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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1次PO完]愛情在身邊 4-愛情,不要抱歉(mei煜)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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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叔交代,总裁的晚餐要一汤四菜,量不需多,却要精致。

说得真容易,精致的标准在哪里?麦当劳炸鸡算不算?

打开冰箱,只有几瓶加拿大矿泉水,高级的冰箱里,除了高级矿泉水加上高级冷空气之外,什么都没有。

唉,这个只会赚钱,不懂得照顾自己的男人真可怜,他累积财富的目的是什么?

拿起钥匙,映洁要走一趟市场,为他张罗晚餐。

摩托车在回程半路上挂点,映洁推了近一千公尺才找到机车店,换过火星塞,回到邱胜翊的顶楼屋子时,已近五点四十分。

糟,早上才挞伐过邱胜翊的守时观念差,现在,轮到她的守时观念出现问题,要命!

不管,她冲进厨房里,洗洗切切,米先下锅,鱼去鳞,猪肉成丁,俐落流畅的动作,教人赞叹。

当她在厨房拚命时,邱胜翊踏进屋内,厨房里传来的炒菜香,让他有半分钟怔愣。

之前清洁妇会在他回家前把晚餐准备好,所以……她又出错了?

挂着控制不住的淡淡笑意,走到厨房门边,望住她的背影,熟悉的温馨在邱胜翊心底涌上,热腾腾的蒸气,空气间溢满食物味道,不饿的肠胃被引出饥饿感。

童年时期,他经常这样,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母亲一面擦汗、一面做菜的忙碌模样,偶尔,母亲发现他,抛给他一个和蔼笑容。

爸常说妈妈是伟大艺术家,说厨房是她的画室,供她尽情发挥。

而今晚,有个女孩正在他的厨房里挥舞画笔,每个动作都衔接起串串美感,女孩的自信、女孩流露在举手投足间的骄傲,仿佛那些菜肴是艺术品,值得她这位大师细细雕塑。

不知道为什么,这女孩让他有回家的感觉。

每年总要到旧历年,回乡下,他才感觉真正回到家,这里,充其量是装潢高级的过夜饭店,没有半分人味。而她,把人气带进屋里。

这时,映洁的准备工作也告一段落了——

鱼汤滚了滚,放下米酒和姜丝,简直完美。

「了不起,我就知道妳行的。」映洁对自己的表现打出一百分,拍拍手,从塑胶袋里翻出水果。

「今天的水果是软枝杨桃、蜜枣和西瓜,你们虽然是土产货,样貌比不上进口水果,但是爱台湾的精神不输外来人,就你们啰!」

她居然和水果对话?还耍特技似地把杨桃蜜枣抛高,接住,抛高,又接住,切切洗洗,映洁把两样水果铺排完毕,续拿起西瓜,又重复同样动作,但这回,加了舞蹈动作和音乐效果。

兴味盎然地,邱胜翊看着映洁,她非常特殊,光敢批评他的守时观念这点,他就知道她与众不同。

回过头,开心过度的映洁在看见邱胜翊时,该接西瓜的手忘了接,砰一声,西瓜砸在光鲜的大理石地面,红色汁液四处奔流,她是凶手,谋杀西瓜先生,人证物证俱全。

就说他的帅会害死人,你们偏不相信,你看,活生生害死她三千六百万个细胞,还逼得她的心脏肌肉打群架,砰砰砰,连连枪响,撞得她心律不整,几要晕倒。

「嗯,那个……没关系……」她结巴,谁教口腔细胞伤亡惨重。

他不语,等着看她如何解释这个「没关系」,霍叔知道他讨厌被打扰,要求清洁工在六点以前离开,对一个无法达成要求的清洁工而言,续用是不可能的事,而她,连同早上那次,连连两次打扰他。

他撑起冷淡,等待她的解说。

她蹲下身,捡起破成两半的西瓜说:「没事的,我本来就要拿它来打西瓜汁。」意思是,反正横竖都死,腰斩弃市和凌迟处死都一样。

她看着他,尴尬笑笑,退两步,拿起抹布,对他挥挥,微笑,弯腰擦地,对住他的眼睛没有离开过。

说也怪,她不看地板,还是很快地把西瓜汁抹干净,她有特异功能,他想。

「你看,很容易对不?只要有心,天底下的事情都能解决的。」很好,妳可以再挑点更白痴的句子来说,映洁皱鼻子想道。

笑僵住,她想不出其他白痴句,只好背身,把西瓜残尸,一口一口挖进果汁机里。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再看下去,我会手脚发麻。她在心底念咒。

他不从她愿,硬要看她僵硬的机器动作,俐落流畅不见了,剩下笨拙。

回头,映洁发现他还在看,发出勉强笑意,清清喉咙说:「如果你饿了,开饭好吗?」

微点头,他走到餐桌前坐定。

这动作违反了他的习惯,他习惯返家先沐浴然后坐到餐桌前,一面工作一面用餐,对他而言,反正是冷掉的菜饭,无所谓好或不好吃,反正进入口中,都是同一款滋味,但今天,热腾腾的汤、热腾腾的菜,电锅上蒸腾的热气催动出他的食欲。

映洁毕竟是跑田径的,三两下菜上桌,端到他手上的饭还烫人手心。

「你没洗手。」她善意提醒。

这年头肠病毒猖狂,不小心就会死人的,不谨慎点怎么行。

他不说话,看她一眼,走进浴室,三分钟后出现。

再次坐定时,映洁不见了,他拿起筷子,听见厨房里果汁机运作的声音,她果然把西瓜凌迟处死。

嚼着饭粒,她的手艺出乎意料中的好,鱼肉在他齿颊间张扬弹性,青葱的香气直达鼻息,他吃得津津有味,那是家的感觉,每年只有旧历年五天能享受的滋味。

饭吃掉一碗,菜吃掉三分之二,他满足地进攻水果盘。

映洁走进饭厅,端出刚打好的西瓜原汁,一见到桌上所剩不多的菜肴,皱眉摇头,直觉说:「你这样不行,吃东西要细嚼慢咽,否则长期下来,容易造成肠胃伤宝口。」

被管?该摇头的人是他,他花钱、他请人,可不是要请人来对他叨念,他吃饭快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习惯,他必须精简生活所需时间,把时间投注在事业上面。

瞄她一眼,这一眼让映洁迅速想起自己的身分,要命,她习惯对客户颐指气使,这下居然忘记自己站在人家屋檐下方,缩缩头,闭嘴,她把自己缩回厨房。

两手端着所剩不多菜肴,扔了,太浪费,索性拖来一把椅子、端来半碗饭,坐在厨房边,夹了饭菜就往自己肚子里塞。

真饿!中午的御饭团摆不平她的饥饿感,没办法,她过度拚命,新工上任第一天,她把邱胜翊家里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她腰酸背痛,累到呵欠连连。

甫接触到椅子,疲惫涌上,躬身,勉强扒完饭,再站不起来,她把椅子拖到水槽前,打开水龙头准备洗碗,冷冷的水柱驱不散她的疲惫,刷两下,打呵欠,再刷两下,她居然搭上马车直往梦乡飞奔……

邱胜翊洗完澡,打开电脑准备进行未完成的工作时,发现厨房灯还亮着。

她还没走?大步往厨房跨,看一眼,他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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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也能睡?

走近,看着她趴在水槽边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方映出两道黑影,微微的红晕在腮旁染出憨甜,她手里还抓着菜瓜布,一坨泡沫黏在发际,像调皮的顽童,玩累了,随意睡倒。

欣赏着她的睡姿,笑容贴上他平板冷酷的嘴角,有趣?她何止有趣……

没多想,邱胜翊做了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打开水龙头,把沾上她发际手心的泡沫清洗干净,取纸巾为她擦拭干净,他抱起映洁,送她进自己的房间里,拉过小小的棉被,将她小小的身子圈覆起。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小心翼翼地,不将她惊醒。

回到书房,回到电脑前,他坐定,笑仍贴附着未褪色,在台北工作八年,第一次,他的房子里有外人,第一次,他恋上自己的空间。

正文 第二章

不是她的床、不是她的柜子、不是她的桌子……她在一个不属于她的房间里清醒。

揉揉眼睛环顾四周,这里,她并不陌生,早上,她才替这张床换过新床单,替冷硬的大理石地板上过腊,问题是,她怎么会迷迷糊糊睡进老板房间?

把记忆往前拨,她忙了一整天,买菜弄饭,没在老板进屋前走出皇宫大门,接着是西瓜事件,然后不经老板同意偷吃他家的粮食,然后、然后……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想起来了——她洗碗,洗进龙王殿。

所以是邱胜翊把她扛进卧室?会吗?如果是的话,岂不是太浪费,让大卫先生抱进房间,居然睡到没有半分知觉,若依她平日向顾客收费,这种亲密标准,起码要收上两万块钱。

下床,赤裸双足,她走出客厅,东探西探。没人?

看看时钟,十二点半,呃,她睡得有点久,走到餐桌边,她支起下巴思考,其实,有心寻人的话,不难找,这里虽然坪数大得不象话,但只分成客厅、厨房餐厅和卧室、书房四个空间,前两个是正常家庭的尺寸,大得离谱的是卧室和书房两间,放眼望去,可以推测得知,他如果不在书房内,肯定出门应酬,根本不需要花心思猜测他的行踪。

重点是,他为什么没把她推醒,或者直接把她抬出门外?

霍叔说过,邱胜翊痛恨被外人打扰,三叮咛四嘱咐,霍叔要她工作时间内离开他视线范围……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近百坪的房子他只隔出四个空间,舍不得留下一间客房招待人。

所以为什么呢?他为什么没把她丢出家里,任野狗啃食她的新鲜排骨?她不明白他的古怪行动。

映洁是个务实女性,在想不透答案之余,她选择先把未完成的工作结束。起身,打开厨房电灯,碗堆在水槽里,卷起袖子,她开始清洗。

「妳醒了?」

淡淡声音传来,若不是声音太过醇厚温暖,她会误以为七月鬼魂闯错门。

表情僵住,映洁深吸气,邱胜翊容易教人犯紧张。

也许是容貌长得夭寿帅,也许是气势夭寿威严,反正,在他面前,她失去专业顾问的专业尊严。

转身,面对他。

映洁的心思飞快运转。

接下来他要和自己讨论失职问题,或者谈她的专业素养不足?反正,不会是好事,上工第一天,处处达不到要求,别说他,轮她来当老板,她也会马上指着大门要求新员工滚蛋。

「总裁好。」

她极力装出讨好巴结面容,骂我吧、骂我吧,嫌货才是买货人。

她抚抚微微抽痛的胃袋,不晓得该先担心贿款还是他……逐渐靠近的庞大、健美、雄壮身躯。

糟糕,胃痉挛了,紧张过度,她张口忘记呼吸,更忘记不呼吸是会死人的重大事情。

「妳不舒服?」他问。

一句不在她意料间的问话,让她不由自主向后退缩。

不会吧,他习惯先凌迟敌人的意志,再提出终极惩处?

「我还好,那个、那个……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第一天上班,我不晓得需要清洁的地方那么大,再加上对新工作的不熟悉,才会延误时间,我知道总裁不喜欢被打扰,明天我一定会好好注意。至于睡着,那个更不是『挑缸』,纯粹因为我早上五点就来上班,才体力不支……」

该死,越解释越糟糕,万一,他是那种讨厌下属找理由辩解的上司,光她那一篇解释,就是构成她被辞头路的重大罪行。

看着她的战战兢兢,他竟觉得好笑。

有这么可怕吗?

他顶多是有点不苟言笑、有点严肃,有点儿不善同人热络,她的表情怎么像看到食人魔般?就算真遇到食人魔,也不需要那么害怕吧!反正她全身上下除开几把排骨,也掂不出几两肉塞满食人魔牙缝。

「妳还想睡吗?」他刻意压制笑意,装出一副冷淡表情。

「我……还好,等碗洗干净,我马上离开这里。」她急道。

「很晚了。」他说。

这是邀请?不要想太多、千万别想太多,想过头,会让人迷糊,理智尽失。

「我知道,快凌晨一点了。」映洁回答。

点点头,因为她的「知道」。

他转身,走到冰箱边。有点饿了,打开冰箱,他从没有在意过冰箱里有什么东西,他只是习惯性地从冰箱门边拿出矿泉水,填饱他略略饥饿的肚皮。

见他仰头喝着矿泉水,真受不了,连喝水动作都优雅得教人怦然心动,映洁盯住他,他喝多久,她就盯多久,久到她开始发觉自己转性,不再把男人当作商品。

「你饿了吗?」不自禁地,她问。

是饿了,每天他习惯六点半吃晚餐,十二点半微感饥饿,喝水,给自己一点饱足感,再工作,最后在三点半上床休息,七点起床,八点到楼下办公室用早餐。

他的生活相当规律,规律得像个精准机器人,几点到几点做什么,从无意外发生。

说他无趣,他承认,说他不懂浪漫,他也承认,对于生活,他的要求不多,工作成就才是他生活的重点。

「有一点。」他点头。

「要不要……我帮你下碗面?」

「超过八点了。」他摇头。

「什么意思?」映洁问。

他没拒绝同她谈话,这点,倒是让映洁讶异,所有老板不都是威权骄傲的吗?他居然肯纡尊降贵,同她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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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后进食,容易发胖。」他解释。

从没人敢要求他对哪件事情作解释,也从没人对他的话产生质疑,所以,解释对他而言,是种陌生动作。

「你想当偶像明星?」

短短几句,映洁发现,这个老板虽谈不上和蔼可亲,至少不是独裁型。

「没有。」他实说。

「那你干嘛担心身材?反正不管你是胖子、瘦子,矮子、秃子,你的价值在于你的智慧能力,和外貌没有半点关系。」

勇敢吧,她一口气说那么多话,没设想过反对老板的下场是什么。

「过胖容易导致疾病。」他又解释。

一解释二解释,经过长期练习,他肯定能成为解释高手。

「我不晓得吃下一点点消夜,会影响你的健康几分,至少我确定,老让自己处于饥饿状态的人,心理不健康,何况,你有没有听过一种『低卡路里饮食』?」

「妳的意思是要帮我做低卡路里消夜?」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替你做低卡路里早餐、低卡路里午餐和低卡路里晚餐。」

看吧!她是多么优秀的人才,请到她这种负责认真的员工,是他烧了八百辈子炉香,求来的幸运。

「好,妳就帮我做低卡路里三餐,外加消夜。」他同意。

「没问题。」

她笑笑,弯腰从冰箱里面拿出一把地瓜叶,对着他的脸抖几下。「这个有叶绿素、叶酸,能防癌、促进智商发展。」

听起来很健康,他点头。

她拿起一颗地瓜。「这东西有含量非常多的纤维素,可帮助排便。」

他又点头,希望真能改善他长期坐办公室,因运动不足引起的便秘问题。

邱胜翊站在她身侧五十公分处,盯住她的一举一动,看她洗菜、挑菜、切菜,她动作梢大一些,就会撞上他的身,让动作向来俐落的她俐落不起来。

「如果你在忙的话,三十分钟内,我会把热腾腾的消夜送到你的书房。」很婉转的送客口吻,希望他听得出来。

「好。」

他退后两步,站到厨房门口,并没意思转身离开。

飞快地,她将地瓜刨丝、香菇切细,铺在一层薄薄的米饭上面,放进蒸笼里,找出一小片红肉鲑鱼,撒了点盐巴,跟着摆进蒸笼间。

映洁烧开水,水滚,地瓜叶洗净,摆进去,大火烫熟,捞起,拌上蚝油蒜酥。

再拉开冰箱门,拿出冰水瓶,从里面捞出一小把泡水洋葱,切几丝红萝卜、小黄瓜,几片番茄,翻出柴鱼、酱油、胡麻油和白芝麻,翻翻拌拌,两道营养可口又不造成身体负担的小菜做好了。

打开蒸笼,白茫茫的雾升起,替她做一次免费蒸脸,端出香菇地瓜饭,把蒸鲑鱼肉夹出捣烂,铺在上层,动作一气呵成。

他居然看傻了眼,忘记自己时间宝贵,忘记工作还需要三个小时才能完成,他追着她的背影,看她熟练流畅的动作,看她每个充满自信与欣赏的表情,这哪里是在做菜,是艺术创作啊!

她的效率了不起,才摆好筷子,下一秒,厨房马上干净得看不出做菜痕迹。

转身,站在门口的邱胜翊让她吓一大跳,不过,半秒钟,她迅速恢复镇定。

「等不及了?」她问。

「我没有离开。」一句好诚实的话,倒叫映洁接不了口。

「那……那你先用餐,吃完后放在洗碗槽,我明天再过来收拾。」她把餐盘端到餐桌上,干笑两声,转身欲离去。

「你要去哪里?」他堵到她面前,不明白她的话意。

「我还不能下班?好吧好吧,等我把你吃过的碗洗干净,我才离开。」暂且,她把他归类成有洁癖男人。

「妳说妳知道现在很晚了。」他提醒她之前说过的话。

「我知道啊,一点十七分。」她指指墙上的钟。

「知道还走?」他更不懂了,她明知道不早、知道外面不安全,盗贼飙车族四处横行,不是?

「我不走,难道留在这里?」语带怀疑,她问。

「对。」

他点头,很轻微的动作,迅速地,把她的脸轰成熟透的富士山苹果。

留在这里?这种话可以做出无数假设。

他要她当情妇——她想起笨瀞怡的例子。

他要她当老婆——她想起相信灵异现象的阿朱。

这都是她最近经手的案子,她们都在最短的时间内和男人创造关系,入侵他们的生命。

现代人的感情世界果真空虚,只要一点点的小契机,就能创造出双赢!那么,这是否意味,她这个行业将是史上最轻松、获利最快的畅销行业之一?

见她久久不说话,像能源耗尽的机器人,邱胜翊走向前,对她说:「我们谈谈。」

他的头向前低俯,出其不意地,映洁吓一大跳。

「呃,嗯……好。」

从震惊间恢复,她硬挤出笑脸。

来了、来了,他要向她求婚了,不用计画书、不用编排故事,连五个勾引都派不上用场,他将直接向她求婚。

上帝,谢谢;玉皇大帝,谢谢;观音菩萨、弥勒佛、吕洞宾、妈祖、月下老人、阿拉……所有有神有灵、为她的婚姻助上一臂力的神明,感恩啦!

她是哪里吸引他?好到吓死人的做菜手艺?打理家庭的专业效率?还是她美得赛过西施王昭君的娇美容颜?千万别说是最后面这一点,否则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他的真心。

「妳在听我说话吗?」

邱胜翊的声音响起,映洁忙回神。

「哦,对不起,能请你再说一次吗?」

「妳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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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洁。」

他听了,抿唇一笑。

果然,所有人听见她的名字都要发笑,仿佛她的名字是网路笑话,又冷又掉鸡皮疙瘩。

「你这种笑容很不礼貌,名字是我爸妈取的,当时我连话都不会说,根本无力反对,更何况,我老爸姓艾,他没给我取名作艾心、艾国、艾莫能助,我已经感动得五体投地。」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妳的名字——很特殊。」

「是吗?商人嘴脸不可信,想笑就笑,我不跟你计较。好了,说说你想要和我谈什么,我已经作好准备。」抬头,她一脸的从容就义。

他要真开口求婚,她应该怎么反应?

含羞带怯说:「嗯……好啊……我不反对……只要我爸爸同意。」呵呵!老爸要是敢反对的话,她就和老爸脱离父女关系。

或者睁起动人大眼,精明问:「可以,不过,我们要先谈妥条件。」然后,马上找纸笔登录条约内容,最好签下史上最不公平的马关条约,让他把台澎金马全割让给自己,到时,想离婚,呵呵呵……不怕损失惨重的话……

或者迟疑两分钟,用迟疑口吻道:「我赞成,不过为什么你会出现这种念头?」

她模拟各种口气和态度,试图找出最佳的表现方式,但不管是哪种方式,答案都倾向于同意婚姻。

「妳在听我说话吗?」邱胜翊又问。

她实在很容易分神,聊不到几句,就见她几次意识飘散,心不在焉。

「哦,对不起,能请你再说一次吗?」话出口,她发现,同样的对话,在短短几分钟内出现过两回合。

「如果妳太累,我们明天再谈。」

他坐到餐桌前,吃起映洁为他准备的低卡路里消夜。

「不用,我的精神不错,刚刚有点晃神,现在好了。」

映洁拉来椅子坐到他对面,忘记人家是老板、她是小职员,忘记尊卑关系,也忘记伦理是中国看重的事情。

夹一筷子地瓜香菇饭,太神奇了,这么简单的食材,可以让她弄出这种绝佳风味,再吃一口,他必须承认,因为她,他爱上「吃」。

从上小学开始,他就是个拚命三郎,做事认真尽责,该他工作,他总是卯足劲力去做,他舍去生活中所有属于享乐的部分,包括对吃的快乐。

他是乡下小孩,虽没穷过,但务实勤奋的基因潜藏在骨子底。

多年来,他汲汲于追求成功,他像个辛勤的农夫,在工作岗位上倾力付出,赢得今日地位。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骄奢浮靡,他仍一本初衷,做该做的事情,并用尽全力做到第一。

快乐是什么?不知道,也许在童稚时期有过快乐,可年代久远,已然淡忘,而今,一碗简简单单的地瓜饭、两碟小小的健康蔬菜,唤起他对快乐的想望。

他不说话?

映洁拉抬音量,再次说:「我们可以谈,真的,我精神不错。」

他听见了,不过,眼前他比较乐意把注意力放在嘴巴里面。

以前做饭的管家,把煮饭当成工作,煮出来的东西,说不上好,也不能嫌差,但总是少了那么一点味道,少了眼前盘中的……感动。

「你反悔了?不想谈了?」映洁口气有几分懊恼。

他一定是恼了,一定是理智抬头,察觉婚姻不过是一时冲动,现在他把决定回收,再不要她留下来,不要她当情妇或妻子,煮熟鸭子飞走。

看见没?窗外一只无毛熟鸭,载着映洁的失意飞往亮亮的月球中央,不是投奔嫦娥,是它发觉死于吴刚的肠胃,比较「重于泰山」。

讨厌,为什么这男人的心不专?为什么他的意念改变太快?是不是她没去阿朱家的庙拜拜,才得不到神佛保佑。

「妳在听我说话吗?」同样的话,他问第三次。

「哦,对不起……」这回她的反应够快,把「请你再说一遍」这句吞回肚子里。「请说。」她点头,笑得有点张扬。

要求婚了、要求婚了,他马上要向自己求婚了,不管是任何口气、任何言语,总之,她会答应,答应嫁给他,把自己变成多金贵妇。

「我有点渴。」吃饱喝水,天经地义。

好失望噃,这不是她要的那一句。

不过,她还是乖乖起身,到厨房替他倒来一杯气泡水。

为了「报答」他让自己好失望,她挤眉弄眼、吐舌头,恶作剧地先把倒好的水倒进自己肚子,再用唇舌于杯缘舔一圈,再把水注满,端给他。

接着她大剌剌地坐到他面前,卡在这里,她不晓得自己该不该回家。

「好了,我们来谈谈。」他说。

「刚刚不说,现在又想谈?」

她小声埋怨,他听见。

「刚刚我在吃东西,不能说话。」

他又解释,看吧!早晚一天,他将成为解释高手。

吃东西不能说话?他以为自己在当兵,或当模范小学生?瞄他一眼,算了,肯谈最重要,期待重新燃起,她等着他向自己求婚。

「谈吧!」她集中精神,不准自己再分神。

「妳说从早上五点开始工作,同时打扫我的办公室和家里,是蛮重的工作量?」他用公事化口吻说。

映洁点头。

没错,当清洁工太累了,当情妇花瓶比较轻松,快开口要求我吧!映洁抛出温柔甜蜜的媚眼,权充第一次勾引。

「以后妳只要负责我家里的清洁和三餐、消夜就好,能胜任吗?」

真是的,不愧是商人,连求婚都求得那么有条有理,映洁忙点头。

可以啦,她还可以负责他的暖床工作,负责生儿育女,包君满意。

老爸常说,她的屁股又圆又翘,将来生小孩肯定顺利。映洁装出端庄笑颜,娶妻娶贤,对啦,挑她准没错。

「明天开始妳不用下楼整理,我会转告霍叔,找人清洁办公室。」谈话结束,他喝一口义大利气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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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就这样?」没有求婚、没有工作以外的说词?希望落空,失望涌上。

「对,就这样。」

「为什么要我留下来?」要人留下来总有个好理由吧?她追问。

「太晚了。」

他没时间送她回家,而基于责任感,他不主张在三更半夜将女生踢出家门。

「我留下来的主要目的是……煮消夜?」她猜。

「对。」他很高兴,她总算听懂。

「这里只有一张床。」

小小的希望未被全数消灭,她期待他邀请自己上床,日久成真,她不介意学学八点档,生个小孩作为栓住男人的绝佳狗链,这次端庄笑容加上料,变成风情万种,挑动的柳眉企图挑动他的心。

「我不用的时候,妳有需要的话可以使用房间,我要睡觉的时候……」

「怎样?」

她的身体小,随便一个小角落,便能容纳她的娇弱,她等着他给个双方都满意的好答案。

眉梢上扬,小小的手指绕着发丝转圈圈,肢体动作摆明了君有心、妾有意,何不同心结连哩?

「妳可以睡沙发。」他指指客厅里的巨型沙发,用来容纳她的「娇小」,绰绰有余。

脸垮下、肩垮下,连绕头发的手指也得到关节僵硬症,卡在脸颊旁,屎脸浮上,她的第一次勾引彻底失败。

「妳觉得怎样?」邱胜翊问。

「我可以看电视吗?」

内伤了,她要记得打电话给老爸,告诉他,新老板供吃供睡,但是不供应铁牛运功散,要他帮自己寄两箱过来。

「可以。」

「可以用电脑上网查资料?」她得寸进尺。

「可以。」

「可以用电话找人哈啦?」

「只要不打色情电话。」他开玩笑。

「好吧,成交。」敷衍回话,她起身收拾餐盘,走进厨房清洁。

「映洁?」他的叫唤声留下她的脚步。

「什么事?」她回头。

「这个杯子有味道,妳喝过了?」他问。

瞬地,她的脸跳过翻红步骤,直接进入缺氧的铁青色。

夭寿哦,连这样都喝得出来,他是那个躺在七层垫褥上,还能察觉到床底有颗豌豆的公主吗?

「没有。」

压低嗓音、两腿僵直、肩背耸立,她艰难地走进厨房里。

邱胜翊没说话,转身走进书房,关起隔音效果绝佳的门扇,开始大笑。

是的,他看见她在厨房里的小动作,看见她的不爽和鬼脸,捧住肚子,他克制不住笑意。

猛地,他发觉,久违的快乐悄悄来到身边。

正文 第三章

刻意提早十分钟回家,他贪看她做菜背影,爱看她自由自在地在小小厨房里跳恰恰、唱爱的真谛。如果不是真的觉得太突兀,其实他不介意在厨房装根钢管,供她跳舞、跳到爽快。

打开门,走进客厅。

那是……他走近窗边,发觉空空的阳台上摆了几盆各色的波斯菊。

明知道它们不会散发香气,他还是用鼻子凑近,那是……阳光的气味。

有多久,他没闻过植物的味道?捻起一把泥土,幸福感觉攀升。

他想起家乡,那里的空气里,总散播着浓得化不开的青草香,采茶的姊姊妹妹阿姨奶奶,偶尔传来几句闲聊、几声歌唱。

深呼吸,在水泥丛林里住太久,他几乎忘记自然生息。

走到厨房边,映洁正一手拿电话,一手翻豆腐,令人垂涎的香气诱得他想出手偷袭。

看见了,他看见桌旁两道炒好的菜,有山苏和刚卤好的芋头排骨,令人食指大动。

「不可以,千万不能有这种想法,妳以为男人会为了一夜春宵,牺牲一辈子自由?不可能的,就算是女人,要我为一个晚上的意识不清,和不爱的男人绑在一起几十年,我也觉得不符合经济效益。

「听好,只有白痴女生,才会认为奉献贞操是挚爱表现,才会认为生米炒成饭,男人就赖不掉。清醒点吧,表姊,那个男人是想用这种烂说法来骗人,玩玩不要钱的处女,妳好歹替自己维持不易的处女身分多想想吧!」

映洁的口吻,教邱胜翊皱眉。

虽然她句句真理,但赤裸裸的真理,让人难接受。

「妳要听我的话,我是做什么工作的,难道妳不知道?对男人,我的了解还不够多?我是爱情专员,我促成多对有情男女,我很明确了解,上床绝对不是婚姻关键。相信我,如果他对妳有心,不会为了没和妳上床,就企图脱离两人关系。」

眉皱得更紧,邱胜翊失去原先的好心情。

「我不是生气,更不是恐吓妳,我看过多少男人啊,男人有哪些劣根性我还不知道吗?拜托拜托,求妳清醒一点,不要做出后悔莫及的事情,如果……」话到一半,映洁猛地住嘴,很显然,对方挂她电话。

映洁叹气,炉火关掉,电话放下,无奈一句:「佛祖难渡无缘人。」

自比为佛祖?她到底有没有天地为尊的传统观念?他很怀疑。

映洁盛起菜饭,转身,第十八度发现他站在厨房门口边。

她皱眉,先把菜饭端到外面餐桌,回程时,围绕他走三圈,从邱胜翊的头到脚来回扫描,满脸怀疑找不到答案。

「有事想问我?」邱胜翊开口。

「嗯。」

她对他的战战兢兢没了,从他叫她睡在客厅那夜起,她的小心翼翼转为大胆,悲情的小女婢转换身分,她又是颐指气使的爱情专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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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这里……」她指指他站的所在地。「是风水奇佳的吉地?」

「我不知道。」他实说。

「那为什么你老爱站在这里?」

这点,他不想解释,不想说他有偷窥女人煮饭的癖好,更不想让她发觉,她做菜的模样造就他的幸福感觉。

「不能站在这里?」

「当然可以,你是主人嘛。」

退两步,她虚伪笑容好可恶,可恶到他不介意一眼再一眼,看个不停,直到她的笑僵在嘴边,再伪装不下去为止。

映洁心中犯恼。还看,没看过吗?

她爱看他,是有道理的,谁叫他长得秀色可餐,但他看她……就不符合天道了,她了不起是清秀可人,了不起站在身边,不会教人倒胃,至于,引人看不停,她确定自己没这份本领。

「你要不要洗手吃饭?」讷讷地,她转移话题。

怪了,明明是平平静静的两道眼光,她偏偏感觉灼热,嘶地,心头肉被烧炙,烤出一道铁板猪心。

「好。」

转身,他进厨房洗手,她来来回回把菜端上餐桌,她搬椅子、她布菜,她把邱胜翊伺候到桌旁。

凭心而论,偌大餐桌,只他一人就坐,显得孤单而冷清,面对这种气氛,即便菜肴再精美,也不会让人有好胃口。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所谓高处不胜寒嘛,谁教他把自己弄得高高在上,不屑一般平凡。

「妳来陪我吃饭。」他的要求突兀。

映洁怔了一下,有心电感应吗?她正想着一人吃饭太孤独,埋怨起高处不胜寒啊。

「好。」

她答应得爽快,转身进厨房添碗筷,然他飘入耳朵的话,让她定住身形,不确定自己该往前走,或是回头。

他说:「这样,我们以后就不用做厨余回收。」

「喂,你当我是专吃厨余的猪啊。」她决定,自尊比吃饭更重要。

「厨余也可以拿来作堆肥,不一定喂猪。」解释得很糟糕,他企图逗她跳脚。

「所以,我是水肥车啰?」

「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想,以后妳不用躲在厨房吃厨余。」

厨余厨余,他怎么满声满口的厨余?她那个行为叫作勤俭持家,叫作克勤克俭,也叫作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好不好……

她是在渡化他,好让他的下辈子不会因为奢侈浪费,投胎到衣索比亚当难民,他不懂得感激,还满口厨余说个不停。

「你有规定员工不能吃你剩下的菜饭吗?」她抆腰怒问。

「没有。」

他举起筷子已经很久了,但她似乎没打算让他专心吃饭。

「那么我的行为有错误吗?」她句句逼问,忘记他们是主仆关系,并非法官和犯人。

「没有。」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断强调吃厨余这回事。你在讽刺我?」

「我不会讽刺猪或者水肥车。」

微微一笑,他把笑意含在嘴里,看她泛红的腮帮子,逗她,似乎是件蛮有趣的事。

「我、不、是、猪。」

你可以说瀞怡是猪,因为她笨得和猪没两样,你也可以说筱婕是猪,谁教她家祖先要和明朝皇帝当亲家。问题是,她又聪明、又敏锐,说她是猪,比说谢长廷是高个子巨人更过分。

他没回答,夹起豆腐送入口中。

映洁把几种菇类用金针菇绑起,煨高汤,再将煎过的豆腐摆进去,小火熬过,鲜美汤汁全入了软软的豆腐里,再撒上香菜,那味道,让人一口一口,不歇手。

她很厉害,总能用新鲜简单的食材变化出诱人的晚餐。

中午,饭盒打开,他让五颜六色的米饭吸引,向来习惯一面吃饭一面打电脑的他,专专心心地吃掉午餐。

知道吗?不是炒饭,没有油腻,她把香菇、豌豆、红萝卜细丁、高丽菜……拌进饭里,不晓得她加入什么佐料,竟让简单的一碗蔬菜饭勾引住他所有注意。

午餐唯一的荤食是透抽,她把整只透抽剥洗干净,烫熟,在它肚里塞进小黄瓜丝、火腿丝、萝卜丝,切成一环一环,白红黄绿,勾出他的垂涎欲滴,最了不起的是她的酱汁,怎么调的?调出那种酸甜诱人的好滋味?

她怔服他的胃了!在这点上面,他彻底承认。

「你这样很不负责任,话说到一半不说,是什么意思?」

映洁还在咆哮,他没理人,吃饭不说话,是他从小养成的优质习惯。

「你说我不是猪,也没意思说我是水肥车,为什么老提我吃厨余?」

你看你看,女孩子多么小心眼,不过一句话,就让她翻半天。

「其实我大可替自己煮一份餐点,还不是因为你太偏食,碰到爱吃的吃一大堆,碰到不爱吃的只碰两口,我根本抓不准你的胃口和食量,只好每道菜都多煮一点。你以为我爱捡你吃剩下的东西?你出去问问,哪个女生愿意当人家的厨余回收桶?就算一个月赚你二十万都嫌太委屈。」

看吧!连她自己都同意,自己的外号叫作厨余回收桶,何必怪他讲了厨余两个字?

不过,邱胜翊听见的不单单是她的抱怨,还有她的用心。

原来她在抓他的胃口,难怪菜色天天翻新,款式花样多到不行,原来,她吃厨余,全出于甘心。

说不上为什么,她口里的「愿意」让他好愉快。

「你要知道,现在减肥名医的门诊很难挂号,药贵又怕吃出中风贫血和肾脏衰竭,要不是我这种人太过负责认真,我何必忍受这种痛苦,和你的人格污辱……」她越说越委屈,他却越听越乐意。

她不停讲,她的话是助他下饭的另一个食材,他吃完手中饭,伸手,她理所当然接过,理所当然替他添上一碗新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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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继续念,他继续吃,最后,见他开始舀汤,她忙从厨房端来水果,今天的水果是葡萄,她剥了皮,除过籽,在下面铺排两片凤梨,还在冷冻库里冻出七分硬度,带了凤梨香的冻葡萄简直是天上美味,有这种食物可吃,天底下,还有谁想做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就像水果这件事,我早说过了,你应该进门先吃水果,洗完澡后再吃饭,才不致伤害肠胃,又能彻底吸收水果酵素,你偏偏不听,闹到昨天半夜还要吃胃药,也不想想,多少你们这种工作压力大的顶头上司,赚饱了金钱,性命也跟你说再见,最后咧,钱要做什么?捐给老婆的继夫当安家费,你的头脑不晓得是怎么想……」

她越念越不象话,终于,他把水果全吃完,放下餐具,点头。

「我同意。」

同意?邱胜翊的话让映洁一头雾水,她有要他同意什么吗?

「以后我回家先吃水果,洗过澡再用晚餐。」

他想通了,把钱捐给老婆的继夫当安家费,实在不划算。

「哦……」她傻傻点头。

他的话不多,却每次都让她语塞。

「我的胃病是从大学时期开始,那时为了报告和论文,常常忘记三餐。」他又在解释。

「哦。」

「我不是偏食,有时饭没吃完,是因为工作太忙。」

他在回应她的每句抱怨?映洁望他一眼。

「妳做的菜都非常好吃,我的胃口已经牢牢被妳抓住。」

他从不是大鱼大肉的奢华商人,非必要,他很少参加宴会,从小到大,他对食物的要求只有填饱肚子,但她的手艺让他对食物多了一层认知。

「哦。」所以,她已经成功抓住他的……半颗心?

「妳不需要减肥,妳的身材很好。」他像办公事般,件件、桩桩把她话中的问题,有条有理地一一提出,加以分析。

「我没说要减肥,我只是想传达,为了你口里的厨余,我做出多少牺牲。」

「我了解,妳认为多少薪水才不致让妳太委屈?」

「什么?」她有说过这句话吗?怎么不记得了?

「三十万够不够?」他问。几日相处,他了解她对金钱有多计较。

「你要给我……三十万?」她的眼睛瞠大,像牛眼。

「对于工作薪水,妳有任何意见,都可以提出来商量。」

他喜欢她的厨艺、喜欢她的唠叨、喜欢她在自己家中走动,他不希望这个喜欢落空。

「你对我很不错了。」

难得吧!嗜钱如命的女生,听到老板要给她加薪,居然良心发现,忘记自己对金钱的爱慕有多强烈。

「很好,最后我声明,说厨余并没有任何污辱妳的意思。」

「好吧,是我太激动。」松口气,她答。

通常是这样的,人类的天性欲强则强、遇弱则弱。他想吵架,两人自然吵得不可开交,但他是那么讲理,把刚才她的话一一挑出,慢慢沟通,自然消弭她原本高张的怒气。

点头,该说的话全说完了。

邱胜翊等着她反应,映洁没说话,只是安静看他,这倒叫他意外。

「妳没问题?」

「没有。」

「那可以换我发问?」

「可以。」她同意让厨余事件过去。

「请问,什么叫作爱情专员?」他终于问出想了解的事。

「你偷听我说话?」

「说偷听不公道,我一直站在厨房门口,是妳自己没看到。」

当时她背对他,手势夸张,语气也夸张得不象话,他有遗憾,没能看见她的脸部表情,否则他相信会是精采绝伦。

「好吧,你听到我和表姊讲话,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把偷字注销掉。

「从男人不会为了一夜春宵放弃一辈子自由开始,直到妳被挂电话为止。」

「哦。」所以他听尽了自己对男人的全数批评?

「妳愿意解释,为什么妳的工作是爱情专员,而不是我的专属管家了吗?」

「爱情专员是我的副业,在我接下这里的工作之前。」

「工作内容是……」

「替人寻找良好的对象,替他们策画第一次见面,接下来就他们自己互动了,偶尔,我会对他们提出建言,用不同的角度看待爱情,若两人真的不适合,我不会勉强他们继续。」

「收入好吗?」

「我订的价格很公道,见面一万,以后按照进度收费。」

「进度?」他不懂,爱情也有进度表?

「牵手啦、亲吻啦,一夜情,订婚结婚等等。」

他点头,算是有些了解了。「真有人会上门求助?」

「到目前为止,我凑成不少佳偶。」

当然,也有怨偶,事实上,她曾包过六百六十六块的红包给客户,不过,她实在太专业,许多客户还回笼寻求她的帮助。

「很有趣的社会现象,我以为媒婆这行业只有在交通资讯不发达的闭塞时代,才会存在。」

「谁说我是媒婆?」她反对。

「妳不是?」

「当然不是,媒婆把两个男女,用很不自然的方式硬凑在一起,然后说一大堆连当事人听起来都很噁心的谎话,骗两个人早早入洞房,顺利赚取红包。我不一样,我运用科技,先筛选出合适对象,然后开始作计画,制造两人自然而然的初遇,并在他们感情发展的时候,提供一点小小助力。」

「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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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同,我只提供机会,让两人去挖掘对彼此间的感觉,爱情是两个男女之间的故事,我才不插手、不敲边鼓、不为好处,满口的天花乱坠,哄骗男女主角进礼堂。」虽然她非常想赚进结婚礼金五十万块。

「妳说妳提供『小小助力』。」他提醒她,自己讲过的话。

「所谓的小小助力,和撒下漫天大谎,在男女主角耳边说彼此好处、催促两人快快结婚是不一样的。比方我有个客户,她的男朋友不想结婚,不管她明示暗示多少次,他总是转移话题,弄到后来,我的客户不确定自己是否该放弃这段感情。」

「妳怎么做?」这话题提起他的兴趣。

「测试,我的客户必须先问问自己,什么是她想要的生活方式,她的生涯规画里面,婚姻占多少比重?」

「然后?」

「当她确定自己想结婚,不怕付出代价,也希望未来的对象是目前交往的男人后,我就帮她提出若干假设,看她如何作选择。」

「比如?」

「我问她,如果男人虽爱妳,却无论如何不愿走入婚姻,妳是选择将就他的性格脾气,委屈留下,还是愿意割舍一切,黯然离去?如果妳用了强烈手段,赢得想要的婚姻,依男人性格,会不会秋后算帐,懊悔之余,时时在婚后提起这一段,强力批判,埋怨妳迫他走入不归路?」

「有什么不同?反正已经走入婚姻,不管如何,两个人都必须妥协适应。」

「当然不同,如果男人是那种只要玩,不肯负责任的烂角,就算我再想赚钱,也不能把女生推入火坑,我曾经跟踪过一个男人,他口口声声说爱我的客户,却抵死不肯带她去见朋友或家人,经过我近半个月的追踪确认后,发觉对方的女朋友和挂名、不挂名的未婚妻,至少有十数人。」

「那个男人……时间、精力都充沛。」邱胜翊摇头,对于这种耗费精神的事情,他不愿碰触。

「我研究过,他不是坏人,相反的,他英俊温文,他有耐心、他是个极受病人肯定的负责任医生,既然他的负责任人人肯定,他为什么不愿意为他口口声声的爱情负责?

「后来我发现,他极其缺乏自信,需要借重女人的崇拜眼光,来增进自信心,所以,他有很多女朋友,他对每个女人都温柔,与其说他在享受爱情,不如说他在享受『被肯定』的感觉。」

「妳怎么建议妳的客户?」邱胜翊问。

「在确定就算不能结婚,她都要跟他一生世后,我要她从现实面考虑清楚,自己有没有足够的耐心和包容力?因为,就算结婚,我认为他也不会放弃在女性眼光中,追求自我肯定的这种生活模式。再者,她有没有办法给予他足够的自信和崇拜,多到他愿意为一朵花放弃一片草原?」

「她怎么说?」

「她是个有毅力女人。在我的建议下,每次见面,她都让男朋友感觉自己是个了不起的救世伟人,她不断赞美他,用各种不同方式,不落痕迹地,让对方慢慢陷入她的圈套内,三个月内,他们结婚了。」

「得偿宿愿?」他承认,映洁是个了不起的爱情专员。

「没错,她是个聪明女人,她放任丈夫去接受女性崇拜眼神,但她控制他的金钱。知道吗?少了金钱光环,男人的魅力至少减弱一半。接下来,她开始控制他的外表。」

「外表如何控制?整型吗?」邱胜翊不懂。

「每天,贤慧的妻子不断变换菜色,喂宽他的腰围,最近他落发现象严重,想去做植发,老婆笑笑对他说:『你之所以诱惑人心,靠的不是头发,而是脑袋下的东西。』

「等到哪天,不再有女人对她丈夫抛出倾羡眼神,丈夫只能从她眼光中获得自信心时,她就彻底赢了这一仗。这是我提供的小小助力,怎样?是不是和传统媒婆有很大不同。」

「的确不一样。」点头,他对爱情专员有了基础认同。

「想不想当我的客户啊?我有不错人选。」她试探问。

「妳想把我和谁配对?」

「有没有听过竞泽电子的吴映洁?」

「我知道竞泽电子,知道主事的钟无忌,但没听过吴映洁。」他很少参加应酬,对于商场上的活动不感兴趣。

「她漂亮高贵,有钱又聪明,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美女,有没有动心?」她介绍人,介绍得很敷衍,完全没站在五百万的角度作考量。

「她……会做菜吗?」

他一问,映洁闷闷的臭脸瞬地漾起阳光,在厨艺方面,她对自己可有自信呢,可是,她努力压制,不让骄傲泄露。

「她有钱,请得起无数个菲佣。」仰高脸,她言不由衷。

「菲佣能做出妳做的菜吗?」他又问。

一问二问,他问得她信心满满。

「当然不能,那是我的精心料理,想学,没那么简单。」呵!她还是让骄傲泄露。

「可不可以再问一个问题?」

「洗耳恭听。」她笑答。

「妳天天变化菜单,是不是想喂宽我的肠胃,减少我的魅力?」见到她甜甜笑容,邱胜翊话锋一转,难得幽默。

「放心啦,你的魅力在于脑袋下面的东西。」

「妳想,会不会哪一天,脑科大夫爱上我?」他一说,两人同时笑开。

「放心,就算脑科大夫不爱你,我一定很『爱』你的。」她把爱字说得咬牙切齿,邱胜翊笑酸颊齿。

「妳爱我?怎么爱?」

「爱到你敢苛扣我薪水,我就在你的蛋糕盘涂砒霜;爱到你叫我睡沙发,睡得腰酸背痛时候,就半夜跑到你床边踹你两下。」

「哦,我懂了。」他撩起裤管,亮出小腿下的乌青。「我一直想不出来这是怎么弄的,原来是被妳『爱』出来的。」

「嗯……那个不是我弄的,我对你的爱还没有那么深刻,你要不要查查,是那个对你死心塌地的女人的精心杰作?」

「意思是等妳的爱够深刻了,我会天天带伤出门?」

东一句、西一句,一个动词爱字在他们口中成了形容词,形容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形容他们的心情不再天涯而是比邻。

这算不算表明了心机、算不算两人谈开,谈出一点点友谊?

算吧!反正她不再怕他,不再把她当成没人性的大总裁,更不必战战兢兢担心起,自己的工作在下一秒失去踪迹。

说说笑笑之余,映洁端着剩菜回厨房,她忘记前面讨论过的自尊问题,心甘情愿吃起「厨余」。

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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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好,比映洁想象中的更好。

他是不善于同人说话,并非性格冷漠;他是不习惯热络,而非骄傲自闭;他不热中荣华富贵,他爱的是态度认真、积极进取,像他这种男性即将成为绝种动物。

因为珍贵稀有,映洁决定为他抛弃五百万奖金,决定将绝种动物纳入自己所有,成为独家收藏品。

于是,从开始的有意无意,到后来的专心诚意,她次次说「爱」他,影射「深刻」,期待有朝一日,笑言成真。

邱胜翊越来越喜欢映洁了,对他而言,这里不再是干净整洁的住宿旅馆,而是有人气的「家庭」,虽然她多话又唠叨、虽然她锱铢必较、爱钱爱得不象话,但她带给他的幸福感很多,多到足以弭平她的小小缺陷。

偶尔,他考虑起将她永久留下的可能性,考虑什么条件能教她放弃外面的天空,将就他提供的小小窝居。

总体而言,他们的关系大跃进,他习惯她,她爱上他;他喜欢她的亲昵,她恋上他的温柔细心。

清晨,邱胜翊没有马上起床,他嗅闻着空气中飘传而来的浓郁咖啡香,听着提琴四重奏拉出的兰阳组曲,这样的一天,不能不说美丽。

这个顶楼,以他个人的需求设计装潢,坪数虽大,但只有一间卧房、一套卫浴。早起,她想洗脸刷牙,都得踮脚,偷偷溜进他房里,再潜入浴室。

他喜欢半瞇眼,瞧她偷偷摸摸的动作。

不小心弄出声响,映洁第一个反应是回头观察他,有没有被吵醒。

通常,她的「观察」期很长,她先看看他的睡姿有没有改变,再近身确定他的眼皮有没有不正常跳动,最后把食指放在他的鼻翼下面,探探频率是不是一分十五下。

当所有步骤都做过确认后,她转身,他睁眼,望着她吐舌头、拍胸脯的可爱表情,微笑沾上他眼帘。

映洁脚步声挪近,早餐做好了吧,邱胜翊想。

他闭上眼睛,猜测她的动作。

果然,动作粗鲁了些。卡……那是她用屁股推开门扇的声音,没错,她打算进屋叫醒他,要他起床吃饭准备上班。

她把餐盘放在床边茶几,走到窗边,啪地,拉开窗帘,迎进一室灿烂阳光。

「天亮了、日出了,快快起床不要贪睡,田园在唤你,快快出门去,今天好天气,今天好天气……」她一面哼唱儿歌,一面走近床边的睡美男。

他喜欢这首歌。

不要贪睡,田园唤你,是的,清晨的田园边,露水沾上深绿浅绿的叶片,大地一片宁静,他最爱坐在茶园边,看着第一道阳光升起,逐地染红天边原本清白雪净的云片,仿佛娇羞少女,乍见心仪男子身影,便迫不及待,赧红娇颜。

「起床啰。」她轻轻推他。

她不晓得,他是农家子弟,早起是他生活的习性,求学时期,他总拿着课本走到檐下,就着蒙蒙亮起的阳光,开启他崭新日子。

他翻过身,把棉被捣在头上,看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映洁不语,她很了解睡不饱的感觉。

「昨天又熬夜对不对?真是的,知不知道,十一到凌晨一点是肝脏在自我修补的时间,你不睡觉拿去赚钱,早晚会死于肝病,不好好照顾自己,赚那么多钱给谁花?」她叨叨念不停。

他没反弹,静静听着她的唠叨,三十岁了,三十岁还有人肯唠叨你,你不能不说这是种幸福。

「起床啦,你不能不起床,等一下你要到高雄视察厂商,到车上再睡好不好?」她哄小孩般,推推他。

他相应不理。

「你不起床,不爱你了!」这句话,半玩笑、半真心。

知否,话说久了,容易弄假成真的,对他的感觉在许多次「爱」字出口,渐深渐浓。

棉被里,他喜欢她出口「爱」字时,那种软软的娇憨语气,像巧克力含在嘴里,不经咀嚼,便慢慢地、一点一分渗进心底,于是,他缺乏滋味的心头,添了甜蜜。

「我知道你很辛苦,可是你昨天说过,这次行程很重要,无论如何都不能耽误。」

她拉开他的棉被,准备用更激烈手段,吓走附在他身上的瞌睡虫,然意外地,她接触到一双晶亮温柔的眼神。

深邃眸子盯住她直瞧,瞧得她心脏猛呛,映洁迅速站直,退后三步,别过身,掩饰害羞,换过气后,她装没事。

「你醒了,应该出声,不应该躲在棉被里面吓人。」

她被吓倒了吗?没错,那么幽深的眸光会让人产生错觉,错觉他的心遗失在她身上,错觉她的美梦成真。

邱胜翊坐起身,他也隐约觉得不对,低低眉,他推开棉被,进浴室盥洗。

映洁拍拍胸口,一面折迭被子、一面对自己悄言:「我还以为计策成功。」

当然,她有策谋,在她想把他纳入势力范围时,就计画起谋夺他的心情,她不敢说成功率有多高,但她会用专业替自己的爱情争s3顺利。

铺床迭被,把他要换的衣服从衣柜里面挑出。

别怀疑,映洁的能力有无数实例可证,除了家事外,她擅长搭配衣服,常把他打扮得合时合宜,她也有很棒的逻辑,能替他做出最好的工作规画,邱胜翊甚至考虑过,把映洁调到身边,时刻见面。

「今天吃什么?」从浴室中出来,他恢复一贯沉稳冷静。

「咖啡和蒸饺、蛋花汤。」怪吧,中西式合并,重点是,邱胜翊从未因为她提供的餐点,肠胃不适。

点头。他坐到桌边,打开报纸,开始用早餐,映洁则把他的手提电脑和公事包带到鞋柜间。

再走入他房间时,映洁拿来拖把抹布,开始做清洁工作。

照理说,他「非常不适应」吃早餐时,有人在旁边打扰。

然而,他却不合理地适应了,或许人是种易受训练的动物。邱胜翊被映洁训练成功,他非但不觉得被打扰,反而乐意她在身边晃来晃去。

吃完蒸饺、蛋花汤,暖暖的早餐在胃间妥贴安详,她的食物总能替他带来幸福感,在一天的开始感觉幸福,是百分之两百的男人都想追求的感动。

「窗子需要每天擦吗?」

邱胜翊端起咖啡,轻啜一口,极品的醇、极品的香,她的手艺怎能那么好。

「不需要,但你昨天有点咳嗽,我在帮忙你可怜的呼吸道。」擦过最后一块玻璃,她放下抹布。

「那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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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听进他的解释,不管「只是」或「总是」,生病本要乖乖吃药,乖乖听大人说话。头没回,低身弯腰,她把抹布拧洗干净,径自说:「蜂胶在托盘边,别忘了滴两滴在喉咙里。」

他同意合作,滴两滴蜂胶后,他说:「还有十分钟,我们可以谈谈吗?」

他总是正经八百的要和她谈,她却比较喜欢东一句、西一语,随时想到,随时哈啦几声,在沟通上面,他们各有自己的见解,但却从未因这份差异,出现沟通困难。

她挂好抹布,脱掉手套,进浴室洗手,再回到他面前坐下。

「说吧!」对于他的严肃,映洁习惯了。

「妳说睡沙发不舒服,愿意的话,我请装潢公司过来,隔出一个房间,供妳使用。」

「为什么?」

「我希望妳能一直留下来工作。」

「只是工作?」映洁问。

「对。」言简意赅的回答让人好失望。

「那么……不需要,你的沙发够大也够舒服。」心沉甸,无妨,她是再接再厉、不怕挫折失败的女性。

「冬天睡沙发会冷。」

「棉被盖厚一点行了,谁晓得我会做多久。」

「妳有其他更好的工作?」

「谁晓得我会不会闪电结婚?结婚后,总不能老待在你这边。」她偷偷观察他的表情。

「很多女人婚后继续工作。」

「他们上下班,不会住在老板家。」

「如果我愿意出更高的薪水呢?」口气略沉,她的答案不在他预估的范围内。

两道眉毛下垂,丑到毙,那不符合他的形象,她喜欢他自信满满的骄傲。

换张灿烂笑颜,她说:「别用这么可怜的口气说话嘛,我又没说明天就去结婚,说不定我到五十岁,都没人想娶。」

「妳不会。」他一口否决。

她漂亮聪明,又擅长打理家务,这种时代、这种女人,男人趋之若骛。

「你的意思是我很抢手?」她一句句套他话。

「对。」

「很多男人都会喜欢我?」再套。

「对。」

「包括你?」又套。

他顿了顿,回答:「我喜欢妳的手艺,我想我的胃被妳养刁了。」

「唉,所以你喜欢的是我的手,不是我的人?看来我得花点钱替双手做保险。」失望表现得好明显,她成功地逗乐他。

「保险费我愿意出,只要妳同意签下卖身契约。」

「话太伤人,我整个人只是这双手的附加价值?」

「没什么不好。」他就是喜欢她的手。

「当然不好,以后要是老公只爱我的手,不爱我的人,嫉妒心会逼着自己,把这双手砍掉。」

「千万不要伤害妳的主要价值。」他难得幽默,却幽默得有点冷。

「好了,八分钟到,老板大人,你可以去出差了,公事包里我帮你准备了冷泡茶,记得把它喝掉,那个是养肝的。」养一个日日熬夜的笨男人肝肺。

小小的,悸动传递过,他的心、他的肝,感动于映洁的专心相待,对于清洁工面言,她做的何只一百分。

接过公事包,他脱口说:「映洁,我真的很喜欢妳。」

「喜欢我就娶我啊!娶我、娶我、娶我啊!」她把真意包藏在笑话里。

他笑而不答。

「先警告你,不娶我回家的话,后悔的人是你。」她抬高姿态。

「妳已经在我家了。」他一句,堵下她的玩笑。

「问题是——我还不是你老婆。」她笑笑,双手背在背后,身体摇摇摇。

「妳做的事情和老婆差不多。」做饭、整理家务,她甚至做得比许多家庭主妇更好。

「哦哦,你一定不晓得真正的老婆会做什么事。」她故做神秘地半偏头望他。

「真老婆会做什么事?」他问。

「比如这个。」踮起脚尖,她凑近他耳旁,在他颊上亲吻一下,飞快地,在他脸红之前,缩回身。

他被吓到了……但温温热热,感觉不坏,手抚上微湿的脸,邱胜翊盯住她瞧。

「怎样,有没有很幸福?如果娶我当老婆的话,每天出门,我会给你比这个热情一百倍的再见吻。」第二次勾引,希望成功率增加。

「如果加妳薪水,妳愿不愿意天天给我再见吻?」他思考半秒,回答。

他的话很欠打,顺手捶过,她叉腰瞪人:「喂,你真以为,我什么东西都能卖?」

「妳说过,金钱万能。」而他,刚刚好,别的不多,就是钱多到淹人。

横邱胜翊一眼,映洁推他出去,关起大门,她气得跳脚。

吐气、吸气,吐气、吸气……怪了,她教别人爱情,教得条条理理,偏偏轮到自己,费尽心力,爱情始终和她保持距离。

「邱胜翊,总有一天,我会追到你!」她亲下战帖。

不怕不怕,下定决心,她是越挫越勇、百折不挠的映洁!

基于职业道德,映洁认为应该把邱胜翊对「不会煮饭」女人不感兴趣这点告知客户。

映洁原以为自己会被骂到臭头,没想到非但没挨骂,还顺利挖出吴映洁想嫁邱胜翊的背后缘由。

很难相信,像吴映洁那种漂亮能干,条件举世无双的千金,居然也会被男人抛弃,如果天底下还有公平,那么这桩该列入算计。

更狠的是,男人竟为一个长相普普的小可怜放弃吴映洁。

哈哈哈,映洁干笑三声,这种男人少见了,甘心抛弃鱼子酱将就鲑鱼蛋,他要不是头壳给他坏去,就是得到暂时性的智商失窃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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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映洁火大,随手指指,指定出全台湾最优质男性,不计较他有没有隐疾、有没有性暴力,她就是要嫁出去,要穿着昂贵的钻石婚纱、踩上红宝石地毯,嫁给智商不全男人看。

映洁说服她,要给男人难看的方式很多,不必拿自己的终身幸福作赌注。

于是,她草拟计画和吴映洁商量,趁着邱胜翊出差、不用做晚餐的下午,映洁走一趟服饰店,把自己打扮成半个男人。头发盘上头顶,戴起鸭舌帽,她坐入计程车,一路往和吴映洁约定的PUB去。

据说,PUB是白痴男的好朋友开的,要是她们的演技够纯熟,绝对可以在今晚把对方气到吐血,好啦,Call119叫来救护车,急诊室春一季准备上演。

第二次见到吴映洁,一样的美丽动人,一样的教人别不开眼睛,不管看她几次,映洁都会送出同样的评语——惊艳。

「准备好了吗?」映洁问。

「准备好了。」

吴映洁穿了低胸红色小可爱,丰腴圆润有一半露在外面,引人垂涎,黑色裙子短到不能再短,修长的双腿水嫩,金色凉鞋套在脚上,足踝处两条闪亮鞋带交叉往上缠绑,直到膝间。

「有信心吗?」映洁又问。

这种秀不好演,通常要有些戏龄的演员才做得来。

「有。」吴映洁下定决心。

吹声口哨,映洁轻浮地在她颊边印上又大又响的亲吻。

吴映洁半仰着头、一贯高傲,手勾住映洁手臂,头靠在映洁肩膀上,张扬的亲昵,夸张的甜蜜,她们即将演出一对同性恋人。

「会不会怕?」映洁凑在她耳边问。

「我不晓得害怕是什么。」咬唇,她的勇敢举世皆知。

「很好。」

映洁的手臂勾住吴映洁腰际,吃豆腐似地上上下下触摸,她们走进PUB,坐在吧台前,老板阿易站在他们正前方,用不苟同眼光看两人。

须臾,他转身,拿起电话拨出号码。

「筱婕,要喝点什么?」阿易问。

「长岛冰茶。」她转身,额头贴上映洁的额,笑笑比出两根指头,在阿易面前晃两晃。「两杯。」

她刻意在映洁耳边吹气,暖暖的气流让映洁呼吸一窒,这女人,卯起来演真的?

「妳不能喝酒,小心胃痛。」阿易提醒,说着,照惯例,倒给她一杯牛奶。

「喝牛奶?我不晓得筱婕是个小乖乖。」说完,映洁拉起吴映洁的手背亲吻。

阿易对映洁不带好意,他问:「这位小姐要喝点什么?」

「你说她是小姐,她会生气呦。对不对,情?」靠在映洁身上,她笑出满颊春意。

情?恐怖,吴映洁是她接过最上戏的客户。映洁想弯腰捡拾地上的鸡皮疙瘩,但猛然想起,吴映洁给她的十万块正安稳地躺在自个儿包包里,豁出去了!

顺着吴映洁的话,映洁说:「你可以称呼我艾先生或小艾。」映洁的手在吴映洁裸露的手臂上,充满性暗示地暧昧来回轻抚。

阿易瞪视映洁,恨不得把她丢出大门。

映洁扯开笑容,勾住吴映洁下巴,在距离她嘴唇五公分不到处说话:「我们去旁边坐,这里人太多。」

「人多?不会啊,现在还早,再晚一点,妳才知道什么叫作人声鼎沸。」吴映洁说着,笑兮兮地往前凑去,唇贴上映洁的唇。

映洁没有接吻经验,但女生的嘴巴肯定比男人好亲,至少女性每年消耗的护唇膏量,不是假的。

她压住吴映洁后脑,将她的唇鼻全贴向自己,计画来个辗转缠绵的热烈接触。

阿易看不下去,清清喉咙咳两声,想提醒两人,这里不是同性恋酒吧,但比他更迅速的是一个男人的粗壮手臂,他狠狠把吴映洁拖离开映洁。

太好了,主角登场,阿易转怒为笑,双手横胸,等待无忌亲自处理人妖。

映洁看无己竺眼,冷笑说:「筱婕,他就是妳说的百无禁己亨。」

「妳在做什么?」他不理会映洁,转头看着吴映洁的一身怪异打扮。

「做自己。」想也不想,她仰头回答。

「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叫做自己?妳疯了。」他对吴映洁大吼。

「喂,请你客气一点,从我认识筱婕开始,她就是这样子,我觉得很好啊,又美丽、又亮眼,带出门可有面子的咧。」映洁燃起一根香烟,来增添自己的男人味。

「把烟熄掉,吴映洁受不了烟味。」廖俊杰低声恐吓。

「你管得着?」映洁不怕死的往前跨一步,要把吴映洁拉回身边。

廖俊杰拿映洁当跳梁小丑看待,不回答,直接把香烟截过去,扔进垃圾桶里。

「走,我送妳回家。」

廖俊杰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吴映洁的肩膀上。

「等等,她是我马子,谁说你可以碰她?」

映洁抢上前,把他的西装从吴映洁肩上推掉,手伸过,把吴映洁拉到身后。

「她不是同性恋。」对映洁,他够忍耐了。

「同性恋怎样?你不要带着有色眼光看我们,我们也是人,也有爱人与被爱的权利,我爱筱婕、筱婕爱我,不需要征求谁的同意!」映洁对他吼叫,然对方实在太高,吼得她的颈动脉出现暴张现象。

「对,我们深爱彼此。」揽住映洁的腰,吴映洁死命贴在她身上,无惧于廖俊杰喷火眼光。

夭寿,吴映洁不害死她,一定不甘愿,早知道十万块这么难赚,她宁愿乖乖留在家里替邱胜翊洗地板。

「放开她!」

锐利眼光一扫,映洁觉得自己的胸腔被缓缓划开,冷空气灌进去,灌得她打骨头深处泛起寒意。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们?如果你是筱婕的朋友,结婚时我们会记得寄张喜帖给你;如果不是,请你让开。」映洁硬逼自己挤出几句场面话。

廖俊杰寒着双目,瞪住吴映洁,映洁的话,他一句都不信。

筱婕勾起吴映洁的肩膀亲密说:「筱婕,我们走,不用理他。」

她的目的达到,廖俊杰果然气得头顶冒烟,果然濒临中风状态,戏演到这里可以下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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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妳的手,妳该庆幸我不打女人。」字句从廖俊杰牙缝里挤出来,他有杀人冲动。

「她说她是艾先生,我们可以喊她小艾。」

阿易插话,意思是——欠扁的阴阳人,揍死她活该。

映洁瞪他一眼,再回头,紧盯廖俊杰的拳头,算准他会遵守原则不打女性,于是顺势揽起吴映洁的纤腰,在她颊边留下香吻。

「这里太吵了。走,我们找家安静的餐厅吃饭,然后……」她从口袋里掏出小夹链袋,里面装了几颗红红蓝蓝的小药丸。「找家舒服的宾馆快乐快乐。」

映洁话没说完,廖俊杰再也忍受不了,大手抢过,把吴映洁抢回自己怀里。

「你在做什么?放开我!」吴映洁捶打他。

「妳在自甘堕落。」

「你是我的谁,我堕落关你什么事……」吴映洁朝他大叫。

「和我在一起叫作堕落?那么跟你在一起叫什么?向上提升?哈!」映洁插话。

映洁试着从男人身边抢回吴映洁,问题是人家一百九,她东拼西凑,凑个一百六,整整三十公分的身高差距,她凭什么抢赢对手?

廖俊杰的手臂比她的腿粗,他的拳比她的脸大,这种悬殊体积,她当然只有挨打的份。

所以,当廖俊杰大手一挡,她像子弹冲进防弹玻璃,咚地向后反弹,这一弹,她整个人直接往身后桌椅飞撞,身体不算,目标不大的脸颊瞬地撞出红色肿块,满地的彩色药丸滴溜溜滚动,一阵声响中,夹杂着阿易的低声喝采。

很精采,可惜这段没被拍摄下来,否则她会进入奥斯卡候选名单。

不顾吴映洁意愿,无忌拦腰抱起她,迅速走出店门。

映洁痛得头昏眼花,摇摇头,企图摇去眩晕感。

映洁亏大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下子她欠爸妈天地无数。

眼睁睁地,她看见吴映洁被挟持而去,吐气,任务……失败,原因是男人太野蛮……

正文 第五章

邱胜翊回到家时近凌晨两点。

打开壁灯,映洁小小身子蜷缩在沙发里面,一张毛毯从头到脚密密实实裹紧。

原本打算留在高雄,明天再回公司的,但最后,他还是让司机开夜车,一路飞奔回来,他不晓得为什么非要赶回家,只是不知不觉中,这个住了八年的地方,对他而言不再是旅馆。

走近映洁,弯腰审视,原本的安适笑容在接触到她脸颊的浮肿时停止。

怎么回事?浓浓的眉头聚拢。

他不周出差一天,她就把自己弄成这副德性?

下意识地,邱胜翊将她抱起,才动作,她就痛得倒抽气。「不要弄我,我很痛。」

她勉强瞠开眼皮看他一眼,没看清来人是谁,闭上眼,皱眉,继续睡。今晚,她惊吓过度,需要大量睡眠,于是吞下两颗安眠药,补充被吓死的细胞群。

那句「我很痛」冲进他耳膜,再顾不得其他,邱胜翊将她抱进房间内。

轻轻将她放在床边,他急着弄明白,她哪里痛、为什么痛?

「妳哪里受伤,起来,把话说清楚。」微愠的口气里夹了焦心,冷静的邱胜翊缺少冷静。

「老爸,饶我,让我睡……」

呻吟几声,映洁打死不睁眼,就算九二一大地震,都别想摇醒她。

饶她吗?不饶!

不理会男女分别,他硬把衣服从她肩上褪下。

天!那一大片黑黑紫紫的东西什么?身体彩绘吗?浓眉皱出斜飞粗线,血管里的暴力基区迎进集台。

「妳是怎么弄的?」

安眠药彻底发挥效用,映洁睡得不省人事。不管邱胜翊怎么摇动,都弄不醒她,但厉害的是,就算进入深沉睡眠,她手中紧握的钞票,丝毫没有松手意思。

邱胜翊叹气,决定不指望她来相助,由自己动手处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抱她上医院,照X光,确定除开皮外伤,没有重大损害,然后抱她回家,然后洗澡上床,然后让她分享自己的宽大床铺,然后在缺乏意识的睡眠时期,他拥她入眠……

接在几个「然后」后面,他们的距离缩短为零。

映洁是在尖叫中清醒的。

邱胜翊睁开惺忪睡眼,看见她的惊慌失措,精神振作。怎么了?她看见两人在同一张床上醒来,有所误会?

「放心,我们什么都没……」

「啊,我的钱咧,我的钱到哪里去了?」截断他的话,映洁自他的胸膛间撑起身子。

原来……是因为钱。

邱胜翊失笑,她居然把钱看得比贞节重要?看来,他昨夜如果真做了什么,只要在映洁尖叫前塞一把钞票,她也会眉开眼笑,忘记痛苦哀号。

「在桌上,一张都没少。」他不介意在上面多放十张新钞当利息。

「真的吗?」奋力跳下床,钱这种东西要眼见为凭,千万别听人唬烂就随便相信。

她忘记昨天被「弹」出一身伤,忘记十万块的代价还留在自己的「娇躯」上,才跳下床,马上痛得弯下腰。

然后,比她更快的是一双大手臂,横过她的腰,把她收回床上,再下一秒,她需要眼见为凭的东西,回到她手心底。

「你练过轻功?」动作那么快,他一定和少林派有关。

他笑笑没回答。

她伸手去拨弄他的头发。

「做什么?」

他拉下她的手,盯住她精神奕奕的脸庞,很好,情况似乎没他想象中那么糟糕。

「我在找你头上的戒疤。」映洁又把手往上伸,别想骗她,他不是出身少林。

「为什么我头上会有戒疤?」他跟不上她的逻辑。

「如果你不是少林和尚,身手不会那么灵巧。」

「我师承武当派,和少林无关。」难得吧,他的幽默经由教导,进步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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