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自改+完] 三世尋覓系列之2 - 期待來世 (鬼王) - 我愛黑澀會 | 棒棒堂 [结局小说] - 黑澀會.我愛黑澀會| 棒棒堂小说区 - 我愛黑澀會 | 模範棒棒堂 ♂ 超級後援會 - Powered by Disc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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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完] 三世尋覓系列之2 - 期待來世 (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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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使用道具  發表於 2012-8-15 08:02  資料  個人空間  短消息  加為好友  
  字號 7pt 8pt 9pt 10pt 12pt 15pt 18pt 20pt 25pt 30pt  
說到填飽肚子,她的肚子還真的有點餓。

她摸著肚子,鼻子不文雅地嗅了嗅,干干淨淨的屋内,沒有半點食物的味道,倒是有股古龍水的淡淡余香。

之前的房客是男人嗎?她發現除了有古龍水的余香,還有幾套男人西裝,和一台手提電腦。

他還沒退房嗎?吳映潔開始考慮自己該不該留下來了……

唉!管他的,反正她只躲兩、三個小時,等婚禮一過,安全了,她自然會立刻離開的,主人應該不會這麽快就回來。’

但,如果真這麽倒楣地讓她遇到,大不了,她再和他分攤一下房租,就不算偷住了。

嗯……既然是分租,那主人應該不介意她使用他的浴室吧?

看著好大的溫泉浴池,映潔好心動喔。

心動不如馬上行動,她立刻拿起浴袍,往浴室走去。

她真的需要好好的放松一下,這幾天,爲了躲父親,她實在太緊張了,肩膀肌肉又酸又硬,連覺也沒辦法好好睡,再不放松一下,她會腦神經衰弱的。

她褪下所有衣物,踏進放滿溫泉水的池裏,極舒服地籲了一口氣。

她閉上眼,完全放松地享受著溫泉水解放她緊繃肌肉的舒暢感。

當神經、肌肉一放松,她漸漸地睡著了,完全不知道,樓下因她的任性而一團亂,更不知道,有人因爲她一69的任性而改變了一生……

“總裁,婚禮快開始了。”

“我知道。”邱勝翊挂上電話,頓了一下后,拔下電話線。

說真的,他根本不想參加!

楊奇煜是他們禦皇酒樓的貴客,如果他這個負責人沒參加婚禮,怎麽說都失禮,可是……可是,他就是給不了任何祝福的話,也給不了任何笑容。

他是怎麽了?爲什麽長年訓練下來的溫文笑容,此時卻無影無蹤?

從事服務業,不管遇到什麽樣的刁難傲客,他都能用最真誠的笑容相待,但此刻,一想到要面對那對登對的新人,他的唇卻怎麽也無法咧開。

叩叩!

邱勝翊煩躁地扒梳了頭發,抹了一下臉。“進來。”

“總裁。”是周秘書。“婚禮還有三十分鍾開始。”

邱勝翊看了她一眼,忽然說道:“周媽,我不想下去。”

周秘書愣了一下,因爲邱勝翊在公司從不曾這麽喊過她,只有在私底下,或是心底極不安時,才會這麽叫她,看來他心裏一定有事。

她卸下冷淡的專業面孔,表情柔軟地說道:“既然叫我一聲周媽,那就跟我說說心裏話吧。”

邱勝翊眼神閃爍了一下。“我心裏沒什麽事。”

“喔?”和邱勝翊相處十幾年,兩人感情就像是母子的周秘書,不太相信他的話。

“只是有些煩。”他又扒了一下頭發。

“是公是私?”

“都有。”

“下去喝喝喜酒,心情或許就會轉好。”

他的心情就是因爲“喜酒”而變差的,如果再下樓喝喜酒,他不知道自己修養了十幾年的好脾氣,會不會全沒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我還要回房間拿一下東西。”爲了不讓周秘書繼續追問太多,邱勝翊只能勉強答應。

周秘書下去后,他拿起公文袋,突然一管炫金色的D紅滾了出來,而他的回憶也瞬間滾了出來。

吳映潔的機靈、吳映潔的那點小小驕傲、吳映潔的楚楚可憐、吳映潔的驚慌失措、吳、映潔的唇……

爲什麽吳映潔的影子老是要纏著他呢?他泄氣地又坐回椅子上。

他感到生氣地將口紅丢進垃圾桶,忿然地起身走向門外,可是雙腳卻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識,竟往回走向垃圾桶,雙手更是自動撿起了口紅,還把它放進了他的口袋裏。

他感到生氣,可是口袋裏緊緊握著口紅的手,卻怎麽也丢不開它。

算了!就當是一個紀念好了。他放開了它,回到頂樓的總統套房。

一直以來他都以公司爲家,雖然他在信義區有著自己的豪華住所,但是他爲了處理公事方便,所以干脆住在飯店的總統套房裏。日子一久,這總統套房變成了他的專屬房間,再也不出租了。

出了電梯,經過楊奇煜和吳映潔的新房,他停了一下,那門上的大紅彩挂,令他心底起了一股澀意,連拿著鑰匙卡片的手,都有些發抖。

“邱勝翊你到底是怎麽了?怎麽會這麽反常?”他自問著,感到好懊惱。

他故意忽視這種感覺,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間,開了門,嘩啦嘩啦的水聲從浴室裏傳出來。

他不解地走向浴室,當他看見浴池中那幅美女人浴圖,先是一愣,最后他的嘴角則揚起了大大的笑容,緊繃的心一下子全松懈下來。

雖然不解此刻本應走在紅毯上的新娘爲何會出現在他房裏,但他知道她似乎一直在逃、在躲,莫非她根本不想嫁給楊奇煜?

想到這兒,他的心莫名地歡喜起來。

他溫柔地用浴巾緊緊包裹著熟睡的她,微笑地抱起這天上掉下來的禮物,輕輕地放在柔軟的大床上。

吳映潔嚶嚀一聲,舒服地揪抱著涼涼的被子,睡得更沈了。

邱勝翊寵溺地替她拉好涼被后,立即調了新娘休息室和頂樓這兩個樓層的監視錄影帶,因爲,他突然不想物歸原主了……

第四章

睡了深深的一覺醒來,吳映潔舒服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呼!能睡一個安心的覺,真的好幸福呀!

就著微弱的燈光,她看了一下床前的電子時鍾——什麽!已經淩晨三點多了!那主人回來了嗎?

她嚇了一跳,連忙跳下床,可是過長的睡袍讓她絆了一下,跌趴在地上。

她賤高睡袍站起來……睡袍?她忽然想到什麽地低頭看著自己。

等一下等一下,她記得自己好像在泡澡,然后……她是何時穿上衣服上了床的?

“你醒了?吳映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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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身綢緞教映潔連走路都彆扭,為不引人注目,他們喬裝成遠行夫妻。

    「掌櫃的,我妻子有孕,夜裡不易入睡,請不要打擾我們。」勝翊攬著映潔,一面細心扶她坐下,一面對掌櫃說話。

    「是的,客倌,我會吩咐下去,天大的事兒都不去打擾你們,你們好生休息。」

    語畢,掌櫃退出去,映潔忙著離開勝翊的親暱。

    「妳從不是忸忸怩怩的人物,妳有問題。」他意有所指地凝睇她。

    映潔避不回答。

    他們之間當然有問題,她對他的感覺醱酵,像久陳的佳釀,越見醇香。

    只不過感覺問題不能當著他的面掀提,她是謹慎細心的吳映潔,知道這份感覺一旦曝光,兩人尷尬事小,丫頭受傷事大,維護丫頭是她此生最大責任。

    「突然記起來,自己是女人?」他揶揄。

    「不,我恍然大悟,原來你是男人。」她反將他一軍。

    「看不出我是男人?妳這再世華陀該治治自己的眼睛。」他拉過她的髮辮,搔刮她的眼睛。

    「誰教你天天和女子混在一起,誤會你是女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她扯回自己的辮子,宣示她的誤會有憑有據。

    「除了丫頭,我很少和其他女子混在一起,妳是在嫉妒我和丫頭的感情。」

    勝翊想跟映潔提提丫頭,想告訴她,在他心中,和丫頭的感情,與她的想像有出入。

    「對不起,我的情緒裡面,沒有嫉妒這一項。」她偏不想提到丫頭,在兩人「談」得正愉快時候。

    「真好,一個不懂嫉妒的女子,肯定好相處。」

    話題被轉開,他認為,映潔不想同他談,於是,他合作地結束這個話題。

    沒關係,他有耐性,有耐性等到某一天,她不再將他推往丫頭身邊。

    勝翊躺到床鋪上,不大的一張床要容下兩個男女,能不親密?遐思竄入他念頭裡,他知不該,用力把念頭甩了出去。

    看著勝翊的動作,同樣的念頭竄入映潔腦中,慌地別過身,她說:「別再多說了,快換夜行裝吧!」

    「還有一點時間,娘子要不要先作休息?」他故意挑惹她,雙手橫在後腦勺,他睡得一臉舒態相。

    映潔推他,他不理,翻過身,她又推他,這回他索性把頭蒙進被子裡。

    映潔歎口氣,他是對的,時刻尚早。

    她踱步到窗前,街道上人來人往,小販的叫賣聲、婦人們的討價還價聲,熱鬧非凡。

    這鄉鎮還算富庶,起碼沒鬧過水旱,即便時局不好,長年的家當累積,總還能熬過幾年饑荒。比起其他許多地方,盜賊橫生、荒民四處流竄的景象,這裡可稱之為天堂。

    「我和爹爹、呂叔叔談過,假設繼任的皇帝是熙平,以他敦厚仁慈的個性,恐怕一時間無法改善多年政治弊端,要是熙元繼任,以他強勢作風,若肯納忠言,會開創出太平局面。」勝翊退回安全話題,面對嚴謹的映潔。

    「熙元是個怎樣的人,沒人真正知道,他接帝位後,能不能改革政風尚屬未知,但以他強勢性格推測,恐怕坐上帝位後,第一件要辦的就是湨天莊。」映潔憂心忡忡。

    「我也這樣認為,他是絕對不容許有人在他眼下囂張。呂叔叔、程伯伯和江叔叔最近常聚在一起,為這件事情討論。」

    「有結果嗎?」

    「呂叔叔願做使者,到熙元面前,將湨天莊的立場說明白,並訂下合約,永互不侵犯。」

    他不看好這種作法,冒險度過高,但除此之外,他提不出更好的方法。

    「就算這麼做,熙元一樣會感覺湨天莊分割百姓對他的忠心。」她習慣把事情作最壞考量。

    「我們該對呂叔叔的口才多幾分信心,何況他在昏君手下做過幾年御史,應對帝君,他比我們都有能耐。」

    「不成的話,就揭竿起義吧,眼前百姓的心傾向湨天莊,局勢對我們有利。」映潔垂下眼廉,歎息。

    這些年湨天莊名號打得響亮,他們的義行引來許多討論和讚揚,除了賑災開糧,劫富濟貧之外,公孫大夫訓練出來的大夫,一批批走向民間,打著湨天莊旗幟,四處替人義診。

    「我以為妳期待當無拘無束的小魚兒,沒想到妳會攬事上身。」

    「很多事並不是不愛做就能不做的。」這點,她老早看透。

    「沒錯,身為人,不由自主的事情太多。」

    躍起身,他坐到她身邊,凝視她眼底淡淡的憂愁。

    從小,她就擁有這樣的眼神,沒有天真、沒有快樂,人人都還在玩要的年紀時,她已肩挑無數責任。

    「身為人,總有為人的悲哀。」

    映潔回頭,他深邃的雙眼看進她靈魂裡,慌亂間,她想躲避,卻躲不開他的映索眼睛。

    「人的一生除了悲哀,也有無數歡愉,端看妳自己要不要俯身拾取。」

    「你想對我說教?」映潔問。

    「不敢,面對女諸葛,我只有聽教的份兒。」退一步,他退回映潔認定的安全距離。

    「要聽我說話?好,你不介意的話,請先迴避一下,我想換衣服。」

    「身為丈夫,不能觀賞妻子換衣服?」

    他的嬉皮笑臉很可惡,但惹得她雙頰酡紅,是他的成就之一。

    「這件事,你該找丫頭妹妹商量,跟我?你弄錯對象。」再退一步,她拒人千里。

    多年訓練,映潔明白,再不願意,責任總是擺在權利前面。

    他攤攤手,走到門邊。

    「也好,我出去逛逛,不過,我必須實話實說,妳這身裝扮非常好看,和平日的吳映潔判若兩人,如果妳願意,我相信,妳的下一個封號將是絕代佳人。」

    說完,他退出房間,映潔拿出包袱裡的夜行衣,換裝前,她特意繞到鏡前,看看自己。

    鏡子裡的自己窈窕婀娜,皓如白雪的肌膚染上些許紅暈,鬆開漆黑長髮,更加映襯出肌膚柔皙。

    她搖搖頭,甩去多餘念頭,迅速把長髮束成辮子,對著鏡中人說道:「別忘記,絕世佳人已有人選,她的名字叫作吳丫頭。」

    整理好自己,她用黑布覆蓋住絕麗容顏,她的美麗,只適合……孤芳自賞。

    二更剛過,街道上空蕩蕩,只有打梆子的更夫,扯起嗓門報更次。

    勝翊和映潔剛踩進柳員外家中時,便發現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勝翊對映潔使很色,兩人緊緊尾隨對方。

    他先是在一個屋子前停下腳步,然後舔濕指尖,在窗紙上挖洞朝裡看,勝翊等他離開,才拉著映潔從黑影後走出。映潔好奇心重,不急著追人,反而先貼近洞口朝裡看,直到勝翊再三催促才肯離開窗邊。

    施展輕功,他們跟著男子穿越樓閣,走過幾處院落,最後停在庫房前面,他拿出鑰匙,打開房門,勝翊則拉起映潔躍上屋頂,搬開兩塊瓦片,從中間往下探去。

    男子動作俐落,拉開書架,轉動牆上的機關,機關轉過,牆中間出現一個尺來寬的方形洞穴,男子從洞穴中取出木製盒子。

    兩人相視一眼,有人搶在他們前面奪寶?

    不會吧!他並不像道上兄弟,從他身形可推測,他連一點武功底子都沒有。

    再看看。勝翊用唇語對她說。

    映潔點頭,靠近他的額,專心注意屋內男子動作,她沒發覺兩人間的過分親暱,勝翊發現了,但他沒說破。

    兩人看得很清楚,木製盒子裡是人參和一本醫書,他翻動時,映潔望見裡面的奇經八脈圖。

    男子將竊得物品藏在懷裡,再小心翼翼把盒子放回原位,將一切按照原樣擺好,方離開。

    他們一路跟隨,出了柳家大院,男子在街上溜過兩圈,轉進胡同裡,在巷內門邊敲幾下,不多久,門裡出來一個小婢女,她左右探探,確定沒人發現,才讓男子進門。

    勝翊扶起映潔,足蹬,兩人從屋頂上向下觀望,親眼見男子進入房間,他們倒掛在屋簷下,悄悄往裡面映。

    男子一進門,便伸手擁住貴婦打扮的女子,左一下右一下,兩人開始打情罵俏。

    「東西到手了沒?」貴婦推開猴急的男子說道。

    「到手了。」說著,男子從懷間取出書冊和人參。

    「有沒有驚動任何人?」

    「驚動了人,我還能平平安安站在這裡,擁著我的小美人?」

    男子不安分的手上上下下,撫摸著女子身體,不堪入目的場景,投入映潔眼底,她慌地側開臉。

    勝翊知道她的心意,環住她的腰,將她帶到屋頂,掀開兩塊磚瓦,他只讓映潔竊聽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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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現在東西在我這裡,就不信那個死老頭有本事救回他的兒子。」

    「是啊,等他兩眼一閉,接收柳家財產的非我們兒子莫屬。」男人搭和。

    「小聲些,要讓人知道凱兒不是老爺的兒子,咱們倆還有戲唱?」女人塗滿蔻丹的手指,在男人胸前繞啊繞,繞出無限風情。

    「沒錯,是該噤聲,凱兒當然是老頭子的親生兒子,當然是!」男人呵呵大笑,樂不可支。

    「等咱們凱兒當了家,我這個親生娘,和你這位舅老爺,還怕沒好日子過?到時,我倒要看看那個母夜叉有多大本領,能把我轟出柳家大門!」

    「轟妳?瞧妳說的是什麼話呀,到時她會趴在妳腳邊,哭著求著,求妳賞她一口飯吃。妳呢,秀腿一踢,把她踢到牆邊去,指著她的鼻子吼:『死老太婆!當年妳怎麼就沒想過自己有這麼一天!」

    「沒錯,惹火了我,就把她賣到妓院,只不過……以她的姿色,哪個妓院願意花錢買?」女人說完,掩不住滿面得意。

    兩人越說越開心,彷彿柳家財產已掌握在他們手上。

    他們貼在彼此身上,你親我一口,我嗅你幾下,當衝動升起,男子打橫抱起貴婦往內屋走去。

    又來了,最近映潔運氣不佳,總是在扮「君子」時遇見「不君子」的事。

    摀起耳朵,她努力抗拒入耳的淫聲浪語,這時候她氣惱起自己的內功太好,不想聽都不行。

    勝翊看見她的尷尬,忍不住莞爾。

    再怎麼說,她都是女孩子,貨真價實的清秀麗人,面對這種事,任她再沉穩內斂、再世故早熟,都免不了害羞。

    「等等我。」勝翊靠近映潔耳邊說話。

    話說著,他縱身從打開的窗戶邊躍進去,悄然無聲地帶走桌面藥材醫書,翻身回屋頂,再和映潔一前一後奔回旅店。

    半個時辰後,他們回到旅店房間,褪下面罩,並肩坐在床沿,就著燭光展讀醫書。

    「書上寫什麼?」勝翊問。

    他們相距很近,近到勝翊能聞到她身體散發出的淡淡香氣,映潔沒察覺任何不妥,原因是,整個晚上,他們都用這樣的距離相處。

    「這是本專門研究天下古怪毒物的經書……我懂了!」她恍然大悟。

    「懂什麼?」

    「記不記得男子入柳家大院時,先進一處院落,挖開紙窗向裡面偷窺。」

    「記得,裡面有什麼?」

    「是個重病患者,我只匆匆看一眼,他的臉色是黑的,不須猜測,他鐵定是中了毒,難怪柳員外需要這本書。」

    「知道他中什麼毒嗎?」

    「不知道,還需要加以診察,才能知道。你能把事情前後串起來嗎?」

    「妳有線索?」

    「第一,那名男子對柳家的地形非常熟悉,肯定是經常在柳家進出的熟人。」

    「沒錯,他有鑰匙、他沒有任何困難便打開書架後面的密櫃,表示他對柳家不但熟悉,還是個管事的重要人物。」勝翊接話。

    「再者,從他和女人的談話中得知,他對柳家的家產有重大圖謀,我可以大膽假設出前因後果,但我還要再多方求證,比如男子和柳員外的關係、女人和柳家的交集……」

    「還有凱兒在這件事扮演的角色。」勝翊補充。

    「沒錯,要解出事情始末,我們得再進一趟柳家。」

    「我看重點不是在於妳想解出什麼事情,而是妳技癢,想找出病人中毒原因!」翊辰笑望她。

    又被看透?映潔輕笑,這個少莊主比她瞭解中的還具心機。

    「我想,妳真的很喜歡醫治病人,如果給妳機會選擇,妳會選擇成為大夫,而非指揮作戰的軍師,對吧?」

    「沒錯,能選擇的話,我寧願受病人傳染,死於疾病,也不願意死在戰場上。」映潔接話。

    「妳的例子舉得太灰暗。」

    「和我的人一樣,相得益彰。」

    幾次練習,映潔發覺,她能和他輕鬆聊天,且聊得自在愜意。

    「想不想看月亮?」勝翊突如其來的問題,總讓人難以招架。

    「什麼?」

    「今天是十五,月亮又圓又亮。」

    「干卿何事?」

    「我常在十五夜晚到後山。」

    「做什麼?」

    「我娘末去世之前,她最喜歡看月亮,她說十五的月亮圓圓滿滿,不留缺憾,那些年,我爹常帶我娘到後山賞月談心,我夾在他們中間,聽著兩人彼此低語,那是很不錯的感覺。願意和我上屋頂嗎?」

    「走吧!」只考慮一下子,她落落大方伸出手。

    此時,她眼前的勝翊不是少莊主、不是俊逸男子,只是個和她同病相憐的失怙孤兒。

    他忽略她的手,直接攬起她的腰,縱身飛上屋頂。

    「你老是忘記我不是丫頭。」甫坐定,她就向他抱怨。

    「我沒忘記。」

    「那麼你應該瞭解,我會輕功,不需要你提來提去。」她有她的驕矜。

    「我從沒忘記過自己的搭檔有多能幹,我只是認為,和女孩子在一起,多出幾分力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在她身邊,手臂相觸,肌膚之親?他愛!

    「很少人認為,我是需要幫助的女人。」

    「沒錯,妳常帶給人這樣的錯覺。」勝翊同意。

    「錯覺?我是不需要幫忙啊!」映潔抗議。

    「妳需要幫忙。」

    「我不需要。」

    映潔發覺和他唱反調很有意思,他們說的全是些言不及義的廢話,可是東一句、西一句,這些廢話解除她的緊繃心情。

    「妳一直需要我的幫助。」勝翊贏了第一著。

    「我什麼時候需要你的幫助?是你需要我的幫助才對。」她反唇。

    「錯,妳需要我的軍隊確定妳的策略是正確的。」

    看著她口吻越說越熱烈,他居然心生驕傲?太扯了,不過這種「扯」讓他樂開懷。

    「呵!顛倒黑白是非,明明是你的軍隊需要我的策略,才能打出一場場漂亮勝仗。」這男人硬要把白布染成黑,可惜她不是容易就範的女人。

    「是嗎?策略千千百,我為什麼非要將就妳的,原因只有一個,我想幫助妳的自信成長。」

    「你哪一隻眼睛看見我缺乏自信?」她不苟同。

    「妳若沒缺乏自信,何必把自己逼得半死,醫務、政務樣樣管,從早忙到晚,別人睡四個時辰,妳睡不到兩個時辰。妳到底想證明什麼?」

    「我的能力無庸證明,這叫能者多勞。」

    他們的爭辯裡沒有面紅耳斥,只是一句接一句,精映絕倫。

    圓圓的月亮照著一對璧人容顏,照著他們的開心,照著他們的喜悅。

    這個晚上,他們沒有進屋內,這個晚上,他們在屋頂上談心,他們常常待在許多不同的「屋頂」上,但從沒有過一次像現在,兩顆心如此相近。

    第二度,她在他懷裡入睡,睡得安詳愜意。

    第二度,他貪看她的睡顏,一張沒有冷漠、沒有對人防備的嬌憨睡容。

    他突破她的心防了嗎?勝翊不知道,他知道的是,他喜歡兩人間的發展,喜歡兩人一天比一天更親近。

    才打著「湨天莊女諸葛」的旗號看病,不過兩個時辰,他們便讓柳家派人盛重地迎了回去。

    原本柳員外費盡千辛萬苦才得到寶典,以為兒子有救,沒想到才一夜,便讓宵小連同人參盜定。

    幸而女諸葛到鎮上替人義診,這可是天大的機緣啊!他自然是迫不及待,殷慇勤動把人迎回家裡。

    替柳少爺把脈望診後,映潔確定了是何種毒物,造成柳少爺的昏迷不振,轉身,她問柳夫人:「請問,柳少爺可有手足兄弟?」

    「有一個弟弟凱兒,是異母兄弟。」夫人回答。

    異母兄弟?第一個答案浮出檯面。

    勝翊對映潔微笑,她的確聰明,不著痕跡,便將他們要的答案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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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否借他的血液一用?」

    雖說柳員外品德不可取,但眼前她的角色是醫生,出手相助是她該做的事情。

    「請問吳姑娘,小犬得的是什麼病?」柳員外問。

    「他不是生病,是中毒。」她自信說。

    這點,他也懷疑過,所以才不惜重資買來醫典,可惜他還沒研究出端倪,書就不見了。

    「吳姑娘可知小犬中什麼毒?有什麼法子可解?」

    柳員外果然是奸商,對人不投注信任。

    「請員外向窗外看去。」映潔說。

    「有什麼不對勁?」

    「窗外開的紅色花朵可是葛瑪麗蘭?」

    「是,小犬特別喜歡奇花異卉,這是他舅父到東北批藥材時,特地帶回來送給小犬的。」

    舅父?太好了,真相呼之欲出。

    勝翊在心底盤算整件事情,不用懷疑,這是一樁家庭爭產悲劇。舅老爺和凱兒的親生母親有染,兩人作了商量,合作謀財害命,私吞柳家財產。

    接下來就看映潔如何揭開這一切。

    「葛瑪麗蘭的果實本身有毒,誤食會讓人產生幻覺,全身飄飄然如同神仙,初時會覺得精神百倍,情慾上升,但藥效過後身體便會變得虛弱、嗜睡、缺乏食慾。

    患者手足處會出現一點一點的紅色斑紋,久而久之,五腑六髒便會因缺乏營養,慢慢衰竭,終至死亡。」

    「沒錯,吳姑娘說的一點都沒錯,藺兒就是這種症狀,可藺兒總不會傻到去吃來路不明的果實呀!」夫人說。

    「許是有人指點,或者是果實太過美麗鮮艷,吃過一次後,人是會不由自主上癮的,至於真正的原因是什麼,就請夫人等柳少爺清醒後,親自問他。」

    「妳的意思是藺兒有救?」夫人掩不住滿面欣慰。

    「這個毒不難解,但從柳公子手足斑紋的擴大情形看來,柳公子至少昏迷兩個月以上了,在他昏迷期間,誰持續餵食他葛瑪麗蘭果實,恐怕是柳員外要先弄清楚的部分。」她意有所指。

    「吳姑娘的意思我懂了,但是,為什麼要用凱兒的血?」柳員外問。

    「柳少爺的血裡充滿毒物,我需要新鮮的血液來當藥引子。」

    這是謊話,映潔只想利用這點,來拆穿凱兒根本不是柳員外的親生兒子。

    「別人的不行嗎?凱兒年齡尚稚。」

    「我要的是親人的鮮血,若非親人,無法與柳少爺血液交融,況且二公子年紀小,血液乾淨,藥效較快也較好,倘使,沒有兄弟手足的話,我自會從柳老爺身上取血。但這樣一來,柳少爺的病,恐怕要多拖點時間才能痊癒,而我沒有太多時間留在這裡,少莊主和我另有要事。」

    她看向勝翊,他懂她的意思,再次佩服她的聰慧,她沒有提到半句他們夜間所見,卻將案情做了個抽絲剝繭,接下來的發展,顯而易見。

    勝翊點點頭,走到眾人前面,眼光掃過「舅老爺」,只見他汗涔涔,額頭濕透。

    「好了,所有不相干的人請離開,只留下一名隨身婢女和兩名僕役在門外待命。另一方面,請柳老爺將庭中的葛瑪麗蘭全數剷除,免得再有人受害,在這期間,請大家回到自己院落,免得打擾吳姑娘下針醫治,等一下,我會到前頭取血,請二少爺準備好。」

    他是個有領導能力的天生王者,不需要動用任何權威,就能讓人乖乖聽從他的指示。

    這個下午,映潔忙得起勁,能親手對付這種怪病,而不是從醫書上看到案例,讓她很有成就感。

    在勝翊的協助下,她對柳公子又蒸又煮,又針又刺,若不是病人呈昏迷狀態,恐怕沒多少人能熬得過這種折磨。

    看著映潔的得意快活,勝翊暗自決定,往後一旦有能力,他要讓她專心醫術,不再參與政事、軍事,因為她是一條愛救人勝於殺人的小魚兒。

    天色未暗,柳家發生兩件重大事情。

    一是事實揭開,二少爺不是柳員外的親生兒子,而是員外養在外面的小妾,和舅老爺的親生兒子。

    這件事讓老爺大受打擊,一個是床邊愛侶,一個是忠心的管事,居然用這種方式聯手背叛自己,於是他將兩人趕離鎮上,再不准他們出現自己面前。

    另一件事是柳少爺終於清醒,他喝掉半碗粥,也同父母親說了一會兒話,柳夫人感動得落下淚,拉著映潔的手硬要對她大力酬謝。

    映潔搖頭婉拒,對於身外物,她沒有太大欲求,她不過是喜歡救人的感覺。

    「柳員外、夫人,這些年柳家為富不仁,在外聲譽壞到極點,今日柳家派人邀請吳姑娘到府看病,我們本不想過來,但本著醫者仁心,吳姑娘還是走了這趟,你若真心感激吳姑娘,每逢初一十五,就用湨天莊的名義發糧賑濟貧民吧!」勝翊說。

    「有什麼問題,這件事我們一定辦到。邱少莊主、柳姑娘,你們是我柳家再造恩人,我會刻個長生牌位,早晚膜拜,祈求上蒼保佑你們長命百歲。」夫人緊握映潔的手,這女孩兒,年紀輕輕,竟有此般本領。

    就這樣,一路恩謝,柳員外與夫人親自將他們送出家門。

    跨上馬匹,他們攬轡同行,乘著月光,默然不語的映潔始終帶著笑意。

    「妳笑什麼?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樣?」勝翊問她。

    「你想什麼,我怎知道?」

    「我想柳夫人的長生牌位上要刻些什麼字?邱勝翊公子、吳映潔姑娘牌位?太拗口了,妳想他們會不會貪懶,直接刻上邱勝翊夫婦牌位?」只不過一句玩笑話,他沒有設想太多。

    「這話兒,你說輕薄了,江湖兒女即便不拘小節,可也不能說這種玩笑話兒。」映潔正色說。

    她必須嚴肅、必須在兩人中間劃出距離,她心知肚明,不對兩人之間設防,她的心將一步步朝他靠近……到時,誰都收拾不來這個殘局。

    於是她拚命回想丫頭的天真,想著她的諸般好處,也想著丫頭和勝翊兩人的匹配。

    他們才是一對兒,從小到大,他們是所有人眼中的認定。

    她不是個好掠奪的女子,她怎能容許自己搶奪別人的愛情?千萬別忘記,她沒有權利快樂,她唯一的權利是維護丫頭的幸福。

    她對自己叮嚀再叮嚀,即便對勝翊愛慕也不能有所表現,能夠和他一起出生入死,一起執行任務,她已經滿足。

    這不也是她痛恨殺人,卻仍願意同他共赴沙場的主要因素?

    看著她眉間的憂鬱,勝翊明白自己說錯話了。映潔是個正直女子,對她輕佻太不該,雖然他急欲解除他們中間的藩籬障礙。

    「抱歉,是我不對。」勝翊低語。

    映潔俯首,她本是他愛情的局外人,他的身、他的心從不在她身邊,她能做的不過是隱瞞愛意,假裝自己對他從來無心。

    甩過馬鞭,馬兒猛地向前狂奔,馬的速度很快,快到幾個奔馳,甩去她頰邊淚水。

    不!那不是淚,女諸葛哪裡會掉淚啊?!她比男子還強、還威風,區區兒女私情怎為難得了她?映潔驕傲地抬高下巴,迎著風,對他大喊:

    「我們來比賽,看誰先回到湨天莊!」

    勝翊一愣,隨即明白她的意思。

    快馬揚鞭,他會追上她的,在最快的時間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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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他們說說笑笑走回莊園內,碰著他們的百姓士兵都覺得奇怪,那個女人……分明是他們的女諸葛!

    但……不是吧!雖然她的頭髮很像、鼻樑眉梢很像,就連穿著打扮都像得不得了,然而,不是!他們的女諸葛絕不同人說笑。

    「我在柳家莊時讀了醫典。」映潔將書在他面前揚揚。

    「不會吧!妳在主人家光明正大把贓物拿出來?」他瞠大眼睛。

    「有什麼好擔心?你不是把所有人都支開?」聳聳肩,她無所謂。

    「萬一有人躲在窗外偷看怎麼辦?」勝翊抽過醫書,翻幾頁,他不明白這種東西有何迷人處,能吸引她所有注意力。

    「閒雜人躲在窗外偷看你會不知道?你的內功不至於那麼不濟吧!」

    映潔白他一眼,那份嬌俏、那份動人,閃過他心間,嗆一下,是悸動感覺。

    「多謝妳看重我的能力。」

    「誰敢不看重號稱武功天下第一的邱少莊主?」

    「說吧,妳在醫典裡面讀到什麼?」

    「你知道嗎?有一種毒是紫扇花的根和黑葉櫸的葉子調製而成,它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讓敵人麻痺,如果我們把它放在箭頭上,用薄膜包起,當箭射出去,薄膜震破,毒藥飛散,敵人將毒粉吸進肺腑,等敵方中毒、動彈不得時再出兵,我們豈非不費一兵一竿就能取得勝利?」

    「紫扇花和黑葉櫸容易取得嗎?」

    「你問到重點了,材料不難得到,困難的部分在於比例配製,等我們把事情稟報莊主、呂叔叔和公孫大夫後,我就要閉關研究了。」

    「可不可以算我一份?」他興致勃勃。

    「你對這個有興趣?」

    「不,我對『男諸葛』這個封號比較有興趣,我下定決心,從現在起,什麼事都不讓妳專美於前,妳會做的我都要學一學,免得我像個只會打仗作戰的莽夫,腦袋空空,一點知識都不懂。」他五指朝上,向天立誓。

    「又拿我當榜樣?實在不敢當。」

    「錯,我拿妳當競爭對手,總有一天,我會迎頭趕上。」

    「那麼大口氣?想贏過我,可不容易。」

    「試試囉,除非妳怕我,不敢讓我加入妳的計畫。」

    「怕?哼!來吧,我不介意指導你。」鼻頭朝天,「怕」字?她沒學過,也認不得。

    「太好了,從現在起,我們是最佳盟友。」

    勝翊說著,大手一撈,把她撈進自己懷裡,是週遭士兵們的抽氣聲,把他的得意忘形彰明。

    退一步,映潔退出他的懷抱。

    勝翊笑笑,他從不介意別人的眼光。

    「妳想太多,我沒把妳當女人看,妳別忸忸怩怩,把自己弄得像個娘兒們。」

    他的話,引得觀看的士兵們一陣哄堂大笑。

    說著,他大手又撈上她肩,這下子,映潔倒好,她不曉得是該避避嫌,表現出「忸忸怩怩像個娘兒們」的樣子,還是光明正大當他的兄弟。

    「少莊主、潔兒,你們總算回來了,莊主急著找你們。」公孫大夫一見到他們,就急著把人攔下。

    「師傅,你看看,我們帶什麼東西回來給你。」映潔把東西交到公孫大夫手上。

    摸摸人參,沒有太大驚奇,他知道映潔一定會找到好東西,替他賀壽。他笑道:「這倒是個稀奇東西,正好,我在煉丹丸,它派得上用場。」

    但是當他見到醫典時,表情可就精映萬分囉。

    他瞪大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

    「不會吧!這是司徒擎的醫典,已經失傳了好多年,怎麼會流到你們手上?」

    「它不是主動流到我們手上的。」勝翊笑笑回答。

    「你們又去做那種勾當了?」他看看兩人,滿臉的無可奈何,這兩個孩子,平時的道德標準,怎麼就是用不到這等事兒上頭?

    「映潔做得很好,被偷的人家非但不追究,還答應每月初一十五,以湨天莊的名義發糧賑災。」

    勝翊才起了個頭,公孫大夫馬上猜出怎麼一回事。

    「又手癢了?早晚有一天,妳會讓那些慕名求醫的人累死。」公孫大夫說。

    「不怕,我身體好得很。」

    「公孫大夫,我爹找我們有什麼事?」勝翊接下公孫大夫的話。

    「哎呀!我看到好東西,居然把這等大事給拋諸腦後。走!我們邊走邊談。」

    說著,他和勝翊把映潔帶在中問,快步往議事廳方向走去。

    「宮廷那邊傳來消息,皇帝病危,生死就這兩天的事兒啦。」公孫大夫道。

    「消息可靠嗎?」勝翊問。

    「可靠,是呂軍師的舊時同僚捎來的消息。」

    「知道繼任的是哪個皇子了嗎?」映潔提問。

    「一如當初我們評估的那樣,不是熙元就是熙平。」

    「我不認為熙平鎮得住那群奸逆,假使他上任,只會有兩種後果,一是隨波逐流,一是被權臣集體謀害。」勝翊分析。

    「如果是熙元呢?」公孫大夫問。

    「他強勢、擅長權謀,那些老賊拚不過他,我唯一擔心的是……」勝翊沉吟。

    「他把攻打湨天莊當成立威的第一炮,一方面讓老百姓知道他整頓國家的決心,一方面讓那些亂臣賊子見識他的能力。」映潔接口他的話。

    「沒錯,弄不好,他還會搞個御駕親征。」勝翊再接話。

    言談間,他們走進議事廳,莊裡所有重要人物全聚集一起,包括吳執在內。

    「你們去了哪裡,怎隨手留個紙條就離開莊內?」邱老爺對著兒子問。

    勝翊笑笑,將這幾天兩人的經歷大略說過一遍。

    「做得好,這些年你們做的義行,讓湨天莊的名聲遠播,天下百姓都對湨天莊充滿崇拜敬意。」專門掌管莊內百姓稅捐的文叔叔說。

    「所謂樹大招風,少莊主,您不應該跟著映潔胡鬧。」吳執冷漠道。

    他從不贊同映潔的每句話、每個舉動。

    「映潔並沒有胡鬧,她從醫典裡找到新想法,若是運氣不錯,證明她的想法可行,往後我們在戰場上,可以將死亡減到最低。」勝翊說完,將映潔在路上對他說的話,一字不漏說給長輩們聽。

    「很好,不愧是咱們湨天莊的女諸葛,將來成不成得了事,就看潔兒了。」呂軍師說。

    「不要太抬舉她,否則她會看不起咱們老一輩。」吳執瞪著映潔說。

    映潔明白,這時候,最好什麼都別說,誰越幫她,她越錯。低頭,她安安靜靜聽義父的數落。

    「吳先生對潔兒要求太高。」莊主笑著打圓場。

    「翊兒、潔兒,公孫大夫可有將我們正在討論的事情,跟你們大致說過?」呂軍師適時將話題切入。

    「是的,公孫大夫說過了。」勝翊回答。

    「你們有什麼看法?」邱莊主問。

    勝翊看看映潔,雖然兩人都保持沉默,但一個眼神交換,他們已瞭解彼此的意思。

    「妳說?」勝翊看著映潔。

    她搖搖頭,回答:「你說。」

    勝翊點頭,朗聲對堂上長輩們道:「我們的意思是,不管哪個皇子繼任大位,我們都要做好戰爭準備。」

    他們的眉眼示意,看在吳執的眼底,起了懷疑心。

    什麼時候他們之間心意交融?什麼時候起,不需要言語溝通,一個眼神,她就懂他,他也瞭解她?

    「說得好,正符合我的心意,吳師傅,操軍練兵就要麻煩您多幫幫翊兒了。」邱莊主說。

    「是,我會加強士兵操練。」吳執回答。

    「呂軍師,接下來的佈兵行陣要看你的。」

    「呂某全力以赴。」呂軍師領命。

    「子雲、致浩、宣華,這陣子你們加強城外城內的巡邏,注意有沒有陌生面孔混進來。」

    「是。」子雲、致浩、宣華三人向邱老爺拱手。

    「潔兒,這製毒的事要偏勞妳了。」

    「是的,莊主。」

    「只要大家做好萬全準備,不管情況變成怎麼樣,我相信我們能挺過這關難題。」

    會議到此結束,眾人紛紛起身離席,這裡面,勝翊和映潔的輩分最小,所以他們等叔叔伯伯們全部離開後,才跟在後面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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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潔才跨步,勝翊突然拉住她的手,與她並肩同行。

    「別忘記,算我一份。」勝翊提醒。

    「我隨時在煉丹房,有興趣的話就自己過來。」

    剛出議事廳,他們就發現丫頭等在外面,她一見到勝翊立刻衝了過來,小小的胳臂緊環住勝翊腰際,再也不放。

    「勝翊哥哥壞,有好玩的事兒你只帶映潔姊姊去,都不帶我。」

    勝翊在她額間打了個爆栗。

    「傻丫頭,我們哪裡去玩,我們是去辦事。」

    他們的熱絡親密惹出映潔的心酸,自動後退一步,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泰然自老。

    沒錯,這種情形很正常,他們從小就是這樣一路長大的,他們的感情深厚,誰都分不開他們倆,一對潔梅竹馬,要過一輩子的男女,天造又地設……

    每句話都深深敲上映潔心頭,微微觸動的疼痛,她一咬牙,忍了過去。

    是啊!明知他們是珠聯璧合的戀人,她在傷心什麼勁兒?她的心酸簡直是笑話啊!

    偷偷地,再退後兩步,映潔在他們發覺之前轉身離開。

    「不好,劑量不對。」映潔看看桌上的兔子,歎口氣。

    「對不起,小兔兒,潔姊姊弄錯配方,你忍耐一下,吃點解藥,兩個時辰之內你就能動了。」勝翊抓住小兔子的手腳搖搖擺擺,假裝兔子說話:「潔姊姊,我覺得效果不錯啊,為什麼妳覺得不夠好?」

    映潔對勝翊笑笑,已是深夜了,這時間所有人都進入夢鄉,只有兩個拚命男女還在為毒藥努力。

    「說吧!妳對劑量哪裡不滿意?」

    「我算過,藥效從接觸到出現反應,需要一刻鐘,在戰場上,一刻鐘將損失多少兵馬?」

    「我沒聽過不費一兵一足就能取得勝利的戰爭。」

    「如果這是奇跡,我就是要創造出一個這樣子的奇跡。」她意志堅定。

    「吳叔叔沒說錯,妳的確很驕傲。」

    提到義父,映潔的笑容在轉瞬間消失,這些年她比任何人都努力,換來的,不是義父的誇讚鼓勵,而是詆毀批評。

    好幾次,她想問問義父,自己到底哪裡做錯,引得他滿心怨懟。

    「你可以選擇不要和驕傲女人在一起。」悶悶地,她回答。

    「為什麼突然不開心?」他勾起她的下巴,直視她的眼睛問。

    搖頭,映潔搖開他的注目,假意忙碌,拿起桌上的瓶瓶罐罐,重新下一個實驗。

    他不許,將瓶罐從她手中抽走,逼她專心自己的問題。

    「今晚夠了,剩下的明天再做。」

    映潔才想伸手取罐子,就讓勝翊攔腰抱起,不顧她的意願,幾個縱身飛躍,他再度把她帶上屋頂。

    這裡是莊裡最高的一處屋頂,坐在頂端,仰頭,圓圓的月亮變得彎彎斜斜,再不是那晚的滿月。

    「上輩子我一定是以小偷為業,否則不會和屋頂這麼有緣。」勝翊大笑。

    「你在諷刺我,諷刺我上輩子是賊婆。」她和屋頂的緣分看起來……也不淺。

    「不錯啊,上輩子賊公陪賊婆,這輩子妳得還還我。」

    勝翊搭起她的肩,有了上次經驗,他立刻將經驗轉變為習慣,接著習慣成了自然。

    「還你什麼?」在他懷裡,沒遇見過的安全感,從遠方趕過來相伴。

    「還陪我啊!陪我在高高的地方賞月。」他說得理所當然。

    「不管什麼時候抬頭看太陽,它都是一個樣兒,相形之下月亮善變得多。」映潔回了一句不相干的話。

    「也溫柔得多。」勝翊順口接話,不管聊什麼,和她一起,他總是心平。

    「所以世人詠月、贊月,卻很少人抬頭感激太陽賜給人們的福氣,沒人想過,失去太陽,萬物不能滋長,缺少太陽,世界再不會出現明亮。」

    「沒辦法,人們對於溫柔的東西總是情有獨鍾。」

    他也是嗎?所以他喜歡溫柔的丫頭,不愛事事爭強的吳映潔?

    咬咬下唇,酸澀逐漸在心窩處造成漩渦,幾個席捲,捲走她所有快樂。

    「你也對溫柔情有獨鍾?」

    低言,她問出自己的心聲。她越來越容易在他面前吐露心意,真不知道這是好現象還是壞現象。

    「溫柔的東西給人的感覺是無害、平安的,從古到今,趨吉避凶始終是人們的本能之一,如果沒有這種本能,也許至今能存活下來的人類不多。」勝翊回答。

    「是不是所有的本能都該被保留下來?」映潔問。

    「如果它的存在能幫助人類生存的話,自然該被保留。」勝翊回答。

    「所以膽小是對的,勇敢是錯的,因為懂得明哲保身的人,往往活得比強出頭的人長久。」

    她的話讓他語頓。

    見勝翊無言應對,映潔有幾分得意。

    映潔接下話,要他啞口無言。「所以說謊是對的,耿直是錯的,因為懂得鑽營逢迎的馬屁精,往往過得比不懂變通的迂腐之士好。」

    他又輸了一著,她笑笑續道:「這樣一路延伸下去,負責任是錯的,自私自利是對的,挺身為人是錯的,自掃門前雪是正確的;為百姓造福是錯的,讓自己過得好是正確的……

    請問少莊主,這幾年我們為什麼一路做錯誤事情,卻又批評懂得為自己生存努力的皇帝昏庸愚昧?」

    「我想……」他沉吟,聰明的女人難搞,要是換了丫頭,他只要一朵花、一個小玩意兒,就能討得她的歡心,不像她,需要一大篇道理才能折服她的心。

    不過,他竟然不嫌麻煩,願意為她的折心而傷腦筋,看來,他肯定有被虐待狂。

    「嗯?我在等你。」她笑笑,期待他的答案。

    「我想我們兩個都是會早死的人。」

    勝翊說完,她不怒反而大笑。

    沒錯沒錯,他們都是會早死的人,因為他們做任何事情,想到的都是責任與義務,是別人會怎麼認定正確錯誤,他們很少為自己的快樂而努力,他們總是為自己的生命譜出哀傷樂曲。

    「也許貪婪自私都是幫助人們存活的本能之一,但人類畢竟不同於萬物,我們有頭腦、有良知,所以發展出許許多多道德規範,來壓抑人們的過度本能。」他做下結論。

    「所以我們是貪婪被道德壓抑的人,我們無法自私苟活,就算把自己弄得早死也是心甘情願?」映潔也給出結論。

    「妳大可拋棄道德感,不用天天忙到三更半夜,為了拯救戰場上無數條人命。」

    他一說,她反而沉默了。

    「妳做不到是不是?我同妳一樣,要我拋下這一切,去做自在翱翔的蒼鷹,抱歉,我辦不到。」

    「我們是讓規範徹底壓制本能的人。」映潔苦笑。

    「沒錯,不過,我建議我們可以小小自私一下。」

    「怎麼個自私法?」

    「為自己快樂一個晚上。」

    說著,他扶起她的腰,上上下下在屋頂上飛躍。

    從城裡飛到城外,從樹林飛到潭邊,他們態情大笑,他們唱歌,他們舞蹈,他們對著月兒吟詩,他們在月光下舞劍。

    這就是開心的真實模樣?這就是人人競相追逐的幸福?映潔眉眼瞇瞇,忘記道德、忘記義父,也將溫柔可人的丫頭妹妹忘得一乾二淨……

    映潔的笑聲沒停過,勝翊的笑容沒卸下過,真真實實的吳映潔、真真實實的邱勝翊、真真實實的兩顆心,在月光下晶瑩……

    她笑累了,枕在他雙臂間;他玩倦了,擁她入眠。

    他們都沒有考慮過後果,只想為自己的生命,自私一個晚上。

    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不一樣。

    怎麼形容?是鄙夷不屑?是看輕?映潔不明白怎麼回事,但她的自尊容不了自己,低聲下氣把事情問分明。隨便,要怎樣看待她,都由他們,她是她,不必時時刻刻在乎別人的想法。

    她照常工作、照常平日行程,終於,她的驕傲讓人忍不住了,在她從教練場走入製藥室時,一個少女鼓起勇氣,走到她面前大聲說:「就算妳比我們所有女人都強,就算湨天莊少不了妳這號人物,但是,妳的行為仍然教人輕視。」

    她還要說話,卻讓旁邊一個大嬸拉住,不准她往下說。

    「妳讓她把話說清楚。」推開大嬸,映潔直視女孩。

    「說清楚就說清楚,我怕妳嗎?了不起妳殺了我呀,就算妳殺了我,也杜不了悠悠眾口,再怎麼樣,強搶自己的妹婿都是最不道德的事情。」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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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堵住她的話,當著眾人大聲說:「妳不用狡辯,昨夜妳和少莊主做了什麼醜事,有人看見了!」

    看見……難怪,人真是不能自私,一自私便出事。映潔彎了柳眉,黃河水再滌不盡她滿身污泥……轉身,映潔不辯駁,他們要怎麼說、怎麼想,她都照管不了,誰教她「違反道德」在前?

    見她無言,有人更大膽了。

    「蕩婦!」尖銳的字眼傳入她耳邊。

    映潔沒回頭,任由難聽字眼在空間裡醱酵。

    「寡廉鮮恥!」

    丫頭在湨天莊裡是受歡迎的,這件事,人人都替她抱屈,也都想為她出頭,只是迫於映潔的威勢,不敢表示。

    然而映潔的無言落實了她們對事情的認知,她們篤定映潔無顏見人,篤定她們的責備是正確。

    一時間,人人同仇敵愾,這是弱者對強者的戰爭,映潔觸動了女人共同的心痛點。

    「是真的嗎?」丫頭撥開人群走出來,紅了一雙美目,輕扯映潔的袖子問。

    映潔無語。

    「妳真的和勝翊哥哥要好,說不準要配成對兒?」淚刷下,她傷慟欲絕。

    「別哭,少莊主是妳的,誰都改變不了。」映潔的話含了膽汁,每一口都苦得教人愁眉。

    「有人看見妳和勝翊哥哥手勾手、肩搭肩,從城外走進城內,有人看見你們三更半夜不睡,在藥房裡說說鬧鬧,更有人看見你們,在森林裡……抱著入睡……」

    丫頭哭得更凶了,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說她將是勝翊哥哥的新娘子啊!為什麼姊姊把新娘子該做的事,全搶去做?

    臉潔紅交替,她背過丫頭走入製藥室裡,內心有愧。

    「說呀、說呀,是真的是假的,好歹妳對我說說。」丫頭推開她面前的瓶瓶罐罐,要求映潔正視自己。

    她無話可說,沉默……

    「姊姊,丫頭求求妳,妳想要什麼東西我都給妳,獨獨不要跟我搶勝翊哥哥,好不?沒有他,我會死掉,真的會死掉啊!有了勝翊哥哥,我才能活得理直氣壯,沒有他,我的生命會枯萎,我會變成行屍走肉。」她一把抱住映潔,淚流滿面。

    她能說什麼?能辯解什麼?是啊,丫頭柔弱,沒有勝翊她會死掉、會枯萎,她勇敢、她強韌,沒有勝翊、沒有蒼鷹,她的生命一樣盎然精映。

    所以,勝翊該歸丫頭,她應一人獨行;丫頭合該有人寵愛,堅毅的她不需要呵護與安全,身為女人,女人命裡該有的東西,她全然不能擁有,公平嗎?她的世界中到底存不存在著公平?

    「姊姊,什麼東西對我都不重要,只有勝翊哥哥,我愛他,愛了好久好久,從第一次見面我就愛上他了呀!

    姊姊聰明、姊姊厲害,姊姊想要什麼都能輕而易舉得到,所有男人都崇拜妳、敬愛妳。丫頭笨,沒有姊姊能幹,可不可以求求妳把勝翊哥哥讓給我?」

    歎氣,映潔感覺強烈無力。

    「少莊主從來都不是我的,怎麼讓呢?丫頭,妳講講道理啊!」

    「不要不要,我不要講道理,我要任性,我要任性這回合,我要勝翊哥哥,就是要他!」她哭鬧地拉扯映潔的手。

    「丫頭。」吳執從門外進來,冷冽的眼光射向映潔。

    低眉,她不敢直視義父。

    「妳在這裡做什麼,不曉得映潔有要事忙?」他的威嚴暫且鎮住丫頭的哭鬧。

    「爹爹,您說說姊姊吧,叫她別搶我的勝翊哥哥。」看見父親,她抓到浮板般,快速奔至父親身邊。

    「妳在胡扯什麼,映潔怎可能搶走少莊主,下個月,妳就要和少莊主成親了!」吳執看映潔一眼,眼光裡閃著勝利得意。

    成親?大石撞上心,不及呼痛,膽囊瞬地破碎,苦澀侵襲映潔每一根神經。

    她在做什麼呀?分明是早知道的事情,她在驚訝什麼勁兒?勝翊和丫頭是人們眼中的佳偶啊!他們是天上的連理枝,水中的並蒂蓮,缺了哪一個都是遺憾……

    成親?是啊,本該如此,多久以前就有人在期待這個婚禮,期待婚禮帶給整個湨天莊無數喜氣。

    她可以選擇冷靜接受事實,用最淡然的態度看待這起婚事,也可以帶著些微喜意,奉上一句祝福。

    她的態度可以有很多種,獨獨不該訝異驚惶,更不該牙關輕顫。

    吞下喉間不應存在的哽咽,她提醒自己的身份與地位,句句提醒,她是他愛情的局外人。

    「爹爹,你說真的?」拭去淚水,丫頭換上甜甜笑意。

    「我什麼時候騙過妳?日子還是呂軍師和莊主親自挑選的。」他愛憐地撫撫女兒的頭髮。

    從第一聲流言傳出,他便趕在流言之前,向莊主提起勝翊和丫頭的喜事,這樁婚事沒有遇到任何阻礙與反對,因為勝翊和丫頭始終是大家眼中的有情人。

    事情定下,他又贏了一著,他要把自己得不到的幸福,統統送到女兒手上。

    「勝翊哥哥呢?他有沒有說不要?」

    「傻丫頭,少莊主怎麼可能說不要,從小他和妳一起長大,你們兩人的感情深厚,誰有本事破壞?」

    再瞄一眼映潔,她死咬下唇,臉色鐵潔,眼光睇向窗外柳樹,用驕傲逼迫淚水退位。

    義父說得沒錯,無人可破壞勝翊和丫頭,就算她知道他想當蒼鷹,他曉得她願為小魚,她都無法破壞他們的感情。

    偏偏,制不住的是澀酸心情,是無從解釋的落寞情緒,這是局外人的悲哀,只能由局外人的自己,慢慢收拾傷情。

    「回去吧,妳去把好消息告訴奶娘,讓她替妳準備嫁妝,我可是只有妳一個乖女兒,總要風風光光把妳嫁出去。」

    他的話全是對丫頭說的,但他暗地觀察映潔反應。

    丫頭歡天喜地離開了,映潔深吸氣,將眼光調回窗內,低頭,她假意忙碌,努力讓無波情緒掩飾她的真心情。

    「從現在起,妳別再和少莊主見面,徒惹謠言,對誰都沒有好處。」吳執落井下石。

    「是,義父。」這是映潔唯一能做的回應。

    他太瞭解映潔,只要她答應的事,就會盡所有力量做到,於是,吳執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終於,她能卸下面具,手上瓷瓶滑落,在地面砸成碎屑。

    她的手……沒握好的何止是瓷瓶?還有她千瘡百孔的心呵!

    緩緩蹲低身子,她把自己蜷縮在角落處,臉埋在膝間,閉起眼,她試著收拾起伏心緒,試著恢復為鎮定的女諸葛。

    她一次次提醒自己,從小,她就不被容許擁有幸福,她的生命只是一連串的責任和義務。

    她不是小魚兒,無權自由悠遊,她的生命、她的角色、她的人生,全不由她親手操控。

    築起心牆,她站在牆後面,鼓吹自己堅毅剛強,冷眼看待世間,那些風花雪月,春草蔓籐,皆與她無關無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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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婚禮消息傳了出去,城內城外,漫起一股洋洋喜氣。

    少莊主要和天下第一美女結婚,賀禮從四面八方湧了進來,堆滿莊內大廳。百姓們期待這場婚禮很久了,他們要用最大的熱情,替最尊敬的少莊主辦婚禮。

    花圃裡的各色鮮花開得鬱鬱菁菁,那是特為婚禮準備的;獸圈裡的山產野味,滿滿關了好幾欄,那是專為喜宴而備;最上等的綢緞送進莊內、最高級的美酒進了廚房,少莊主樸實簡單的寢居裝潢得金碧輝煌,所有的一切一切全是為了即將到來的婚禮。

    人人臉龐帶上喜氣,獨獨映潔,一日十二個時辰全泡在製藥室裡,她避開所有懷疑的眼神,她用忙碌來麻痺心碎,用警告來恐嚇自己,幸福與她的人生無緣。

    映潔不曉得勝翊的態度如何,在宣佈婚事的前一天下午,他被派到南方接洽幾股勢力,臨行匆匆,他連向映潔告別的機會都沒有,只聽說他可能要到婚禮前夕才能回莊裡。

    然而,知道他的態度又如何?他終是要結親,終是要滿足所有人的幻想,這個婚禮是多少百姓引頸而望的大事呀!

    映潔努力讓日子過得一如平常,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有任何不一樣,儘管自己的努力讓她好心慌。

    她心慌愛情早亡,心慌她已恢復不到平常,然她的慌並沒有寫在臉上,因為她不是普通人,她是比男人更堅強的女諸葛。

    至於丫頭,她又賴回映潔身邊,一句句「姊姊對不起」、「丫頭再不會任性」,她又是丫頭最崇拜的小姊姊。

    從懷裡掏出玉雕小魚和老鷹,她細細撫摸,溫溫潤潤的玉石平不了她的心。

    他說得對,她把事情想複雜了,在他眼裡,自己不過是個夥伴,兩人可以出生人死,卻不能共誓山盟。

    該不該自傷?然自傷又如何?愛情本不在她的生命裡,想強求也無能為力。

    她是最懂現實、最會對現實妥協的吳映潔,她的生命裡,沒有過一種學習……學習如何善待自己。

    「映潔姑娘,不好了!」士兵匆匆自門外進屋。

    「什麼事?」她將玉雕藏到身後,板起臉,冷淡問。

    「映潔姑娘,正禔皇帝駕崩,熙元登大位,才登位,就派了十萬大軍進軍湨天莊,現已開拔到莊外十里地。少莊主不在莊內,大家都慌了手腳,莊主請妳到議事廳商討大事。」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映潔深歎氣,擔心的事終是發生,接下來怎麼辦?所有工作尚未備齊。

    她收拾好東西,在最短的時間內走入議事大廳,一入門就聽見軍師呂叔叔的聲音。

    「就這樣決定,我親自走一趟莊兵軍營,把我們的態度立場向將軍說明,若熙元有本事讓天下百姓過好日子,湨天莊自然不需要存在,我們會自動慢慢解散。」

    「我不認為這是個好方法。」剛入門的映潔出口反對。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可行之法?他們馬上要兵臨城下,我們的準備尚不足以應付十萬大軍壓陣。」呂叔叔說。

    「過去,我們雖沒正面和朝廷作對,但我們打劫貪官,救濟貧困是事實,有太多的官員對我們心懷怨恨,恨不得一舉消滅湨天莊。」

    映潔愁眉,這藥至少還要十天方能完成,就算完成,也要花個把月才能大量製造,才能在戰場上使用。

    「我瞭解,少莊主到南方接洽幾股勢力,為的也是這個,問題是……」呂叔叔頓了下。

    「時間,我需要再多一點時間,我們可以挖壕溝、築城牆、挖陷阱、布迷魂陣,暫且把敵人擋在外面。」映潔接口。

    「沒有足夠人力可以做這件事情,所有的士兵都在操練。」吳執反對,對於映潔的意見,他從未有過正面回應。

    「可是,呂叔叔隻身過去太危險,萬一……」隱隱地,她有不好預感。

    「我不去誰去?映潔,妳不能否認呂叔叔的口才不錯,說服人的本領高強。」

    呂軍師刻意輕鬆,雖然他明白這次任務艱辛,但是,眼前他們真的沒有作戰本錢,能延得一刻是一刻,再怎樣都要等到勝翊回到莊內。

    「我去。」映潔咬牙,她明白,這趟擺明是死路,但呂叔叔不能死,他身負重任。

    「妳有該做的本分。」呂軍師反對。

    「這件事可以交給公孫叔叔。」

    「不行,對於毒藥,我沒有映潔研究得那麼透徹。」公孫大夫反對。

    「我瞭解映潔的顧慮。」邱莊主說話,他起身拍拍映潔的肩膀。「就算她和勝翊跟著呂先生學習佈兵多年,畢竟實務經驗不足,真要打起仗來,沒有呂先生的戰略方策,恐怕我們會折損更多兵將,而此行危機重重,呂先生的確不應該以身犯險,所以呂先生不適合當這個使者。」

    「除了我還有更適合的人選嗎?」呂先生反問。

    環觀四周,站在這裡的多是武夫,大家本是江湖草莽,都因看不慣百姓身陷痛苦,才本著俠義精神,挺身為民。

    十多年來,雖說眾人齊力把湨天莊經營得有聲有色,來歸附的百姓愈來愈多,但畢竟人才有限,要面對朝廷那麼大的勢力,這場仗將是艱辛。

    「有,我去!」邱莊主說。

    「莊主!」吳執反對,他大步走到邱老爺身前。「不行,你是我們的領袖,不可以親身試險。」

    「就因為我是領袖,由我出面和朝廷談判,豈不更顯得誠意?我們本無意和朝廷抗衡,無意改朝換代,鬧得天下大亂,若非時局如此,百姓堪憐,我們都是閒雲野鶴人物。倘熙元皇帝夠聰明,聽得進去我的規勸,把全副精力放在整頓朝政,剷除好逆臣子,何必畏懼湨天莊的存在?若他真擔心害怕,大可以把我當人質,扣壓在上京,就不怕大家輕舉妄動了。」他說得有條有理。

    「如果莊主連熙元皇帝的面都見不著,就讓莊兵……」後面的話吳執說不出口。

    「殺害嗎?」邱莊主不介意,替他把話說齊。

    「我諒他不敢,這一殺,殺的不是一個區區使者,而是湨天莊莊主,屆時,我們師出有名,挑起戰爭這個罪狀數落不到湨天莊頭上。吳先生,你的軍隊需要多久時間,才能做好出兵準備?」

    「日夜趕製武器的話,兩個月可成。」

    「很好,就讓我來替吳先生爭取這兩個月。呂軍師,依你看,若出征戰場,我們有幾成勝利把握?」邱莊主問。

    「五成,若潔兒的毒在那之前制好的話,可以增加到六七成。」呂軍師說。

    「潔兒,妳來說說,為什麼呂先生認為我們有六七成把握?」邱莊主望向映潔,他是看重她的,未來真走到那步田地,勝翊需要仰賴她大力輔佐。

    「湨天莊的財力、武力、兵力或許不如朝廷,但我們擁有民心,這些年湨天莊在全國各地打下的名聲,讓百姓對我們有極高評價,當戰事旗幟一舉,民心所向之處,便是勝利所在。」

    「很好,還有沒有其他想法?」

    「這些年呂叔叔教導我們全國各地的物產、風土民情、地形氣候,我們知道哪裡有銅有銀,哪裡有糧有米,哪裡的地勢易守難攻,哪裡的險境適合誘敵人彀,一旦發生戰爭,我們可以就地取材,用最方便的資源打最省力的仗。」映潔緩緩陳述。

    「說得太好了,呂先生、吳先生,你們有這樣的徒弟傳衣缽,值得了。」邱老爺眼神有滿滿的欣賞,這孩子,女諸葛的封號並非浪得虛名。

    「潔兒,如果這場仗讓妳來主持,妳會怎麼打?」

    「我會打人心戰。」

    「怎麼說?」

    「首先讓人編出幾首容易朗朗上口的歌謠,四處傳播出去,歌謠裡以讚頌湨天莊的英雄事跡為主,並用舊帝對百姓的苛刻重稅為襯映,讓百姓去做比較。

    其二,以毒藥作首攻,將流血衝突降到最低,並用解藥為餌,招降敵軍。

    其三,每攻下一處城池,就大開糧倉,放糧百姓,懲貪官、嘉清吏,以地方上有德人士暫管府衙,等天下大定,馬上招考賢才。」

    「潔兒,妳實在讓人刮目相看。妳的藥什麼時候會完成?」

    「十天之內,但大量製造至少要一個月。」若日夜不休,或者可以提早幾日,但事未成,她不習慣先下斷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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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家各司其職,明天,我親自到莊兵軍營,希望我有本事,說得動熙元皇帝放棄戰爭。」邱莊主下了最後決定,再無人異議。

    「或者……等少莊主回來,再作決定。」映潔仍然猶豫,她心中不安逐地擴大。

    「不等他了,戰事隨時會發生。潔兒,請妳相信我,我有自信把這件事辦好,就算辦不成,至少能替大家爭取到時間。」邱莊主安撫她。

    「是。」映潔低頭回應。

    大事底定,多說無益,映潔點頭告退。眼前她能做的,是全心全意製毒,讓戰爭的把握度增上兩成,儘管她反對戰爭、痛恨戰爭。

    「潔兒,再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莊主請吩咐。」

    「倘若我真遭遇不測,替我照顧翊兒,好好輔佐他、助他登上大位。」

    「登大位?」映潔訝然,這從不在他們的計畫當中,雖說她曾有過這種念頭,但畢竟……環視週遭長輩,他們眼中的篤定教她心驚。

    「沒錯,如果我被殺,代表熙元不會放過湨天莊,情勢會逼得翊兒出頭。」

    點頭,她懂,若熙元皇帝對莊主動手,湨天莊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選擇和平這條路走,到時,連年征戰,勝翊需要忠心耿耿的心腹,替他的帝位鋪路。

    到時,即使她再憎厭殺戮,她的雙手都得染上鮮紅,這個命運,她終是逃脫不過。

    「這條路太漫長……我不知道……」映潔猶豫。

    「我瞭解,乍聽之下妳自然彷惶恐懼,但是別害怕,這件事,我和呂軍師參詳已久,到時,他會陪著妳和翊兒一路走下去,我也不希望事至此,但很多情況,不是我們所能預估。」

    「是的,潔兒定當盡全力。」

    「很好,妳聰明心細,做事縝密周全,我把翊兒交給妳了。」拍拍映潔的肩膀,他深信這孩子,是上天贈給翊兒的禮物。

    第五天,映潔成功了,她看著瓶中白色粉末,不管是溶於水,或者在空中散播,都能讓敵人在短時間內下半身麻痺、癱倒在地。

    早上,她聽到消息,勝翊回到莊內了,他和呂叔叔關在議事廳裡面討論事情,沒邀她一起。

    強壓下想見他的慾望,映潔把全副精神放在工作上面,雖然他的影像不時竄進腦中對她微笑,她選擇忽略。

    終於,工作完成,她累垮雙肩,趴在桌子上,體力已不容許她再強撐下去,閉上眼睛,恍恍惚惚地,她看見自己飛到屋頂上,一個頎長身影出現在眼前。

    沒說話,她知道他是誰,輕輕地,她自背後圈住他的腰,臉頰貼上他的背。

    想你,好想好想……他的氣味、他的體溫,暖暖暖暖,暖了她冷冷的心,那是安全、是依賴的愉快感覺……

    他低醇的聲音在她耳邊絮語,她淺淺笑著,為他滿籮筐的笑話……為什麼他們的話題那麼多,就是滿篇廢話,也東一句、西一句,搭得盈心盈意。

    「姊姊,糟了!」丫頭慌張的聲音,推開她所有愉快溫暖感覺。

    「怎麼了?」清醒,映潔收拾身上殘餘的溫暖,她讓理智在最短時間內復位。

    「探子回報,莊兵殺了莊主,將他的屍體掛在門牆上示眾!」

    還是發生了!她的不安成了事實,她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

    他們忖度莊兵不敢斬殺湨天莊莊主,不敢貿然行動,好教他們師出有名,看來,他們根本不在乎戰爭,不管天下百姓看法。

    但……怎麼會如此突然?這些天,莊主受到盛重款待,昨天探子才回報,說莊主和朝廷將軍相談甚歡,怎麼情況急轉直下,弄出這等不堪收拾局面?

    是莊主說了不該說的話?不可能,莊主為人持重沉穩,何況身入險境,他沒道理用言語刺激對手。

    那麼是熙元皇帝飛書傳來的命令了?換句話說,熙元篤定要打這場戰爭立威,教天下人,也教他身邊位高權重的大臣對他另眼相看?

    對了,這個可能性比較大,若是為此,他大可扣著莊主,好教湨天莊忌憚,為什麼要將莊主屍體示眾,他的目的是什麼?

    是……是……是誘敵!他們有探子,知道目前湨天莊的武力無力面對強軍,所以有恃無恐?天!他們知道湨天莊易守難攻,他想誘得少莊主出城救父……

    「姊姊,快到議事廳吧,爹爹說要領軍去把莊主的屍體給帶回來。」

    二話不說,映潔拉起丫頭手腕,飛快奔跑,半刻鐘後,姊妹倆雙雙出現在議事廳。

    乍見勝翊,滿滿思念湧起,映潔望著他的憤怒悲愁,她多想衝向前,握住他的手,告訴他,不論情況有多麼壞,她都會在他身旁相伴。

    「都是妳的好建議,現在莊主死了,妳要怎麼負責?」吳執見映潔進門,劈頭就是一陣指責。

    映潔無言,她想不起自己有過什麼「好建議」,更想不起自己該負什麼責任。

    可是勝翊聽見吳執的話,不分潔紅皂白,就指控她。

    「是妳建議我父親親赴敵陣?」

    有嗎?她沒有,她的建議是築城牆、挖壕溝,她的建議是別讓呂叔叔親身涉險,連呂叔叔她都不願意他去送命了,她怎可能建議莊主赴死?

    她不語,凝視他的猙獰面目,怎麼會?對她……他的信任竟如此薄弱?

    「說話!妳明明知道這是最危險的一著險棋,卻要說服我父親去走?!」

    從建議到說服,她的罪越入越深,深得她難以翻身。

    他恨她嗎?應該是,他認定今日悲劇全是她的錯,而她的錯誤導致莊主慘死。

    可……她不過是個女人,不比丫頭大多少的女生,為什麼他們總是要求她擔負起超過自己能力的責任?

    「故意的對吧?以妳的聰明才智,根本可以推測出這個結果!」他朝她大吼。

    她從未見他失控,從未見過儒雅的勝翊暴戾乖張,她不曉得是他傷慟欲絕,還是他對她的恨,推翻他的原始性情?

    「別誤會潔兒,是莊主自己要去的。」呂軍師挺身替映潔說話。

    「若不是映潔相勸,原本要去的人不是莊主。」

    吳執和他唱反調,對於映潔,他始終有怨,從她的父親怨起,到她的家人、到映潔,他的恨從無間斷過一天。

    「莊主認為自己可以說服熙元皇帝,將戰爭危機解除,否則原本該去的人是我。」呂軍師強調,罪不在映潔身上。

    「不,我們這裡口才最好、反應最機智的不是別人,是偉大的女諸葛,妳為什麼不去?」勝翊處處挑釁,為的不是別的,而是滿心的忿忿不平。

    他回到莊裡,聽見的每個消息都教他憤怒。

    首先是他和丫頭的婚事,他最火大的人是映潔,難道她不曉得他的心意,他的表現還不夠明顯,為什麼婚禮發佈,她沒有任何的反對言行?甚至接受起別人的恭喜,恭喜她的妹子將成為少莊主夫人,少莊主和女諸葛成了一家親?

    原來,她的心和他不一致,原來,他在她心中根本不佔位置,她仍然是高傲的吳映潔,不需要男人、看輕他的愛情,那麼他的所作所為究竟為什麼?純屬笑話一則?

    好啊!她不在乎他,他又何必把她擺在第一優先?!

    勝翊也是驕傲的,所以,他回到湨天莊,寧願和呂叔叔關起門來談戰事,也不願意召來映潔,不願意讓她看見自己的在意。

    然後,探子回報,父親的死更教他無法冷靜,再加上吳執在一旁的挑撥,毫無理智地,他把所有的罪全往映潔身上栽。

    「我要研製毒藥。」映潔冷靜說。

    「多麼漂亮的借口!」他冷哼一聲,將眼光調離。「吳叔叔,麻煩你帶五十個士兵,隨同我去把父親帶回。」

    「不行去,難道你看不出來,這是陷阱?」映潔繞到他面前,阻止他的衝動。

    「就是陷阱,我也要去。」他斬釘截鐵,背過映潔,不願意多看她一眼。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聰明作法,你應該先冷靜下來,把事情來龍去脈想想清楚。」映潔拋卻自尊,再度繞到他面前。

    「妳希望我怎麼樣?!眼睜睜看著我父親的屍身曝曬在城牆上?」勝翊朝她大吼,憤怒地抓住她的肩膀,沒注意到自己的力氣大到能將人抓傷。

    「我們再琢磨計畫,千萬別魯莽行事,衝動絕對做不好事情,別忘記,你是少莊主,莊主不在了,你的責任是領導大家,不是帶著士兵們去死啊!」映潔不同他計較,她知道他喪父,心難平、氣難順。

    「說得好聽,那是我父親不是妳父親。」勝翊知道她是對的,但眼前,他聽不下半分道理,就算此行無法全身而退,他也要前去救下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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