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我亲自去找大哥?」大哥跟爹一样,说好听一点是不得罪人,其实就是独善其身,自扫门前雪,要他帮忙,并不容易。
「玮儿?」她正打算回房换衣服,便见玮儿也来到大厅。
「娘,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忙吗?」玮儿问道。
「你回去睡觉,没事的。」
「爹不在家,我是长子,我可以帮娘。」
「玮儿……」映洁顿觉心头酸爇,激动的泪水直往眼眶冲上来。
这还是那个见了她半天都道不出一个字的小珏儿吗?光陰似箭,玮儿十二岁了,眉清目秀,沉稳内敛,聪颖体贴,如今已高过了她的肩膀,且还在快速地怞长长大,声音也有了些微的粗嘎变化。
这是邱家的大少爷,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为爹娘分劳解忧了。
「弟弟妹妹都被吵醒了吗?」她忙拿指头抹去眼角的湿润。
「珣儿惊醒,很是害怕,跑来敲我和庆儿的房门,庆儿正陪着她;珏儿房间亮了烛火,我听到周嬷嬷在哄珏儿睡觉。」玮儿不疾不徐说来。
「好,你去跟他们说,没事的,别害怕,只管睡,明儿还得上课。」她明白这孩子看似安静,却有跟他爹一样的侠义心肠,不帮到底绝不罢休,又道:「你再不放心,就来大厅坐阵,娘去书房给爹写信,外头有事回报,便来跟娘说。」
「是。」
映洁赶到书房,待写完信,天也亮了,喊了家兴快马赶去送信。
春香也过来关心,而几个家人一夜奔走询问,陆续回来的报告皆是令人忧惧难安,杨奇煜就好像消失在县衙里,没人知道他是生是死。
「春香,妳陪我去找我大哥。」映洁换好外出衣衫,就知道大哥不会帮忙,她一定得亲自请他去县衙问清楚状况。
才走出大门,就见一匹马横冲直撞地跑了过来,尚未拉稳马缰停妥,家兴便跳了下来。
「家兴?!」映洁急坏了。「你不去送信,怎么回来了?!」
「老爷、老爷他……!」家兴喘着大气,掩不住脸上极度兴奋的神色。「老爷变成钦差大人,回来了!」
宜城老百姓全丢下手边的事情,跑来看钦差大人审案。
县衙门前,万头钻动,大家屏气凝神,唯恐一个呼气或一个眨眼,就错过了审案的一个环节。
「退堂!」邱胜翊惊堂木拍下,一并审完两件案子。
一是将黄氏油坊判还给黄瀞怡,一是证明杨奇煜无罪,还他清白。
群众仍是鸦雀无声,个个如痴如醉,犹沉浸在峰回路转的审案过程。
「好哇!」总算有人率先出声喝采。
「好耶!津采津采!」百姓纷纷拍手,响起如雷掌声。
谁想象得到呀,平时温文尔雅,会帮妻子拿花布、替儿女拿画糖的邱大人竟是如此威风凛凛,教坏人和贪官都吓得缩头缩脑不敢说话了。
而他办案怞丝剥茧、巨细靡遗,既有威严,又能动之以情,最后得以伸张正义,更是帮大家出尽了平时对官府敢怒不敢言的一口恶气。
「太好了!」群众还是赞叹不已。「瞧,邱大人叫那些官儿进去了,恐怕还要继续问话,查他们之前胡乱判案的罪过喽。」
「他带来好几个御史、刑部主事,看来是要大办特办了。」
「侯老爷这次也完了,他夜路走多了,终于碰到鬼了。」
「你怎说邱大人是鬼?!是神啦!办案如神啊!」
「这是爹?」
四个孩子也看呆了。他们从没看过父亲穿官服上公堂,更别说从不动怒的他竟会板起脸孔,凶巴巴--不,严肃严正又严厉的审案模样。
聚集的群众太多,玮儿和庆儿一左一右护住珣儿,挤在人群前面蹲着看,幼小的珏儿则让孟夫子抱在手上,好能瞧个清楚。
「哎唷,我的手麻了。」孟夫子才将珏儿放下地,又惨叫一声,摸上了脖子。「我的头呀!」
「夫子,对不起。」珏儿眨眨大眼,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老师的袍子。
他虽然听不太懂爹在说些什么,但他知道好人一定要没事,坏人一定要抓起来,所以越看越紧张,便抱着夫子的脖子,越勒越紧……
「谢谢夫子带我们过来。」玮儿帮弟妹们谢过老师。
「这场亲眼所见的审案,远比你们读上十年书有用多了。」孟夫子笑着柔了柔脖子。「来,我们该回去了,还没跟夫人说我们出来呢。」
「娘在这儿。」矮小的珏儿倒是一眼就见到站在远处墙边的娘和春香。
「娘在哭?」珣儿很担心,立刻跑过去。
「该是看到爹回来了,很高兴吧。」庆儿不以为意。
「原来夫人也来了。」孟夫子牵了珏儿。「我们过去。」
群众缓缓散去,仍然情绪高昂,意犹未尽,叽叽喳喳谈论着。
「杨四少爷被砍一刀,又被拷打,好像受伤不轻,不知道要不要紧?」
「你没瞧油坊伙计全出动了,往大夫那边送去了,放心吧!」
「没想到杨四少爷竟然会跟邱大人兜在一块儿,当初他不知去向,老婆只好嫁给邱大人,不知道他现在心里怎么想的。」
「你别说人家闲话了,各有姻缘啦!杨四少爷--不对,我觉得喊杨掌柜更顺口,现在他跟瀞怡姑娘在一起,更是美事呀。」
「是啊是啊,以后夫妻同心经营油坊,安心过日子,还提以前作啥?」
「可他儿子在邱大人那儿,也不知去认了没?」
无人注意到站在旁边的庆儿,只当他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庆儿抿紧唇,低下头,用力捏了一下指节,再抬起头,往人群最多的那边看去?那是油坊众人扶了杨奇煜离去的方向。
他踮起脚尖,想要再看清楚方才在公堂昂然站立、答话坚毅有力的男人,却只能看到一群挤得水泄不通的看爇闹百姓背影。
「庆儿,回家去。」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玮儿握住他的手。
「大哥……」庆儿望向哥哥,有着从未有过的复杂神色。
「我想,爹很快就会实现我们男子汉的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