费解。

「要是真治你的罪,映洁岂不是要怨朕一辈子?」话至此,皇上有些讪讪然,命了万公公摆驾回宫。

皇上离开后,映洁眼望胜翊阴晴不定的脸色,她猜他正在生气,至于为什么?她不知道……

笑弯两道细柳眉,映洁拉拉他的袖子轻声问:「你怎么了,不愉快?」

胜翊摇头,郑重告诉她:「以后,不要单独和皇上见面。」

虽然他心底明白,这种事不是映洁可以单方面决定要或者不要。

「为什么?」她不明白。

「妳喜欢和皇上在一起?」他不答反问。

「嗯……撇开身分不说,他是个很不错的男人,谦逊、幽默,同他说话还算愉快。」

映洁一说,胜翊脸色更增难看,隐隐怒火上冲,她喜欢皇上?她觉得皇上幽默?无缘由的妒意在胸口膨胀。

「既然喜欢皇上,又何必矫情不愿意进宫!」他寒声说。

「我们说好了呀,我在、你在,除非你陪我一起进宫。」

「有皇上在,我在不在又有何妨?」冷哼一声,他背过身。

「那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进宫住的是雕梁画栋,身分是凤凰,总强过这个幽僻小筑。」

「你在生气皇上觉得这里不好吗?」映洁着急,她越急越猜不出胜翊的心意。「我觉得好就好了,你何必在意别人看法。」

什么跟什么?牛头不对马嘴。胜翊气闷。

不说了,他知道自己过分,知道怪罪映洁没道理,但眼前,他没办法静下心和她好好谈论,干脆暂时离开。

他走了?映洁愣愣看着他远去背影,她还在思考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说错了什么话语,惹得他生气。

争吵之后,胜翊不好过,映洁也不好受。

在皇上面前,胜翊若无其事,但每次话锋对上,总引发尴尬。

皇上是明君,自然了解自己的行径有待商榷,但是对映洁,那股无从填补的盼望在心中酦酵,他渴望再见见她,即便什么都不做,就是说说话也好。

偏偏狭量的胜翊一次次拒绝皇帝,以映洁身子不适为借口,不带她进宫,这让皇帝非常懊恼,大怒之下,决定不顾一切将映洁接到身边。

每天,胜翊上朝面对皇帝已经够不好受的了,回到家里,还要接收晴晴的「好意担心」。

她说,当家主母太辛苦,说下人的怀疑让她难以排解,也说面对流言她所能做的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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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天一天,不断有新说法传来,府里谣言越传越盛,到最后,连外头的人都有了说词。

胜翊不清楚的部分是--谣言皆是由小婕鼓动而来的,小婕对映洁的怨恨已经累积到一种无法想象的地步,她的计画悄悄展开,下一步,她计画入主侯府,成为将军的新夫人。

在这之前,她要做的是「铲除」,铲除前进夫人路的一切阻碍。

映洁呢?

突然间,她回到从前,胜翊不再进她屋内,下人对她指指点点,她知道情况不对,却找不出真正原因。

独居的日子,她不再像往常般习惯,大约是吃惯甜食,便吞不了苦,满桌书册平抚不来她的鼓噪心情。

她晓得胜翊在晴晴夫人房里,几次,她想到前头寻人,却总是让小婕挡回。

小婕说,胜翊不愿意见她,她反反复覆琢磨,猜测大约是胜翊不爱她见皇帝。

可以啊,不爱她见,她便不见嘛,又不是非见皇上不可,她写了信、想过无数话语,专心等待胜翊来时,跟他把话表明。

偏偏命运捉弄人,胜翊没来,圣旨先到了。

这天,胜翊上朝,万公公进府宣旨,要映洁立时进宫。

她迟疑问:「我可以不去吗?」

万公公面无表情回答:「瀞怡格格不去便是抗旨,恐累及家人,还望格格三思。」

不介意自己是否抗旨,映洁担心的是后面那一句。胜翊不该因她受累,所以,不多考量,她只身随万公公去了。

映洁从没想过,这份简单的心思,竟被渲染成滔天大事。

下朝后,胜翊回府,夏总管急着向将军报告此事,晴晴也没休息,叨叨碎碎,把当时的情景描了个仔细。

「碰到这等事儿,谁不心慌啊!我派了人等在宫前,盼着将军快点回来处理,至于府里,我们想着能多捱一刻便捱一刻,只要将军回门,什么事不能迎刃而解?谁料到,映洁妹妹居然满口答应,连衣物也不整理,迫不及待随万公公入宫去,彷佛错过机会,便进不了宫廷。」

添油加醋的话语,胜翊听了脸色益发难看。

「二夫人有拒绝同万公公入宫吗?」

他转头问夏总管,夏总管是个老实人,中规中矩不多话,他说了有便是有,说没有便是没有。

「禀将军,圣旨下,二夫人怎能拒绝?」

夏总管虽没有正面答复,已教映洁入罪。

她当然能拒绝,面对皇上,映洁都敢直言说不愿进宫了,何况只是一道圣旨?

「将军,格格只是贪玩,没想太多,如果知道将军会生气,一定不会飞奔而去。」小婕跪到胜翊身前,替映洁说话。

好个「飞奔而去」,这下子,众口铄金、三人成虎,映洁成了爱慕虚荣的女子。

很好,她居然、居然迫不及待啊!连衣物也不整理了,心急成这般?没错,整理什么,宫里还怕缺了她绫罗绸缎、珍珠宝玉?

哪个女人不盼高飞,谁不想皇帝垂怜?她爱当后妃,他又何必阻止她的前程!

只是呵,矫情!说什么她在、他在,说什么等待新笋成竹,竹下吟诗,原来那些话是专拿来欺骗人。

女人心,海底针,今日恩爱,明日遗忘,夜夜说爱道情,不过是虚言假语,也只有男人蠢,蠢得将谎话当真心。

越思越想,胜翊的心钻进牛角尖,再回不了头。

翘首,他不言语。

小婕看看晴晴、再望望胜翊,很好,将军相信,临门一脚,下场戏演足了,二夫人立刻换人当。

小婕走到胜翊面前,双膝落地,两手掩面啜泣。

「将军,请您去救救格格吧!真进了宫,名誉不保,蜚短流长的,教小婕如何面对睿王爷?」

「哼!她不是欢天喜地进了宫?需要谁去搭救。」胜翊冷冷撂话。

「格格不过一时迷心,从小,她独自幽居,无人教导,她不懂贞操、不识名节,并非她的错呀!快请将军进宫面圣,晚了再也来不及啊!」她哭得声嘶力竭,不断强调起贞操名节,硬要挑起胜翊的愤懑。

不懂贞操?是吗?连皇上都赞她聪敏呢,怎会连女人最基本的品德都不懂?

要说来不及,早就来不及了,自她决定随万公公入宫那刻起,她已清楚表达自己的意愿。

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从不勉强人,她爱跟便跟谁,他--无所谓!大丈夫何患无妻。

就算他喜欢她,就算他对她心意特殊,希望将她收藏身边,但成人之美……这点肚量,他有!

背过小婕,他面目狰狞,一言不发。

「将军、将军……别不说话啊,小婕求您、求求您……」

一句话没说齐全,小婕晕了过去,夏总管忙接手扶持,延请大夫看诊。

这天下午,胜翊知道一件消息--小婕怀孕了,怀的是他的亲骨肉。

入宫月余,映洁消瘦落寞、形销骨立,没有胜翊在身边,她不爱言语,成日对着窗外遥望天际,就是皇上,她也只是应付着,不再有心。

入冬了,昨夜一场瑞雪,将大地覆盖成银白天地,映洁端着热茶,望眼雪地间的枯树。

春天一到,它们又要抽芽展叶吧?人生总是这样,起起落落,有高峰有低潮,眼前,她苦着,明日出了宫,她的爱情又是一季丰沛。

她有无数话想对胜翊说,说她又作了梦,这个梦很美丽,梦中他骑马、她穿着喜衣,红色的嫁衣上缀满珍珠,何等华丽,他们放马缓缓前行,在朝曦间,他对她说爱情,字字句句,暖了她的心。

这个梦,她想了又想,盼了又盼,盼它二度出现,可惜,美梦不再。

没关系的,她马上要出宫了,到时她会仔仔细细向胜翊把梦说分明,皇上说,只要胜翊上奏,他立刻准她出宫。

也许胜翊不好意思,她才进宫就马上派人接自己回去,担心皇上面子下不来,不过……一个多月了呢!他总该上奏了吧?

她思念他,好想好想……

她以想念他过日子,她描的丹青里,幅幅都是他;她写的书法中,字字都是他的姓,他的名,想他、念他是她唯一的快乐。

「御医来了,请格格回房,让御医把脉。」宫女走近,扶了映洁往屋里走。

这些日子,映洁胃口不佳,吃东西老反胃,皇上派御医过来,想弄清楚状况。

隔帘把脉,御医未退出,皇帝已到,他坐在厅前,等着御医回报。

「禀皇上,瀞怡格格不是生病,而是有喜了。」来到前厅,御医说。

这句禀报,随后而至的映洁听见了。

她有喜?她要当娘了?太好了、太好了,这件事她得尽快告诉胜翊,他肯定同自己一样欢喜。

映洁忍住笑,控住心情飞扬,直到御医离开,才走到皇上身边,低身万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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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这件事儿我得快点通知夫君才行。」映洁急道。

「妳就这么不喜欢待在这里?凊远侯府有什么好?」皇上恼怒。

这些天下来,皇上知道事情再也无法挽回,胜翊的态度让他明白,自己对映洁的喜爱已经对她造成严重伤害。

他承认自己做错,但是……没有皇帝该向臣子认错的。

「凊远侯府没什么好,那里只有一点强过皇宫。」映洁笑笑,今天她太快乐,话多了,精神也转好了,丝毫不介意皇上的怒气。

「哪一点?」他闷声问。

「那里有一个邱胜翊,要是他也住到皇宫里,我便哪儿都不去。」她的爱情昭昭明明,不藏掩、不遮蔽。

这让皇帝更增添罪恶,他默然不语,这下子,该怎地收尾?

「皇上,为什么不说话?您生气了?别气啊,我爱夫君天经地义,我相信我们有前生、有来世,不管再大的力量都拆不散我们,这就是缘分、是天定,我想天地间一定也有个女子,她和皇上有生生世世约定,她爱您、您爱她,只要两两相携,便是人间天堂。」

「妳怎能笃定?」

「因为天地间有个睿智的月下老人,他掌管男女婚姻,也赠与男女爱情。」

「如果妳和胜翊硬是被拆散了呢?」

「不会的,爱情是种刀刃割不断,炸药毁灭不了的东西。」

她的笃定教皇帝再也说不出话。

「怎么了?是不是夫君没上奏,皇上觉得就这样送我回去,映洁没面子?」

皇上不语。

「没关系的,映洁不介意有没有面子,只要能回到夫君身边,怎样都无所谓,何况……我得赶紧把孩子的事情告诉他,那是我们的小宝贝,我们生命的延续。」

「事实上,胜翊已经上奏过了。」

「真的?那皇上怎么没告诉映洁,怎没送映洁回去?」

她不懂,君无戏言啊!

「他要我撤回赐婚命令,把妳留在宫里。」

意思够明白了,胜翊要把映洁让给自己,他的承让教皇帝看清,自己的一意孤行,害惨了映洁。

映洁发呆,傻傻望向皇帝,什么意思呢?什么叫作……撤回赐婚命令?

仔细想清楚,仔细想清楚,不能误解了,爱情禁不起太多误会,她深吸气,强撑起笑容,对皇上也对自己做解释。

「不会的,是皇上听错,夫君不是这个意思,也许他想请皇上撤销对映洁的封号,因为有没有格格这个头衔,对我而言不重要。」她避重就轻。

「我没有误解他的意思,他不要妳回凊远侯府。」

再一次,他打击映洁。

「人们常有语误,也容易断章取义,夫君……夫君一定不是这个意思,我晓得皇上希望映洁留在宫里,多陪您下下棋,可是、可是映洁归心似箭啊,映洁想念夫君,天天想、夜夜想,想得心都碎了,还要努力安慰自己,欺骗自己没关系,说马上就会雨过天青,马上就会……」

会什么呢?他说要把自己留在宫里啊……双肩垮台,她站不稳,扶着桌子,凄绝浮上眼帘。

话到后头,映洁已然哽咽。

「消息传出,胜翊迎娶妳的陪嫁婢女为二夫人,她证实怀有身孕。」

他知道自己残忍,不该在此刻谈起这些,但与其让她存有幻想,倒不如教她彻底死心。

小婕怀有身孕?是胜翊的孩子吗?不会的,不会的,她才不相信。没道理的,真的,没道理,那是讹传、是谣言,她一句话都不信。

胜翊的爱情全给她了呀!

夜里无人私语时,他说,在她身上,他领悟到爱情,他说他的心占满了一个映洁,他说此生此世,他只爱她,不移不转……

既是如此,他怎能再迎娶小婕?当然是谬误嘛,想也知道。

糟糕,才月余不见,他们之间就有了误解,她得赶紧回去,把事情分说清楚。

「皇上,请让映洁回去吧!我得快点跟胜翊把话说明,他可能误会了某些事,而我也得到错误讯息。」她拚命逼迫理智出头,击退心伤。

「朕没欺骗妳,消息绝对正确,对于留下妳的话语,都是胜翊亲口向朕说的,认清事实吧,妳的爱情已经消失。」他的药下得又猛又重。

「不会,我的爱情是生生世世永不妥协,它怎会碰到一点点挫折,就烟消云灭……不会,真的不会……」摇头,她摇头又摇头,不会啊,真的真的不会……

「何必自讨苦吃?回去对妳有什么好处?」

恍神了,映洁必须花费大力气,才能彻底否决入耳的可怖消息。

「我不要好处,我只要待在夫君身边。」

没有他,她的生命无法延续;没有他,她的生存变得没有意义,天地问有一个煜辰,才会有一个映洁,若是他们的生命失去交集……那么……她什么都不是了……豆大泪珠从她木然的脸颊边滚下。

「留下来不行吗?朕会善待妳和妳的孩子。」

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

映洁摇头,他不在,她何必要什么善待?

「我要回去。」她固执。

「如果胜翊不让妳回去呢?」

「不会的,我要留在他身边,我们约定好,我只留在有他的地方。」

委屈?不怕,新婚夜,他不也给过她难堪,她一样挺过来了不是?

只要她爱他,爱得专心,爱得彻底,那么他将回心转意,一定一定。

「妳下定决心了?」

「下定决心了。」点点头,对于胜翊,映洁从无「决心」问题。

「好,我让万公公送妳回去,记住,情况不对,马上回来,有朕为妳撑腰。」

「我不会回来,不管面对什么状况,对于爱情……我好有信心。」

话说实了,但她的心好虚,她害怕小婕夺走她的爱情,害怕他在她身上已不存心。

届时,她怎么办?

不知道,但她破釜沉舟,她的爱情和她的生命一般,无路可退。

正文 第七章

映洁踏上凊远侯府台阶,夏总管站在门口,接不是、不接也不是,他万分为难地看着万公公,一面派人进屋通报将军。

「万公公……」夏总管扭着手,不晓得怎生应付眼前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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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瀞怡格格不能进去吗?如果是的话,请夏总管明说,我好把格格接回宫中。」万公公从容道。

这句话带了威胁,映洁怎听不出,她不想教夏总管难做人,何况……她没有意思和谁对峙。

回首,她对万公公说:「公公请回宫吧,也请公公转告皇上,映洁一切安好,请皇上毋庸操心。」

她决定单独面对,或者胜翊对她误会,或者他们之间存下心结,但她有毅力,坚信自己有能力将结打开,使两人恢复从前。

送走万公公,派进屋通报的人正好出来,他低声在夏总管耳畔说话。

「瀞怡格格,将军不愿接见您……」语调渐低,他好抱歉。

夏总管唤她瀞怡格格,不喊她二夫人……换言之,皇上并没有诓骗她,胜翊的确不要她回来……默默地,她伤心……

不行,先缓缓啊,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她必须解决问题,而非扩大问题,胜翊或者误会她和皇上之问,可她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只要捺着性子好好分说,胜翊总会了解。

深吸口气,挺直腰杆,映洁说:「不管将军见不见我,我都得见他,请告诉我,将军人在哪里?」

夏总管迟疑好半晌,方硬着头皮回话:「将军在二夫人房里。」

他在她房里?

很好,他终是牵念自己,终是对她有几分感情,否则他不会在她的小屋子停驻。

带着乐观与自信,映洁迅速往自己院落走去。

她的动作从来没有这样快过,因为她明白,他们之间不能任由误解继续,只要他还有一分心,她就要用罄所有能力挽回。

她几乎是小跑步了,跟在身后的夏总管气喘吁吁,她无法理会,真对不起呀,但这会儿她没空回头说抱歉。

她恨不得长了双翅,一举飞至胜翊身边,倾诉她的满腔思念,告诉他,分离对她而言,是多么痛苦的试炼。

当然当然,她有喜讯,她要赖在他怀里,轻声细语对他说,他们的爱情有了美满结果,一个生命、一份延续,往后,他们之间不会断线,只会更加紧密。

她果真跑起来,虽然这行为不成体统,缺乏大家闺秀的端庄,可……有什么关系呢?她就要回到他身边了,几十日的相隔,无数日夜的思念,他们的误会将迎刃而解……

他会把她紧拥怀间,说不定又要高举她绕圈圈,然后飞上屋顶,欣赏遍地白雪。

「格格,将军不在那里。」夏总管的声音即时阻止下她的兴奋。

停下脚步,她回头,试着理解夏总管的言语。

「你刚刚不是说,将军在我房里?」

「二夫人是指……小婕夫人,将军正在她房里。」夏总管尴尬。

小婕夫人、二夫人?

好熟悉的讯息,这话儿,她在哪边听过?哦,有了,皇上告诉过她,只是她不愿相信,她主观认定那是误传。

怎么办?小婕是二夫人了,自己呢?是三夫人或者外人?

愁了眉目,这消息难以消化,映洁拚命将眼中泪水咽下,没想到难下咽的泪水和着委屈,哽在喉间。

「那么……请你带我去『二夫人』房里,好吗?」映洁咬唇,在下唇处印上一道红痕。

「是,瀞怡格格。」

停滞的脚步,沉重艰难,映洁失去自信、失去肯定,对于他的情分,她再无半分把握,皇上的话萦绕耳边,不愿相信的讯息,横在眼前。

皇上说,她的爱情消失不见,她的作法纯粹自讨苦吃,胜翊不要她回来,一点都不要……

怎么办?她怎落入这样局面?她没做坏事,怎坠入因果?想想、认真想……接下来,没了胜翊的爱情,她将何以维生?

她开始害怕,双腿颤抖、手心冒汗,她努力让自己看来雍容,努力维持骄傲,可是……难呵,好难好难,想起他,遍地碎心。

「请格格稍等,我进去禀报一声。」

夏总管转身,留下映洁屋外独自徘徊。

白雪覆满大地,曾几何时,他才说过,待冬季一到,要领她上山,看看全身洁白的雪狐和轻盈雪雉,怎地,言犹在耳,他已另结新欢?

天灰蒙蒙,又要降下大雪了吧?

昨夜,她在窗前贪看雪花纷飞,想念他说过的话语;昨夜她在蜡泪间回想他的容颜,短短几日恩爱,她能回忆的事情无数无数。

她想念替他裁的新衣,衣襬下有几竿绿竹,她想着在竹叶上收集冬雪,为他酿起一坛清露。

宫中生活月余,她计画过许多事情,每件事总和胜翊有关。岂知如今,他急着切断两人间的关连,教她情何以堪?

「格格,将军有请。」夏总管说。望着她的眼光中,透露出一抹悲怜。

「谢谢。」她向夏总管点头致意后,推门进屋。

屋里燃起暖炉,热烘烘的炉火驱赶了屋外清冷,映洁抬眼,胜翊坐在太师椅上,而小婕坐在……他膝间……

那是何等亲密的动作?短短数日,他们的爱情迅速蓬勃,他们的感觉与日俱增?小婕的手环住他的腰,小婕的笑容洋溢,那是幸福表情,曾经,她拥有过这号表情,而今,远了……她的幸运……

皇上说过,小婕怀有身孕,是否、是否他们夜夜恩情、点点爱意?难怪他不在乎旧人伤心,难怪他不要她回来……

能不能假装没看见?

映洁但愿自欺欺人,可惜,他不数她如愿,打横抱起小婕,走到映洁面前,他小心翼翼地将小婕放落地面。

「格格来访,不知何事?」胜翊同她打官腔。

「我想……」

想解释的事,此刻突然变得不重要,或者,他根本不在乎她和皇上发生过什么,若是如此,她的急切解释,不显得多余而可笑?

「妳想见我的二夫人?」

他环住小婕的肩,拉起她的手,珍视与疼惜写在每个动作里,他故意的,故意要映洁难堪。

「为什么?」

映洁不解,是男人善变,还是他的心与她无缘,为什么一个转头、一个短暂分离,他忘记两人之间的曾经?

「我不明白妳想问什么?」

他刻意忽略映洁,挽起小婕,他替她扶正鬓边的玉簪子。

说不嫉妒是假话,他对她,从未在外人面前温柔。「为什么你和小婕……」

他截下她的话。「很难懂吗?小婕温婉可人,体贴善解,加上她对我忠贞,我自然该对她多几分爱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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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重点在于「忠贞」,可是映洁没听出重点,她眼睁睁看着小婕偎在他胸前,浓情蜜意,她的眼睛一瞬不瞬,想象自己的爱情断线。

「你爱她?」同爱自己一般?后面那句映洁说不出口,她再没有半分把握,把握他爱过自己。

「爱?当然爱,有什么理由不爱,她死心塌地待我,她眼里除了我,再容不下其他男人,谁的谦逊、幽默全与她无关。」

「是不是……你生气我和皇上?」映洁试问。

她和皇上?何等亲密的说法!他们已经是一体,串在一起、密不可分的一体了?!拳头缩紧,他的气焰正炽。

「格格,别把话说严重了,生气格格和皇上是何等重罪,微臣可担当不起。」他冷笑。

「你该相信,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这些日子进宫,我一点都不快乐。」

又是一句「我们」,胜翊的妒忌爆发,他想亲手掐死这个女人。

「怎么会呢?有个幽默风趣的皇上相陪,格格还不快乐,会不会要求太多?」胜翊讽刺。

「我当然不快乐,你不肯接我回家,留我一人孤伶伶在宫里,教我作何感想?我天天想你,日里想、夜里想,猜想皇上是不是骗我,他答应过,只要你请奏,便送我回来呀!

我猜想,或者他想多留我,便诓骗我,骗说你不曾请奏,一天、两天、三天……我等待又等待,思念又思念,那苦……是煎熬又煎熬啊,我甚至用冷淡向皇上抗议,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你压根不想我回来,你忙着迎娶新嫁娘,忙着织就新恋情。」

她的骄傲消失、自尊毁灭,脑间剩下的唯一念头,是挽回爱情。

映洁越急着分辩,胜翊就越认定她有罪,他永远忘不了,她是多么「迫不及待」、「飞奔而至」皇帝身边。

甜言蜜语他听多了,这回,他再不上当受骗。

「孤伶伶?别开玩笑,宫里多少太监宫女等着供格格差遣、哄格格开心,怎说得上孤伶伶三字?何况,都飞上枝头了,又何必眷恋洞穴窠臼?」胜翊字字讥讽,噙着冷笑的鄙夷教人忍受不住。

「我不想当凤凰,我只爱你给的小小窝居,几竿竹子、几朵黄菊,架构起全世界。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冤我?你说过,我在哪里,你便在哪里,我不懂你怎能毁约?怎能理直气壮把错归咎到我身上?」

映洁说得诚心,胜翊却连半句都不相信。

在晴晴慌得四处派人寻他时,她急着接下圣旨,没有眷恋、不曾回顾,她坐上轿子,一心一意寻找自己的幸福。现下,她回来了,为什么?答案只有一个--皇上对她厌倦,再不愿意为她担上夺臣妻的恶名。

「妳在哪,我便在哪儿?那些话不过是戏言,妳居然认了真,呵呵!真是枉费了格格的聪慧。」

映洁不敢相信自己所听闻,踉跄几步,她几乎支撑不了自己。

「你说……那是戏言?」她迟疑,再次问清。

她以为他们盟定三世,结果……居然是假的?她以为他们的人生踩在同一条路途,结果……假的、假的,全是假的?

那么她的爱情呢?也是假的、也是她的自以为是?

天啊、天啊!她的信念被打破了,她的坚持变得荒诞可笑,怎么办?天地问有什么事情值得信任?

他不爱她是真的、他喜欢小婕是真的、他厌倦她是真的、他希望她离开,永远不回来是真的?

糟糕……怎地一转眼,天地变了样貌?怎地她回头,找不到自己的心跳声?她死了吗?她成一缕幽魂了吗?可……痛还真真实实卡在心中啊!

「我们谈些实际点的,妳为什么急匆匆回来?」

「我……」

是啊,她为什么回来?回来受辱?

不是的,不是这样,她有好重要的事情要说予他听。

头又重又昏,她拚命回想,拚命寻找不记得的部分,为什么她要急着回来?她要向他解释一些事情,要打开两人间的误解……

可是,哪里有误解?他只不过对她作戏,是她太认真,认真地以为他们之间存有爱情,他不在乎她的思念,不介意她和皇上之中是否有过暧昧。

他真心爱小婕,因为她有自己欠缺的温婉善解,而她……她是仇人的女儿……

恍然大悟!

足啊,她怎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他恨她啊,他们之间有解不开的仇恨,他说过,对他们的婚姻不情愿;他说过,她一百条命也抵不过一个睿王爷……

天吶,他恨她,她居然忘记他的恨滔滔不绝,忘记他母亲死前的谆谆告诫……

了解了,难怪胜翊费心欺她,他教她以为仇已释,怨已了,让她安心放下爱情,一天一天,情深爱浓,到最后,真相揭开,她痛心疾首。

他选择了一种她料想不到的方式复仇。

这一解释,所有事情全透彻了。

摇头,她凄楚问:「你恨我,为了我阿玛,对不?」

她的眼光追着他要答案,胜翊不说话。

他默认了?没错,她寻到正确方向。

他是恨她,恨入骨髓,他的报复用不到阿玛身上,便全数赠与她,他欺了她的感情,再狠狠嘲笑她。够狠!

事至此,情况回到原点,回到新婚那夜。她仍旧是弃妇、仍旧是夫君不愿承认的妻子,吞下泪水,眼前,她只能回到自己的后院房间,慢慢地,为自己舔舐伤痕。

转身,映洁走出「二夫人」房间。

「妳要回皇宫?要不要我派轿子送妳去?」他冷嘲热讽。

「不,我回房。」

「凊远侯府没有妳的房间。」他赶她,理直气壮。

难堪当头浇下,她狼狈不堪。

抚抚腹部,映洁不顶嘴,就当是厚颜吧!她必须住在这里,她没有条件任性,为阿玛,为孩子,除开凊远侯府,她哪里都不去。

也许、也许她够坚持,能为孩子挣得一丝生存空间;也许、也许她的执拗会教他慢慢淡忘仇恨……

她的未来竟操纵在可悲的「也许」手中,她能倚靠的竟只有那一点点、为数稀少的「也许」。

胜翊对映洁坏透了,没人为她递茶送饭,没人为她打理房间,生活所需她得靠自己一手张罗。

幸而,映洁对生活的需求向来不多,一壶清水、几片干粮便已足够。

在凊远侯府里,她连客人都不是,她只是个强行寄居的无耻之辈,没人看得起她,甚至有仆役敢当着她的面,对她指指点点。

再没人肯踏进后院来,人人避她如蛇蝎,彷佛沾上边,便沾了污秽。

对于这一切,映洁不生气,她只是伤心,只是不明白,爱情怎说来就来,说走便消散……

站在竹下,映洁苦笑,看着瘦骨嶙峋的双手,自己肯定丑得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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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小婕来探望,她劝自己离去,说这里再无她的容身地,可……天地苍茫,何处能让她栖息?

她不能回睿亲王府,不能挑起胜翊和阿玛的战争,更加不能回到宫里去,烈女不事二夫,她一去,算什么呢?

她不断自问,问自己为何对胜翊倾心?为何割舍不下爱他的心情?明知那是谎言啊,她还是无法忘记,忘记那些日子里的情爱恩义,即使恩爱对他而言,不过是演戏。

片片段段的梦境始终困扰着映洁,她几乎可以将梦境组成故事,一个有他、有她的悲剧。她不晓得梦境想提醒自己什么,提醒她放手爱情?

她完了,她真的完了,她的人生即将沉沦,她的性命将缺乏定义,未来如何进行,她没有半分概念。

娘说她福单命薄,所以她这种人岂能拥有他这个丈夫?他是大富大贵之相,是荣华风流的命格啊,她怎能同他比翼?

他们在一起,便是悲剧,他们无法交集,不管几次轮回,全是注定。

拿起刀片,她在竹上刻字,几次不小心,红红的血染上竹节,不觉痛,只感到心酸,心酸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格格,将军请您马上到前厅。」

下人声音传入她耳膜,出神的映洁被拉回现实。

他要找她?他想开了,决定和她谈谈?

不做思量,映洁跟着来人走到前厅,一路上,她忐忑难安,猜想着将要发生的事,自己是否有能力应付。

一进屋,她首先看到的是胜翊愤然,然后是晴晴的得意和小婕的快乐。

轻喟,她站在胜翊面前,等他开口说话。

同样地,他也在等她的解释,两个人僵持着,他瞪视她,暴怒眼光像利刃,一吋吋凌迟。

映洁回望他,不示弱,她没做错,不需要回避眼光。

终于,胜翊发难。

「这是什么意思?」他把圣旨抛到她面前。

映洁接过,从头读到尾,细细念,慢慢读,一遍接过一遍,微微笑起,原来世间还有人在意她、在意她的孩子,皇上的关心让她像见到亲人般,温暖窝心。

「格格,皇上真的很关心妳,全府上下没人知道妳怀孕,皇上不但知道,还送了那么多的补品和珍珠过来,妳看,皇上对妳真的很好。」

小婕走近,把皇上赏赐的物品堆到映洁面前,她不断用语言向胜翊暗示,暗示映洁和皇帝之间不寻常。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让我们知道?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晴晴见缝插针。

她该有什么难言之隐?映洁不懂她们的挑衅。

「说话!」他怒目向映洁。

「说什么?说我怀孕了?重要吗?我不记得自己是重要人物。」幽幽地,映洁回答。

「这就是皇帝不让妳留在他身边的原因?」挑眉,他眼底的轻蔑明显。

摇头,她不懂他的话。

「皇上不确定这是他的或是我的骨血,万一,将来登录名册,继承大统,岂不乱了朝纲?所以,他把妳送回来,留在我身旁,若孩子是他的,他可以时时『微服私访』,若孩子不是他的,也免除外姓人封亲王的危险,是不是?!」

他居然是这样看待自己?!

他轻贱她至此吶,她的贞德、她的品格,在他眼中不过是池中污泥。

胜翊的话像大石磨,一口气碾毙她所有知觉,映洁全身发抖,气极攻心,一口血腥涌上,手指向他,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难怪不管怎样,妳都不愿意离开凊远侯府,我还以为这里有什么东西吸引妳,原来妳要的是一个肯戴绿帽的男人。」

如果他对她有一点点感情,他不会血口喷人;如果她在他心中占有一点点地位,他不会不经求证便污辱她的贞洁;换言之,他对她无心、无情、无爱也无义。

既然如此,还坚持什么?

觉醒吧,他恨妳啊!觉醒吧,他存心要妳死无葬身之地!

他对妳无心,从何回心转意?他对妳无爱,妳的爱情如何挣取转圜?他除了恨妳,还轻贱妳,这个地方怎还能留、怎还能留啊……

错了错了,她错得太离谱……人心难勉强,更何况是勉强他的爱情,他是那么固执的男人……

他成功谋杀了她的意志、谋杀了她的情感、他彻彻底底谋杀了她整个人。

半句话不说,映洁豆大泪水一颗颗涌出,落上衣襟、落下地心,落入无人见着的荒凉里。

她的眼光教胜翊发狂,他抓起玉盘上的明珠,狠狠拉过映洁的手,狠狠往她手心塞去。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妳要不要感君缠绵意,系上红罗襦,再吟一句,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他粗暴震怒,嫉妒在胸中沸腾。

她摇头,不断不断摇头,他斩去的,何止是她的心?

幽幽地,她回口:「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

映洁眼底有太多的绝望悲恸,她恨他。没错,她恨,恨他的蔑视,恨他的鄙夷,恨他对孩子没有半分亲情。

「那么多的恨怎生处理?我索性大方,把妳送至君侧,让你们在天做比翼鸟,在地为连理枝。」

比翼鸟,翅残;连理枝,根断,她还剩下什么?剩下满身污名。凄绝一笑,她吟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恨吧,她恨自己的固执,恨自己把骄傲送到别人手中,任人摧折。

「何必恨?锦绣人生就在妳前面。」

映洁沉默,背过他,她太疲惫了,累得没有半分力气,但她还是得走出这里,走出这个无情天地。

她又要缩回后院?映洁的安静再度激怒他,胜翊一个箭步,冲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臂,勾起下巴,逼她正视自己。

「妳真以为我还会让妳留下?」一字一字从他齿间迸出,每个字都带了浓浓的厌恶。

没有力气看他,她累得好严重,连抬起眼皮都是吃力。

「听见没,我要妳立刻离开凊远侯府。」他对她大吼。

知道了、知道了,她马上、立刻出去,这地方,她不会再多待片刻。

点头,她回答他的斥喝。

「要不要我亲自送妳进宫,交给欣赏妳的皇帝?」他痛恨她的没反应。

她都要离开了,何苦再伤她几句?倘若真恨她,何不拿把刀子将她凌迟处死?

不语,映洁把自己的手臂从他手掌中抽离。

「收拾妳的泪水,见了皇上,妳将荣华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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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身,不回话,他想说什么都由他吧!

映洁走出大厅,踩着雪地,往大门处去,她离开,为了仅存的尊严。

胜翊望着她的无助背影,一股莫名心惊揪紧他,窒息的压迫感让他喘不过气,手紧抓门框,颈问青筋暴突。

终于走了,映洁终要离去,终是遂了他的心,可是……他丝毫不觉得意。

举步维艰,映洁忍了再忍,喉间腥咸冲出,噗!鲜血冲出双唇,点点滴滴喷上雪地。

不要,她不倒下,就是死,都不要死在凊远侯府,她强撑自己,逼迫自己,她要走出大门、走出所有屈辱……

终于,双脚踩出侯府大门,松口气同时她倒下,在侯府外的台阶上、在血泊中……

正文 第八章

幽幽醒转,映洁睁眼看四周,这里是她的屋子?

不,不是她的屋子,再也不是了……那么,她怎还在这里?她不是踏出凊远侯府了?

很痛,从头到脚,全身上下没有半吋舒坦,挣扎起身,她的动作在听见窗外对答时停止。

「妳要去哪里?」是晴晴的声音。

「下去为格格熬煮汤药。」婢女恭敬回答。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格格的身体虚弱,需要好生调养。」

「谁问妳这个,夫人问的是她腹中胎儿。」

小婕盛气凌人的口气,教映洁不敢确定,那是待在自己身边十几年的小丫头。

「是,夫人、二夫人,格格的孩子没了。」

「知道了,妳下去吧!」晴晴说。

孩子没了?她终是来不及见他一面。

这回是真真正正断了延续,他们的关系不再,爱情离开。流不出泪水,激动在心田,映洁不甘结束,却不得不承承认,结束矗在眼前。

下床,她扶着墙壁走向窗边,窗外晴晴和小婕两人对言。

晴晴拍拍小婕的手说:「这下子妳放心了吧?孩子没了,她拿什么和咱们争!」

「我还是希望她走,她留在这里,对我们总是威胁。」小婕道。

小婕的咬牙切齿落入映洁眼帘。怎么会?她一直以为她们相处不错,她对小婕是真心相待啊!

「妳还是担心将军喜欢她?不会了,一个被玷污的女人,将军怎会看重?」这句话,晴晴带了自苦。

「男人心,难说呵……」

映洁在,小婕无法安适,那夜,醉了酒,将军口口声声唤映洁,当时,他们尚且不睦,何况今日,映洁对她的威胁大于眼前的晴晴。

「放心,这回扯上皇帝,事情不会善了。」冷冷地,晴晴说。

「但愿……」两人相携,离开映洁院子。

语重心长的但愿两字,在映洁心中回响,她没想过自己的存在会造成他人的不安。

不想了,再不恋栈了。

映洁从柜子里取出自己的嫁衣,眼望上面的珍珠,颗颗剔透晶莹,听说那是海贝的泪水,原来呵!她把泪水镶入嫁衣,难怪她的婚姻处处崎岖。

那夜,他不愿为自己掀起头盖,他看不见她的美丽,今日,她要把美丽留给自己。

一层一层,她为自己巧心妆扮,着上红嫁袍、匀上粉嫩颊,她对镜中自己微笑。

户外白雪纷飞,她没添加棉袄,没带走半件行李,她只要她的红嫁衣,人人看轻她的婚姻,独独她善自珍惜。

她走得很慢,踏着雪,红色影子步步行出他的世界,轻咳几声,她很冷,但无缘的孩儿比她更冷吧?可怜的孩子,别怕,娘来陪你了……

映洁走出侯府,走过大街,街上只有几个行人,他们奇怪,大雪天里怎有新娘子在街上独行,行人驻足看着穿着喜衣的映洁,她大方对他们微笑,轻轻挥动手中红巾。

走了,她带走她的爱情,再不困扰胜翊的心。他毋庸愤慨、不需难平,他憎厌她的存在,她便遵君所愿,再不教他难为。

往僻静郊区走去,她的足迹落在雪地间,不一会儿,新降雪花掩去旧痕迹,彷佛她从未来过这一遭,彷佛她的爱情不曾存在。

噙着笑意,她努力用回忆让自己开心。

她去过销金窟,眼看女子在他面前殷勤献尽,他不为所动,因为他说,有她在他眼底、心底,他哪还看得见其他女性……他的话,这般真诚实意,怎会是谎言作戏?不懂呵,她真是不懂。

他们去过街上,到处乱买东西,几个下人手里捧着、提着,看得两人忍俊不已,她说别再买了,他回答:「很抱歉,没办法,每样东西摆在妳身上,都是美丽,而我这个人,对于美丽无从释手。」

他是认真的吧!他真心觉得她美丽,真心把她放在心底?

他负着她,在城内各家各户的屋顶飞跃,恍惚问,她以为他在攀藤,荡高荡低,荡的是两颗相系的心,那时,她真的相信,他爱她,不转移。

映洁冻僵了,她的手、她的心,天地都结了冰。

她走进一座破旧庙宇,庙宇屋顶处处破损,雪花从天而降,自破损屋顶一点一点飘进庙中。

映洁抬头,看着神桌上供奉的月老,怔怔地,流下两行清泪。

「月老,你欺负我,怎地给我姻缘,却不教我情牵?」双脚跪地,她喃喃问。

「我负了谁,为何命运逼我至此,若是我和胜翊无缘,怎教我们相识?若是无分,何苦将我们填入婚姻簿?我捱过一步又一步,蓦然回首,竟发觉我把自己送入深渊,告诉我,月老啊!你是怎地安排我的婚姻、我的人生?」

颓然跪地,她苦呵、她自悲呵,怎教她爱上痛恨自己的男人……

情爱不过镜花水月,明白了道理,她还是放不开心,怎么办吶!怎么办吶!她的痴愚?

泪滚落地,点点滴滴,在地板上结下一颗颗冰珠子,圆圆润润,晶晶莹莹,一如她的心,清澈透明却无人疼惜,也像嫁衣上的珍珠,点点痛心。

「是妳自己选择悲苦,若非固执,何尝走到这等地步?妳看不见自己的错误,却要冤我待妳不平,岂非浅薄无知?」

映洁睁眼,一位白胡子老公公,和一位穿着白衫的清俊男子立在眼前,没有讶异吃惊,彷佛曾经,她对他们熟悉。

「我不懂你的意思。」

映洁摇头,她没有选择悲苦,她选的是与胜翊生生世世。

「若妳肯接受皇帝的疼爱,何需沦落?」老公公顺了顺胡须笑呵呵说。

「为什么接受?皇上不属于我、我亦不属于他。」她的固执根深蒂固。

「这世间谁属于谁了?还不是人们自作多情,强加附会。」清俊男子说话。

「不,我很清楚,不管走过几个千百年,我属于胜翊、他属于我。」尽管他有恨,她仍坚定,他属于她,她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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