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是你父親,難道你帶去的士兵裡面,沒有別人的父親?」她話說重了,目的是要他看清現實。
「可以,誰都不准去,就我一個人去。」他伸手推開採潔。
映潔施展輕功飛到他面前,阻擋他的去路。
「不行,你會死的,莊兵的目的就是你啊!」
「我寧願死,也不願當個不忠不孝之人。」
掌風掃過,映潔不避不驚,硬生生接下這一掌,勝翊看見她嘴角鮮血,有一絲懊悔,他學武,從來不是為了用來對付自己人,更遑論用來對付映潔。
「你死掉就盡忠盡孝了?多荒謬的論調!」她仍然擋在他面前。
「至少我心安理得。」袖風掃過,他將映潔掃開。
「就算心安理得,你都不能去。」一再一再,她擋在他面前。
這時,丫頭不顧一切走到勝翊身邊,握住他的大手,十指交扣,勇敢地看向映潔。「勝翊哥哥,我不怕死,我陪你去把莊主帶回來好不?」
「妳……」勝翊感動了,這小妮子不會半分武功,居然在這時候出身挺他。
「如果真的會死,我們就死在一塊兒,有個伴兒,總強過一個人孤零零。」丫頭又說,把臉頰貼在他手臂上,篤定自己的心意。
「好!就死在一塊兒。」一股衝動上來,勝翊同意她。
看吧,學武的女人比啥都不會的小女生怕死!斜眉上飛,他目光中充滿挑釁。
大手攬住丫頭,他故意當眾做給映潔看,她不在乎他的懷抱,沒關係,丫頭在意。
有個癡心女子願意同他誓生死,之於感情,他還有什麼好猶豫?牽起丫頭,勝翊大步走出議事廳。
看著他們的背影,映潔口裡喃喃復誦丫頭言語:「死在一塊兒……」
若不是允了莊主,映潔多願意同他死在一塊兒的人是自己,但是,不行啊,她要助他登上帝位,要用自己的生命輔佐他一生,所以,她無權衝動、無權感性,她只能理智再理智,把所有對他的傷害降到最低。
所以,死在一塊兒……這份權利……她沒有……
「我們只帶自願的士兵一起去救莊主,沒有半分勉強,怕死的人大可留在莊內,願意去的人跟少莊主來。」
吳執對門外一喊,許多兄弟舉起刀刃,為少莊主,他們奮不顧身。
一下子,議室廳空出來了,呂軍師歎氣,拍拍映潔的肩膀說:「看樣子,我不去不行,總要有個頭腦清醒的人在場,潔兒,湨天莊交給妳了,如果,我們是第二條餌,別讓更多的魚游進網裡。」
映潔搖頭,這種事她做不來。
「承諾我,別讓更多生命為這個衝動,成了刀下冤魂。」呂軍師拉住映潔,逼她同意自己。
「如果我不承諾,是不是……你能勸得大家不衝動?」
「我沒辦法。」他實說。
「呂叔叔都沒辦法做到的事,怎認為潔兒做得到?」苦笑,她從不認為自己的本領高過誰。
「妳冷靜,妳會選擇最佳時機反抗,答應我,別讓更多士兵做無謂犧牲。」呂軍師鄭重托付。
事至此,她還能說什麼?點頭,她承諾不讓更多士兵犧牲,承諾用自己的性命護衛大家。
「很好,我相信妳可以做得很好,希望情況不要像我預估中那麼糟。」歎口氣,他走出議事廳。
人全走了,映潔深吸氣,吞下喉間哽咽,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為什麼,她總是要肩負責任,為什麼她不能出口任性,為什麼她不能不顧一切對勝翊說……我們死在一起……
毒藥、解藥正在趕製當中,煉鐵的火爐子日夜生火,一批批武器堆進倉庫裡。
映潔憂心如焚,卻不讓心情在臉上表現半分,一如呂軍師說的,她比任何人都冷靜。
突地,馬蹄聲響,城門大開,士兵辛衡騎馬迅速進城,掠過城門,闖進製藥房,來不及喘口氣,他衝到映潔面前,將一張莊兵佈兵圖遞到映潔面前。
「映潔姑娘,求求您救救少莊主和大家!」
「說清楚,發生什麼事情?」映潔扶起辛衡,害怕擔心的事情總是成真,她不知道自己還禁得起幾回。
「我們救下莊主的屍身,但飛身上城的少莊主身中毒鏢,吳先生帶著大家衝殺出一條路,靠著呂軍師的指揮佈陣才勉強抵抗住敵軍。」
「現在大家人呢?」映潔問。
「躲在山坳處,但那個地方早晚要被敵軍攻破。」
「敵人持續發動攻擊嗎?」
「並沒有,從昨日太陽西下後,莊兵就駐紮在山坳各處,沒再出現任何進攻動作。」辛衡回答。
就算山坳是天險處,難以攻取,但要一舉擒下數十人,何難之有?更何況武功最好的勝翊已中毒不是!為什麼他們按兵不動?
十萬大軍何等陣仗,若非故意放行,憑辛衡一個小小士兵,怎能衝出來報訊?
映潔瞭解,他們是第二條魚。
湨天莊地處高勢,易守難攻,若敵軍一到,就算抵擋不了,還能向北方退遷,這樣下來,想將湨天莊完全消滅,總得花費個一年半載,待冬天來臨,大雪紛飛,莊兵糧食補給不易,戰事就更為困難了。
敵軍想用最快的速度攻下湨天莊,誘敵出城是最直接,也最容易的方式。
這種情況下,她該貿然出兵嗎?
對手有十萬大軍,別說指揮部隊的勝翊和義父都不在,他們能拿得出的軍隊總數也不過三萬餘人,在沒有萬全準備的情況下,這場仗如何打?
見映潔不語,辛衡雙足跪地。
「請映潔姑娘發兵救救少莊主和眾兄弟。」
救,當然要救,重點是怎麼救、如何救?
勝翊的安危她當然關心,別說他,就是呂叔叔、丫頭、義父和其他兄弟,每個生命都是她看重的啊!問題是她該拿更多性命當陪葬品嗎?
更多的士兵湧進小小的製藥房,他們跪在映潔身前,齊聲大喊:「請映潔姑娘帶領我們去救回少莊主。」
他們算準她有這等本事?為什麼她不能是一般的女子?為什麼人人都當她有能力身負重任?為什麼所有人都對她做出超出她能力的期盼?咬著唇,她默不作聲。
「在山坳間,丫頭姑娘哭著說,說妳一定會想盡辦法救我們,要大家別放棄希望。吳師傅要軍師將佈兵圖畫給妳,軍師搖頭說,無論如何妳都不會出兵,兄弟們不信映潔姑娘是這等無情無義之人,硬是央求軍師畫下這紙兵圖,看來軍師是說對了,映潔姑娘要眼睜睜看著大夥兒死在山坳地!」辛衡衝口而出。
是嗎?呂叔叔篤定她會遵守承諾?他未免高估她!
辛衡的話帶出若干人聯想,他們想起之前的謠言,想起少莊主和映潔之間微妙的噯昧,小隊長江宇自作主張說:「映潔姑娘,若此次能平安救出少莊主,我們一定聯合上請少莊主,迎映潔姑娘入門,同丫頭姑娘再結姊妹情緣。」
他們疑心自己不肯出兵,是為著私心?
死咬下唇,她吳映潔豈是這等女子?他們未免太看輕她!
「若少莊主真有得罪映潔姑娘的地方,請姑娘大量,念在青梅竹馬份上,等救少莊主回來,他一定親自向姑娘謝罪。」又一個隊長跳出來說話。
好了,一個兩個,眾口鑠莊,她跳到黃河都洗滌不去她的私心。
她不去,因為她妒嫉丫頭和少莊主;她去了,因為她得到承諾能與少莊主共結連理。
所有人聯手將她逼至尷尬處境,她卻連接招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轉身,她離開製藥房,她需要冷靜。
奶娘迎在門前,她握住映潔的手,為丈夫也為大夥兒擔憂,她急急說道:「潔兒,眼前不是鬧脾氣的時候,湨天莊沒了莊主,不能再失去少莊主啊!更何況,最疼妳的呂叔叔也在裡面……」
鬧脾氣?說什麼話呀,連奶娘都疑心自己,她是一手拉拔她長大的人,怎麼可以將她想得如此不堪?望住奶娘,映潔一臉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