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自改+完] 三世尋覓系列之1 - 錯過前世 (鬼王) - 我愛黑澀會 | 棒棒堂 [结局小说] - 黑澀會.我愛黑澀會| 棒棒堂小说区 - 我愛黑澀會 | 模範棒棒堂 ♂ 超級後援會 - Powered by Disc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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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完] 三世尋覓系列之1 - 錯過前世 (鬼王)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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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皇上在挑选公主秀人,嫁入镇威王府当王妃,京城里哪个姑娘不是战战兢兢,深怕坏名声传出去,在皇帝面前失了分儿?就妳,一天到晚在外面鬼混,搞得人人误会咱们家教不好,妳这样扯瀞怡后腿,到底为着什么?嫉妒她的美貌聪慧吗?」

「映洁不敢。」硬挤出两滴眼泪,她装出痛改前非模样。

原来呵,原来这两天画师进进出出,是要为瀞怡姊姊作画,好呈上去给皇帝,原来,京里的裁缝一个比一个忙,是为着替众家闺女裁新装。大家都想嫁给邱王爷,不知道他会怎么选新娘?

「我先警告妳,要是瀞怡没让皇帝选上,我第一个找妳算帐。」

「会的会的,论才德品貌,谁及得上我们家瀞怡姊姊?瀞怡姊姊琴棋书画京城一绝,女红绣工更是无人能及,况且门风相当,家世相当,瀞怡姊姊当然是邱王爷最好的王妃人选。」

口里极尽赞扬,她偷眼瞧大娘,果然大娘不再恼火,愠色降温。

「最好是这样,否则,妳的皮就给我绷紧一点。」撂下狠话,她拢拢头发,走出大厅。

「小鱼儿,拜托拜托,别再招惹我娘,妳不怕皮肉痛,好歹替五娘多想想。」瀞怡喜欢这个妹子不是三天两天的事,可是她……叹气,帮她真的好辛苦。

「五娘,妳帮小鱼儿敷敷药吧,我去安抚我娘。」瀞怡说。

「是的,瀞怡小姐,谢谢妳了。」映洁的亲娘向她低头道谢。

躲过这次,映洁心底明白,以后还有无数次,反正眼前照管不到以后,不需为此花费太多心思。

映洁走向母亲,用袖子擦去她的泪水。「娘,别哭了,我一点都不痛。」

「妳这是何苦,学学瀞怡,乖乖待在家里不好吗?」拉开袖子,抚抚女儿伤痕累累的手臂,她身上哪里寻得到一块完整皮肤?

「没办法,谁教我是小鱼儿,关不住。况且,就算我不出门,大娘总能寻到别的事儿揍我,躲不掉的。」她说实话。

「是啊,妳和夫人肯定是上辈子结了仇。」五娘摇头,夫人的鞭子一鞭鞭刷在女儿身上,也同时落在她心上呀!

都怨她,不该委身为妾,自己没了身分,让女儿也跟着受苦。

「也许吧,不过,娘,您放心,我会让自己过得开开心心。」

搂搂母亲,她是快乐的小鱼儿、自在的小鱼儿,没道理为天空一声闷雷发愁,只要摇摇背鳍,满心忧,便抖落在尾巴后头。

「娘知道妳性子好,要不是这副性情,这种生活,谁过得下去?」

抚抚女儿,这孩子出落得越发标致,不是她夸口,再过个两年,京城哪个名门闺秀及得上女儿。

拿来药箱,她细细替女儿敷上药膏。

看母亲替自己擦药,映洁一面数着上面的伤口,一面和母亲说话。

「娘,告诉妳一件事儿。」

「什么事?」

「我见过邱王爷。」

五娘吓一大跳,瞠大眼睛问:「怎么会?什么时候的事?妳大娘知不知道?」

「当然不知道,知道了还得了!我在镇威王府门口等他,直到昨天晌午方见着他,我们约了今天下午碰面。」

「妳这模样儿,怎出去见人?不行不行,要教大娘知道,肯定又是鸡飞狗跳,闹一大场。」

「不行啦!人不可言而无信,何况,我有一大堆事情要问他,错过这次机会,不晓得要多久才能再见着他,大娘不是说了,皇帝有意思赐婚,过阵子他肯定要忙坏了。」

「知不知道,妳现在脸上有三道口子,手上脚上算算几十条,不在家里休养,还想往哪儿去?」

「就是伤了才好,大娘肯定以为我乖乖在家疗伤,不会灵机一动,找我去发泄火气,我从后门溜出去,万一大娘问起,您也好说,就说我喝了药睡下了。」

「妳这孩子!」她实在拿女儿没辙。

「娘,不出去我会死的,我是小猴儿、小鱼儿,不是牡丹花,不能固定在一个院落,而且,要是我不出现,邱大王爷怪罪下来,事儿传到大娘那里去,岂不更糟?娘,您再宠宠我吧!」

「我就是把妳给宠坏了。」爱怜地看看女儿,对她的纵容到底是好或不好?

这句话代表什么?代表她能顺遂心意啦!

映洁抱抱娘,在她额上亲个响吻,她爱死娘亲了!

「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以后,我也会疼娘一辈子的。」

正文 第二章

说书人是错的,瓦敕族人眼睛和大家一样、头发和中原人一样,因为长期在草原上奔跑,所以体型剽悍,说话中气十足。

原则上,他们不吃人肉,只不过他们有种残酷祭典,就是在战后砍下敌人的首级祭拜神明,一颗颗头颅堆成小山一座,在夜里燃起的火焰照耀下,显得诡谲恐怖。

后来人们以讹传讹,使得中土士兵末交战,先胆寒,士气已挫,如何再谈战役?自然是每战必败。

所以,胜翊领军后,破除谣言是第一件要紧事务。

「鬼神之说是假的、巫术也是假的,他们习惯在脸颊涂上各色颜料,期待祖先灵魂保佑族人战胜敌人。」

邱胜翊很少说话,对他而言,嘴巴是为了传达命令而存在,他从不多做解释,更何况是对一个好奇心人到让人无法理解的小女孩。

「要是换成我,行啊!你在脸上画画,我就做个更可怖的面具戴上,要吓人嘛,谁不会。」

小鱼儿很聪明,举一反三是她常做的事情,尤其是和一个见闻广阔、学富行车的男人聊天,满脑子乱七八糟念头,还能不溢出来吗?

「古时有个兰陵王也是这样的,因为他的长相过度风流俊美,上战场打仗,缺乏威严,于是做了狰狞面具,让敌人一见便心寒胆颤,每战必捷。」胜翊说。

聊天是种需要训练的活动,从开始的支支吾吾,到后来的顺畅流利,他不再觉得和小女生聊天是件伤脑筋的事情。

「幸好。」

她笑瞇眼,绕着他,上上下下打量,左看右看,前评量后评量。然后在他面前站定,拍拍胸脯,一脸庆幸表情。

「幸好?」挑起浓浓的剑眉,他不解她的「幸好」所为何来。

「幸好你长得很威严,敌人看到你士气消褪一半,未打仗先自乱阵脚。百姓都说你是天上的神仙,是辟公下凡,皇帝老爷有你,还怕保不了百年江山?只要你在,就没有打不胜的仗!」

「这些话太夸张,每一仗、每次出征,我都没有必胜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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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不过,你若是再丑点就更好了。」

嫌他不够丑?这是什么结论?

「要是你更丑,敌军看见你,立刻吓得跪地求饶,派出军师谈和,那么仗不用打了,士兵也不必牺牲生命换取和平。」

「妳不喜欢战争?」

「谁喜欢?汪王爷的大公子战死沙场。风风光光下了葬,死后加谧许多封号,表面风光,事实上呢?你愿意当一只死神龟供人膜拜,还是当一只自由自在,在海里生活的小海龟?」

她的比喻很好,他不得不承认,她是个聪明的小女孩。

「妳不喜欢死亡。」

「当然不喜欢,王大婶死了儿子,一夜之间,她白了头发,她口口声声唤着儿子的小名,可是,千唤万唤怎么都唤不同她的心肝宝贝。」

「在战场上,死伤无法避免,不是你死就是敌人亡,当死亡和生存两者必须择其一时,大部分的人选择生存。」

「一定要杀死敌人,才能让自己生存吗?」

「是的,如果是妳,妳怎么选择?」他丢给她难题。

「我选……」

假设大娘是敌人,她的存在让自己活得好难堪,那么她要她死吗?不!她还是希望大娘活着,活得好好,无病无痛。

「选什么?」他居然期待起她的答案,有意思吧!

「选择我和敌人都活下来。」

「那是没办法的,他的刀子架在妳脖子上,除非妳肯把刀子刺进他胸膛才能求生,妳无法选择两个人都活下来。」

「我会拿起刀子虚晃一招,分散他的注意力,然后……逃跑。」

「妳想当逃兵?」他失笑。

「不行吗?我死了,娘会伤心、瀞怡姊姊会哭泣,为了爱我的人,我当然不可以让自己死掉啊!」

「如果所有人都为妳的怯懦取笑妳,妳怎么办?」

「笑就笑吧,活着很重要,就是忍受讥嘲也没关系。」

「幸好。」他学她的语气。

「幸好什么?」

「幸好妳不是我的部下,否则我常胜王爷的封号,很快会换成常败王爷。」

「封号很重要吗?不!你活着才重要,记住我的话,哪一天,你发生最危急的状况时,要想想身边的人、想想我,或者其他真心喜欢你的人,对于我们,你的生命比封号更重要。」

多么震撼人心的一番话,他从没想过生命比封号更重要,没想过有谁是真心喜欢他。可是,这个小女生,才见过三面的女孩,居然告诉他,他的生命比封号更重要。

「人死留名,虎死留皮,这是所有男人的愿望。」

「你想把名气留给谁?三灶清香难道比眼前的快乐重要?我还以为你头脑清醒呢,原来你只是看起来聪明,其实不然。」

批评他?小丫头转变真快,前一刻才用充满崇拜的眼神看他,这一刻居然觉得他的聪明不过是虚有其表。

他不同她计较,转身,双手背在后面,眼看垂杨细柳,风阵阵,涟漪浅浅,这是她口中的「快乐」吗?

不知道,他未曾花心思去体验快乐,从有记忆开始,他就在追求功名利禄,现在,他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往后,他将向前更迈进。

这条路是没有尽头的,他不知道登峰造极的限度在哪里,只知道,他必须一步步往上爬,直到……再没力气攀高为止。

他的安静拧了她的眉头,秀气柳眉皱皱,红滟小嘴嘟起,她凑到他身边,又是一个「自然而然」--握住他的手。

「你生气了?」

他默然,回复原貌--不擅说话的邱王爷。

「对不起,我不是想骂你?可是,人要懂得保护自己啊!就是偶尔低头也没关系。比如我大娘好了,她特别讨厌我,心情不好,打!看我不顺眼,打!有事烦心,打!她拿我当箭靶,专用来消除胸中怨恨。

我呕死了,可是我很聪明的不和她正面冲突,她修理我,我就巴结她,她打得越凶,我的好话说得越多,这样子才能让她心甘情愿放下藤条。

我想,前辈子自己一定欠她很多,要是可以这样子一点一滴还清,未尝不是好事情?这么一想,海阔天空,我保护了自己,也保护娘,是不是一举两得?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活命,你应该学习这层道理,」

身为军人,只能勇往直前,相形之下,活命不是重要事情,他没理会她的歪理,转身向她,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拨开她的刘海。

「这些伤,就是妳委曲求全的结果?」

从一见面,映洁颊边的伤痕就吸引了他全部注意,他忍着不问,是担心伤她自尊,她既然主动提起,他不再避讳。

「比较起死亡,这个结果算是不错。」

他的手指在她伤口上轻触。「不痛吗?」

「放心,我一点都不怕痛。」她伸出两手抓住他的手,袖子往下滑一截,更多的伤痕显露出来,他的脸变了色,反手抓住她的。

「这是……」

「没问题、没问题,明天红肿就会消失,相信我,这种伤我很有经验,难不倒我的。」

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糟糕,他脸色铁青,憋在胸口的怒气沸腾。

「放心,我真的不怕痛,那是我的特异功能,谁都没有的。」

拉起她的手,他走得又急又快,釆青跟得好辛苦,还要忙着解释,一不小心,脚步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他停下脚,手横过她的腰,足蹬,他施展轻功,飞掠大半庭园。

「哇!」

她的叫声充满惊喜,是的,是的,她最喜欢这种感觉,凌空飞跃,小鱼儿哎了小雀儿。「哇哇哇……棒极了!」

她的好心情牵动他的心,铁青的脸恢复一点点红润,抿直的嘴唇拉出弧线,不经意的笑不经意出现,不知不觉,他体会了人生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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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常到他家里,做什么呢?说穿了,也没什么,不过是说说话、聊聊天,讲一些似对非对的道理,时间个多,不过两人都很满意。

「知不知道皇帝老爷在帮你挑选新娘?」她绕过大桌子,凑到他身旁,同他一起看布兵图。

「知道。」他没抬盾,彷佛新娘是别人家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

「知不知道,圣旨这几大就要下来,到时不管你高不高兴,都要把新娘子娶进门?」

「知道。」

「如果皇帝选了个你不喜欢的女人,怎么办?」

「没有怎么办。」他的反应冷淡得过分。

「什么叫作没有怎么办?要是皇帝要你娶个像我大娘一样的妻子。你会辛苦一辈子的。」她要求他正视问题。

「为什么?」他终于正眼瞧她,带着似笑非笑表情。

「我大娘善妒,她对爹娶进门的四个小妾都很坏,成天想办法整人,尤其是我娘,很多时候,爹是无可奈何的。」

「为什么她对妳娘尤其坏?」胜翊凝视她,一点点的疼惜沁入心间。

「因为我娘没有生儿子呀!」她随口塞个答案。

「她重男轻女?」他扬扬眉,把视线放到映洁身上,她很漂亮、很可爱,就算没儿子,有她这种女儿,他已心满意足。

「也许吧,别把重点放在这里,重点是你娶到妒妇,怎么办?」把主题拧回。小鱼儿一跃,坐上他桌间。

「没有怎么办,我不好女色,妻子一个就够,我不替自己找麻烦,所以妻子是否善妒,对我没影响。」双手横胸,他往后仰靠在椅背上。

「是啊是啊,没事娶一大堆妻,把她们关在同个屋檐下,吵吵闹闹有何乐趣可言?」她的两只小腿在他张开的腿问晃荡,她爱坐边边儿,爱两条腿东晃西晃,也爱一不小心摔下,那种凌空感觉。

浅绿色的绣花鞋有些些灰旧,小小的两条腿在他眼前晃荡,严格而言,她这样的举动可以被冠上无数个难听的形容,比方淫荡轻佻、比方轻浮无耻,可是他……许是习惯对她宠溺包庇吧,他觉得这种动作,并无不妥。

「万一你娶到金枝玉叶的公主,娇生惯养,事事都要你依从她,怎么办?若是皇帝逼你娶宰相千金,听说她脾气不好,常拿下人们当箭靶射飞镖,所以宰相家常常征管家婢女,到时,你怎么办?」

这女孩子到底懂不懂温婉含蓄?她靠得他很近,近到热热的气息喷上他鼻翼,只不过她的表情太天真,无邪地让人做不出过度联想。

「我想谁都会怕杀人不眨眼的军人,再骄纵的女人都不敢在我面前过分。」他否决她的担心。

「是吗?我就不怕你。唉……你真的不想娶个真心喜欢的女生?」

「什么叫作真心喜欢?」

邱胜翊被她的认真感染,双手抓起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往右方挪动五吋,卷起兵图,结东公事,专心和她讨论。

「有的男人喜欢聪明女人,喜欢和她们说古论今;有的男人喜欢貌美如花的女子,喜欢欣赏她们皎好面容;当然,但有男人喜欢勇敢的女生,喜欢带着她们去冒险。我想,所有男生都有自己特别喜欢的女人,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

「妳忘记了,我的婚姻由皇帝指定,我的喜欢与否不重要。」

「至少你可以拥有自己的意见啊!娶妻子的人是你,有意见,不过分。」

「如果我的拒绝伤害了哪家的小姐,岂不是过分?何况,不管娶进门的是谁,只要恪守妇道,我想,相敬如宾不难做到。」

映洁总是有办法让不爱说话的他滔滔不绝,摇头,他个晓得自己怎么那么容易受她摆布。

「婚姻是一辈子大事,单是『各尊其分』岂能满足你的要求?」

「对婚姻,我没有任何要求,倒是妳,妳到底想说服我什么?拒绝皇上的赐婚?」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想、想……」她语顿。

想什么呢?她不太确定,只是想……啊,对了!她想问问他,会不会喜欢他们家的瀞怡姊姊,若是配成对,大娘开心、瀞怡姊姊快乐,她也、也……也会和她们一起快乐,是了,一定是这样,她心底肯定这样想的。

决定了,为瀞怡姊姊将来着想,她决定向他好言劝说。

映洁双手搭起他的肩膀,态度慎重。

「我是认真的,娶妻子一定要娶我家瀞怡姊姊,她温柔体贴、娴淑端庄,我保证,京城里,你再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女人。」

她的动作比亲昵更进一级,他该抗议,只不过……算了,反正她不是大家闺秀,她是一只自由自在、不受礼教拘束的小鱼儿。

「瀞怡?」

为着她的拍胸脯保证,胜翊认真回想,自己是否听过这个女人。

「你见过她的,忘记了吗?你回京那天,我从楼上摔下来,她慌忙走到我身边向你说抱歉。她是我大娘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通,尤其她的刺绣,可是京城一绝,没几个人及得上她。」

「她是妳大娘的女儿?不怕她传承妳大娘的善妒偏狭?」

「不会的,她是个很棒的姊姊呢!家里的姊姊妹妹知道大娘特讨厌我,落井下石的人有人在,就算不落井下石,躲都来不及了,没人像她,一知道我有难,马上想办法从虎牙下把我救出来。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哦,瀞怡姊姊很喜欢你,每次长辈们谈到你,她都偷偷脸红。」

映洁没发觉自己的手一直搭在胜翊身上,没发觉她的秘密把两个人拉到过度亲密的距离,更没发觉她的举动已属不合宜。

她率性、她自在,她觉得靠在他身上没什么不可以,就比如、比如她也常捞起自个儿养的小金鱼,把脸贴上它的背鳍。

胜翊看着门口的何总管,欲进不敢进,他也觉得映洁这摸样儿太没家教吧?莞尔,他轻轻拉开映洁的手,把她整个人抓回地面。

女孩子坐桌子已是缺乏教养,更何况,她大剌刺坐着的,是别人家的桌子。

「有事吗?」他提高音量。

「给王爷送点心来了,」何总管回答,眼睛看往地板,不敢直视王爷。

「进来吧!」

总管低头,领来一名婢女,捧着托盘进门,她在桌上放两碗甜汤,不知道什么名堂,但红红绿绿的煞是漂亮。

见映洁眼睛直盯甜汤,胜翊将汤碗推到她面前,用眼神示意她自便。

她老实不客气地端起碗,大口大口吃将起来。

这个吃相不能怪他爱批评,所有人都会觉得她不够端庄,不过没关系,反正端庄从来都不是她的正字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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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吗?」见她一碗下肚。仍意犹未尽,他笑问,

「好吃极了。」在她眼睛盯向第二碗时,胜翊大方地把甜汤往她面前送。他不晓得自己聘到一名好厨子,他提醒自己,别忘记要何总管帮做甜汤的厨子加薪。

不客气地再灌下第二碗,就是她家里,都没这么好吃的东西呢!难怪每个女人都想嫁进王爷府,光天天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幸福都幸福死了。

「我天生爱吃甜、不吃苦,加上我不怕痛,娘常说,我这种人天生下来是享福的,不苦、不痛,专挑好的吃,成天悠游自乐,天皇老子都没我好命。」

「妳不怕痛?」

这句话他听了几次,老觉得是她硬撑,可是眼前,她的过度认真,教他半信半疑起来。

「嗯,要不要试试?」她笑问。

「试痛?」有这种测试吗?他怀疑。

「对啊。」

她从他书案后面,抽出一柄小刀,他不晓得她的用意,只见她拔出刀子,毫无预警地往自己手背插进去。

来不及惊呼,他夺下刀子,点下她几处穴道,用最快速度替她敷上金创药。

敷好药,他不说话,狠狠盯着她。

她被他盯得全身不自在,噤若寒蝉,尴尬地扯扯笑,他不理她。

半响,他背过她,大步走出房门。

发呆片刻,映洁追出书房,东奔西走。一见到人就问。她拿这里当自己家,自在得很。

终于,她在花园里找到胜翊。

「你为什么不发一言跑出来?我是客人,你把客人独自丢下不管,很没有礼貌,知不知道?」

他没甩她,一次两次,在她绕到自己面前时,背过她。

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在见到她伤害自己的同时,胸口闷痛阵阵,一阵比一阵强烈,彷佛她老在做这种举动,彷佛只要一个不小心,她将从这个世界脱离、更彷佛,他曾经眼睁睁看着她在眼前痛苦死去……

他没分析自己的怪心情,光是抽痛,就让他痛得发不出声音。

「你在生气吗?」

映洁又绕到他面前,既然她坚持不愿意他背过身,他就抬高下巴,不看她。

生气?才不!他是恐惧,恐惧一些不明所以的东西。

他是军人,身为军人,很清楚怎样的伤口真的会让人死亡,也明白她手上的伤至多是几天休养,无伤,可是他忧惧焦慌,真真实实的心凉。

「你生气什么嘛!我又没开痛你。」

她也火大了,哪有男生这么讨人厌,有事说说清楚不就好了,干嘛老是不理人?搞得她一颗心七上八下,不舒服得紧。

谁说没弄痛,他就是痛了,心痛、胸痛、腹痛、胃痛,全身从头到脚,痛到想死掉!

胜翊头还是抬得高高的,他坚持不看她,坚持当个讨人厌的怪男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分,吓着你了?我只想向你证明,我不怕痛,是真的,不是哄人。」

何止太过分?她的形容未免轻描淡写,谁会为了证明不怕痛,划自己一个刀口?那么要证明自己勇敢,岂不是要活生生从身上切几两肉?

「你还是不信我对个?刚开始大家也觉得我发疯,根本不可能有人不怕痛,连京城里最有名的吴大夫也告诉爹爹,我在说谎。我把自己掐得红肿,我划出几道伤口,他们还是不信,直到我从屋顶上跳下来,两条腿断掉,大夫在替我接续断腿时,才相信我根本感觉不到痛苦,否则一个十岁的女娃儿,哪有那么大的本领,哼都不哼一声。」

也是从那时候起,她迷上从高高的地方往下跳,享受短暂的飞跃快乐。

她的话勾引住他的注意力,不过,他还是不看她。

「你看看我嘛,看一下,就一下子,拜托!」她一面说,一面把手抬高,在他面前用力压自己的伤口。

这下子,他更火大了,用力扯住她的手臂,制止她近乎愚蠢的动作。

「都叫妳不要做这种蠢事了,妳还做!」

他口气严厉,吓出她半晌呆滞,不过,一下子,她恢复笑容,灿烂的娇颜在他面前闪烁。

被骂还那么开心,她是一只有病的鱼。

「第一,你没有叫我不可以做蠢事,如果有的话,一定是你自己在心里想的,根本没有讲出口。第二,你的确在生气,你生气我伤害自己,我想,这种生气是不是代表你关心?」

见鬼的关心!这种小伤,在战场上,哪一天他不见个几回合?不说话,他抓起她的伤口检视,幸好,血没渗出来。

她笑着让他检查伤口,她笑着勾住他的手臂,她笑着把自己的脸贴到他手心。

「谢谢你,很少人关心我,除了娘之外,家里的哥哥姊姊对于我的表演,多半带着刺激新鲜的趣味态度,瀞怡姊姊老骂我笨,说我干嘛把自己当成耍把式的戏子,供人观赏,我知道自己笨,老想从他们讶异的眼神当中寻找关心。」

什么?她拿伤害自己当把式供人观赏?疯了疯了,她一定疯得严重!

捧住她的脸,他用严肃表示自己的愤怒。「把我的话听清楚,以后不管是什么情况,都不准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不会了,当我需要关心的时候,我会来找你,我不再需要从哥哥姊姊眼底寻找关心。」

反握住他的手,映洁把脸偎得更近,他的掌心暖暧热热,窝心的滋味倾巢而出。

「对,需要任何东西来找我,不要企图用蠢方式,获得妳想得到的东西。」

「记住了!」他再次叮嘱。

她用力点头,用力把他说过的话剧进脑袋瓜中央。

揉揉她的头,他奖赏她的听话。

映洁靠在他手臂上,仰头看着他冒出青髭的下巴,他是巨人呢!

「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她问。

「妳说!」

胜翊没忘记自己允过她,想要任何东西都可以找他,不过是一个答案,有什么不可以?

「大婚后,你要带着新娘子回边塞吗?」

「当然,我一去三年五载,总不成把妻子留在中原。」

「是啊,真是这样,新娘子太可怜,才大婚就离开夫婿,一分手三年五年,几百个日子的相思谁受得了?不过,能和你一起到边塞,一定棒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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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不比京城舒服。」会用「棒透了」形容边塞生活的人,大概只有这条笨鱼儿。

「在边塞可以见识到不同于中土的风情,可以知道许许多多从来不知道的事情,亲身体验,肯定比听说书先生的错误连篇,来得精采有趣多了。」

「妳很好奇。」他笑着将她揽近身边。

「好奇是坏事?不!好奇是知识来源,若是每个人都抱持着不求甚解的态度,对任何事情都视为理所当然,就个会有新发现。」

「新发现之于妳,有什么意义?」

「瀞怡姊姊说,我的新发现只会害死自己,一点帮助都没有。」

「我同意她的话。」

「可是我的新发现很有意思。」

「比如?」

「比如燕子一到下雨前,会飞得特别低。我本以为它们是忙着躲雨,后来仔细观察才知道不是,它们是为了吃虫子。」

「不下雨它们就不吃虫子吗?」

「当然吃,只不过下雨前虫子会飞得特别低。」

这个下午,映洁说了许多个新发现,像鱼儿要是常冒上水面吐气,过不多久就会有鱼儿翻肚子;若是大娘快发脾气,瀞怡姊姊带碗糖水给大娘喝,大娘的气焰会消减许多,所以喝糖水会让人心情舒畅;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面对面,通常脸红的是女人,若是。大群女人把男人夹在中间,会脸红的肯定是男人,所以害羞不是女人的专有情绪……

她的新发现果然是没有什么大意义,但个可否认的是的确有趣,于是他的唇角向上掀,整整一个下午。

正文 第三章

市集里热闹非常,映洁一摊逛过一摊,想买的新鲜物儿很多,可惜口袋里的铜板不多,所以只能东看西看,不能贪心太过,

她忍住不少欲望,比如糖葫芦、梅片儿、会发出声音的木管儿、有着五彩颜色的特殊鸟儿,她之所以忍耐,是为着把钱存下来,替胜翊买礼物。

为什么要买礼物?很简单啊,他的生辰快到了,许多大人把礼物一箱箱往王爷府送。他没空拆礼儿,她便代劳,从珍珠玛瑙、人参灵芝到绫罗绸缎、黄金古玩,她拆一盒惊叫一声,惹得他微笑连连,说想要什么自己拿去。

她想要什么?绸缎?免了,她那么野,太好的衣服穿上她的身,不一会儿就变成破布片。

至于珍珠首饰?更不用了,万一带在身上弄丢了,心痛难免,何必替自己找麻烦?

最后她拿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九连环,弄了半天解不出套儿,还是胜翊帮忙,两人费了个把时辰,才把九个环解开。

他送了她礼物,她自然该同礼,所以啰,大东西买不起,小东西照样能表情意。

她来来回回逛过几次,逛不到喜欢东西,嘟嘴叹气,她还不想放弃。

捏捏自己绣的锦囊,这是她花好几个晚上缝好的东西,还特地拿去给瀞怡姊姊鉴定,没想到瀞怡姊姊没说话,旁边的几个姊姊笑成一团,说她缝的东西像抹布,好好的没事去折腾锦布做啥!

管她们呢,她认定它是锦囊。它便是锦囊。

「没关系,礼轻情意重,胜翊哥哥个是势利男人,若真在乎身外物,他自然不会不把大人们的礼物放在眼里。」

映洁笑笑,转身,视线接触到一个卖木雕的摊贩,桌面摆了不少小偶,有人像,有牛马羊猪狗,各式各样小动物都有。

最吸引映洁的,是平放的几条鱼儿,有巴掌大的大鱼,有拇指大小的小小鱼。

她挑了两只,一大一小塞进锦囊里,付过银子,把礼物收进怀里,她跳着脚,急急要把礼物送到胜翊跟前。

她跳啊跳,才要跳进王爷府,便见一队人马或提或捧或挑,带着一大堆礼物出府。

「怎么?人人送胜翊哥哥的礼物,他全不喜欢,要让人退回去吗?」映洁弄不懂,左看右看,终于在队伍后方看见压队的何总管。

「嗨,伯伯,王爷要你把生日礼物退回去给各个大人吗?」

「映洁姑娘,妳这是哪儿的话?」几日相处,总管和她已经熟透了,

「不然,这么多东西,王爷要去巴结哪个大人?」她又问。

「不是、不是,这些礼是聘礼,要送到杨军机家里。」

聘礼?皇上的圣旨终是下了吗?他要娶妻子,不管他喜不喜欢,只要对方恪守妇道,他会和她相敬如宾,她记得他说过的话,虽然她并不全然认同……等等,总管伯伯刚刚说杨军机?

京城里除了她家爹爹之外:还有哪个杨军机?

「伯伯,你知不知道,皇上选中的姑娘是谁?」

「是杨军机的三女儿,映洁姑娘的姊姊,瀞怡小姐。」

瀞怡姊姊?他果然选中她家的瀞怡姊姊?

她该开心的,开心他听从自己的意见,挑了一个温婉良顺。贤淑端庄的好女人,所以她应该笑,就是那种把嘴唇往上脸颊拉出弧线的笑容啊!可是、可是……

怪透的小鱼儿,明明是开心,嘴角怎么都不肯拉出线条:明明是骄傲欢喜瀞怡姊姊雀屏中选,却想不出恭喜两个字应该如何出口。

心酸酸的,闷闷的,她不认识痛的感觉,直接将这类感受界定在「快乐」范围内。

「映洁姑娘,说说看,妳这位姊姊是怎样的姑娘?」何总管问。

「她很好。」

没错,瀞怡姊姊那么那么好,自然该得到所有幸福,王爷是好人,瀞怡姊姊是最棒的女人,他们凑成对儿,是佳偶天成。

脸色刷白,她心情纷乱。

「我当然知道她好,要是不好,皇帝老爷怎会把她许给我们家王爷。说说看,她的容貌如何?有没有闭月羞花之貌?」

「有。」

用力点头,大娘说,几个姊妹里就瀞怡姊姊最耐看,越看越得人缘。

「她是不是琴棋书画样样会?」

「是。」

她缝的锦囊人人争相取得,不像她,缝来缝去,只是糟蹋好布料。瀞怡姊姊把所有时间都拿去拜师学艺,学得一手的好女红、好才艺,不像她把所有时间都拿去满足无聊的好奇心。

她从不和瀞怡姊姊相比的,但此刻,瀞怡的好一点一点跳上心间,教映洁自惭形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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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人品如何?脾气好否?」

「好。」

还有谁比瀞怡姊姊脾气好?她不发怒、不嘲讽人,她有同情心、处处替人着想,这种人还说脾气糟糕,恐怕再没人是好的、

「那就太好了,这下子咱们家王爷的福气享用不尽。」

她没回答总管的话,停下脚步,望望只有几步远的王爷府,他肯定开心吧!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开始期待婚礼了吧?皇上不晓得有多少赏赐呢?毕竟是皇上赐的婚,与一般的婚礼可大大不同,肯定风光得紧。

往前几步,她在王爷府门口徘徊,认识她的守卫,没拦阻这个三天两头来找王爷的小姑娘,他们朝着她微笑点头,欢迎她进门。

笑笑笑,干嘛那么高兴啊?

是胜翊哥哥娶她家瀞怡姊姊,又不是他们娶,开心个什么劲儿?他们的笑容碍了她的眼。

她的恼怒看在守卫眼里,忍不住好笑。「王爷在家,妳快进去吧!」

进去?进去看他的得意骄傲吗?何必!

抬高脸,嘟起嘴巴,才不,才不,她干嘛去看他的开心?赌了气,她用力踩大步,跨出王爷府。

为什么那么用力?

因为、因为开心呀,她开心瀞怡姊姊觅得好夫婿,她开心世间又多了一对天赐佳偶,何况这个良缘促成,她有一份功劳。

她开心好人总算有好报,瀞怡姊姊是最好的见证人,她开心……她那么那么开心,为什么泪水不由自主沿着颊边流下?

没道理的对吧?开心的人会仰天大笑、会手舞足蹈,怎会泪水一颗颗落在衣襟上?

吸吸鼻子,映洁不管它,就当是喜极而泣,她加快脚步,往家里方向跑。

她要当面向瀞怡姊姊说声贺喜,贺喜她找到好依靠,今大大娘的心情不错,就是抓到她在外面野,肯定会放她一马!

乱糟糟的心,她解释不出心情;乱糟糟的念头,充斥胸膛;她不认识痛,否则她会了解这种感觉叫作心痛,那是一种说不出口,只能任眼泪宣泄的情绪,

她越跑越快,却怎么都追不上队伍,不管多努力,都追不上他的脚步。

追啊追、跑啊跑,她好累,两条腿想歇歇,可是眼泪不听话,它不肯停歇,映洁垂首,一个小小动作,滴滴答答的泪水,全数落在她半旧不新的绣花鞋上。

冲回家里,冒冒失失地,映洁迎面撞上送礼来的何总管。

来不及招呼,爹爹声音传来--

「映洁,家里正忙,妳还成天往外跑,真是野坏了,让何总管见笑。」

「爹、大娘。」她低身行礼。

「映洁姑娘。妳回来了?」何总管走过来,同她招呼。

他们的相识教人意外,大娘看看映洁,再看看总管,堆起满面笑容,走到两人中间,凑近映洁说:「死丫头,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到后面去,等我得空,看我怎么罚妳。」

罚?她不怕,反正她不会痛,她怕的是心脏被掐住的感觉,那种感觉酸得人瞇眼。

乖乖点头,乖乖进后院,她的乖异于平常。

大娘转头对总管说:「何总管认识我们家映洁?」

「是啊,映洁姑娘常到王府陪王爷说话,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何总管实说,没有多余想法。

好朋友?男女有别,做什么朋友?!大娘一听,脸色微变,不过她很快回复正常,倒来香茗敬何总管。

映洁进后院,走近瀞怡姊姊闺房边。

里面挤满人,姊姊妹妹二娘三娘全涌进门内,她们吱吱喳喳地围着瀞怡说话,东一句、西一句,热闹得不得了。

「王爷是皇上眼前的红人,未来的途无可限量,瀞怡,恭喜妳了。」这是映洁的亲娘在说话。

「往后荣华富贵、金山银山享用不尽。」四娘说话。

「可不是,大娘替瀞怡妹子的安排哪里会错,哪次大娘不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瀞怡。」

说话的是二娘的女儿,打一开始皇上选秀,名单上没她的名字起,她便心生不满,她的年龄大,要嫁也该从她先嫁,若不是大娘心胸狭窄,爹爹啥事都怕她,也不会让瀞怡抢得机会。

「别这么说,下一回就轮到妳了。」四娘笑笑圆场。

「妳以为我嫉妒?错了,谁希罕嫁给邱王爷啊,听说他的脾气冷得像冰,对女人不假辞色,半点情趣都不懂,他不过是个粗人,对风雅的事儿一概不懂,瀞怡苦练的琴棋书画,肯定派不上用场,对牛弹琴,牛还嫌吵呢!

何况嫁了他,得千里迢迢搬到塞外去住,听说那里黄沙漫漫,所有吃的、穿的、用的都简陋得可以,嫁给邱王爷哪里是好命?根本是折磨自己。」

「我听说邱王爷学了蛮子习俗,吃起人肉来,不晓得他会不会把细皮白肉的瀞怡当餐点,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夸张的三娘一说话,看好戏的姊姊们哄堂大笑。

她们的话弄得瀞怡一脸尴尬。这就是大家庭生态,表面上看起来和气安祥,事实上为了争宠,大伙儿无不卯足全力,暗地里勾心斗角、波涛汹涌。

「不是的,邱王爷不是妳们说的这样!他是好人,是很好很好的男人,天底下再也没有人比他更好了。」映洁听不下去,挺身从窗口处喊话。

「说得真巴结,邱王爷给妳多少好处,值得妳来说项?」五姊冷冷说。

「他给了全天下人好处,要不是他,蛮族入侵,妳们哪能过安居乐业的太平日子?要不是他,谁晓得妳们是不是早被俘虏,成了蛮夷的奴隶,哪有时间在这里嗑牙,说他闲话?」映洁理直气壮。

「了不起,还没当人家的小姨子呢,就急着把姊夫捧上天。」

瀞怡忙地隔在两人中间,深怕她们正面吵架。

「王爷救过映洁,自然认识,认真说来,邱将军是映洁的恩人,映洁当然处处替王爷说话。」

「恩人?谁晓得啊!」二娘冷哼一声。

「他当然是我的恩人,邱王爷很大方,他对所有人都好,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小的士兵都一视同仁。他说过会同妻子相敬如宾、会宠爱孩子,他是个最好的丈夫和爹爹。」

「讲得好像你们很熟似的?笑话!」

「我们本来就不陌生,他很聪明,教我不少东西,我会看布兵图了,是他教的。我知道瓦敕族人和外边传言不同,他们并不吃人肉,只不过有祭人头的习俗,他们砍下敌人首级,向上天祈求下次胜利。这些全是他教我的,他很厉害、见闻广博,懂的事情比夫子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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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越说越急,丝毫没发觉亲娘正扯着她的衣袖,叫她别再往下说。

她但愿简单几句,能交代王爷的种种好处,但愿全天下都知道对王爷该心存感激。

「看来妳和邱王爷的交情真不错。」见大娘铁青着一张脸站在屋外,五姊坏心地逗引映洁继续往下说。

「我们是好朋友,我常去找他,我们很有的聊,常常一说就是一下午,妳永远不知道同他说话多有趣,我告诉过他,我们家的瀞怡姊姊很好,要娶妻子就该找像她这样的人……」

瀞怡对她猛摇头,要她别再往下说,无奈她看不见,满心满意想把王爷的好处说尽。

「说来说去,瀞怡能嫁得成邱王爷,还真得该感谢妳。」大娘冷冷在她身后说话。

意识到大娘的存在,映洁住了嘴,缓缓地,缓缓地,她转过身子。

迎接她的,是一记清脆的巴掌。

「谢谢妳哦,映洁丫头,要不是妳,我们家瀞怡还没那个命嫁给邱大王爷呢!」

明明话是好的,但她严厉的脸色吓人,啪啪,又是两记巴掌。

映洁不痛,但隐约感觉脸已肿上半边。

「谢谢妳哦,我马上命人整治一桌酒席,请妳上座,让瀞怡好好感谢妳,如何?」

啪啪啪接连几下,映洁头昏脑胀,肿肿的眼睛盖住半边视线。

「不要脸的女人,居然敢攀上邱王爷!妳想做什么?想当王爷小妾吗?」

「大姊,映洁不敢的,她是没大没小,没想过事情后果,才会去结识邱王爷。」

五娘跳出来替女儿求情,大娘不回她,抄起一柄扫把,不管三七二十一,两母女一起打。

「我们只是好朋友,没有做过踰矩的事儿。」映洁一边护住母亲,一边辩解。

「妳知道什么叫作踰矩?我告诉妳,男女交朋友就叫作踰矩,女孩子单独往男人家跑就叫作踰矩,妳和男人说说笑笑也叫踰矩,妳从头到尾做的每件事、说的每句话,都是踰炬!」

她每说一句就落下几棍,为保护母亲,映洁的背都青青紫紫,不忍目睹。

「不对的,如果男女说话便是踰矩,那么您刚刚和何总管说得开心不也踰矩?有时,您去王大人家里,王夫人不在?您岂不是也踰了炬?大娘,您该讲讲道理,不该随口冤枉人。」

映洁违反常态,她没有卑躬屈膝、没有竭尽所能地向大娘认错。反而不知死活地顶嘴,这下子,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瀞怡是怎么也拉不住母亲了,看好戏的女人们,纷纷从房门门闪出去,大娘气疯了,打得手酸脚酸,头发散乱。

映洁不痛,但隐隐约约地,感觉自己被抓住头发往墙壁撞去,头撞昏了,她奋力睁开半瞇眼睛,看见母亲哭倒在地,看见大娘张张合合的嘴唇说些她没听懂的言语,

她还想替自己争辩,但从头落下的棒子,一次次打昏她的意识。

「从现在起,妳不准给我走出大门一步,更不准去见邱将军!」

摔下扫帚,大娘忿忿离去,瀞怡抱起满足伤痕的映洁,哭着要五娘快去找大夫。

同时间,王爷府里的胜翊眼皮猛眺,莫名的心惊胆颤浮上心头。

这回,映洁躺在床上休养近半个月,脸上的瘀肿尚未褪尽,手脚的药布也未除去,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药味儿。

平时,伤养到这儿,她早已不耐烦,趁隙溜出家门,过她逍遥自在的日子,可是,这回她转了性儿,成天关在屋里,哪里都不想去。

「小鱼儿,妳还好吧?」瀞怡端着药碗进门。「这几天妳太安分,安分得让我好担心。」

「我没事。」她摇头,笑容拉不出自然。

「没事才怪,什么时候,妳能在家里关那么多天?」替映洁整整头发,瀞怡俨然一副大姊模样。

「瀞怡姊姊,妳不是忙着准备嫁妆吗?娘说,再几日妳就要出阁了。」

「嫁妆自有人准备,我有什么好忙的?」羞怯半低眉,这个终身呵,她好满意。

「说的也是,大娘肯定忙得很开心。」咬咬唇,她鼓吹自己为姊姊开心。

「小鱼儿,妳说,妳认识邱王爷?」

这是她此行来的主要目的,那日匆匆一面,邱王爷烙上心间,每次想起他,甜蜜浮上,她祈求上苍给予好运道,让皇帝钦点自己,成为他的终生伴侣。

感激呵感激,感激老天庇佑,让她美梦成真,教她的未来一帆风顺。

「我是认识他啊--」

想到胜翊,噬人的酸楚泛起,她又想皱眉,

「他是个怎样的人?真如外传的那样,冷酷无情吗?」

「不,他是好人,极有耐心,不管我问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他都会详细替我解释。」若是她拿同样的问题问夫子,不被抽上几教鞭才有鬼。

「所以传说是假的啰?」

「当他面对敌人时,自然不能温柔耐心,他是将军,保家卫国的人将军啊!」

「说的也是,那大他粗犷的大胡子,挺吓人呢!」瀞怡说。

温柔耐心?他对映洁温柔耐心呵……一时间,她居然嫉妒起映洁,嫉妒他对她的「详细解说」。

不!这是不对的,映洁是她最亲密的妹子呀!

何况,映洁不也说了,她告诉过将军,自己是最合适的妻子人选,爹爹回家也曾问她,是否认识王爷,台则他怎会从近百幅美人图里,独独挑中她。

「他胡子剃了,长得威武整齐,但还不至于丑到教敌人丧胆。」想起他们之间的对话,映洁微掀唇,笑出声。

映洁的表情……那是浓浓的、化不开的甜蜜。她喜欢王爷?

怀疑浮上眼帘,瀞怡无波的心掀起涟漪。

「你们在一起时,都做些什么?」她小心试探。

「大部分是我问他事儿,他回答,有时他会塞给我一本书册,自己忙自个儿的事,他知道我爱吃甜柿子,派人从各处拔来新鲜柿子给我吃,他知道我贪看游鱼,让人在院子里凿了一座池塘,池塘里红的、金的小鱼儿游来游去,池塘边垂柳迎风摆荡,我喜欢爬树,每每他见着了,总要骂我没规矩……」

说起胜翊,映洁没完没了,想着他的好、想着他的关心,想他,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他派人特地为她买柿子?他为她开凿池塘?不过短短一个月,他们之间进展得如此神速?

映洁的话句句踩上她的心,揪紧的心闷得难受,慌乱更甚。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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瀞怡阻止她的回忆,她拉起映洁的手,用力。「答应我,小鱼儿,永远都别再和王爷见面。,」

「为什么?他马上要成为我的姊夫……」她不解瀞怡姊姊的态度。

「不行,别说娘生气,我也不舒服的。」

「为什么?」

「夫婿对别的女人好,任谁都受不了。」话说,她双泪垂落。

「我不是别的女人。是妳的妹子呀!」不是成了亲家,她更有理由进出王爷府群?

「一样的,倘使妳真心为我、为王爷好,就不该出现在我们两人当中。」

瀞怡的话让她发傻,看着姊姊眼底落寞,隐隐约约地,映洁明白了什么。

哦,原来,原来那种酸酸感觉不叫作「快乐」,而是「不舒服」,那是小说里常被提的「嫉妒」,书上总说嫉妒会改变女人性情,因为,这是女人的反击、女人的战争。

一场皇帝赐婚,改变他们三人间的生态平衡,她从局内人被判出局,瀞怡姊姊的嫉妒成章顺理。

「答应我,不再和王爷见面!」

瀞怡的迫切让映洁讶异,映洁没见过这样的瀞怡姊姊,她的眼睛隐含的是陌生怒涛,她紧抿下唇,手心加了力道,重重地压住映洁的伤口,血丝沁出。

为什么?映洁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事?

「告诉我,妳绝对不再见王爷!」

口气间增添几分坚决,催促的口吻里有几分不耐,那不是她认识的姊姊。

傻傻地,映洁点头。

她的回应安抚了瀞怡的焦急,她松口气,恢复原貌。

「好好养伤,这段时间,哪里都别去。」瀞怡用惯常的温柔语气说话,拍拍她的脸颊,走出映洁的房里。

走向铜镜,映洁细看镜中自己,同样的落寞伤心跌在自己脸上。

别怀疑了,她喜欢他,爱他,是真实事情,可惜鲁钝的自己发现太慢,如今,事已成局,就算妒嫉,也改变不了将行命运。

与他,真的不再见?即使想念,想他的耐心、想他满肚子学问、想他……粗粗大手端来的甜食,他们都不准再见,是不?

打开柜子,要送他的生日礼物还在里面,大鱼小鱼,它们躲在锦囊里窃窃私语,它们说些什么?它们为什么总是开心?

要她真是一条小鱼儿就好了,那么她就能游进他家院落,当他在垂柳边念书的时候,偷偷地在水中望他,再不用担心思念。

不!要见他的,映洁握紧锦囊,下定决心,她要再见他最后一面,不管是否正确,她都要当面向他说声「再见」。

「姊姊,对不起……」

推开房门,循着旧时路径,她从后门偷偷溜出家门,最后一次,她保证!

正文 第四章

这些天,胜翊心绪不宁。

偶尔,他晃到门前,寻找那只吱吱喳喳的吵闹麻雀;偶尔,他停下公事,绕到堂前,望望她老爱攀上去乘凉的柳树。

映洁够烦人了,一天到晚有说不完的新鲜话题,有问不完的疑惑,她当他是世间最博学的男性,好几次,他烦得不想理,却让她无辜的可怜表情松动心意。

许是习惯了吵杂,映洁不在身旁,反让他怅然若失。

所以,当釆青的声音出现时,无可言喻的快乐席卷,转过身,映洁飞奔过来,结结实实的一个拥抱,抱出他满心幸福。

「妳很多天没来。」他压抑快乐,淡淡陈述事实。

他注意到了,注意到多日睽违,她的思念……

映洁望他,仔细再更仔细,他的眉,浓墨……那双眉呵,几度出现梦间。

再看他一次,他的眼呵,那是她胸中忘不了眼神,那般炯炯专注、那般动心房,最后最后,他们中间什么都不存,只剩下……这个「最后」。

有不甘呵,但这个年代能战胜命运的女子不多,能勇敢追求爱情的女子不多,小鱼儿恨自己,恨她的勇敢太少,又恨她的胆怯太多。

「怎么了?这样看我?」他失笑,她不适合这号表情。

强忍泪,哽咽吞入胸口,她拉扯出薄笑,这一扯,扯痛了心,扯出无数颗晶莹。

他慌了,捧起她的脸,焦心问:「妳到底怎么了?」

「我心事重重。」

「妳能有什么心事?」他失笑,一条笨鱼说心事,谁听了都觉得荒谬。

「我担心世界上没有永远,担心离别总在聚守后面,担心错失将成遗恨,担心……担心今天是我们的最后一面。」她还是说了,说了让她心疼不已的阵阵催痛。

这下子,他笑得更夸张了,捧着腹前前后后笑,他的笑映衬她眼中的哀愁,他没认真她的哀愁。

笑止,他正色。「妳又在胡说八道。」

「是啊,我又在胡说八道。」喃喃地,她重复他的话,手背在身后,穿着绣花鞋的小脚把满地泥土踢出尘埃飞扬,深吸气,映洁吸进所有悲伤。

拉起他的手心,摆出满脸笑意,他喜欢笑瞇瞇的小鱼儿,她就送他一个快乐回忆、「走!」

「去哪里?」他拉回她。

「跟我来就知道了。」她不打算告诉他。

「不行,待会儿有事要办。」何总管告诉他,裁缝要进府替他试喜衣。

「拜托,就今天一天。」她的脸庞写满希冀。

他的考虑只有一下下,好吧!管它呢,今天不试明天试,谁规定喜服非得现在试,二话不说,他拉她进马房,对于「今天」,他抱持高度期望。

这是映洁生平第一次骑马,风在耳畔吹过,呼呼地,和飞翔感觉相像,她的头发迎风飘扬,淡淡发香任风吹送到他身上。

她夸张尖叫、夸张大笑,她逼自己的心情跟着马蹄跳跃。

「我不晓得骑马那么好玩。」她大叫,风将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他耳旁。

胜翊莞尔,她的快乐很容易,一碗甜汤、几个新鲜话题、一趟骑马之旅,讨好她,根本不需要花费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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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妳一整天都在马背上,还觉得骑马好玩的话,我佩服妳。」那是他的经验谈,多少新兵上马,半日训练下来,苦不堪言。

他坐在她身后,他的唇在她耳畔,风切割不了胜翊的声音,她听到他,每字每句。

「我要骑十天、一百天,每天每天都说骑马好玩。」她唱反调。

若是旅程不停,她愿同他骑马走天涯,不去想皇帝的赐婚、不去想象瀞怡姊姊的眼泪和大娘的愤怒,抛下一切,单纯为快乐而快乐!

「小孩子气!」

胜翊又笑了,他没发觉,在她身边,不擅长微笑的邱将军变成爱笑的邱王爷,他忘却战场上死伤无数的部下与敌人,忘记人类相残是多么残忍。

拉拉缰绳,他将马匹带往映洁手指的方向。

一路上,芳草萋萋,满地野花绽放美丽,生命力蓬勃的单原,处处生机。

她带他走向山坡,穿过森林,越过涧溪,她与他合为一体,在马背上,奔驰的灵魂,解放。

他们在山谷前下马,映洁低眉,寻到他的大手掌,偎近、握紧,甜甜的笑漾在眼底。

她但愿今天是两人之间的开始,可惜明明白白的,这是结束,是「最后一次」。收收手心,她要把他的温暖全数留在记忆里。

试问,角色交换,「最后一次」是你我的事情,你想做什么?哀嚎哭泣,或者留下美丽?映洁选择后者。

「你看,那里!」她指着深不见底的山谷。

他顺她的意,低头探去,只见深谷中烟雾缭绕,不见尽头。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很想跳下去,那么深的谷地,肯定要很久才会落地,我喜欢飞翔,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和小鸟展翅同样轻松惬意?」她轻言细语,说的是自己的真心意。

釆青的话教他心惊,想起她用匕首割伤自己,想起她真的不怕痛,倏地握住她的肩膀,正色叮嘱:「不可以!千万不可以有这个念头!」

他担心哪天映洁发神经,真会从高高谷边往下跃去,小鱼儿禁不起这一摔,肯定成为死鱼。

「我知道,这么深,跳下去不只是短短的半个月休息,恐怕连小命都没了。」

她「懂事」说完,他赞赏点头。

不过,下一句话,又把他的心提到半空中,她是出世来吓死他的。

映洁说:「说不定谷底是另一番世界,那里住着许多仙人,手指随意点点就把我的命抢救回来。」

「别作梦,天底下没有那么多仙人,等着妳需要时眺出来搭救。」他怒目瞪她。

她缩缩脖子,陪上笑容。「你说话的口吻和瀞怡姊姊好像,我想,你们绝对会成为一对人人欣羡的好夫妻。」

「她是妳大力推荐的人选。」他回答她。

果然是她的功劳!映洁在心底苦笑,早知道她的话那么有影响力,她该推荐自己。

「我推荐你便信了,如果我推荐自己呢?你娶是不娶?」她故意笑得轻松得意,彷佛出口的,不过是一句无关痛痒的玩笑话。

「不娶。」

她笑他也笑,反正是漫不经心的笑话,直口,他便反射出一个伤人答案。

「为什么不娶?我比瀞怡姊姊差很多吗?娘常说,再等两年,我出落得更标致了,姊姊可及不上我呢!」

她好在意他的「不娶」,可就算在意又能如何?再次握紧他的手,多在意一些吧!不管这些在意是否能改变他的心意,她满脑子、满心,在意的全是他的爱情。

「那是两年后的事,现在,妳只是个孩子、一个古灵精怪的调皮孩子。」

不知道该不该为自己在他心中的定位感到伤心,深吸气,笑挂在唇边,映洁得花费极大力气才能维持住笑脸迎人、

「送你一个生日礼物。」

说着,映洁从怀里掏出锦囊和木雕小鱼,小鱼儿是她自己,锦囊是她几个日夜的心意,她奉献出自己和心情,祈盼他珍惜。

他把东西放在手中把赏,笑问:「这是妳自己缝的?」

「不准笑我缝得差,我会恼羞成怒。」

「不笑妳,这是我见过最特殊的锦囊,相信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看到相同东西。」描一眼她指间的伤痕累累,他笑着将锦囊收妥贴。

映洁背过他,面向深谷,笑容垮下,累!

俯首,对着山风徐徐,她轻吁气,低声吟唱--

「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别君时,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他走近,与她并肩,笑评:「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

她只是「强说愁」?不,她是真犯愁啊!愁光阴无情,欢乐尽成回忆,愁人生际遇,失去才晓得珍惜。

摇头,映洁说:「大婚后,你要马上整装回边塞,到时,我们哪里还能相见?你没见到我『忍泪佯低面。,不知道我『魂断梦相随』,一句话轻轻易易推翻我的愁绪,既主观又不公平。」

「妳不过是好玩,想随我一起到边塞,想就走了,我不介意多带一个包袱。」几句话,他解决她的「愁」。

映洁几乎要脱口同意,可是想起瀞怡姊姊的妒意……她怎能把自己的快乐,架筑在姊姊的痛苦上面?苦,她一个人够了……摇头,她反对他的好意。

「你是去打仗、去保卫家国的,又不是去游览名川圣山,我跟着去做什么?」

「突然间变懂事了?」他笑笑,不以为意。

「不好吗?我等你和瀞怡姊姊带回来几个小侄子给我玩。」她言不由衷。

突地,树林里钻出几个人高马大的黝黑男子,胜翊心惊,将映洁护在身后。

他们不是别人,是瓦敕族人,一个个目露凶光,来意非善。

胜翊付度他们的心思,猜测他们的意图。两国才签下合约,莫非他们要违反?他们的族长还在京里作人质,难道他们不管拉拉卡了?

几个眼神示意,他们不给胜翊说话机会,抽出腰间佩刀,刷刷刷,几个迅猛交手,他心中有了思量。

来人武功不高,但人数众多,若要维护映洁周全,难免增添几分危险,他四处察看附近,寻找山洞,好把映洁送到安全地方。

没有尖叫和害怕,映洁清楚两人正面临生死关头,她不能恐慌,更不能分散胜翊注意力。

一阵刀光剑影,余力所及,震得地面尘土飞扬,沙石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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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胜翊的护卫下,映洁连连闪过几波攻击,她知道自己是个累赘,有她在,胜翊只能闪躲,不能进招,趁隙,她一鼓作气,矮身穿过刀林箭雨。

很显然的,坏人的目标不在她身上,左右夹攻,他们招招往胜翊身上砍杀,欲置他于死地。

映洁迅速找到安全处,躲在大石后方观战,她接收到胜翊投过来的赞赏眼光。

确定了映洁的安全,微笑,他的自信写在脸庞,抢过敌人的长刀,他全力以赴。

匡啷啷的刀光交错,他斜身向右窜出,身影晃动,转入山坳,这一来,四面受敌成了三面受敌。

少了映洁羁绊,胜翊大显功夫,手持双刀,东一招西一式,每个动作都精准地划在敌人身上。

贼人知道胜翊武力高强,于是蜂拥而上,不教他有丝毫喘息机会,瞬地,十几支刀剑齐发,砍到他身后石坳,登时泥粉石屑齐飞。

足蹬,他回到原来的峭壁边,在贼人追来时,停下脚步。

他未转身面敌,突地,向后一跃,当贼子惊讶于他自露背心迎向兵刀时,他竟在空中翻转身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袭向他们,几个银光闪烁后,众人倒卧在血泊之中。

剩下的不足五人,他们一字排开,心有余悸地面对武功深不可测的邱胜翊。

「说!为什么违反契约?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企图再侵我金国边界吗?」

眼见自己的人手逐渐稀少,他们慌了脚步,越慌乱形势越不利,不一会儿,所有状况全在胜翊掌控之中。

终于,敌人全数倒卧在地,他留下两个活口,上前逼问。

映洁见状况解除,从岩石后方走出,突地,一道金光闪过,霎时,重伤贼人跃起,手中长刀奋力激射出去--

映洁来不及出言示警,她无法思考,有的只是下意识反应,她扑到他身侧,硬生生替胜翊接下这刀。

刀从前胸穿到后背,血迅速染红整件衣衫,她眼里没有惊慌,只有欣慰,这一刀,她受得心甘情愿。

痛?她没感觉,只觉得身子轻飘飘浮起,飞啊飞,飞向她一心向往的苍穹。

伸手,她没抓到胜翊,软软的身体往后仰倒,直直往深渊处坠落,当他的身影自她眼前消失,她闭起眼睛,倾听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也好,这是不错的结局,从此不必说愁不犯相思,魂断无梦随,而她的情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眼睁睁看着映洁坠落深谷,胜翊怒不可遏,他该挥剑将所有人全数杀尽,但映洁临别前的眸子,让他无暇思考。

猛地纵身,他使出险招倒挂金勾,企图抓住她的手臂,但终是来不及,他撕下映洁一幅衣衫,阻止不了她下坠身体,不及细想,双足一登,胜翊跟着跃入深谷。

他们冲开数十丈烟雾,直入谷底,浓烟白雾随即聚合,将他们遮得无影无踪。

生死的念头在映洁脑间一闪即逝。

没有太多悲哀,有的只是遗憾。不必去忧心未来,不让妒忌危害,失去他的痛楚在凌空后,瞬间转为尘埃,她又是一条自由自在的小鱼,不忧不惧。

风刮上她的脸,映洁瞇起眼睛,享受片刻的腾云驾雾。

没料到,谷底是一池碧绿色深潭,咚!映洁从高空笔直落入潭中,虽不懂得痛,但强大的冲力仍是将她震晕。

不一刻,运展轻功一路攀藤而下的胜翊,也看见谷底潭水,他望见映洁在水中载浮载沉,绿色池水因她肩上的伤口染出一片红滟。

不多想,他迅速跳入潭中,捞起映洁。

潭水冰寒,他一下水手脚便失去知觉,撑着他的,是强大的意志力,是绕在他脑间的强烈念头--他要救起她,那个为他身受重伤,失去知觉的笨女人。

终于,他触到她的衣角,奋力挺身,他抓住她的手臂了。运起内功,拉过她残破身躯,胜翊跃水而出。

「妳还好吗?」来不及照看自己的狼狈,他急着想知道映洁是否安好。

她对于问话,没有分毫反应。

胜翊握住映洁的手,她全身冰冷,嘴唇冻得发紫,他凑近她胸口,映洁心跳微弱。

那把刺入眼目的刀刃还插在她肩胛,第一次,他尝到胆怯。

要不要拔下刀子?当然要,可她撑得过吗?

胜翊迟疑半晌,她的呼吸渐渐微弱,不能再犹豫了,咬牙,伸手握住刀柄,深吸气,这一把,他赌!

胜翊将刀子从她身上抽出同时,血跟着喷射出来,溅得两人满头满脸。

他忙点住她伤口附近穴道,先行止血,再调息运气,伸手抚住她背脊上的神堂穴,缓缓将一股阳和之气导入她体内。

映洁的脸色从苍白到渗出一丝血红,她的身体从冰冷到温度重回,渐渐地,她睁开眼睛,看见他的关心。

他一瞬不瞬的双眼、他寒厉的浓眉,他那么生气,却仍拥她在怀间,

轻吁口气,她道:「我死了。」

她感激老天对人类慈悲,让人死后,完成世间遗恨。

「妳没死。」

他讨厌她的话,特别是讨厌她口里的死字。

「我真的死了。」微闭上眼睛,能待在他怀里,她快意满足。

「不准闭眼,我没叫妳死,谁敢让妳死?」他霸道说。

抬起疑惑双眸。他说了不准,所以她没死?

她想抬高手臂,触触他的脸颊,试试他的存在是真是幻,可惜她连半分力气都使不上。

「为什么?」他问。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教人怎生回答?

「什么为什么?」她疑惑。

「为什么替我挨刀?」

挨刀?哦,她记起来了,那刀……她受得理所当然。

「说话,不准睡着、」

摇她,他有些粗暴。

那是什么表情?是罪恶?负欠?还是极力想补偿些什么的关心?她好想睡,做不出正确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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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了。」窝在他怀里的感觉真不坏。

「不许睡,把话说清楚,为什么替我挨刀?妳可以跑得远远,他们的目标是我不是妳。」

她当然可以置身事外、当然可以逃到安全地带,没道理用身广替他挡下致命一击。

她哪在乎他们的目标是谁,只要保他用全,任何事,她甘愿。

「没关系……我不痛的。」她但愿他不要感到罪恶。

「不痛就不会死吗。」

气死他了,这个笨女人,他要教多少次,她才学得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毁伤?他得叨念多少次,就算是不怕痛,也要以保护自己为优先。

他是真的火大,没有半分佯装。

他眼底的焦虑专心为她?一刀赚取一份关怀,她划算,有机会的话,她不介意再来一次。

映洁苍白的脸上有着不协调的心满意足,

「妳的作法,我不感激。」

「感激?我不要……」她要的爱情他给不起,王于感激亏欠,她不要。

「那妳要什么?」

什么东西值得她不顾一切?什么事情,令她在重伤之余,还能笑得惬意?

她要他健康平安,要他幸福永恒,要他的人生因她而正确,要他在寂寞时,想起她曾带给他的快乐,她……会不会要得太多?

贪心是件要不得的坏事,还是不要好了,她统统都不要,只要细心品尝这一刻。

「为你……至死无悔。」

轻启双唇,映洁一句话,震撼了他,他做不出反应,只是怔怔看着她。

「妳说什么?什么至死无悔?」久久,他问她,也白问:。

那是多大感情才能出口的话语,她怎能轻轻易易用行动证明,把性命交给他,毫无悔意?

不可以,是她弄错,是她对生命轻率看待,是她年纪太小、心地过度良善,才随意交付出生命。

在他努力反驳映洁的「无悔」时,她又抛一句杀伤力更大的语句--

「我爱你。」

映洁明白,此刻不是告白的好时机,但谁知道,一旦闭上眼睛,她还有没有机会对他说一句爱你,所以,她不管了,她任性,她要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她说爱他?!

怎么可能!她是小得只会闹着要吃甜食的女生,怎就懂得爱情了?

好吧!也许他是多宠她一些些、多溺她一点点,不过这「一些」、「一点」,根本架构不起爱情条件。

他不说也不回答,映洁想,是她弄错了吧!错爱他、错表心意。

映洁再无力说话,闭起眼睛,她是真的累坏了。

眼看她苍白容颜,心抽着、痛着,也许是感激她救下自己一命,也许是心疼她那句「至死无悔」,他从不懂得爱情,也不打算弄懂,直觉那是女人的麻烦心思。

可她的无悔……是无悔啊!

人们总说,夫妻在大难来时本该分飞,总说爱情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这么无是轻重的事,怎值得她用性命换取?怎能一句不悔,紧扪他的心?

错了、错了,她从不是大家闺秀,所以没弄懂小说是毒害女子思想的坏东西,她看太多不该看的书,问太多不该问的问题,弄得脑子坏去,搞不清楚活着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

等她醒来,他会尽全力教导她,生命中值得珍视的东西有无数项,其中没有任何一样和爱情有关。就这样!

现在,他该用理智做事,别让情感蒙蔽思考。

抱紧她,胜翊仰头,细察情势。

谷医幅员辽阔,左边一条瀑布如倒挂布匹般直泄而下,滚滚落入清潭之中,潭边几株果树正结实累累,满地野花茂盛,点点清红缀在绿意之间,远远地,几只不怕人的兔子,在草地间觅食,鸟儿在高枝上结巢。

放眼四周,东南西北净是悬崖峭壁,他不确定是否有路径可通到外面。

胜翊细看两人下坠之处,估计,这么高的地方,自己没本事爬上去。而映洁的肩胛处还在渗血,眼前该先暂时找个地方,疗伤为要。

起身,他将映洁放平,脱下自己的衣裳,盖住她的身体,运起轻功,预计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合适的栖身地。

一个纵跃,胜翊跃上树间,飞掠几步,他回头,看看躺在草地上的映洁。

没事的,这是密闭山谷,不会有人出现伤害她,但……

再往前几个跳跃,他迟疑。他犹豫,半晌,终是放不下心,他倾全力奔回映洁身边。

一条小水蛇自潭边游上来,慢慢向不省人事的映洁滑近,明知那是无毒蛇类,他的心还是漏跳半拍。

冲上前,他赶在水蛇之前,抱起映洁。

她全身湿透,手足冰冷,胜翊探不到半分体温,沉稳的他首次尝到心慌。

「不准死,妳要给我好好活下来。」他出声恫吓。

对于他的恐吓,她没反应。

「妳最好把我说过的每句话都牢记,否则我会让妳生不如死。」他的威胁语无伦次。

「除非妳不怕被鞭尸,否则给我用尽全力好好活下来。」

胜翊抱她飞上树,他的脚步迅速。

「妳可以睡一下子,不准睡太久,要是睡太久,我就、就……」

就怎样?他肯定生病了,居然恐吓一个昏迷病人。

稳住,这不是正常的你,你必须稳下心情,眼前,映洁需要你。

胜翊深吸气,抱她偎近自己,从现在起,他们一步都不分离。

胜翊找到一处天然石穴,洞穴上方射进几道阳光,里面还算干净,抱进折来的枯枝,他熟练地燃起一盆火烙,不多久,暖流窜起,温暖了两人身体。

他用干草铺好床,又自外面折来数十片大叶子,这些用来盖住映洁的身体绰绰有余。

没有太多顾虑,眼前,救命为先,他拉开她的衣襟,天,见骨伤口比他想象中更严重,这刀,敌人是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射来的,怎能不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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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瘦削的身体不该承受这些,她是没本事女人,怎能随口至死不悔?怎能说什么心甘情愿?

不谈情、不说爱,原本在他生命中缺席的心情,由此滋生,顺着她不平稳的呼吸声,一点一点成长茁壮。

说了不爱,说了她还是小孩,没道理学大人谈情道爱,可是这个女人太笨,不爱她,岂非对不起自己的正义感?

所以,好吧,爱她吧,为了她那句「至死不悔」的千古名言。

他是个务实男子,自从决定爱她开始,映洁便成了他的重要责任,他计画起他们之间,决定把她留在身边。

胜翊简单认为,瀞怡既是映洁的好姊妹,就让她们不分大小先后,成为一辈子的好姊妹。

胜翊褪下她的夹物,把衣服架在火边烤干,没有意乱情迷,有的仅仅是忧心焦虑。

当她身上大大小小的新旧疤痕随着衣物除尽,一一露出来时,控不住的怵目惊心,控不住的怒火填膺,他抿紧嘴唇,坚硬的下巴写满忿忿不平。

谁做的好事?她那个重男轻女的大娘?

好啊,全世界的人都联合起来欺负她是吗?谁都有权利在她身上试试棍法、刀法是吗?

好好一个姣美皙白的少女身子,居然弄出这等残破不堪?

胜翊深吸气,暂且将怒气仰下,有机会的,总有一天,他会将对她施毒手的人揪出来,逼他们把欠债一一归还,

胜翊把采集来的药草放在大石头上,再捡来一颗适手石块,将草药捣碎。

叩叩叩,愤怒在他的动作里添味,每个敲击声都带着火气,汗水自他额间一颗颗渗出,在他的背脊滑出一道道水渍。

映洁被敲击声扰醒,朦胧间,她看见胜翊汗湿双颊,抬起手臂,映洁想替他拭去汗水,可惜使不出力气,淡淡地,她笑了笑,又沉沉睡去。

他猛地回头,她睡颜依旧。

是幻觉吧,幻觉她清醒,用深情眼睛注视自己,摇摇头,他失笑。

走近她,胜翊将药车贴在她肩膀,把映洁半干的衣服撕成条状,好将药草缚住,做完这些,他靠坐在她身边,一边端详她熟睡容颜,一边想象她生龙活虎的模样。

她很喜欢爬树的,府里的柳树每棵都得过她的「恩宠」,她喜欢从高高的地方往下跳,他竟然就养成在树下接人的坏习惯。

扯不扯?这种「不知不觉」连他自己都讶异。

有回,何总管亲眼目睹映洁发疯,她身子往下坠那刻,他的喊叫声吓坏府里侍从,他们聚拢、他们看着胜翊怀里的映洁,肆无忌惮放声大笑,当时侍卫们的不可置信表情,还深刻在他脑中。

那回,何总管支支吾吾问他:「王爷,您有意思纳映洁姑娘为妾吗?」

当时,他眼神一凛,吓得何总管赶紧告退。

想来,那时众人已嗅出两人间的不寻常,只不过他尚未发觉,看来,对于男女情事,他鲁钝得可以。

边城碉堡里有几株高大树木,恰好可以让映洁爬个过瘾,只不过,她爱趴在树干睡觉的坏习惯得改改,若真改不掉,他就在树下铺上厚厚的软沙吧,免得一摔二摔,把她不聪明的脑袋,摔得更糟更坏。

他相信,映洁会喜欢边塞生活。

她和一般女子不同,许多人家闺秀害怕过辛苦日广,居然宁愿孤独地留在京城王爷府邸,也不愿意随他开军边疆,她们想嫁的只是「镇威王爷」四个字。

映洁的好奇心那么重,一天到晚想知道稀奇古怪的风土人情,在那里,有太多新鲜事物可以满足她的好奇心,说不定哪天他老了,皇帝要他退休,她还宁愿留在当地当番婆,不愿回京。

握握她的手,她是他的,此刻起,他笃定。

半瞇眼,他在她身旁打坐调气。

她睁眼,看着自己的手在他掌心里,来不及微笑,又沉沉睡去,可见得这次,她真是累得凶。

几乎在同一时间,胜翊开眼,以为可以看见清醒的她,没想到,又是一次幻觉欺骗。

不过,就算她果真清醒,他有什么重要话题要讲?

恐怕没有,他只会对她说:「闭上眼睛,妳需要睡眠补允体力。」

既是如此,他又何必要求她醒来?

莞尔,他的笑是甜的,那甜蜜,从口颊沁入心底。

正文 第五章

他很厉害,一把插在映洁肩头的刀子在他手中,成了无所不能的利器。

他用木头做成碗、汤匙和小板凳,他割下藤蔓编成软椅,好时时将她负在背上,形影不离。

他拆下映洁衣服上的绣花线做成钓线,三不五时带她到潭边钓鱼,他简直厉害到无所不能。

铺起叶片,他将果子切成细片,一点一点喂进她口中。

胜翊从未服侍过任何人,生平头一遭,做的不好,敬请原谅。

然而被服侍的小女人显得非常开心,明明是苍白着一张脸,却堆了满眼笑意,明明是连呼吸都觉得费力,她还是花足力气搭起笑颜,讨好巴结。

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更加心甘情愿,服务小主人。

「鱼汤快好了。」他说。

她伸展双臂,等着胜翊将她抱起,没办法,受伤的人最大,何况就算只有短短三步距离,那条意外出现的小水蛇教会胜翊,他在哪里,她便在哪里。

「动作轻一点,不要把伤口撕扯开来。」

不痛的最大坏处是--弄伤自己没感觉。

「嗯。」她合作,把手臂半放,

他用最轻柔的动作抱起她,不时叮嘱:「我把妳弄痛,一定要告诉我。」话才说完,连胜翊自己都觉得好笑,她根本不懂得痛为何物。

「我很好。」

弄痛她?不介意、不介意,她喜欢赖在他怀里,就算真的痛死也没关系,

「妳的食量很小,要尽量多吃点东西,才能让伤口恢复。」他唠唠叨叨像个多嘴婆子。

「好。」

映洁心口不一,她宁愿伤口不痊愈,宁愿挂在他身边岁岁年年。

走出洞外,他将她放在草地上,看着他用剖空竹子煮鱼汤,她衷心佩服。

「你很棒,什么东西都会做。」话说不过两句,她剧烈咳嗽。

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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