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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1次PO完]愛情在身邊 4-愛情,不要抱歉(mei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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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改+1次PO完]愛情在身邊 4-愛情,不要抱歉(mei煜)

[自改+轉+1次PO完]愛情在身邊 4-愛情,不要抱歉(mei煜)

原創者:惜之
來源網址:http://www.cherry123.com/data/book/9dt6P26414/book26414.html


愛情在身邊 1-愛情,不是故意(毛糖)
愛情在身邊 2-愛情,不要離別(筱傑)
愛情在身邊 3-愛情,不必後悔(鬼王)
愛情在身邊 4-愛情,不要抱歉(mei煜)

她擅於為愛情作安排,
只要錢錢入袋,
絕對全力以赴為客戶尋找Mr. Right!
但這次的Case有點出乎意料之外,
客戶指定的男主角太過討人喜愛,
害她每每見到他就像野獸看見肉塊,
寧願砸了「愛情顧問」招牌,
也要把他留下來自己愛!
哇哇哇!Why?Why?Why?
這男主角性格未免太奇怪!
明明愛她愛得死去活來,
還說只把她當朋友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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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ole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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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張筱婕默念手中廣告單,對過門牌號碼,仰望眼前高樓大廈。

  A棟四樓之四,A……ㄟ,四……死,ㄟ死至死……ㄟ死又死……死到不能再死……大樓面東,老爸說,她命中不適合朝東房子……

  「我早上睡死,應該從右手邊下床,卻不小心從左手邊爬下來,不吉之一。」她扳動手指計算。

  「門牌號碼是『ㄟ死至死』,不吉之二。」她自言自語。

  「大樓面東是不吉之三;廣告單底紙是黃色,黃色是我的不利色……是四還是五?不吉利若超過五,最好趕緊轉頭走,否則,前途將因錯誤而導向黑暗。」

  二十分鐘後,猶豫的張筱婕尚在警衛室大門口前徘徊。

  突然,甜甜的聲音自她耳後響起。

  聲音甜到什麼程度?嗯,用實物形容的話,是麥芽糖加棉花糖:用科技口吻解釋,大約甜度在三十八到四十三度中間,即使張筱婕不是男人,也甜得心酥眼茫。

  「妳想要愛情嗎?妳想要婚姻嗎?在不願被套牢的年代裡,妳如何找到屬於自己的Mr.??Right。請洽╳╳╳╳╳╳╳,由婕祈為妳開啟愛情……」軟軟的嗓子為人帶來一季甜蜜清新。

  「妳也是來找婕祈夫人,替妳開啟愛情先機?」張筱婕問。

  好開心哦,有人結伴同行,即使眼前大廈是凶宅、是千年古煞屋,陽氣乘上兩倍,張筱婕的狗膽瞬間膨脹兩百四十倍。

  「對咩!妳也是嗎?真幸運耶,聽說婕祈夫人每個月只接兩個Case。我們居然同時間找上門,我們一定很有緣。」鄭羽婷瞪著大眼睛說。

  她的眼睛屬美國型號,又深又圓,安裝在一張東方小臉上,有點像、像……像吃牛排配永和豆漿。但不協調中也有協調美,對啦、對啦,她長得不錯看,好歹人家當過校花和專業模特兒。

  什麼?鄭羽婷當過模特兒?

  對啦!在世貿大樓嘛!去年的傢俱大展,她受雇當賣床墊的模特兒。

  你少孤陋寡聞,誰規定模特兒只有車展有,賣床也需要模特兒來展示床墊有多好睡啊。

  所以……鄭羽婷的工作是……

  鄭羽婷在展示會場睡了七天,直到老闆發薪水。因為她的睡功一流,吸引不少顧客上門,老闆龍心大悅,還包了年終獎金給她,約定好,往後年年傢俱展,她都要她去幫忙。

  「妳相信婕祈夫人能替女人找到愛情?」張筱婕遲疑問。

  「相信。」

  她沒懷疑過任何人、任何事,沒懷疑自己智商有無問題,更未懷疑過一天睡十六小時算不算正常。

  「這是不是詐騙集團?」張筱婕問。

  早上她應該喝牛奶,卻買成優酪乳;上公車發現悠遊卡沒帶,投錢又不小心多投一塊錢;還有,五分鐘前,她的左眼皮連續跳十幾下,這些徵兆,會不會是三太子提醒她別做蠢事?

  「婕祈夫人是女生,女生怎會組詐騙集團?妳多心了。」

  鄭羽婷資訊不齊全,沒看過電視新聞裡,詐騙集團的重要成員有六成是女性。

  「好吧,先上去再說。」

  跨出右腳,張筱婕在心中默念六聲「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深吸氣,然後推著鄭羽婷往前走。

  「妳讓我先嗎?真感謝。」

  鄭羽婷不曉得張筱婕推她,純粹要她在前方擋住煞氣,沒有禮讓意思,居然還對她表示感謝。

  紅紅臉,張筱婕別開眼睛,不敢看向「善良」人類。

  走兩步,才進警衛室,後頭女子先她們出聲。

  「我找A棟四樓之四的婕祈夫人,我叫吳映潔,預約過了。」她晃晃手中的愛情傳單。

  張筱婕和鄭羽婷不約而同往後看,哇哇哇,名叫吳映潔的女人美到難以形容。

  林志玲?輸她三成;侯佩岑?沒她美艷;至於蕭薔……光年齡,吳映潔就贏她兩千分。

  她那個美哦……怎麼形容?啊,要說可惜啦,她當人太可惜,她應該換個職業,去當、去當仙女!

  可是美女好生氣,一張臉冷過千年瓦上霜,兩顆眼睛冒出三昧真火,百年難見的水火同源在美女身上出現。

  她一手拿愛情傳單,一手背名牌包包,氣勢迫得張筱婕和鄭羽婷主動退讓。

  「不是說婕祈夫人每個月只發兩張傳單?」張筱婕問鄭羽婷。

  「可能她拿的是上個月的傳單。」鄭羽婷的想法永遠光明。

  「那我們動作得快一點,名額有限。」

  她們迅速向警衛搖搖傳單,飛快奔往電梯,和美女擠進同一個狹小空間。

  警衛伸出食指,按下A棟四樓之四的電鈴。

  「丫頭,有三個女人上門,加把勁哦,賺飽這票,老爸給妳買液晶電視。」

郭婕祈很年輕,年輕得叫她一聲「夫人」很怪異,雖然她扎髮髻、戴復古眼鏡,可是她的臉皮太鮮嫩,分明是幼齒。

  張筱婕、鄭羽婷和吳映潔排排坐,郭婕祈的眼光在她們身上輪流轉動。

  「說吧,妳們想要什麼。」

  郭婕祈的表情具有說服力,專業口吻加上專業表情,一聽就是專替人解決疑難雜症的專業女性。

  郭婕祈的眼光掃往鄭羽婷,她被下了蠱毒似地,乖乖供出十八代祖宗。

  「我叫鄭羽婷,我們全家都是麻煩人物,哥哥因毒品而坐牢,姊姊被驅逐出境,爸爸每天待在海邊不回家,媽媽只好當閨中怨婦。

  幸好,我身心健康,除了九百多度的近視之外,其他的都很正常,媽媽說,為了避免我被污染,最好盡快嫁出門。

  我要嫁給有錢男人,好不好看無所謂,因為拔掉眼鏡,我根本看不見;有暴力傾向也無所謂,因為我每天需要十六個小時睡眠,沒時間和老公拌嘴,受虐的機會只有正常人的零點五倍。」

  說完,鄭羽婷笑眼瞇瞇地看著郭婕祈。

  有錢?暴力傾向無所謂?陳╳陶怎樣,反正名模老婆被打跑,她可以搶上前遞補,免得他真跑去跳劍潭,多出一樁社會問題。

  「妳呢?張筱婕小姐。」

  「我的雙親都有正常工作,他們是神職人員,專門服務迷途羔羊。對我而言,結婚純粹是個人問題,因為我命中注定必須在二十二歲之前出嫁,否則未來前途乖舛。」

  「乖舛?」

  郭婕祈不懂,二十二歲不結婚的女人,占台灣女性的九十九個百分比,也沒見到誰的命運比較乖舛。

  「我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生,我這種人的命注定與眾不同,我排過自己一生八十三年的命盤,發現二十二歲之前我沒嫁出門的話,之後碰到的對象都是次級品,諸如鰥夫、有婦之夫這類的,再不就是女同性戀,這些對像將嚴重改變我的命運。」

  「請問妳有什麼特定對象嗎?」郭婕祈歎氣,五十步與百步之間,她的案子和鄭羽婷一樣棘手。

  「沒有,所以才需要婕祈夫人幫忙尋找,對於男人,我不特別挑剔,嫁給誰都是命,就算嫁的不好,也不怨妳,我很清楚前世債、今生清的道理。不過,我看過手相,知道二十二歲之前,我的另一半是個高高瘦瘦的音樂家。」

  皺眉,郭婕祈咬唇,高瘦的音樂家?還說不挑剔,她乾脆指明要王力宏還是理查克萊德門好了。

  「吳映潔小姐,妳呢?」她把眼光調到滿臉寒意的漂亮女性身上。

  「我要嫁給楊奇煜。」言簡意賅,吳映潔不多廢話。

  楊奇煜?有沒有弄錯,他是亞洲十大企業的榜首耶,那麼好追的話,還輪得到別人?郭婕祈早自己留起來用。

  掙扎再掙扎,她心底明白,這三個Case接不得,可時代轉移,嚮往愛情的女生日漸減少,人人高唱女權主義,強調愛情是種吃不飽的東西,不接下的話,她的下一攤在哪裡?

  來回想過幾轉,最後,郭婕祈屈服在液晶電視的誘惑下,咬牙,橫心,接下!

  「我的收費標準是,安排見面收一萬塊,以後按照進度收費,牽手一萬、親嘴兩萬、上床五萬、結婚五十萬。」

  她預估,這三個女人,能讓她賺到第三關已經是最大極限。

  「那……離婚呢?」鄭羽婷小聲問。

  「離婚不收費,還附贈六百六十六塊慰問金,祝妳往後六六大順,並歡迎再度光臨。」

  吳映潔起身,遞給郭婕祈一張名片。

  「這是我的電話,要是妳有本事讓我在今年內嫁給楊奇煜,我給妳五百萬。」

  話說完,旋身出門,郭婕祈看著她的曼妙身影,猜想,她一定練過凌波微步。

  就這樣,在五百萬的氣勢壓迫下,郭婕祈沒聽到張筱婕和鄭羽婷說些什麼,她傻傻的收下她們的電話號碼,傻傻地送走兩個人,傻傻地想著未過門的五百萬元……

  她和五百萬,絕對是琴瑟合鳴、百年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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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這是艱難任務,光是走到楊奇煜面前,就非常人能辦到。

  然吳映潔的五百萬不斷對郭婕祈發出誘惑聲波,逼得她不得不拚小命,非要達成任務。

  她上網、她查資料,她扮偵探、她動用所有用得上的關係,在奮戰不懈二十天後,終算如願進入擎天企業,成為一名清潔工。

  看吧,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什麼?看不起清潔工,拜託,這可不是普通清潔工,是專門打掃楊奇煜辦公室,和他位於辦公大樓頂層窩居的清潔工耶!

  若非她答應收賄者不領薪、純做義工,還事先匯五萬塊當作工程款,哪能得到這麼好的工作機會。

  妳可以說她放長線釣大魚,也可以直指五萬塊是釣男獻金,總之,偷雞蝕米是千古名句,只要最後雞跑到自己袋裡便行。

  至於清潔工作……難不倒她啦!別忘記她出身新娘學校,別的不會,做菜做飯,用科學方法規畫家務,是她擅長技能之一。

  好了,這是她第一天上工,穿上美美的制服,圍上美美的白色圍裙,龜毛公司的制度裡,連清潔工也美到讓人羨慕。

  七點鐘的工作,她五點就進公司,滿腦子都是五百萬的新台幣,連走路都帶上金風徐徐。

  甫走進辦公室,郭婕祈在心中低罵一聲夭壽。

  這裡起碼有上百坪,總管霍叔說一個小時就能搞定,鬼啦!這裡誰能在六十分鐘內整理完畢,她把頭送給他。

  吐氣!錢錢錢,她用錢鼓舞自己,用閃爍光芒的金幣來興振體力,干了,不過上百坪,又不是五千坪,好歹她參加過田徑隊,體力比一般女人行。

  推推手肘間的粉藍色袖子,明眸橫掃過四周,鎖定主要目標,郭婕祈擺開陣式,衝!

  擦完桌子抹窗戶、櫃子、電腦兼檯燈,沙發茶几外加茶水間,拖完地板再洗廁所,她揮去額間汗水,吐口大氣,最後,芳香劑一噴,哇!有沒有聞過清潔的氣味?

  望過滿室清新,了不起,她去報名世界清潔工大賽,準能拿第一。

  豎豎大拇指,她想自誇一番,才發覺自己的上手臂已經酸得抬不上來,救命,想當年二八青春,跨欄短跑加鉛球撐竿跳時,都沒這麼累。

  放棄嗎?才不!成功屬於堅持到最後的人,何況,誰能迫她放棄到手的金錢?

  看看手錶,呵呵,七點四十分,據總管大人說,楊奇煜會在八點準時進門,所以……她跳進茶水間,迅速把從外面帶進來的蘿蔔糕放進微波爐加熱,再泡起一壺好咖啡。

  七點五十三分,早餐安排好,郭婕祈準備退出辦公室,前往楊奇煜的「香閨」——

  門自外頭往裡面推開,撞上正要伸手開門的小奴婢。

  砰!粗壯結實的門扇偷襲她引以為傲的鼻子。

  該死,原來檜木這麼硬。

  倒抽氣,兩顆淚水硬生生被逼出眼眶,郭婕祈彎身,兩手搗住鼻樑,完了完了,這下子她得搭上整型風,拯救可憐的小鼻頭。

  「妳還好嗎?」一個溫和的嗓音從頭頂上方傳來。

  「我說不好,你會不會付我醫藥費?」悶聲,她掙扎回話。

  「郭婕祈,妳在做什麼?誰叫妳在這裡?」

  這次的聲音和上一個不同,郭婕祈勉強抬眉,是總管霍叔。她指指牆上的時鐘,努力站直身。

  「說話啊!」霍叔怒問。

  「對不起,我的聲帶剛剛去鼻樑家探病,沒時間回答。」吞口水,她盡全力忘記疼痛感。

  「我不是說總裁進辦公室之前,妳必須離開。」再指責兩句,他要讓總裁知道,責任不在他。

  大公司有制度沒人性,員工痛成這副德性,不先問問有沒有關係,居然質問她,為什麼人還在這裡?

  「可不可以叫你的總裁大人,有點守時觀念,現在還沒八點。」她低聲埋怨。

  非故意的,是楊奇煜提早進辦公室,錯在他,不是她這個初來乍到的小小清潔工。

  「郭婕祈!」霍叔低聲恐嚇。

  「知道知道,我馬上離開,OK?」

  拉開大門,舉腳往外同時,她被原聲喚回——

  「妳弄的是什麼早餐?」

  霍叔拉過她,頭痛地看著桌上的蘿蔔糕加咖啡,不中不西、不倫不類。

  「你不認識?那叫作蘿蔔糕,營養好吃衛生好,人人都誇獎。」

  沒誇張,那是郭爸爸排長隊伍才買到的,雖然已在冰箱躺兩天,不過還沒躺過保存期限。

  「我不是說,總裁只吃荷包蛋和烤吐司。」

  禽流感剛過,蛋價飄漲,就算是企業總裁也該體念平民百姓……好啦,她承認,她說的純屬廢話,真正的原因是——她忘記買蛋和吐司麵包。

  「身為管家,你有責任教導主人,偏食是種要不得的壞習慣,而且吃太多蛋,膽固醇容易偏高,尿蛋白指數大增,萬一得老年癡呆症,得不償失。」

  她承認自己的言行很危險,承認一不小心會被趕出擎天企業大門,可是,很抱歉,這是她諸多優點中的微不足道小缺點,她習慣「據理力爭」。

  「妳明天不要來了。」

  「好啊,如果你不介意我抖出你收受賄賂的事實。」她在他耳邊好笑。

  何必嘛,說點好聽話會死啊?她這個人心肝最軟了,幾句好話,她會捨命把事情做到百分之百,幹嘛非要逼她祭刀自保?

  「收妳錢的不是我!」霍叔低吼。

  「瞭解,收錢是你的敗家兒子,但子債父償,天經地義。」郭婕祈皮皮說。

  「我還妳錢。」

  「我對五萬塊不感興趣,我比較喜歡替擎天企業服務。」她皮笑肉不笑。

  他們一來一往,郭婕祈沒發覺自己的言行落入旁人眼底。

  輕笑聲起,男人好聽的聲音再度傳來:「霍叔,你碰到對手了?」

  郭婕祈抬頭向發聲處,突地,傻了、呆了、笨了、蠢了……哦哦,聰明郭婕祈摔壞腦子,變成喜憨兒,她半張嘴,口水在唇邊盤旋。

  死盯眼前男子,半響,郭婕祈不說話。

  他、他的帥不會死人,可是會致人於死,正是所謂的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亡。

  不公平啦,哪有男人的五官可以這般秀色可餐,她餓得咕嚕咕嚕響,居然望他一眼,便出現飽足感。

  「妳在看什麼?」男人又問。

  「請問?我在巴黎還是在台灣?」她恍神。

  「我想,是台灣吧!」他莞爾。

  「那麼……是誰把米開朗基羅的大衛雕像搬到台灣來?」她指指對方。

  他學郭婕祈動作,指指自己,挑起的眉毛顯示感到有趣。「相信我,我沒有那麼完美。」

  郭婕祈沒理會他的說辭,繼續欣賞眼前的大衛偷渡品,帥斃。

  「我沒見過像你這麼好看的男人。」她像飢渴三百年的野獸,對籠外鮮肉垂涎三尺。

  「妳看過很多男人?」

  「嗯。」

  她的職業是愛情顧問呢,篩選男性是工作中的第一步驟,比如鄭羽婷那位邱翊橙,他的五官太剛硬,一看就知道脾氣壞到不行;再說張筱婕的廖俊傑,長相太桃花,走到哪裡都像一坨屎,處處吸引蒼蠅。

  還是漂亮寶貝吳映潔強,隨手一挑,就挑上這個有錢有勢、俊美無雙的高級男性。

  「經過比較之後,我是最好看的?」

  用力點頭,專業眼光絕不出錯。「請問,你是楊奇煜?」

  「對,有問題?」

  「沒有,我只是很高興為你工作。」

  心嗆、呼吸喘,她真坐局興、真意爽,爽的是大衛移民到台灣,愛上台灣風土民情,愛上台灣美女,再一不小心,說不定會愛上台灣的郭婕祈……什麼什麼?瘋了!她的想像力又在無限制擴張?

  多真誠的讚美!第一次被這麼小的小女生當面稱讚,說不開心是假的,不過,當老闆多年,楊奇煜習慣威嚴。

  「既然高興,就盡好本分,別不仔細,把飯碗弄丟。」他半開玩笑說。

  「遵命!」一個舉手禮之後,她踩著輕飄飄的腳步,離開楊奇煜的辦公室。

  郭婕祈離開,霍叔鬆口氣,他後悔答應兒子讓郭婕祈進來。

  「總裁,你對郭婕祈不滿意的話,我找時間和她談,也許換個……」

  「不必麻煩,你下去吧。」

  楊奇煜走到早餐處,叉起一塊蘿蔔糕,入口,味道不頂佳,不過……是懷念中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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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掃地拖地,洗衣整被,一邊工作,郭婕祈一邊想著楊奇煜俊得嚇死人的帥臉,她見過無數男生,籌畫過不少次的愛情誕生,她總認為,愛情和事業相當,只要經營得當,就能贏得漂亮結局,而婚禮往往是漂亮結局的開端。

  她習慣把男性當標的,拿愛情做手段,教都會女子選擇想走的陽關道,並指導她們如何靠近目標。

  在她眼光中,「目標物」可分條件等級,至於欣賞……免啦,她只欣賞鈔票。

  可是,這個楊奇煜,很沒道理地撞進她心底,很沒道理地壓得她心思沉甸甸,翻攪得她酸甜苦辣所有滋味混搭成怪味。

  不公平,他擁有全數優越,他有錢有能力,他從小被貼上天才注記,他的氣質不需要高貴衣著作說明,最恨的是,他的容顏,不過一眼,便深深鐫刻她心間。

  那算什麼感覺?說不透澈、挑不清,只能用最通俗的字眼——愛來形容,她有強烈慾望把他獨佔在生命中。

  怪誕吧,她是製造愛情、販售愛情,卻不相信愛情的愛情顧問,現在卻憑空接手愛情,而對象是個僅僅見過一面的男性。

  搖搖頭,她把頭搖得像狂舞中的波浪鼓,她企圖搖出理智,企圖把心中的楊奇煜再度扭轉回「標的物」。

  「郭婕祈,妳給我記清楚,他是吳映潔相中的男人,妳別想染指他,要他還是要五百萬,妳自己選擇。」

  恨恨地,她把手中抹布拋在黑色的旋轉妝台。

  「白癡,當然選擇五百萬,就算把他整個人捧到妳手中,我都不相信妳啃得下去。」

  她指著鏡中唱作俱佳的自己,一下子是理智教師,一會兒又成潑辣婦。

  「妳吞不下去,所謂龍交龍,鳳交鳳,同一掛物種才能產出優良子代。他是龍,妳是麻雀,雜交之後,搞出來的兒子叫作四不像,妳和他注定無緣,跟妳有緣的是錢,是新台幣和美金。」

  狠狠抓起水桶,抱起換下的床單被套,她憤怒地走出他的房間,雖然,她並不明白自己的怒氣所為何來。

  「可是……」

  驀地,她停下腳步,抱在手中的被單傳來一絲男人味,靠近鼻間,用力嗅聞,要死了,連體味都那麼迷人。

  她拍拍頭皮,力圖鎮定。

  「郭婕祈,妳仔細分析,世界上有什麼東西比錢更Chafming,妳應該做的是拿試管搜集他的毛髮,在網站上拍賣,而不是抱著床單搞性幻想。」

  「可是……」

  「白癡才會在這麼簡單的事情上說可是,哪有什麼好可是的,愛情是什麼?不過是妳筆下的計畫書,妳迷他,他迷妳,等結婚後自然會發覺,再帥的男性一樣會大便、會挖鼻屎,生氣的時候一樣搞家暴亂打人,有錢的時候一樣在外面種野花,老到不能行動時,一樣會垂著肥肚皮,對年輕女孩色瞇瞇。」

  「話是沒錯,可是……」

  「可是妳的大頭,世界上只有一種東西不會背叛女人,那就是錢,雖然它會隨著經濟變遷而貶值,但那不是它的錯,它只是無辜的被害角色,戕害它的是國際情勢和政客。養男人不如養金錢,至於愛情?把它當成商品,不要因為它花花綠綠的包裝迷失本性,懂不!」

  罵過千百句,在她以為已經成功說服自己同時,郭婕祈頹然跌坐沙發問,無可奈何的真心話溢出唇邊。

  「可是,他真的很迷人……」她歎氣,十秒後,笑意重新染上頰邊,眉眼瞇瞇,郭婕祈自言自語:「不然,定個約好了,妳勾引他五次,如果五次不成功,就把他當成商品賣給吳映潔。」

  「OK,就這樣決定。」

  這決定讓郭婕祈充滿勁力,彈起身,她用參加田徑隊的毅力,為清潔工作盡心。

  洗洗刷刷,拖拖抹抹,同樣的動作重複幾百次,在她的腰桿累得挺不直時,終於,工作完畢,喘口大氣,接下來是最後任務——做晚餐。

  霍叔交代,楊奇煜的晚餐要一湯四菜,量不需多,卻要精緻。

  說得真容易,精緻的標準在哪裡?麥當勞炸雞算不算?

  打開冰箱,只有幾瓶加拿大礦泉水,高級的冰箱裡,除了高級礦泉水加上高級冷空氣之外,什麼都沒有。

  唉,這個只會賺錢,不懂得照顧自己的男人真可憐,他累積財富的目的是什麼?

  拿起鑰匙,郭婕祈要走一趟市場,為楊奇煜張羅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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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托車在回程半路上掛點,郭婕祈推了近一千公尺才找到機車店,換過火星塞,回到楊奇煜的頂樓屋子時,已近五點四十分。

  糟,早上才撻伐過楊奇煜的守時觀念差,現在,輪到她的守時觀念出現問題,要命!

  不管,她衝進廚房裡,洗洗切切,米先下鍋,魚去鱗,豬肉成丁,俐落流暢的動作,教人讚歎。

  當她在廚房拚命時,楊奇煜踏進屋內,廚房裡傳來的炒菜香,讓他有半分鐘怔愣。

  之前清潔婦會在他回家前把晚餐準備好,所以……她又出錯了?

  掛著控制不住的淡淡笑意,走到廚房門邊,望住她的背影,熟悉的溫馨在楊奇煜心底湧上,熱騰騰的蒸氣,空氣間溢滿食物味道,不餓的腸胃被引出飢餓感。

  童年時期,他經常這樣,站在廚房門口,看著母親一面擦汗、一面做菜的忙碌模樣,偶爾,母親發現他,拋給他一個和藹笑容。

  爸常說媽媽是偉大藝術家,說廚房是她的畫室,供她盡情發揮。

  而今晚,有個女孩正在他的廚房裡揮舞畫筆,每個動作都銜接起串串美感,女孩的自信、女孩流露在舉手投足間的驕傲,彷彿那些菜餚是藝術品,值得她這位大師細細雕塑。

  不知道為什麼,這女孩讓他有回家的感覺。

  每年總要到舊歷年,回鄉下,他才感覺真正回到家,這裡,充其量是裝潢高級的過夜飯店,沒有半分人味。而她,把人氣帶進屋裡。

  這時,郭婕祈的準備工作也告一段落了——

  魚湯滾了滾,放下米酒和姜絲,簡直完美。

  「了不起,我就知道妳行的。」郭婕祈對自己的表現打出一百分,拍拍手,從塑膠袋裡翻出水果。

  「今天的水果是軟枝楊桃、蜜棗和西瓜,你們雖然是土產貨,樣貌比不上進口水果,但是愛台灣的精神不輸外來人,就你們囉!」

  她居然和水果對話?還耍特技似地把楊桃蜜棗拋高,接住,拋高,又接住,切切洗洗,郭婕祈把兩樣水果鋪排完畢,續拿起西瓜,又重複同樣動作,但這回,加了舞蹈動作和音樂效果。

  興味盎然地,楊奇煜看著郭婕祈,她非常特殊,光敢批評他的守時觀念這點,他就知道她與眾不同。

  回過頭,開心過度的郭婕祈在看見楊奇煜時,該接西瓜的手忘了接,砰一聲,西瓜砸在光鮮的大理石地面,紅色汁液四處奔流,她是兇手,謀殺西瓜先生,人證物證俱全。

  就說他的帥會害死人,你們偏不相信,你看,活生生害死她三千六百萬個細胞,還逼得她的心臟肌肉打群架,砰砰砰,連連槍響,撞得她心律不整,幾要暈倒。

  「嗯,那個……沒關係……」她結巴,誰教口腔細胞傷亡慘重。

  他不語,等著看她如何解釋這個「沒關係」,霍叔知道他討厭被打擾,要求清潔工在六點以前離開,對一個無法達成要求的清潔工而言,續用是不可能的事,而她,連同早上那次,連連兩次打擾他。

  他撐起冷淡,等待她的解說。

  她蹲下身,撿起破成兩半的西瓜說:「沒事的,我本來就要拿它來打西瓜汁。」意思是,反正橫豎都死,腰斬棄市和凌遲處死都一樣。

  她看著他,尷尬笑笑,退兩步,拿起抹布,對他揮揮,微笑,彎腰擦地,對住他的眼睛沒有離開過。

  說也怪,她不看地板,還是很快地把西瓜汁抹乾淨,她有特異功能,他想。

  「你看,很容易對不?只要有心,天底下的事情都能解決的。」很好,妳可以再挑點更白癡的句子來說,郭婕祈皺鼻子想道。

  笑僵住,她想不出其他白癡句,只好背身,把西瓜殘屍,一口一口挖進果汁機裡。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再看下去,我會手腳發麻。她在心底唸咒。

  楊奇煜不從她願,硬要看她僵硬的機器動作,俐落流暢不見了,剩下笨拙。

  回頭,郭婕祈發現他還在看,發出勉強笑意,清清喉嚨說:「如果你餓了,開飯好嗎?」

  微點頭,楊奇煜走到餐桌前坐定。

  這動作違反了楊奇煜的習慣,他習慣返家先沐浴然後坐到餐桌前,一面工作一面用餐,對他而言,反正是冷掉的菜飯,無所謂好或不好吃,反正進入口中,都是同一款滋味,但今天,熱騰騰的湯、熱騰騰的菜,電鍋上蒸騰的熱氣催動出他的食慾。

  郭婕祈畢竟是跑田徑的,三兩下菜上桌,端到他手上的飯還燙人手心。

  「你沒洗手。」她善意提醒。

  這年頭腸病毒猖狂,不小心就會死人的,不謹慎點怎麼行。

  楊奇煜不說話,看她一眼,走進浴室,三分鐘後出現。

  再次坐定時,郭婕祈不見了,他拿起筷子,聽見廚房裡果汁機運作的聲音,她果然把西瓜凌遲處死。

  嚼著飯粒,她的手藝出乎意料中的好,魚肉在他齒頰間張揚彈性,青蔥的香氣直達鼻息,楊奇煜吃得津津有味,那是家的感覺,每年只有舊歷年五天能享受的滋味。

  飯吃掉一碗,菜吃掉三分之二,他滿足地進攻水果盤。

  郭婕祈走進飯廳,端出剛打好的西瓜原汁,一見到桌上所剩不多的菜餚,皺眉搖頭,直覺說:「你這樣不行,吃東西要細嚼慢咽,否則長期下來,容易造成腸胃傷寶口。」

  被管?該搖頭的人是他,他花錢、他請人,可不是要請人來對他叨念,他吃飯快不是一天兩天養成的習慣,他必須精簡生活所需時間,把時間投注在事業上面。

  瞄她一眼,這一眼讓郭婕祈迅速想起自己的身份,要命,她習慣對客戶頤指氣使,這下居然忘記自己站在人家屋簷下方,縮縮頭,閉嘴,她把自己縮回廚房。

  兩手端著所剩不多菜餚,扔了,太浪費,郭婕祈索性拖來一把椅子、端來半碗飯,坐在廚房邊,夾了飯菜就往自己肚子裡塞。

  真餓!中午的御飯團擺不平她的飢餓感,沒辦法,她過度拚命,新工上任第一天,她把慕容賀家裡外打掃得乾乾淨淨,她腰酸背痛,累到呵欠連連。

  甫接觸到椅子,疲憊湧上,躬身,勉強扒完飯,再站不起來,她把椅子拖到水槽前,打開水龍頭準備洗碗,冷冷的水柱驅不散她的疲憊,刷兩下,打呵欠,再刷兩下,她居然搭上馬車直往夢鄉飛奔……

  楊奇煜洗完澡,打開電腦準備進行未完成的工作時,發現廚房燈還亮著。

  她還沒走?大步往廚房跨,看一眼,他笑出聲。

  這樣也能睡?

  走近,看著郭婕祈趴在水槽邊的睡顏,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方映出兩道黑影,微微的紅暈在腮旁染出憨甜,她手裡還抓著菜瓜布,一坨泡沫黏在髮際,像調皮的頑童,玩累了,隨意睡倒。

  欣賞著郭婕祈的睡姿,笑容貼上他平板冷酷的嘴角,有趣?她何止有趣……

  沒多想,楊奇煜做了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打開水龍頭,把沾上她髮際手心的泡沫清洗乾淨,取紙巾為她擦拭乾淨,他抱起郭婕祈,送她進自己的房間裡,拉過小小的棉被,將郭婕祈小小的身子圈覆起。

  楊奇煜的動作極其輕柔,小心翼翼地,不將她驚醒。

  回到書房,回到電腦前,他坐定,笑仍貼附著未褪色,在台北工作八年,第一次,他的房子裡有外人,第一次,楊奇煜戀上自己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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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是她的床、不是她的櫃子、不是她的桌子……她在一個不屬於她的房間裡清醒。

  揉揉眼睛環顧四周,這裡,她並不陌生,早上,她才替這張床換過新床單,替冷硬的大理石地板上過臘,問題是,她怎麼會迷迷糊糊睡進老闆房間?

  把記憶往前撥,她忙了一整天,買菜弄飯,沒在老闆進屋前走出皇宮大門,接著是西瓜事件,然後不經老闆同意偷吃他家的糧食,然後、然後……

  郭婕祈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想起來了——她洗碗,洗進龍王殿。

  所以是楊奇煜把她扛進臥室?會嗎?如果是的話,豈不是太浪費,讓大衛先生抱進房間,居然睡到沒有半分知覺,若依她平日向顧客收費,這種親密標準,起碼要收上兩萬塊錢。

  下床,赤裸雙足,她走出客廳,東探西探。沒人?

  看看時鐘,十二點半,呃,她睡得有點久,走到餐桌邊,她支起下巴思考,其實,有心尋人的話,不難找,這裡雖然坪數大得不像話,但只分成客廳、廚房餐廳和臥室、書房四個空間,前兩個是正常家庭的尺寸,大得離譜的是臥室和書房兩間,放眼望去,可以推測得知,他如果不在書房內,肯定出門應酬,根本不需要花心思猜測他的行蹤。

  重點是,他為什麼沒把她推醒,或者直接把她抬出門外?

  霍叔說過,楊奇煜痛恨被外人打擾,三叮嚀四囑咐,霍叔要她工作時間內離開他視線範圍……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近百坪的房子他只隔出四個空間,捨不得留下一間客房招待人。

  所以為什麼呢?他為什麼沒把她丟出家裡,任野狗啃食她的新鮮排骨?她不明白他的古怪行動。

  郭婕祈是個務實女性,在想不透答案之餘,她選擇先把未完成的工作結束。起身,打開廚房電燈,碗堆在水槽裡,捲起袖子,她開始清洗。

  「妳醒了?」

  淡淡聲音傳來,若不是聲音太過醇厚溫暖,她會誤以為七月鬼魂闖錯門。

  表情僵住,郭婕祈深吸氣,楊奇煜容易教人犯緊張。

  也許是容貌長得夭壽帥,也許是氣勢夭壽威嚴,反正,在楊奇煜面前,她失去專業顧問的專業尊嚴。

  轉身,面對他。

  郭婕祈的心思飛快運轉。

  接下來他要和自己討論失職問題,或者談她的專業素養不足?反正,不會是好事,上工第一天,處處達不到要求,別說他,輪她來當老闆,她也會馬上指著大門要求新員工滾蛋。

  「總裁好。」

  她極力裝出討好巴結面容,罵我吧、罵我吧,嫌貨才是買貨人。

  她撫撫微微抽痛的胃袋,不曉得該先擔心賄款還是他……逐漸靠近的龐大、健美、雄壯身軀。

  糟糕,胃痙攣了,緊張過度,她張口忘記呼吸,更忘記不呼吸是會死人的重大事情。

  「妳不舒服?」他問。

  一句不在她意料間的問話,讓她不由自主向後退縮。

  不會吧,他習慣先凌遲敵人的意志,再提出終極懲處?

  「我還好,那個、那個……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第一天上班,我不曉得需要清潔的地方那麼大,再加上對新工作的不熟悉,才會延誤時間,我知道總裁不喜歡被打擾,明天我一定會好好注意。至於睡著,那個更不是『挑缸』,純粹因為我早上五點就來上班,才體力不支……」

  該死,越解釋越糟糕,萬一,他是那種討厭下屬找理由辯解的上司,光她那一篇解釋,就是構成她被辭頭路的重大罪行。

  看著她的戰戰兢兢,他竟覺得好笑。

  有這麼可怕嗎?

  他頂多是有點不苟言笑、有點嚴肅,有點兒不善同人熱絡,她的表情怎麼像看到食人魔般?就算真遇到食人魔,也不需要那麼害怕吧!反正她全身上下除開幾把排骨,也掂不出幾兩肉塞滿食人魔牙縫。

  「妳還想睡嗎?」楊奇煜刻意壓制笑意,裝出一副冷淡表情。

  「我……還好,等碗洗乾淨,我馬上離開這裡。」她急道。

  「很晚了。」他說。

  這是邀請?不要想太多、千萬別想太多,想過頭,會讓人迷糊,理智盡失。

  「我知道,快凌晨一點了。」郭婕祈回答。

  點點頭,因為她的「知道」。

  楊奇煜轉身,走到冰箱邊。有點餓了,打開冰箱,他從沒有在意過冰箱裡有什麼東西,他只是習慣性地從冰箱門邊拿出礦泉水,填飽他略略飢餓的肚皮。

  見他仰頭喝著礦泉水,真受不了,連喝水動作都優雅得教人怦然心動,郭婕祈盯住他,他喝多久,她就盯多久,久到她開始發覺自己轉性,不再把男人當作商品。

  「你餓了嗎?」不自禁地,郭婕祈問。

  是餓了,每天楊奇煜習慣六點半吃晚餐,十二點半微感飢餓,喝水,給自己一點飽足感,再工作,最後在三點半上床休息,七點起床,八點到樓下辦公室用早餐。

  他的生活相當規律,規律得像個精準機器人,幾點到幾點做什麼,從無意外發生。

  說他無趣,楊奇煜承認,說他不懂浪漫,楊奇煜也承認,對於生活,他的要求不多,工作成就才是楊奇煜生活的重點。

  「有一點。」楊奇煜點頭。

  「要不要……我幫你下碗麵?」

  「超過八點了。」他搖頭。

  「什麼意思?」郭婕祈問。

  他沒拒絕同她談話,這點,倒是讓郭婕祈訝異,所有老闆不都是威權驕傲的嗎?楊奇煜居然肯紆尊降貴,同她對談。

  「八點後進食,容易發胖。」楊奇煜解釋。

  從沒人敢要求他對哪件事情作解釋,也從沒人對他的話產生質疑,所以,解釋對他而言,是種陌生動作。

  「你想當偶像明星?」

  短短幾句,郭婕祈發現,這個老闆雖談不上和藹可親,至少不是獨裁型。

  「沒有。」他實說。

  「那你幹嘛擔心身材?反正不管你是胖子、瘦子,矮子、禿子,你的價值在於你的智慧能力,和外貌沒有半點關係。」

  勇敢吧,她一口氣說那麼多話,沒設想過反對老闆的下場是什麼。

  「過胖容易導致疾病。」楊奇煜又解釋。

  一解釋二解釋,經過長期練習,他肯定能成為解釋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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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曉得吃下一點點消夜,會影響你的健康幾分,至少我確定,老讓自己處於飢餓狀態的人,心理不健康,何況,你有沒有聽過一種『低卡路里飲食』?」

  「妳的意思是要幫我做低卡路里消夜?」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也可以替你做低卡路里早餐、低卡路里午餐和低卡路里晚餐。」

  看吧!她是多麼優秀的人才,請到她這種負責認真的員工,是他燒了八百輩子爐香,求來的幸運。

  「好,妳就幫我做低卡路里三餐,外加消夜。」他同意。

  「沒問題。」

  她笑笑,彎腰從冰箱裡面拿出一把地瓜葉,對著楊奇煜的臉抖幾下。「這個有葉綠素、葉酸,能防癌、促進智商發展。」

  聽起來很健康,楊奇煜點頭。

  她拿起一顆地瓜。「這東西有含量非常多的纖維素,可幫助排便。」

  楊奇煜又點頭,希望真能改善他長期坐辦公室,因運動不足引起的便秘問題。

  楊奇煜站在她身側五十公分處,盯住她的一舉一動,看她洗菜、挑菜、切菜,她動作梢大一些,就會撞上他的身,讓動作向來俐落的她俐落不起來。

  「如果你在忙的話,三十分鐘內,我會把熱騰騰的消夜送到你的書房。」很婉轉的送客口吻,希望他聽得出來。

  「好。」

  他退後兩步,站到廚房門口,並沒意思轉身離開。

  飛快地,她將地瓜刨絲、香菇切細,鋪在一層薄薄的米飯上面,放進蒸籠裡,找出一小片紅肉鮭魚,撒了點鹽巴,跟著擺進蒸籠間。

  郭婕祈燒開水,水滾,地瓜葉洗淨,擺進去,大火燙熟,撈起,拌上蠔油蒜酥。

  再拉開冰箱門,拿出冰水瓶,從裡面撈出一小把泡水洋蔥,切幾絲紅蘿蔔、小黃瓜,幾片番茄,翻出柴魚、醬油、胡麻油和白芝麻,翻翻拌拌,兩道營養可口又不造成身體負擔的小菜做好了。

  打開蒸籠,白茫茫的霧升起,替她做一次免費蒸臉,端出香菇地瓜飯,把蒸鮭魚肉夾出搗爛,鋪在上層,動作一氣呵成。

  楊奇煜居然看傻了眼,忘記自己時間寶貴,忘記工作還需要三個小時才能完成,他追著她的背影,看她熟練流暢的動作,看她每個充滿自信與欣賞的表情,這哪裡是在做菜,是藝術創作啊!

  她的效率了不起,才擺好筷子,下一秒,廚房馬上乾淨得看不出做菜痕跡。

  轉身,站在門口的楊奇煜讓她嚇一大跳,不過,半秒鐘,她迅速恢復鎮定。

  「等不及了?」她問。

  「我沒有離開。」一句好誠實的話,倒叫郭婕祈接不了口。

  「那……那你先用餐,吃完後放在洗碗槽,我明天再過來收拾。」她把餐盤端到餐桌上,乾笑兩聲,轉身欲離去。

  「你要去哪裡?」他堵到她面前,不明白她的話意。

  「我還不能下班?好吧好吧,等我把你吃過的碗洗乾淨,我才離開。」暫且,她把他歸類成有潔癖男人。

  「妳說妳知道現在很晚了。」他提醒她之前說過的話。

  「我知道啊,一點十七分。」她指指牆上的鐘。

  「知道還走?」楊奇煜更不懂了,她明知道不早、知道外面不安全,盜賊飆車族四處橫行,不是?

  「我不走,難道留在這裡?」語帶懷疑,她問。

  「對。」

  楊奇煜點頭,很輕微的動作,迅速地,把郭婕祈的臉轟成熟透的富士山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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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在這裡?這種話可以做出無數假設。

  他要她當情婦——她想起笨笨鄭羽婷的例子。

  他要她當老婆——她想起相信靈異現象的張筱婕。

  這都是郭婕祈最近經手的案子,她們都在最短的時間內和男人創造關係,入侵他們的生命。

  現代人的感情世界果真空虛,只要一點點的小契機,就能創造出雙贏!那麼,這是否意味,她這個行業將是史上最輕鬆、獲利最快的暢銷行業之一?

  見郭婕祈久久不說話,像能源耗盡的機器人,楊奇煜走向前,對她說:「我們談談。」

  他的頭向前低俯,出其不意地,郭婕祈嚇一大跳。

  「呃,嗯……好。」

  從震驚間恢復,她硬擠出笑臉。

  來了、來了,楊奇煜要向她求婚了,不用計畫書、不用編排故事,連五個勾引都派不上用場,他將直接向她求婚。

  上帝,謝謝;玉皇大帝,謝謝;觀音菩薩、彌勒佛、呂洞賓、媽祖、月下老人、阿拉……所有有神有靈、為她的婚姻助上一臂力的神明,感恩啦!

  郭婕祈是哪裡吸引他?好到嚇死人的做菜手藝?打理家庭的專業效率?還是她美得賽過西施王昭君的嬌美容顏?千萬別說是最後面這一點,否則連她自己都不會相信他的真心。

  「妳在聽我說話嗎?」

  楊奇煜的聲音響起,郭婕祈忙回神。

  「哦,對不起,能請你再說一次嗎?」

  「妳叫什麼名字?」

  「郭婕祈。」

  他聽了,抿唇一笑。

  果然,所有人聽見她的名字都要發笑,彷彿她的名字是網路笑話,又冷又掉雞皮疙瘩。

  「你這種笑容很不禮貌,名字是我爸媽取的,當時我連話都不會說,根本無力反對,更何況,我老爸姓郭。」

  「對不起,我只是覺得妳的名字——很特殊。」

  「是嗎?商人嘴臉不可信,想笑就笑,我不跟你計較。好了,說說你想要和我談什麼,我已經作好準備。」抬頭,郭婕祈一臉的從容就義。

  他要真開口求婚,她應該怎麼反應?

  含羞帶怯說:「嗯……好啊……我不反對……只要我爸爸同意。」呵呵!老爸要是敢反對的話,她就和老爸脫離父女關係。

  或者睜起動人大眼,精明問:「可以,不過,我們要先談妥條件。」然後,馬上找紙筆登錄條約內容,最好簽下史上最不公平的馬關條約,讓他把台澎金馬全割讓給自己,到時,想離婚,呵呵呵……不怕損失慘重的話……

  或者遲疑兩分鐘,用遲疑口吻道:「我贊成,不過為什麼你會出現這種念頭?」

  她模擬各種口氣和態度,試圖找出最佳的表現方式,但不管是哪種方式,答案都傾向於同意婚姻。

  「妳在聽我說話嗎?」楊奇煜又問。

  她實在很容易分神,聊不到幾句,就見她幾次意識飄散,心不在焉。

  「哦,對不起,能請你再說一次嗎?」話出口,她發現,同樣的對話,在短短幾分鐘內出現過兩回合。

  「如果妳太累,我們明天再談。」

  他坐到餐桌前,吃起郭婕祈為他準備的低卡路里消夜。

  「不用,我的精神不錯,剛剛有點晃神,現在好了。」

  郭婕祈拉來椅子坐到楊奇煜對面,忘記人家是老闆、她是小職員,忘記尊卑關係,也忘記倫理是中國看重的事情。

  夾一筷子地瓜香菇飯,太神奇了,這麼簡單的食材,可以讓她弄出這種絕佳風味,再吃一口,楊奇煜必須承認,因為她,他愛上「吃」。

  從上小學開始,他就是個拚命三郎,做事認真盡責,該他工作,他總是卯足勁力去做,他捨去生活中所有屬於享樂的部分,包括對吃的快樂。

  楊奇煜是鄉下小孩,雖沒窮過,但務實勤奮的基因潛藏在骨子底。

  多年來,他汲汲於追求成功,他像個辛勤的農夫,在工作崗位上傾力付出,贏得今日地位。即便如此,他也沒有驕奢浮靡,他仍一本初衷,做該做的事情,並用盡全力做到第一。

  快樂是什麼?不知道,也許在童稚時期有過快樂,可年代久遠,已然淡忘,而今,一碗簡簡單單的地瓜飯、兩碟小小的健康蔬菜,喚起他對快樂的想望。

  他不說話?

  郭婕祈拉抬音量,再次說:「我們可以談,真的,我精神不錯。」

  他聽見了,不過,眼前他比較樂意把注意力放在嘴巴裡面。

  以前做飯的管家,把煮飯當成工作,煮出來的東西,說不上好,也不能嫌差,但總是少了那麼一點味道,少了眼前盤中的……感動。

  「你反悔了?不想談了?」郭婕祈口氣有幾分懊惱。

  楊奇煜一定是惱了,一定是理智抬頭,察覺婚姻不過是一時衝動,現在他把決定回收,再不要她留下來,不要她當情婦或妻子,煮熟鴨子飛走。

  看見沒?窗外一隻無毛熟鴨,載著郭婕祈的失意飛往亮亮的月球中央,不是投奔嫦娥,是它發覺死於吳剛的腸胃,比較「重於泰山」。

  討厭,為什麼這男人的心不專?為什麼他的意念改變太快?是不是她沒去張筱婕家的廟拜拜,才得不到神佛保佑。

  「妳在聽我說話嗎?」同樣的話,他問第三次。

  「哦,對不起……」這回她的反應夠快,把「請你再說一遍」這句吞回肚子裡。「請說。」她點頭,笑得有點張揚。

  要求婚了、要求婚了,他馬上要向自己求婚了,不管是任何口氣、任何言語,總之,她會答應,答應嫁給他,把自己變成多金貴婦。

  「我有點渴。」吃飽喝水,天經地義。

  好失望番,這不是她要的那一句。

  不過,她還是乖乖起身,到廚房替他倒來一杯氣泡水。

  為了「報答」他讓自己好失望,她擠眉弄眼、吐舌頭,惡作劇地先把倒好的水倒進自己肚子,再用唇舌於杯緣舔一圈,再把水注滿,端給他。

  接著她大剌剌地坐到他面前,卡在這裡,她不曉得自己該不該回家。

  「好了,我們來談談。」他說。

  「剛剛不說,現在又想談?」

  她小聲埋怨,他聽見。

  「剛剛我在吃東西,不能說話。」

  他又解釋,看吧!早晚一天,他將成為解釋高手。

  吃東西不能說話?他以為自己在當兵,或當模範小學生?瞄他一眼,算了,肯談最重要,期待重新燃起,郭婕祈等著他向自己求婚。

  「談吧!」郭婕祈集中精神,不准自己再分神。

  「妳說從早上五點開始工作,同時打掃我的辦公室和家裡,是蠻重的工作量?」他用公事化口吻說。

  郭婕祈點頭。

  沒錯,當清潔工太累了,當情婦花瓶比較輕鬆,快開口要求我吧!郭婕祈拋出溫柔甜蜜的媚眼,權充第一次勾引。

  「以後妳只要負責我家裡的清潔和三餐、消夜就好,能勝任嗎?」

  真是的,不愧是商人,連求婚都求得那麼有條有理,郭婕祈忙點頭。

  可以啦,她還可以負責他的暖床工作,負責生兒育女,包君滿意。

  老爸常說,她的屁股又圓又翹,將來生小孩肯定順利。郭婕祈裝出端莊笑顏,娶妻娶賢,對啦,挑她準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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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開始妳不用下樓整理,我會轉告霍叔,找人清潔辦公室。」談話結束,楊奇煜喝一口義大利氣泡水。

  「啊?就這樣?」沒有求婚、沒有工作以外的說詞?希望落空,失望湧上。

  「對,就這樣。」

  「為什麼要我留下來?」要人留下來總有個好理由吧?郭婕祈追問。

  「太晚了。」

  他沒時間送她回家,而基於責任感,他不主張在三更半夜將女生踢出家門。

  「我留下來的主要目的是……煮消夜?」郭婕祈猜。

  「對。」楊奇煜很高興,她總算聽懂。

  「這裡只有一張床。」

  小小的希望未被全數消滅,她期待他邀請自己上床,日久成真,她不介意學學八點檔,生個小孩作為拴住男人的絕佳狗鏈,這次端莊笑容加上料,變成風情萬種,挑動的柳眉企圖挑動他的心。

  「我不用的時候,妳有需要的話可以使用房間,我要睡覺的時候……」

  「怎樣?」

  她的身體小,隨便一個小角落,便能容納她的嬌弱,她等著他給個雙方都滿意的好答案。

  眉梢上揚,小小的手指繞著髮絲轉圈圈,肢體動作擺明了君有心、妾有意,何不同心結連哩?

  「妳可以睡沙發。」他指指客廳裡的巨型沙發,用來容納她的「嬌小」,綽綽有餘。

  臉垮下、肩垮下,連繞頭髮的手指也得到關節僵硬症,卡在臉頰旁,屎臉浮上,她的第一次勾引徹底失敗。

  「妳覺得怎樣?」楊奇煜問。

  「我可以看電視嗎?」

  內傷了,她要記得打電話給老爸,告訴他,新老闆供吃供睡,但是不供應鐵牛運功散,要他幫自己寄兩箱過來。

  「可以。」

  「可以用電腦上網查資料?」她得寸進尺。

  「可以。」

  「可以用電話找人哈啦?」

  「只要不打色情電話。」他開玩笑。

  「好吧,成交。」敷衍回話,她起身收拾餐盤,走進廚房清潔。

  「郭婕祈?」楊奇煜的叫喚聲留下她的腳步。

  「什麼事?」她回頭。

  「這個杯子有味道,妳喝過了?」他問。

  瞬地,郭婕祈的臉跳過翻紅步驟,直接進入缺氧的鐵青色。

  夭壽哦,連這樣都喝得出來,他是那個躺在七層墊褥上,還能察覺到床底有顆豌豆的公主嗎?

  「沒有。」

  壓低嗓音、兩腿僵直、肩背聳立,她艱難地走進廚房裡。

  楊奇煜沒說話,轉身走進書房,關起隔音效果絕佳的門扇,開始大笑。

  是的,他看見她在廚房裡的小動作,看見她的不爽和鬼臉,捧住肚子,他克制不住笑意。

  猛地,他發覺,久違的快樂悄悄來到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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