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自改+完] 三世尋覓系列之1 - 錯過前世 (鬼王) - 我愛黑澀會 | 棒棒堂 [结局小说] - 黑澀會.我愛黑澀會| 棒棒堂小说区 - 我愛黑澀會 | 模範棒棒堂 ♂ 超級後援會 - Powered by Disc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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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完] 三世尋覓系列之1 - 錯過前世 (鬼王)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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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讲话,妳该休息,」胜翊皱眉,这里没有足够药品,好调养她的气虚。

「我的喉咙………没受伤。」气没提起,她又咳了。

叫她别说话,偏又多话到令人发指,这种朽木之材,要怎么离才能雕出一副聪明脑袋?

她真把他惹火了,胜翊绷着脸一言不发,绕到火堆对面,将刚洗净剖开的鱼儿串在树枝上,端开鱼汤烤鱼。

「好香……咳咳,我饿坏了。」她不饿,说饿纯粹是讨他欢喜。

又说话、又说话,她是闭不了嘴的九官鸟吗?她就是这点糟糕,叫她别做的事,偏要一试再试,试到他火冒三丈为止。

胜翊别过头,故意不去看她夸张笑脸。

他端来鱼汤,她笑得好甜,继续用言语企图挑他展颜。

「小鱼对不起,咳咳……小鱼儿不该吃小鱼。咳咳……」

她的咳嗽声,声声撞上他的耳膜,彷佛咳痛的是他的身体,与她无关。

哼一声,他假装没看见她的鱼汤喝得多努力。

撑死了,她把鱼汤喝光,还努力把他送来的鱼肉,一点一点吞进肚子里,要命,他是不是忘记她才吃掉一整「叶」的水果?

想出声小小抗议,但他凌厉眼神扫过,映洁立刻乖乖张嘴。「我最喜欢……咳……吃好多……咳咳……鱼……咳……」

他再也受不了了,爱说话又爱咳嗽,少说两句会死人吗?

「闭嘴!」

他一吼,她乖乖照办,双手摀上小小嘴唇。

「等我允许的时候,妳才能开口说话。」

再多话,他就用鱼刺制成骨针,一针针在她的嘴唇间绣花,让她再没本事多话。

山谷里可用的药材少之又少,他担心她落下个病根子,天天用内力和食物,企图将伤害降到最低,偏偏小丫头不知死活,一能动,就不安分;一能说话,也不管身体受不受得住,两瓣唇张张合合,不停止。

「嗯。」她点头点得很用力,表明自己完完全全了解他的心意。

「点头动作小一点,妳的伤口还没合口。」

「嗯。」

这回,她多合作呀,微微点头,温柔含蓄得像个大家闺秀,

看她的动作表情,胜翊暗地憋住笑意。她是个有趣的女生,一直都是,只是,这个有趣女生不适合做大家闺秀,胜翊想,终其一生,他都不会对她做出这样的要求。

「妳够听话的话,下午,我带妳去飞。」

这是……奖赏?没错,是奖赏,映洁爱让他抱着,跳上纵下施展轻功,在他怀问,她既可享受凌空快感,又不怕摔断腿,

「要是妳更乖一点,我可以背妳去追小兔子。」

了不起吧?从没哄过人的邱王爷,学会贿赂小女生。

她是贪心不足的巴蛇,看着他、等着他,期待他开出更多优惠条件,

「当然,妳要是把所有的东西都吞下肚,我不介意带妳去荡藤蔓。」

知不知道什么叫荡藤蔓?很简单,他用布条将她缚在自己背上,然后抓住藤蔓左右摆荡,想更刺激点的话,他乐意学山猿,藤蔓一根换过一根,从东边到西边,再由西边回到东边。

荡藤蔓快乐吗?自然是快乐的,只是她心知肚明,负着她,他施展轻功,最大的目的不是快乐,而是寻找离开的路、

他急着离开这里,她却但愿两个人永远都出不去。

胜翊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映洁的衣服早就成了缚绑伤口的布条,中午,他赤裸着背,背她到池边梳洗。

她能自行走路了,可他不准她双脚沾地,所以爱背她,变成他的习性之一。

映洁的伤痊愈大半,中气足,说起话不再一口气接不上,他带她玩的游戏自然一天比一天刺激。

「要不要吃?」

他摘下一串紫色果实,原本映洁不认识它,但胜翊说,在西域曾见人们用它酿酒,没有怀疑过他的话,他说能吃,她就把东西吞下肚。

一吃二吃吃上瘾,映洁爱上这种酸酸甜甜的果实,谷底生长很多,伸手她便能满足自己需要,但他仍然习惯替她代劳。

「要。」映洁回答。

把映洁放在树干上,从高高地方往下看,是她的乐趣之一,他从不剥夺。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用额头试试她的额头,没发烧,很好。

「没有。」映洁笑瞇眼,和他在一起,只会舒服得不得了。

「很好,这两天妳的气色好看许多。」

「所以我变成大美人啰?」

「美不美重要吗?」他让她的稚气惹笑。

「重要啊,夫子说妇容是女人五种德性之一。」她忘记自己缝了块抹布送给他,也忘记,妇工同列女德。

「我没记错的话,妳向来不屑夫子说的话。」

他嘲笑她,才不多久前,她还在王府书苑里,大大批评夫子的头脑太迂腐。

「是迂腐啊,他说女子不可善妒,却没告诉我们,女子之所以善妒,是男人的风流制造出来。

他说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大,夫死从子,我问他,若是丈夫毫无道理便写下休书,逼妻子离开家门,也该遵从吗?他斩钉截铁说要遵从。

我又问,若错在丈夫呢?他说夫是天、妻是地,不管天做错什么事情,地都要受得甘之如饴,这是哪门子鬼道理?」

「妳又在批评妳的夫子。」他喜欢她精神奕奕。

「我认为真理不会因持有人是女子,便不成真理,错误也不会因为发生在男子身上,就被扭曲成正确状况,」她义正词严。

「妳是个麻烦女子,将来娶到妳的男人,肯定要伤脑筋。」幸好,他是个不怕麻烦的男人。

所以,他和天下男子一样,喜欢女子温柔婉顺?喜欢女子别提问题,别出口反驳意见?可惜,她再努力修饰,也修不出一副合宜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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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都不喜欢伤脑筋的,对吧?」她闷声问。

「放心,总有一天,不怕麻烦的男人会出现,告诉妳爹娘,他不介意接手烫手山芋。」

胜翊尚不打算告诉映洁自己的计画,他知道若能走出这里,首先要面对的是家国而非婚姻。

「要是没有不怕麻烦的男人呢?我可以再到王府里找你?」

「妳来找我,哪次需要经过谁的同意。」

他的回答让她好得意,是啊!她早把镇威王府当成自个儿家,爱来便来,爱去便去,也不见谁反对同意。

只是……她答应过瀞怡姊姊,本以为是最后一面,哪想得到意外发生,使得一次变成许多次,多到她差点忘记,他将成为别人的专属权利。

「不说话?累了?」胜翊问。

他总嫌她多话,又怕她不多话,人真的很难做。

「不累,我还想玩荡秋千。」

能玩就多玩些儿吧,明天会变成怎样,谁知道!这会儿,她成了享乐主义者,不去设想明天,只图眼前快乐。

「好。」

放下果子,他背负起她,用割下她衣服做的绳索,将她牢牢绑在自己背后。

攀着他的颈项,脸贴在他颊旁,她的笑颜像阳光,美得耀人心房。

「准备好了没?」

「好了。」

喜欢靠着他的感觉,他的背又宽又阔,彷佛天地问有这堵屏障,便能挡去她的不幸,彷佛只要偎紧他的体温,寒冷冰雪便与她无缘,她合该躲在这堵墙后面。

只是,她不解,为什么这个背属于另一个女人,一个她连妒嫉都不行的女人……

「抓紧!」

他抱住她的小小臀部,屈膝、弯腰,挺身飞去,下一刻,他站上树梢。

「脚夹紧。」

细心吩咐过,胜翊双手并用,配合着轻功,他在树林间摇荡摆晃。

她在他耳边大笑,淙淙水流声、鸟鸣声、她宛转悦耳的银钤笑声响遍天际,不知不觉,他的嘴咧到后脑勺。

开心是什么滋味?在这个无人谷底,在短短的十几日内,他认识、熟悉,并深深眷恋起……

夜里,月亮当空,潭中也是一轮皎洁明月,满空星子璀璨,草丛里萤虫点点,闪闪光亮相映成趣。

他们在谷底已过半个月,这里食物充足,天气温和,日日有看不完的美景,这里是人间仙境。

他自远处奔来,映洁的眼色黯了黯,他又去寻找出路了,离开这里,他是多么的迫不及待。

但……怎能怨他?山谷外有他的人生功名,有他的爱情婚姻,山谷内,只有一个生病的包袱、一条笨笨的小鱼。

胜翊奔近,坐在她身旁,他手支后脑躺在草地问,她没多考虑,便躺上他大大粗粗的手臂。

「想要萤火虫吗?」他问。

「你要把它们抓来?」偏头,她回问。

「对。」她都「至死不悔」了,替她做点事,有什么打紧?

「不要,我宁可看它们自由地在草丛间跳舞。知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跳舞?它们在寻找适合伴侣,共度此生。」

胜翊想过要改变她「不正确」观念,要教会她大家闺秀不能贪看才子佳人,更不该把看不见、摸不着的爱情,拿来当成人生首要。

但此刻,他反而觉得教育她不再那么重要。

「人们受礼教约束,反而不及虫子浪漫率真,它们追逐真心喜爱的对象,一旦选定对象便是终身,你不觉得这才正确吗?婚姻是人们一辈子最重大的事情,为什么要听煤妁之言,或者皇帝赐婚?」

她的话说露骨了,这岂不是表明要他否定皇帝赐婚,拒绝瀞怡姊姊。一些微罪恶感浮起,映洁咬住下唇,她晓得自己的言行不合宜。

「为什么不继续往下说?」她的沉默让他不习惯。

「说什么?」

「说妳想说的话,」

如果是想说却不应该说的话呢?能否不顾一切开口?当然不能。

「我想说,要是能住在这里,永远不出去就好了,你愿不愿意留下来陪我?」

静默。

他不应声?

意思是他不愿意和她留在这里?笨,他当然不愿意,他的荣华富贵、他的前途名禄和豪宅娇妻,全在外面的世界里,她凭什么提出这等愚蠢要求?

「再过两天,妳的身子更好一些,我们就想办法离开这里。」第一次,胜翊明说。

「我可不可以回答不要?」她委屈问。

「别任性。」她的身子需要大夫调理;而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待办。

可惜,她好想任性,想在这个只有他和她的地方,恣情恣意,想做什么都可以。

「任性是种差劲品德吗?」她轻声问。

他被她的问话逗笑。「不是。」

「那么,任性一下下,没关系吧?」她担心,非常担心,一旦走出两人世界,他有皇帝、有国家、有军队、有敌人,还有将同誓生死的瀞怡姊姊,到时,他身边的人那么多,她怎挣得他的眼光?

「傻女孩。」他笑着搂她进怀。

谁能预知未来?谁能告诉她,当有缘却无分,她能做些什么?,

教教她吧,不管你是上苍或鬼神,给她一个指示,指示她该怎么走?才不会和他的距离越行越远……

「离开这里,那些想害你的坏人,会不会再度出现?」假设出去是必须,那么她唯一关心的,是他的安全。

「妳知道他们是谁?」他不答反问。

「不知道,个过他们的皮肤很黑,不像中土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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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他们是瓦敕族人,我不明白为什么签了条约,他们还要到中上刺杀我,他们的族长拉拉卡还留在京城当人质,这种行动对族长百害而无一利。除非……糟了,他们派出那么多勇士来到金国,目的是解救拉拉卡,他们想出尔反尔,趁我班师回京,军队最松懈的时候,出兵攻打金国!」

「那怎么办?」想起征伐,想起战火燎原,映洁心生恐慌。

「我们必须尽速回去,向皇上禀报这件事,只要拉拉卡没被救出,他们就不敢贸然行动。」

「万一,他们已经救出拉拉卡呢?」

「我想不至于,记不记得动手那天,他们不敢开口说话,是因为他们根本不会说金国语言,害怕身分被识破,除非有内应,否则我不认为,他们能顺利从宫禁森严的皇宫里救人。」

「那就好。」釆青松口气,却又立即沮丧起来,所以说,这里他们是真的不能多待了?

「别担心,就算他们救出拉拉卡,只要我尽速回到边塞,谅他们不敢越雷池一步。」他对自己有十足的自信心。

「假使找不到出路呢?」

「妳有没有发觉,瀑布直冲而下,潭中水位却一直维持在同样的地方,并没有淹没整个谷底?我认为一定有出口宣泄多余的水量,只要能找到这个出口,我们就能离开这里。」

真聪明的想法,要是他别那么厉害,要是她多自私一点,或者就能成就他们的爱情,但他们都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此生,他们注定有缘无分。

「离开这里,我会不舍,这辈子里,这些日子将是最值得怀念的一段。」

「妳的一生还有很长,别急着下结论。」

「这番际遇不是人人都能碰到。」

「这句话我赞成。」

「冲着这个赞成,可不可以今天不回洞穴,我们在这里过夜?」

「夜深露重,妳会着凉。」

「我想看晨曦,偎着你,就不怕着凉了,是不?」

他没回话,她当他默许,轻轻靠近他,脸颊贴着他的手臂,安全感,一点点涌上。

不说话了,寂静的夜里只有虫声哪唧,亮人眼的萤虫仍然为求伴侣翩翩起舞。

映洁叹气,轻轻喃语:「莫把么弦拨,极怨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裔未白孤灯灭。」

他噗哧笑开,伸手将她的小脑袋揽进怀里。「又为赋新词强说愁。」

他不知道,她的愁货真价实,她心中的双丝网岂止结下千千结,那些结东一个、西一个,缠得她的心情挨不过天明。

沉默,映洁遥看天空繁星,明天……他与她会走入什么情境?

胜翊说对了,潭水不满溢,谷中必有出路。

他负起映洁,在水潭边左右各绕两圈,怎么都找不到出口时,他曾想过,也许出入口在水底,于是他想放下映洁,游至水潭里先行探路。

「等等,你看,是彩虹。」映洁惊呼。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彩虹,因水花飞溅,每每阳光角度对上,便会在山壁间形成彩虹,运气好的时候,他们甚至可以见到两道,三道彩虹。

「如果我们出得去,我保证,只要有机会,就带妳回这里看彩虹。」他明白,对于此处,映洁离情依依。

「如果我们出不去,我们天天都可以看到彩虹。」她回话。

「映洁……」

「我懂,我不能一直当自由自在的小鱼儿,偶尔,我必须记得自己是杨映洁,是一个受礼教熏陶长大的女子。我不过是抱怨欢乐时光不长久罢了。」

他不语,给她一个鼓励笑容,欲纵身下跃。

「试试水帘后面吧!」映洁说。

「妳说什么?」他反口问。

「我并不确定……的几天瀑布水量较少,你在钓鱼时,我发现瀑布后面似乎有个黑洞,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出口……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映洁承认自己私心重,她私心盼望洞口别被发现,更希望它根本不是出入口。

「没关系。」

他懂她的心思,若非他有过人理智,说不定他也会安于此处一辈子。

他怎能轻松原谅她?他应该生气、应该用大号音量吼叫她,让她清清楚楚,自己的自私自利有多么令人憎恶。

「我希望它不是出口。」她赌气说,企图惹起他的不原谅。

「没关系。」他走近她,弯腰,想重新抱起她。

「我故意不告诉你那里可能是出口,我怕一走出去,我们就是天人永别。」她故意让自己说出更惹人厌的话。

「妳说什么?我们怎会天人永别?」这回他皱了眉,不快表情彰显。

终于,她成功惹他讨厌。死咬下唇,映洁一句话都不说。

他们当然会天人永别,等在他眼前的责任是保家卫国,战场上没有永远的赢家,好运不会一直降临同一个人;而她,她答应过姊姊不再同他见面,人人都说思念啃蚀人心,要不了多久,她的生命将被思念啃蚀殆尽!

「说话,谁告诉妳,我们会天人永别?」他拉抬音量。

「没有。」低眉,她怎能愤恨瀞怡姊姊的态度?!就是她,不也在无人时,悄悄嫉妒起姊姊的幸运?

「映洁,听清楚我的话,如果真能回去,至少有一整年时间,我会忙于战事,若情势已迫在眉睫,恐怕连皇上钦赐的婚礼都要暂停,所以,请妳等我。」他郑重说。

等我?这是承诺吗?她吓到了,心脏猛烈狂跳!半张嘴,水灵灵的眼底有重大怀疑,

「等你?为什么?」

「我知道不公平,但这个时代对男人的确优渥,只要我愿意,可以娶一个、两个、十个妻子,但是,对于女色,我没有那么大的渴求,有妳、有妳的瀞怡姊姊,对我而言已经太多。」他还是说了心意,为她眉头问的纠结。

「你是说……」

「没错,对瀞怡我有义务,撇开皇命不说,消息已经发布下去,临时毁婚等同于毁了她的一辈子,这种事情我不做,至于妳,妳该明白经过这次,再怎样,妳都是我不能推卸的责任。」

应该自怜的,自怜她不是他的最爱,她只是「不能推卸的责任」,然她的野心不大,能同他共生死,不管有没有喜欢或爱情,不管她是否单单属于责任义务,她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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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脸庞焕发光彩,她的心被突如其来的喜悦涨满,暂且忘却姊姊的痛苦,她一心一意记取他的承诺。

「我等你,不管几年,我都等你!」她直觉反应。

「很好,别再说什么天人永别,不要胡思乱想,更别替自己弄出一大堆『千千结』、『魂已断』、『梦相随』,我要妳维持之前的无忧快乐,我要妳耐心守候,懂不?」

「懂。」她点头又点头,不管他说什么,她都愿意全力配合。

「很好,我们出去吧!」

他半蹲身,她爬上他的背、环起他的肩,快乐的笑颜贴在他背脊上面,梦相随呵……她的梦终是与他相随。

没有婚礼,没有认定,他一句「等我」,涨出她满心愉悦庆幸。

有他这句话,就是魂断,她也要依恋他身边,不弃不离;就是千千结依旧在心底,她也要拾起耐心,一字一字,将他的名字缝缀在结上,告诉自己:心结美丽。

知不知道何谓窝心?

就是把心窝在他心里,享受被圈围保护的美妙;就是收起自己,把整个自己窝进他身体,肌肤相触,点点甜、点点蜜,点点幸福渍进心底。

爱他,是她一辈子的事情,她不是个有耐心的女性,但执着坚持是她会做的事情,她坚持爱他、坚持守候他。

看着她的无瑕笑容,胜翊松心,背起她,走进水帘后画,才一下下,飞溅泉水,湿透两人。

「妳会不会冷?」他问。

他的问题让她有借口搂他更紧:

「冷。」她的牙关频频打颤,这潭水真是冰得透心。

「再忍耐一下。」他的手将她身子收紧。

水帘后面果然有一个约可容纳两人的山洞,踩进去,他的脚自膝盖以下泡在水里,极目睁眼,黑漆漆的洞穴里看不见任何东西。

小径弯弯曲曲,为教映洁安心,每个落脚,他的步伐沉稳。就这样走了约莫一盏茶工夫,他们看见一丝光线,

「小鱼儿,妳看前面。」

「嗯。」

她胡乱点头,忙把脸贴回他背上,这段路走到尽头了,不管未来如何,至少在光明之后,她确定,分离等候。

他加快脚步,不多久,他将两人带到阳光之中。

走出来了,他们重回人间,过去的十数日恍若隔世?深吸气,他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胜翊运起轻功,飞奔至山下,竟和从山上刚刚寻人不着下山的官兵相遇。

「邱王爷!邱王爷,属下终于找到您了。」他的阵前将军从远处冲过来。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胜翊问。

「拉拉卡被救走,王爷失踪,我们四处探听,知道有敕瓦族人在此地出没,便一路寻了上来,我们在山顶找到十几具尸体,却也找到王爷的佩刀,这几日来,兄弟们都在山上寻找将军。」

「他果然被救,朝廷里必有内奸。你派人将所有人召集起来,等我进宫,禀明皇上,军队立刻开拔。」

「是,王爷!」

远远地,朝廷官员听说寻到邱王爷,纷纷聚集,他们围在胜翊身边关心。

「映洁,妳怎么在这里?」映洁的父亲看见她一身的狼狈,讶异问。

「杨军机,映洁受伤了,请派人送她回家,并妥善照顾。」胜翊说。

「是,邱王爷!」他走向前扶下自己的女儿。

临行依依,她回眸再看他一眼,他还给她一个安心笑容,点头,她知道自己深切记取,永远不忘记等他这件事情。

再回头,他开始忙碌了,发号施令、分派工作,他又是威风凛凛的邱将军。

恋恋不舍的,是她的眼睛,悄悄地拭去两颗晶莹,她明白山中岁月已经过去,明白短暂幸福已深埋谷底。

正文 第六章

所有事情在短短的几日内发生,胜翊上禀皇帝,揭发瓦敕族的阴谋,引起朝廷上下一阵哗然。

此时,季将军传回来边塞气氛诡谲、战事一触即发的消息,于是,皇帝下令镇威王迅速领命出征。

军队开拔日,朝中大臣出城郭相送,就是万岁爷也亲临校阅场,分赠水酒,亲自预祝他们凯旋归来。

也因为这样,一个预备盛大举办的婚礼草草进行,瀞怡无半分怨言,有的是体贴、遵循,她的贤慧得体赢得许多称赞。

当第一场捷报传回朝廷,举国欢欣,瀞怡拿着丈夫寄回来的家书,脸庞难掩欣愉。

「王爷信上怎么说?」瀞怡的母亲问。

瀞怡原本的喜出望外,在看完整封信内容后,转为落寞,眼睛飘向映洁,眼中有的是忿忿不平。

他居然要求她照顾映洁,别让她受自己母亲欺凌!

欺凌?好大的一顶帽子,再怎么说,那是他们杨家的事情吧,怎劳一个外人关心?

「怎么了?王爷到底写什么?」大娘急催。

映洁站在门外引颈而望,是啊,她也想知道信上写些什么……

他是否安然无恙?战事是否吃紧?在遥远的边陲,他有否想念过她?

「没什么,他希望我能过去陪他,爹爹,请您上书给阜帝,让我到边塞服侍王爷。」说完,她胜利似地看映洁一眼。

「傻女儿,妳这是做什么?王爷去打仗,又不是去玩的,谁知道那里有多危险,妳要是有个万一,教娘怎么办?」当母亲的第一个反对。

瀞怡嘴角噙着冷笑,斜睨映洁一眼。

她恨她,是的,从她大大方方穿着王爷衣服回来那天开始,她再放不下对她的憎恨。

她永远忘不掉心慌意乱的那段日子。

先是王爷失踪消息传来,后是家里上上下下找不到映洁影子,她整整担了十几天的心,害怕两人抛下皇命,双宿双飞,那些天,她怀疑、嫉妒、怨怼,一天比一天更甚,她夜夜受恶梦折磨,梦见映洁在王爷怀里,相爱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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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醒时,她对窗垂泪到天明。

她想象王爷和映洁逍遥快活着,想象他们在世外桃源中,开启一段她盼了好久的爱情,当想象不断膨胀,她被压缩得不能呼吸。

她恨自己,十几年来对映洁的仁慈,换来的居然不是感恩图报!

她气自己,过度矜持,学不来映洁的厚颜无耻,若换成她守在王爷府前,若她肯抛却自尊,口口巴着王爷不放,她有自信,他会对她倾心,而非对映洁在意。

人人都知道,她敦厚温柔、她艺冠绝伦,京里哪个适龄女子及得上她?可是,他终是选择映洁、选择逃避皇命。

他不顾念她受伤的心,不顾念她是他末过门的妻子,他呵……怎地未相处便判她出局?

终于,王爷被找到,映洁回家,他们被找到时的情景,经由下人的口中,证实瀞怡所有想象,十几天问他们的确在一起,他们的确亲密。

她质问映洁,为什么她把答应不见王爷的承诺,抛诸海底?

映洁的解释听进瀞怡耳里,成了欲盖弥彰,她一口咬定,若非映洁对王爷有特殊情意,又怎会引发后来的一连串事情!

更何况,共处数日,谁知道他们的感情已经提升到什么样的程度?

所以,她的恨,有凭有据。

新婚夜,她怀着娇羞与恐惧,坐在新房里等待王爷来临,谁料得到,他对她说的每句话,都是关于映洁。

她捺下性子,隐埋嫉恨,拚命告诉自己,男人喜欢宽容女性,谁晓得,他的过分不只这件,话说完,他居然转身进书房,留下她在空闰独守新婚夜。

此后两天,胜翊忙得不见人影,不是在宫里与皇帝讨论大事,就是聚集大臣在书房里商讨征伐要事,她再没见过丈夫。

瀞怡怀疑,自己在这场婚姻里面,定位于什么角色?

吏可恶的是,出征前夕,他居然将她送回娘家,目的是要她好好照看映洁,这种屈辱,试问,哪个女人能够承受?

不,她已输在前头,她不愿再一路输下去,何况映洁不过占了先机,瀞怡相信,只要有机会让胜翊相比较,他会知道自己才是最适合的妻子人选。

「我是王爷的妻子,他在哪里,再危险我都该跟随。」瀞怡说。

「妳确定吗?瀞怡。」杨军机揉揉胡子,望着女儿。

「是的,爹,我要上前线,眼侍我的丈夫。」

「好吧,我上书皇上,请皇上做定夺,妳可以挑几个人陪妳一起去。」

「谢谢爹爹,我可以让映洁陪我一起去吗?」瀞怡说,

靠在门边的映洁喜出望外,真的吗?瀞怡姊姊愿意带她一起去,她气消了,不再介意自己没做到承诺?

谢谢呵谢谢,千感激万感谢,她的瀞怡姊姊是天底下最温柔的女人。

「为什么要带映洁?」杨军机问。

「我从小就和她相好。」她答得自然,任谁都看不清她眼中愤懑。

「好吧!让映洁陪妳一起去。」

杨军机抢在妻子之前回答,他知道妻子肯定会反对。

「谢谢爹爹,我回房整理行李。」

「先别忙,皇上那边……」

「皇上会同意的。」她笃定,毕竟皇上还要仰赖夫君为他效命,给点甜头何难?

她走出厅门,掠过映洁身边时看都不看,但映洁脸皮厚不怕被刮,她硬凑到瀞怡身后说话。

「瀞怡姊姊,谢谢妳。」

「不用谢我,是王爷要我照看妳的。」

瀞怡冷言相对,这不是她习惯的处事态度,然嫉妒让她变了样儿,她看不清眼前,只看得见自己胸腹间的熊熊火焰。

一队人风尘仆仆走了将近一个月,才到达军队驻守的边城--克诺城。

克诺城虽是边塞地方,但城里城外热闹非凡,市集里,从附近聚集而来的少数民族,贩卖着各种民族味浓厚的商品。

映洁和瀞怡共乘一辆马车,撩起布幔,映洁对这一切都感兴趣极了。

那些自胜翊口里听说的东西,件件出现眼前,接起回忆里他们同聚的夏日光阴,兴奋之情不可言喻。

马上要见到他了,马上要见到了……不过是百余日的分隔,分隔出她无数无数想念,想他呵,念他呵……枯槁的心为着再见,重新滋润。

他宽宽的背彷佛就在她胸前,他深邃的眼,是否和她一样,盈满浓浓思念?

随着王爷派来迎接的军士们入城,映洁的心越跳越快,轻咬下唇,她需要费极大力气,才能教会自己,不致太过得意忘形。

「妳不能克制点吗?」瀞怡冷淡的声音传来。

果然,她还是快乐得太过分了。「对不起,瀞怡姊姊,我只是开心……咳咳……」失了胜翊的内力输送,映洁终是落下病根。

「开心要见到王爷?」她冷哼一声。

「对不起,我太得意忘形。」

「我不知道王爷给过妳什么承诺,但是请妳别忘记,到目前为止,妳什么都不是,顶多是他的小姨子,过分的举动请妳克制。」

「我知道。」

她知道自己过分,知道自己的恶劣行径简直是掠夺,更知道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姊姊的痛苦之上,对于瀞怡姊姊,她有无数抱歉,对于自己的心情,她有强烈的无能为力。

「我不希望妳不知节制的行为,在这里惹起话题,更不希望妳的态度让王爷引起诽议。」

「是。」

她将尽最大努力,让瀞怡姊姊有安全感,并教她了解,只要能留在王爷身边,她会安分,会节制,会拚命不让自己危害姊姊的王妃之位,她只要呵,能见见他,听听他、确定他幸福……

「直到王爷愿意给妳正式身分,举行仪式,把妳迎进王爷府为止,在那之前,妳不准和王爷独处、不准主动找王爷。」

「我会做到。」

「但愿妳说到做到!」瀞怡嘲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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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洁苦笑,不怪姊姊讽刺,错在她,她在大娘面前说一套做一套,她允过的「不见面」,在转头之后,走到他面前。

这么多的不良记录,怎能怨姊姊不信任?

队伍停止,映洁的手才触到布幔,就让瀞怡凌厉眼神阻止,放下手,映洁脸庞浮上歉意笑容。

又忘了,她是杨军机的女儿,是王妃的妹子,怎可做出败坏门风的轻浮举止?

仆妇走来,掀开布幔,迎王妃下车,随着瀞怡的莲步轻移,一行人慢慢走到王爷的办公处。

「禀王爷。王妃到。」

正在办公的胜翊听见传报,严肃的脸庞带出一丝喜意,她来了,在分别百余日之后,聒噪的女声又将回响耳边。

「王爷,妾身向您请安。」

「一路辛苦。」

淡淡笑意扫过,映洁低头万福,没看见他的欣然。

「圣旨到,我吓一跳,妳怎么会想来这里?」这句话,他是对瀞怡说的,眼神却没离开过映洁。

朝中好友捎来书信,恭喜他娶对妻子,朝问大臣对瀞怡不顾危险辛苦,执意相伴君侧的忠贞,给与了极佳评语,人人都赞,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王爷,可以让映洁妹妹先下去休息吗?她身子尚未大好。」瀞怡说。

胜翊视线对上映洁的,身体还没好吗?是不是自以为不怕痛,便不安分吃药了?瀞怡没说错,映洁瘦得两片丰腴脸颊凹陷,不圆的腰际漏了一大圈,唇是惨白的,眼下带着淡淡黑晕。

胜翊浓眉揪起,连带地,扯紧映洁的心。

他不乐意见到自己吗?他要她等待,她却捺不住性子,千里迢迢出现在他眼前。他因此而生气吧?生气相聚分明是两夫妻的事情,她怎地插上一脚,横在他们当中?

使劲咬住下唇,反正不痛,即使唇间留下鲜明齿印,也痛不了她的心。赌气地,她在唇间加深力气,至于为什么生气,她自己也不清晰。

映洁的动作把他的眉拉得更紧了,他总教不会她爱惜自己,该不该生气,应该!气她也气自己。

「来人,带杨姑娘下去休息。」

命令一下,不容置啄,想多看他两眼的欲望,硬生生被压断,他不叫她小鱼儿、映洁,而是喊她「杨姑娘」,短短几月不见,他们已经生分至此?

不发一言,她转身跟着士兵离开。

「王爷……瀞怡很抱歉。」走近他,半仰脸,她的委屈彰显。

「怎么了?」楚楚可怜的她,令人爱怜。

「我答应过王爷,好好照顾映洁妹妹,但……她毕竟是我亲娘,瀞怡不能忤逆长辈,我可以做的事情并不多。」

她把话说在前面,一个月的结伴同行,她或多或少看得出上次受的伤,已经在映洁身上落下病根,她夜里经常咳嗽,无法成眠,越进入北方,天气越寒冷,一冷她便冻得无法言语,她的饮食不正常,她正用极快的速度消瘦。

「我了解。」点点头,他不怪她。

「我很着急,想不到任何办法帮她,只好把映洁送到这里,我想,也许在王爷身边,她才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这天,他和瀞怡建立了新关系,也为他和映洁的爱情,切下第一个刀痕。

「妳是什么意思?」

瀞怡手里端着汤药,一进映洁屋里,温柔的笑脸转变,手甩出,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她痛恨这样的自己。

映洁想,脸肿起来了吧?挨巴掌,她经验丰富,只是这甩巴掌的人,是向来维护她的瀞怡姊姊,不是憎恨她的大娘。

「我……」

映洁一头雾水,满面错愕,这段时间她安分、听话、足不出户,她尽本分做到瀞怡姊姊的要求呀!

「妳故意不吃饭,要王爷百忙中抽空过来?很聪明嘛,我不准妳私下去见王爷,妳就制造事件让王爷来看妳,我怎么没想到,自己有个这么聪明伶俐的妹妹。」瀞怡刻薄问。

那是欲加之词、是故意挑衅,映洁的胃口不佳并非这一天。两天,她只是太生气,需要情绪宣泄。

「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她习惯对强者示弱。

「妳巴结、装可怜的能力越来越强了!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妳的对不起还值钱吗?」她走向映洁,看着手中药盅,越想心越不满。

小鱼儿要看大夫、小鱼儿的饭菜要特别注意、小鱼儿的身体需要特别调养……

他口口声声小鱼儿,整个军营里都知道娇贵的小鱼儿,掳获王爷所有注意力,至于人人称颂的贞洁妻子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映洁不语,她动辄成咎。

「妳要怎样?当王妃吗?行啊,反正人人都说我宽容大度,要不要我请爹爹上书,让皇帝册封妳当公主,名正言顺嫁入王府,和我双头齐大?」她冷冷一笑。

「我保证没有半分这类心思,只要能待在胜翊哥哥身边,其他的,对我而言都不重要。」她实话实说。

「胜翊哥哥?叫得这般亲密,连我都不敢这样叫唤我的夫君呢!」只要?映洁的「只要」太贪心,她不容许!

映洁抱歉,是她错,是她不该掠夺别人的爱情,她能理解瀞怡姊姊的处境,只是,她控制不来自己的心。

「是啊,妳的确非常想待在王爷身边,可惜他身边女人太多,需不需要我退后,把位置让给妳?」

瀞怡气极厌极,却还是把药端到映洁面前。瀞怡明白自己无权失控,她的地位不平稳,眼前除了忍,还是得忍。

问题是,这口气,她该怎么吞,才吞得平顺?

虽然瀞怡成功搬进他的寝居,但整整三日,他足未入户,说是公事忙,在在向她说抱歉,但她想,他的心终是偏向映洁。

因为再忙,他仍抽空编派大夫照顾映洁、吩咐厨子准备她钟爱的甜食,他的细心体贴一点都没用到自己身上,这个王妃?她未免做得太窝囊!

瀞怡的信誓旦旦被胜翊的忽略伤尽,她对自己不再具有信心,她开始怀疑,贤慧真能替自己挣得幸福?

「瀞怡姊姊,我该怎么说、怎么做,妳才能明白,我无意和妳竞争,我不要地位、不要头衔,我只要他的爱情,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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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不管是地位头衔或者爱情,包括胜翊哥哥这个称呼,统统是属于我的,请问,有什么理由,我必须分给妳爱情,即使,只是『一点点』?」她嘴角衔恨。

映洁恍然大悟,懂了!

姊妹情谊牵扯到瀞怡的婚姻后,已是荡然无存,她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不管做出多少承诺,她们之间都不吋能和平。

「既然如此,为什么带我到这里?」她叹气,早知道留在家里等待就好了,更少她不必让自己那么尴尬,进退两难。

「妳以为我愿意?我是身不由己。」

更何况,她必须藉由映洁的存在,证明她的宽容,并从王爷口中取得保证,保证他再不会拥有第三个女人。

「我真的造成姊姊那么大的痛苦?」映洁问。

「如果我说是,妳愿意去死?」她恨恨问。

去死?刺戳进她心中,瀞怡姊姊居然要她去死?

看一眼姊姊,映洁很努力很努力看,她们之间的仇呵,是从什么时候结下的?居然深得无从解……

她能死吗?死了她就失去一世缱绻,失去她和他的可能机会。

「妳不舍得的是吧?算了,好好吃药,养壮身子才有力气和我斗,这场战争,我们恐怕是要打上一辈子了。」她嘲弄映洁,也自嘲。

瀞怡知道自己面目可憎,知道自己走上母亲后路,悲剧总是重复在女人身上投射,她该怨谁?只能怨自己身为女性……

药在映洁身上「失手」,她刻意的,为的是自己的满腔委屈,瀞怡和釆青不同,她是怕痛的,但滚烫药汁从手中泄下时,她痛的是心。

「为什么不吃药?这种任性是错的。」瀞怡的语调在听见窗外传来的脚步声时,有了大幅度调整,她的轻语温柔无人能及。

映洁没弄懂婉如的改变,怔怔看她,脸上写满怀疑。

瀞怡慌地转身,寻来布巾,急急擦去映洁身上的汤药。

「我知道妳想王爷常来看妳,但战事吃紧、王爷非常忙碌,妳怎可以欺负自己的身体,来吸引王爷注意?

映洁,妳该长大了,若妳真想嫁给王爷,就得收敛不羁性子,学着像个大人,替人着想。」

这些话,映洁一句都搭不上腔,看着瀞怡替自己拭去脏污的动作,她的怀疑,在胜翊进屋时得到答案。

胜翊站在门口,静静看着瀞怡对映洁的耐心,浓浓双眉皱起。是的,他赞成瀞怡说的每一句,他可以包容映洁的小任性,包容她的稚气,但谈到婚姻,她必须学习长大,学习体贴人心。

「胜翊哥哥……」映洁看见胜翊,恍然大悟,急切地,她想解释。

「妳不是答应过我,要好好吃饭、照顾身体?」胜翊抢在她面前说话。

对于她的不爱护自己,最惹他生气,看过桌上原封不动的晚餐,他的火气窜升。

「我尽力了,药不是我弄翻的。」她极力澄清,不要他受瀞怡的谎言蛊惑。

「是的、是的,药是我不小心打翻,跟映洁一点关系都没有,请王爷不要迁怒映洁,至于用餐问题,王爷体谅,映洁身子尚未恢复,胃口自然不佳,我会尽量变换菜单。

王爷,您信瀞怡一次,我会调养出一个健健康康的小鱼儿,再不久她又能爬树抓兔子,到时,整天跑得不见人影,才让您烦心呢!」

她把问题全往自己身上揽,堆着笑容,对胜翊说话,这些欲盖弥彰,更加落实映洁罪状。

「听到没?妳是不是该学着长大,别事事要瀞怡替妳操心。」这话,胜翊是对映洁说的。

他不信任她?他认为她在说谎话?他甚至嫌起她不够成熟长大!

映洁用力辩驳:「我说,药不是我打翻的。」

「我听见了,妳不也同时听见瀞怡把事情全承揽下来?」他更大声对她说。

不,他听见的是瀞怡姊姊的做作,没听进去她的解释,更别说听进她的忧心焦急和伤情。

他认定她任性,认定瀞怡姊姊的委曲求全……

赌气,她下床,直直走到桌旁,拉开椅子入座。

「不过是要我吃饭嘛,很难吗?」

说着,她抓起碗筷,狠狠地,把饭粒一古脑儿全拨进嘴里,不经细嚼,狠了劲猛吞,米饭带了咸味儿,一粒粒和了她的泪水。

「映洁乖点,听姊姊一句,再生气都别拿身体开玩笑,妳不高兴,姊姊让妳出气,我不介意的,姊姊清楚,妳在生病,身体不舒服容易发脾气。」

瀞怡的话无异是火上添油,胜翊极力压抑怒气,他想掐死囫囵吞枣,欺负自己肠胃的映洁。

望望脸色铁青的胜翊,和一语不发猛吞饭粒的映洁,瀞怡得意,她的目的达到,最后一步一弓身,她动手抢走映洁的碗筷。

「别吃了,何苦欺负自己,都是姊姊的错好不?我重新去熬药,刚刚的事就当作没发生过,如果妳再继续任性,我都不依了。」

瀞怡表现出微愠,这下子,她摆明和胜翊站到同一阵线,说同仇敌忾太过分,但胜翊的确认定瀞怡和自己同心。

胜翊从瀞怡手里抽出碗筷摆回桌面,手揽过她的肩背,用行动告诉她,她拥有自己的全力支援。

当初是映洁大力推荐瀞怡,她说瀞怡是最适当的妻子人选,为什么现在反过来,处处寻瀞怡的碴?合理解释只有一个--映洁所有愤怒均出于嫉妒。

「走开,求求妳,别再做戏!」

釆青乱了,瀞怡的矫情让她不能自己,伸出手,她直觉推人,幸而胜翊的护卫让瀞怡不至于跌下。

冤枉促使映洁自然反应,完全没顾虑到,她的「自然反应」,看在第三者眼底,会产生什么反应。

瀞怡的忍气吞声映衬出映洁的任性不通情理,胜翊静看两人互动,他开始考虑「教育」,即使将来映洁只能成为侧室,也要教育她成为一个令人称赞的二夫人,而教育的第一步是……认清事实。

「映洁,妳到底在气姊姊什么?讲讲道理吧!」瀞怡掩面低啜,胜翊刻意在映洁面前,将她收入怀里。

受不了了,映洁再受不了瀞怡的作假,重新拿起筷子,无处伸张的怒火中烧,她忿忿不平地踢翻椅子。

椅子砸向瀞怡的小腿,嘤咛一声,她痛得蹲下身子。

这个混乱让胜翊更加火大,他弯腰抱起瀞怡,严厉瞪映洁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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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这种脾气,任谁都无法忍受,我现在终于了解,妳会挨打,问题不是出在妳大娘身上,而是出自于妳的过分。」

胜翊的结论伤人,他的话摔进她的知觉,疼痛来敲门,敲得她的心碎裂成千万碎片。

「王爷,映洁病着,您别同她计较。」在他怀里,瀞怡适时切入。

「她爱发脾气便发脾气,别理她。」说着,他抱起瀞怡,头也不回走出映洁房里。

别理她、别理她、别理她……胜翊的话反复在她心中翻搅。

他不理她了,因为有个比她好上千百倍的瀞怡姊姊,值得他理会,她挨大娘打,因为她有副人厌的脾气,原来呵,她任性过分,她是坏到不行的坏女人……

眼泪鼻涕全落入碗里,她不在意,一拨拨,拨进无数饭粒,忽地,吞下的东西尽数呕出……她吐光食物,吐出酸涩胃液,也吐出墨绿色胆汁。

她日思夜念的爱情,在一路辛苦来到边塞后,变成荒谬?

到头来,她追求的爱情竟是闹剧?

她不哭,她坚持不哭的,用力抹去颊边湿润,茫然望向窗外,不哭的泪水瞬地脱缰、蜿蜒。

这一夜,孤窗灯明;这一夜,隔房鸳鸯交颈,琴瑟合鸣。

映洁走到他们窗外,想对他说一声对不起。但她徘徊、她犹豫,始终寻不出勇气。

屋里的低声私语镇住她的感觉,是啊!怎么忘记了,他们是夫妻啊!而她,只是个局外人,她在他的婚姻外面绕圈圈,不管多么努力,小鱼儿始终游不过那层藩篱。

正文 第七章

缩在胜翊房外,映洁一夜无眠,露水沾湿衣衫,丝毫不觉寒。

天蒙蒙亮起,门咿呀地打开,瀞怡满面笑容走出房间,他们……终是成了真正夫妻,这一着,是她赢了吧!

昨夜夫君的疼惜爱怜,让她觉得所有的事都值得争取。

端着铜盆,她要去替丈夫取水,身为妻子服侍丈夫,不单是光荣,更是幸福。左脚跨出门槛,瀞怡就看见缩在墙角的小小身影。

等了一夜是吗?

那么映洁该非常清楚,她赢过第一回合,当然,接下来她还会赢第二回、第三回……

既然她的人生注定和映洁共侍一夫,那么她会明明白白让映洁知道,两个女人的战争中间,她要当永远的赢家。

微笑,瀞怡松开手,铜盆落到地面上,匡啷声响,惊醒屋里的胜翊!

「映洁,妳在这里做什么?天啊!妳整个晚上都在吗?妳全身冰冷,快、快起来,我扶妳回房。」

瀞怡的呼叫,让胜翊大步迈出屋外,他亲眼见瀞怡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披在映洁身上,但她不领情,把披风拽抛在泥地上。

「天寒地冻的,妳存心让我难受?」说着,瀞怡掩面呜呜啜泣。

该死的小鱼儿,她只能用伤害自己来博得同情?一次一次再一次,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待她。

胜翊走到瀞怡身边,将她牵起,寒厉的眼神射向映洁。

仰头迎向他的眼光,映洁没有瑟缩、没有胆怯,只是愣愣地,个断想着「局外人」三个字。

局外人能不能奢求爱情?不行的。

局外人能不能幻想天长地久?不行!

那么局外人能做什么?只能安静地、默默地离开。

只是,她哪里走得掉?她的心捏在他手上,离他一尺,她便无法安然存活。

「来人,送小姐回房。」胜翊吩咐。

连看都不多看釆青一眼,甩袖,他进屋,瀞怡也跟着进屋。

细细盯看他们的背影,模模糊糊地,映洁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虚浮的身子,让下人架起,随着涣散脚步,她一步步飘回房里,没有未来、没有明天,他的爱情离她越来越远……

她在做什么?她想要些什么?这一刻映洁无法思考,脑子里,满满的是他的恼怒、他的不屑……

他的温柔全数给了瀞怡,留给她的,只剩下不耐烦。

内屋,瀞怡揉红眼睛,走近胜翊,柔声问:

「王爷,我搬离这里好吗?」

「什么意思?」看着瀞怡,不展愁眉纠结。

她背过身,拭拭泪水,倒来一杯温茶水,放在胜翊面前。

「我想,映洁身子虚弱,她不乐见我和王爷……在一起,若每次她都像昨夜这般,我怕她身子禁受不住,也许,我离开一阵子,对映洁比较好。」

「不会比较好,妳的忍气吞声只会把她宠得更坏,不管如何,她都必须弄清楚,妳是正妃,将来她顶多只能成为侧妃,尊重妳,是她必须学习的第一件事情。」

拍一声桌子,他下定决心,要映洁在最短时间内进入状况,也许就眼前看来,是他对她苛刻,但长久下来,才是真正对映洁好。

「可我真的担心,以她排斥我的情况看来,我不晓得她还要虐待自己多久。」

她口口声声担心,让胜翊窝心。

「妳不必再去管她的药膳食疗,那些交给大夫去做,她必须学会自己调整心思,学会排除嫉妒,若她学下来,将来如何能入我王爷府?」

「王爷,您有所不知。」

坐到胜翊身边,她不敢靠丈夫太近,那是礼节、是家规,她是大家闺秀,该守的事她样样遵守。

「什么事?」

「瀞怡的亲娘是爹爹的正夫人,映洁的亲娘是小妾,这些年我眼睁睁看亲娘在嫉妒间挣扎丑陋,瀞怡不只一次告诉自己,我绝不成为这样的女人,我要宽待、要容忍,要把王爷的其他夫人当成亲手足相对待。

当我知道王爷的心意时,我暗地庆幸,王爷喜欢的是我的妹妹,是我疼了十几年的小妹妹,我有自信,我们一定能相处融洽,哪里料到……」瀞怡轻叹气。

「小鱼儿要能明了妳的心意就好了,」

「瀞怡不怪妹妹,她年纪小,身子又不好,我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映洁的爱情里容不下一粒细沙。事已至此,我回不了头,若是王爷为映洁给我一纸休书,瀞怡不晓得自己该如何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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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放心,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万一,有天……」

「没有那天。」他斩钉截铁。

「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瀞怡话说完,脸庞红晕遍布,她娇着地望向胜翊。

「瀞怡的意思是,要是王爷肯给瀞怡一个孩子……从此王爷不必冉管我,可以把全副注意力放在映洁身上,而我,孩子成了我的生活重心,说不定小鱼儿愿意和我和平相处。」

「这是什么道理,为什么要妳处处相让?」胜翊问。这个女人心思单纯善良到极点!

「家和万事兴嘛,何况小鱼儿能带给王爷快乐,看着丈夫幸福,做妻子的自然就幸福了。」

胜翊拉过瀞怡,让她坐在自己膝间,一点点的感动,一点点的骄傲,他满意笑开:「我要到哪里找到像妳这样的好女人?」

「王爷不必找,瀞怡会一直在您身边,直到您不要我为止。」

怯怯地,她搂上他的肩,主动对她来说很困难,但为了保全婚姻,她豁出去了。

吻落下,第二个刀痕斩上映洁的爱情线。

一进屋,映洁剧烈咳嗽,声声串串,彷佛心啊肝啊都要咳出口方肯罢休,捏紧帕子,轻轻展开,鲜红的血腥印在上面。

发抖得厉害,站都站不稳,她扶着墙壁,死亡念头闪过脑间。

她害怕,病更重了吗?是不是她快死掉?是不是明日她再睁不开双眼,再看不见他,两人从此分离?

不要,她不能不看见他,不能死掉,不能不和他一生一世,她不要成为冰冷尸体,不要埋进黑暗土地里……

天吶天吶,她快死了,怎么办?她再见不着他,从此孤零无依,她慌呀、怕呀……

她严重惊吓,她成了无头苍蝇,虚虚晃晃的脚步、恍恍惚惚的神志,无法顾虑太多,她直觉想找胜翊求救。

于是,她又奔到他寝间,没有多想、没有招呼,直接推开门,门内,欢情正热烈,她的出现,及时阻止一切。

是尴尬,瀞怡羞红脸,背过身披夹服。

映洁傻傻的不知如何面对,那幕真实撕碎她的心,急速喘息,心脏剧烈跳动,血腥味又涌进喉间。

不对,她看错了,她没看见欢情,没看见男女情欲,她看见的是幻觉。

她忘记自己来这里做什么,忘记自己的害怕恐惧,只是圆瞠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地板。

「很好,妳来了,让我把话说清楚。」胜翊低醇的嗓音传起。

何必说?够清楚了个是?连白天都恩爱亲密,那已经不是普通夫妻关系,他们的爱情在最短时间内,成长茁壮,郁郁菁菁。

说什么瀞怡拥有名分地位,而她拥有他的爱情?那不过是她的虚想、空望,是她没弄懂状况,是她搞不清自己的定位;心酸不对、心涩不对,连失魂落魄都是重大错误、

「瀞怡是我此生的妻子,我会和她相知相守,白首到老,绝不离弃。如果妳始终无法放下心中情结,没办法和她和平相处,那么很抱歉,我不想替自己的婚姻制造问题。」他把话说重。

什么意思?什么叫作不替婚姻制造问题?她摇头,不懂,真的不懂,如果她的存在是制造问题,为什么他要用一句承诺留住她的心?他可以挥挥手,假装他们之间从没有过什么啊!

「不懂吗?」他问。

她摇头,是不懂!她以为问题在于瀞怡姊姊,在于她捍守婚姻的企图心,比所有人想象中强烈。没想到,到头来,在他心中,她才是问题制造中心。

「我不好女色,婚姻对我而言,传宗接代的实质意义胜过一切。」他说,

「那么……爱情对你的意义呢?」她走近,轻声问。

「可有可无的东西。」

他违心,爱情带给他快乐喜悦,让他觉得人生充满生机,但眼前,他急着「教育」映洁,急着要她看清现况,顾不得她的心情。

点点头,映洁清亮的双眸一下子失去生气。

了解了,在他心目中,爱情可有可无,小鱼儿可有可无,这种可有可无的人,该乖乖躲进墙角,不该制造分裂。

瀞怡姊姊的存在充满实质意义,而她充其量只是虚无角色,多了碍眼,少了不察觉。

「真的了解?如果妳不改变自己,我不会迎妳进门,让瀞怡受尽委屈。」

原来呵,他不在意她的委屈,只在意瀞怡姊姊的委屈;原来呵,错在她的不肯改变,而非瀞怡姊姊的处处挑衅。

「我该怎么改变?变得不再爱你吗?」她自问。

「妳爱人的方式就是让我痛苦。让瀞怡痛苦,闹得全家鸡犬不宁!」他厉声相询。

闹得全家鸡犬不宁?她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本事?凄迷一笑,苫涩,含在口中的胆裂开,胆汁流淌,苦不堪言。

「我的爱让你好辛苦,所以你不想要了,对不?」轻拉他的夹袖,想再次证实。

他没将她甩开,却也没正面看她。

她等他回答,他却半响不说话。

松开手,映洁退后两步,他说得够明白,假使她符合不来瀞怡姊姊的要求,那么就别再在他面前说情论爱。

还有话说?不行了吧!映洁低言:「好的,我改。」

转身,她走出他们的房间,走离他们的视线,心放在地上踩,一步步,碎裂。

他的冷情、他说不替婚姻制造问题、他说爱情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他再也、再也……再也不希罕她的爱情……

看见没?他们的亲密,那是让人脸红心跳的接触啊!但,有什么不可以?

他们是夫妻,他们名正言顺甜蜜,至于她,局外人,局外爱情,他不想要。

脚踩进屋里,忙不迭地,又是一连串的咳嗽,她呕出一摊又一摊鲜血,红了衣襟,红了她苍白的脸……

死亡似乎变得不再令人恐惧,心痛彷佛能接受,她开始改变了是吧?变成一个符合大家需要的人……

踉跄起身,走到铜镜前,她自问:「他不再需要妳的等待了,有瀞怡姊姊,他心满意足,不愿意再替自己增添一名麻烦人物,妳还坚持爱他吗?知不知道,妳的爱对他而言是累赘……」

半响,釆青叹气,她是没出息女人,就算他不要她的情,她的爱仍然不肯停息。

「映洁,妳真没用。」她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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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拉开抽屉,她拿出自己的花布巾,收拾衣物、收拾心,既然爱情收拾不起,只好选择远离。

没错,她要离开不愿留,不要留在这里和他反目成仇,不要一天一分消耗他对自己的美好感受,更不要一朝回首,发现他们的爱情残破难收。

分离是好事啊!分了身、近了心,至少他们之间还留有回忆,在山谷下、在他守护自己的十余日里。

她坚持爱他生生世世,尽管他不领情,她愿意在遥远的地方,等待他不可能的心,等待他垂垂老矣,想起她时,有微笑没有痛楚。

衣服一件件、心事一桩桩,她收拾好衣物,却累得直不起腰,每阵喘咳,便咳出几口鲜血。

不怕了,真好,人是经验动物,透过次次学习,她学会吐血没什么大不了。

扶着墙壁,她喘气,缓缓坐落床边。

歇歇吧,明天再走,她对自己这么说。

此时,映洁没想过,这一躺,她再爬不起来。

再多药石都治不好映洁的病,大夫说,她心郁气瘀,加上旧伤留下的病根,让她分外虚弱,婢女小夏说,她愿意吃东西,却吃得不多。

胜翊认定映洁还在和他倔强,认定她要自己和瀞怡为她让步。

不行!他是军人出身,清楚明白,只要退后一步,他会一路输。为了坚持自己的决定,他逼自己不去探望她,只从大夫、小夏和瀞怡口中得知她的情形。

不过,倒是瀞怡有了喜讯,大夫诊断出她怀孕,这个消息让难得开怀的胜翊展眉。

他自城里聘了几位有经验的妇人跟在瀞怡身边,时时照护她的身体,也教导她有关怀孕事宜。

「王爷,不好了。」

仆妇奔到堂前,发现屋里许多将军正在谈论事情,她止住脚步,双手垂在身侧,扭绞衣服,满心焦灼。

「什么事慌慌张张?」

他们正在计画半个月后的出兵,他预计,在下次的出征后,敕瓦族将彻底瓦解。

「禀王爷,王妃不小心滑了一跤,腹痛不已。」来报的仆妇低头懊悔。

「现在人呢?」

「已延请大夫诊治。」

「妳们一大群人跟着,怎还发生这种事情?」

「是、是映洁姑娘……」声音愈说愈小,她惶恐不安。

一听见映洁,他的音调骤然变大:「说清楚,不要支支吾吾。」

「王妃到院子里摘几枝鲜花供瓶,遇上映洁姑娘,原本两人说话说的好好的,哪里晓得竟拉扯了起来,王妃一不小心,便摔跤了,」

「该死!」

一掌捶向桌面,他气愤难平,她到底要怎样,为什么非生事不可?嫉妒真的让女人面目全非!

大步,他往厅外跨去。

「王爷!」仆妇双膝跪地,挡在王爷脚前。

「还有什么事?」他怒问。

「王妃不准我们把这件事上禀王爷,她说错全在她,是她的态度不对才会引发这些事情,她要我们别向王爷提及映洁姑娘,就说是王妃自己不小心,可是、可是……」

「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妳先回去守在王妃身边,有任何的状况马上来报。」

「是。」仆妇低身万福,转身出去。

半晌,胜翊双手负在背后,拳头紧紧松松。不行,不能再纵容她任性下去。接在仆妇之后,他也走出大厅。

她坐在树下很久了,从清晨天刚亮起时分。

有多久没见着阳光了?她是条关不住的小鱼儿呢,居然这一病,病了个把月。

好不容易精神好些,映洁让婢女小夏陪她到院里坐坐,哪想得到,这个不安分居然就惹出事件。

现下小夏在她身边,搓着双手、坐立难安,她知道等事情传出去,自己多少要担上关系。

他会来吧?

当然?他总要为瀞怡姊姊山出头,他多担心她欺负瀞怡姊姊,多怕她闹得家不合事不兴,那么久不见,再见面竟是这番场景,算不算讽刺?

从京城来到这里的兴奋之情,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有些些遗忘,忘记期盼是什么滋味。

她不晓得自己是蠢或是对世事不通彻,怎会天真地以为,他的承诺架构在爱情之上。又怎以为他说的字字句句,全出白真情真意?

问题是,她爱他,不管他是否对自己有半分真心,她的固执专用于爱情,她不晓得自己的偏执为的是什么,却明明白白这份爱,不断。

听到急促脚步声,他来了?

映洁转头面对他,该担心的,她却露出笑意,只因为想他念他,多时多日,能再见,是说不出口的幸福。

胜翊曲解了她的笑容,她的开心看在他眼里简直十恶不赦。

他用力抓住她的手,不管自己是否在她腕问留下抹不去的青紫。「妳得意了?目的达到了?」

目的?有目的的人是瀞怡姊姊,不是她,男人笨,笨到不明白,为了争取爱情,再温柔的女人,手段都是阴险,

「妳真的连一点点良心都没有?瀞怡怀孕,妳的心机可能害她送掉性命!」他的指控有凭有据,随手指指,他可以指出证人无数。

如果她回答,她没有力气拉扯瀞怡姊姊,他信不信?

如果她说,瀞怡姊姊聪明地带了一群人证来看她演戏,他信是不信?

他自然是不信的,既然不信,她何必多说赘言……

「为什么不开口?」

「我要说什么?说你听到的每件事都是假的?」凄然一笑,她摇头,十几个人证呢?瀞怡姊姊安排了十几个夸人来指证她,连被自己远远支开的小夏都能成为证人之一,她百口莫辩啊!

「这当头了,妳还要说谎?小夏。过来!由妳来说,免得她诬赖别人陷害。」

看吧!连审都省了,他判定她说谎,既是如此,又何必勉强她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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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王爷,王妃说要和小姐说说体己话,要我们待在那头服侍……」她指指二十步外的花圃。

「说下去。」

「我见王妃笑盈盈的,说得很开心……」

映洁冷笑,她自然开心,谁不会在炫耀丈夫对自己的百般宠爱时笑逐颜开?

瀞怡姊姊说他送了一箱箱绫罗绸缎,和无数的稀世珍宝。知否?她一点都不羡慕那些身外物,她要的是他的真心相待,无奈,他的真心遭掩蔽,爱情消失。

「谁晓得,一会儿王妃竟和小姐拉扯起来,才一眨眼工夫,王妃就跌倒在地。」

映洁苦笑,没错,小夏描述的每句都是实话,只是呵,这个实话里面有太多作假。

比如,不是她主动去拉瀞怡姊姊,是瀞怡姊姊来拉扯她,当映洁猜出她肯定又有阴谋时,急着收回自己的手,然她还是早了一步,早一步让阴谋完成,然后计画顺利。

「妳还有什么话说?」

她本来就不该多话,甚至不该天真以为,见到他,所有的事情便可以获得解决,从此,她有了依恃,爱情重生。

真傻,他能为她做什么?除了责备她、数落她、批评她的自私小心眼之外,他会为她挺身吗?自然不会!

在他眼中,她是罪无可赦的坏女人……累了,光想象解释,她就疲惫不堪。

他对她很差,差劲到映洁怀疑,为什么自己对他死心塌地,但是,能如何,她就是爱他,无药可医。

「难道我跟妳说的话,妳全不肯记在脑海里,妳宁愿和瀞怡对峙,让她生不如死?」他气急败坏,抓住映洁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提起来。

釆青没反抗,反正痛不会侵扰她的知觉,能侵害她的是心碎。

生不如死的人是她吧?映洁还在笑,却是苦得愁人眉目的笑颜。

咬住下唇,算了,不生气、勿怨恨,是她要追求他的爱情,是她太过贪心,是她没弄清事实现况,才把事情弄到这等田地。

瀞怡姊姊使诡计有什么错?没有,捍卫婚姻没错;她的挑拨离间有什么错?没有,丈夫的心本该专属妻子一人。

错的是她,错以为只要瀞怡姊姊肯出让一点点空间,她便能生存。

她错得好离谱!根本没有女人愿意分享丈夫,是这个世界逼女人委屈,同是女人,她怎能加深女人的痛苦?

她想通了,她会努力培养体力,好让自己有本领一步步走出有他的世界里。如果她的爱情单是想象,那么就让她在自己的想象里,品尝虚幻爱情。

「为什么固执?为什么不能退一步替人着想?严格来说,瀞怡是我的正妻,是她该排斥妳。妒忌妳,她非但没有,还处处维护,难道妳不心存感激?妳们曾经是好姊妹,是什么原因,让妳们演变成今大这个局面?」

「这句话,你该去问她。」她也不愿意成局,她但愿和平,只是……万般皆无奈,事事不由己。

「又来了,妳到底要我怎么做?为了妳赶走瀞怡?」

「你会为我这么做?」

「不会。」

答案揭晓,虽然答案在预料之中,她仍免不了伤心,尽管心已碎成千万片,却仍有痛的感觉。

「但是你会为了她,拒绝让我入门。」她提出他说过的话,

「妳就是为了这句话,处处欺负瀞怡?」

好个处处欺负,她总算了解,何谓欲加之罪。

憋住怒气,她逼自己不伤心,这一切和他无关,是她太坏,执意追求不可能的爱情。

「说话啊!做错事情不是保持沉默就没事了,妳必须面对自己的错误。」他逼她一吋不够,还要逼她一尺。

说话?好,要她说,她便说。

「邱王爷,非常对不起,我不该对王妃无理,以后我会慢慢学会贞德淑贤,学会妒嫉是涛天大罪。」她句句叹心,一欺再欺,欺得自己再无后退路径。

「这些话妳该当面对瀞怡说。」

是吗?他判决她该说抱歉?何妨,这局面是她一手创造,收拾本该由她亲自动手,好,她说!

明明是抖个不停、站不直的两条腿,在决定收拾残局后,她一鼓作气,强迫自己起身。

从后厅到正院、从偏厅到主房,她小跑步跑进他的院落里,不管大夫是否还在里面,不管怒盯她的仆妇眼里充斥着不谅解,她冲进屋内,看见瀞怡,二话不说,双膝落地。

「瀞怡姊姊,很抱歉?我不应该对妳心生嫉妒,个该推妳跌倒落地,一切都是我的罪恶,望姊姊海涵,原谅我的无知与幼稚,」

一口气说完,她不让瀞怡有机会演戏,不理会任何人,和来时一样,她飞也似地急奔出去。

撑不住了,她快撑不住了,她的神志一吋吋涣故,她眼前有无数个幻影,黑暗阵阵袭来,她的骨头酸得支不起重量。

偏偏胜翊不许她走,抓住她的手臂,严肃说:「承诺我,不准再有下一次。」

喉问一阵腥甜,她硬是咽下。

「我的承诺不值钱,这点,瀞怡姊姊很清楚。」用力眨眼,她的视线对上他的愤慨。

「不管是否值钱,我都要妳的承诺。快!承诺我,再有下次,妳就不准留在这里。」他要一次解决,不要一次又一次,她越做越过分。

「你直接赶我走吧!」幽幽地,她道。

啪地!巴掌甩过,五道红痕在她脸上,他愤然说:「妳就是非要欺负瀞怡,让她无法平安过日!」

瀞怡、大夫、仆妇连同她身边的小夏,全睁大眼睛看他们。

映洁不语,连他都动手打她?睇着他的眼底有无助、有悲哀,也有自惭,泪水盈眶,她骄傲地不让它们落下。

看着她高肿的脸颊,胜翊后悔了,手伸过,她偏开脸,摇摇头,挤出一个丑陋笑颜,「没关系,我不痛。」

转身,她跑得飞快,匆匆地穿过小桥、经过凉亭,眼前的东西逐次模糊,她死绞着手中帕子,紧咬的下唇沁出鲜血。

妳不委屈、妳一点都不委屈,妳的道歉应该、妳的认错正确,谁敦妳妄想爱情,是妳的错,从头到尾都是妳的错!

她骂自己一千次、一万次,她恨自己恨入骨!

终于,她跑回自己屋里,用力关上两扇门,她把小夏的担心关在外面,把自己关进无人世界。

提起的气方松下,噗地,鲜血从她喉间冲冒出来,喷得衣裳净是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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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在转,地在转,她的世界扭曲不成形状,砰地,映洁撞上椅子,摔落地,天空在她眼前一片黑暗。

正文 第八章

听说小意外没伤到王妃和小孩,听说这次的意外让王爷更加疼惜王妃,他们鹣鲽情深,不管王爷走到哪里,王妃便跟到哪里。

瀞怡成功了,成功赢取胜翊的所有注意力。

然而有许多事情没办法借着「听说」传出去。

比方胜翊经常在半夜里,悄悄来到映洁门外,对着她不安宁的睡颜叹气。

又比方每次胜翊在听过小夏的报告后,愁眉深锁,苦恼自己有本事处理军国大事,却没本事解决映洁的妒忌。

但不管如何,他总认定问题出在映洁身上,是她的幼稚天真,是她的不通世间俗务,才造弄出若干问题。

他乐观地相信,总有一天映洁会长大,到时所有问题自然迎刃而解,眼前要务,是让大夫好好照料她的身子。

听说映洁很合作,她吃药、吃饭,积极储存体力,她努力让自己有本事走出房里,她的合作让胜翊很满意。

他想,那次的严重打击,终于让她学会面对现实情形。

为了奖赏她的「看开」,在军队开拔前,他特地绕到她房里,

「小鱼儿。」

一个轻声呼唤,柔了她的心,彷佛他们又回到夏季,在杨柳树下、在池塘边或者是绿意盎然的山谷底。

没有争执、没有唾弃,她的小鱼儿始终悠游于他心底。

她转身,甜甜的笑容浮起,她用最快的速度遗忘,遗忘这段时间里所有的不愉快和委屈。

「妳还好吗?」他又问。

那是关心,绝对绝对是关心!没有瀞怡姊姊在身边,他们的独处不必战战兢兢,不会有火爆和不满情绪。

「我很好。」

她仍然虚弱,但她执意走到他面前,扶着桌、扶着墙,缓慢地。

尽管他们的距离对她而言稍嫌遥远,没关系,只要她尽力,终会走到他身边。

「妳不好。」

大步一跨,他把距离缩成零,他站在她面前,温温的掌心扶起她的身体。「但是,只要妳想通,肯和瀞怡好好相处,以后瀞怡与妳都会很好。」

她是想通了,不过不是想通如何同瀞怡姊姊相处,而是想通瀞怡姊姊绝不允许任何人同她共享婚姻。

所以,成为他婚姻里的局外人?没关系,只要他的爱情里,某个小部分容许她占据,她便死心塌地。

「为什么不说话?不同意我的说法?」

他的大手磨蹭上她瘦削脸颊,心疼,圆圆的河豚成了细细的柳叶鱼。

「没有。」她乖巧合作,相聚之期不多了……

「还会再去挑衅瀞怡吗?」

「不会。」她尽力学习保持距离。

「第一次见识到女人的妒嫉,若非亲眼所见,我根本不相信,手足姊妹会为了男人相忌。」

「我也不相信。」不相信温婉良善、处处替人着想的瀞怡姊姊,竟会为了争夺丈夫挺身迎战。

「所以,奉劝天下男人,齐人无福!」他苦笑。

「希望天下男人听得进去你的劝阻,」

她的笑容不比他甜,偎进他怀里,她喜欢他的气息,喜欢他的体温,暖暖的圈住她的身体。

「放心,固执的妳我都能劝得动了,其他男人一定不难劝。」

抱起她,明显的轻了,他实在不该苛责她,虽然她任性睹气,但他相信,这段时间里,她并不好受。

「我想也是。」点头,她敷衍他。

「明天清晨,我要带兵出征,顺利的话,这次能将敕瓦族剿灭。」

「那得造多少杀业?多少妇女小孩倚门望,冀盼着丈夫平安归来,比起国家光荣,她们更在乎的是丈夫孩子的平安吶。」她叹气。

头靠在他颈间,手环住他宽宽的腰际,若他是她的丈夫,那么她会鼓吹他丢弃荣华富贵,平平凡凡和她过一辈子。

「妳心疼敌人?」勾起她的小脸,他想吻她?冲动越来越甚。

「是的,但我更心疼你。」

「放心,我会平平安安的,我答应妳,只要能不杀人,我尽量不造杀业。」

「我代天下的妇孺,感谢你。」

莞尔,他一直知道,小鱼儿是善良的,她爱护生命一如爱护自己,至于这段时期……只是她短暂的不适应。

「等我凯旋班师同朝,我会亲自向妳父亲提亲,并请求皇上赐婚。」

她没回答他,这个念头她早已断了想象。

「可不可以……问你一句话?」

「妳问。」

「你爱我吗?」

「爱……」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暖了她冰冷的心,笑容在转眼间亮起,然他接下来的语句,将她的快乐重新推回地狱里。

「只要妳肯好好对待瀞怡,我就爱妳、」

懂了,他爱的是瀞怡姊姊,不是她,任何人待瀞怡姊姊好,他使爱屋及乌,换言之,他不爱她,真真确确。

把头埋进他怀里,她自我解释,当然,任何男人来选择,都会选择爱瀞怡姊姊。

瀞怡姊姊有一千一万个优点,在她身旁,自己不过是陪衬红花的绿叶,胜翊爱瀞怡姊姊理所当然,没什么值得怀疑,正确的事情何必花精神去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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