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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恶质大夫我输你(翊洁)
王子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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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1次PO完]恶质大夫我输你(翊洁)

小说简介:

庸医?江湖郎中?

什么嘛,真是个忘恩负义的臭女人!

竟敢对“神医”摆出万分不屑的样子

枉费他好心救了她,她却用这种羞辱来回报!

瞧她伶牙俐齿与他互呛,开口闭口都是钱钱钱

这么泼辣,活该当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丢钱又不是他愿意,她竟指控他想白吃白喝

哼!她开的才是坑死人不偿命的黑店咧!

为了区区几文钱他被迫“卖身”当跑堂还债……

哎呀,他一定是眼瞎了、脑残了

才会对这见钱眼开的泼有莫名的好感

天天缠著她,动不动就手来脚去的吃她“豆腐”

不相信他能帮她赚进大把银子?真是太看扁他了

他发誓不但要赢得赌约让她刮目相看

还要展开猎心计画夺芳心,她就著接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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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杭州
  
“杜十娘,杜十娘!十娘怒沉百宝箱,宁舍财宝投入江,也不愿赏负心郎。郎君负心欺了她,人财两失身心伤,十娘两眼泪汪汪,误将狠心看成郎。杜十娘,杜十娘,十娘怒沉百宝箱,江水一去下复返,十娘心寒殡入江。”        
  
街边的小孩唱着童谣,伴随着孩子们童稚歌声与嘻闹声传上了楼来,吵得吴映洁无法好好睡午觉。她睁开眼,望向雕着芙蓉花的窗棂,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温和地映了一地光亮。
  
紫檀木梳妆台上的珠宝箱熠熠生辉,在阳光中闪耀着光芒的是她睡前摘下搁在梳妆台上的银凤尾簪子,此时正闪耀得她无法直视。翻起身,已无睡意的她,走到桌边拿起了沉沉的大算盘,“啪啪啪”的声响跟着响起。
  
“六月……盈收五两八……”
  
“映洁,你起来啦!”听见算盘声响,春迎打开房门,端上一盘精致的小糕点,有红的、黄的、绿的、紫的。
  
“这么色彩缤纷的糕点,怎么还有紫的?”她可是第一次看到春迎做紫色的糕点。过去她做过各种乱七八糟的糕点,什么黑的、灰的,连蓝的都有!
  
“知道你最爱吃芋头,所以我特地弄了芋香映洁盒,里头可是满满的芋泥跟小鲜虾呢!”春迎一边望着吴映洁微弯的嘴角,一边努力地想透过那无故大算盘看看帐簿……
  
不过偷瞥了半天,除了算盘上的珠子外,什么都看不到!那一撇、一横、一竖的压根跟她不熟。
  
“好个芋香映洁盒……”吴映洁伸手拿了一颗,毫不客气地大口咬掉了一半,“明明就是虾米,还鲜虾呢,说这么好听,骗我啊!”
  
“它曾经是鲜虾。”春迎尴尬地笑了笑。鲜虾可不便宜!要是用新鲜的河虾来入馅,那可得挖出她的私房钱啊!
  
“别看了,你们三个依旧一人一两二十文,就这样。”吴映洁把剩下的半颗塞进嘴里,满足地咀嚼着那浓郁的芋香味。
  
“映洁,拜托你!上回调月钱都是一年多前的事了,怎么到现在还是没涨咱们的月钱?求求你看在我特地为你做了芋香映洁盒的份上……”        
  
吴映洁瞥她一眼,“你也可以做芋香春迎盒、芋香张筱婕盒、芋香王淑萱盒,或是芋香冬磷盒来纪念已不在人世的冬怜,都比做什么芋香映洁盒来得实际。况且我没跟你酌收使用我闺名的钱,你就要偷笑了,还想加钱?”
  
她伸手要再拿红的那一块时,春迎竟然没像过往般气得跳脚,并没收剩下的糕点,而是一副打算继续抗争的模样。
  
“嗟!我们三姐妹才不适用那糕点的名。”
  
“为什么?”怎么这么看?看来这块红的一定好吃!
  
可当吴映洁张大了口用力咬下去——嗯,很好,是朝天辣椒酥!        
  
这死春迎竟在外头用猪油加葱花去擀的面皮,强压过了里头的呛辣味。还好她早发现不对劲——也应该说被春迎整太多次——所以她只用牙咬,没馋到拿舌头去舔到内馅,真的是还好。
  
“要用鲜嫩多汁的鲜虾,才配得起咱们三姐妹丰富的“内涵”;干瘪瘪的虾米是专门用来配你的,所以芋香映洁盒给你再适合不过。”春迎话完,眼睛就往吴映洁那不怎么丰满的胸部看去。
  
映洁真是越来越精,越来越难整到她,看来下一回她要用“尸变的虾子”来对付她了。“你……”
  
“掌柜,快下来,有贵客到,他还指名要找你呢!”张筱婕突然推开房门,阻止了二人未完的抬杠。
  
“贵客?等会儿再跟你算帐。”吴映洁一手拿着帐簿,另一乎拎着裙摆往楼下走去。没想到一下楼看到张筱婕口中的贵客,竟然是……
  
“洁儿,近来可好?”一名身着锦绣青衫,气度儒雅的俊美男子,带着两名随从站在客栈门口,一副高官名上的模样,难怪张筱婕会大喊贵客到。
  
不过这贵客并不是吴映洁眼中的贵客,而是她的眼中钉、肉中骨。
  
““进来”不好,最好是给我滚出去!”一看到来人是廖俊杰,她刚才被春迎给弄得三分旺的火,此刻更是旺到快把自己给焚烧殆尽。
  
廖俊杰尔雅一笑,“洁儿,我找你找了好多年,才终于在杭州打听到你的下落。”         
  
“你少放屁,这种鬼话,去讲给你自己听吧。”吴映洁好笑地摇了摇头,这人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的。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廖俊杰往前走了一步,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美人们给吓了一跳。“负心汉?”王淑萱走到吴映洁的身后,好奇地打量着来人。
  
“不像,我倒觉得比较像是小白脸,你瞧他生得白白净净又干又瘦的,一点都不可口……”从楼上下来的张筱婕也跟着来凑热闹。
  
“映洁那么枢,怎么可能养男人?应该是……”手里还捧着糕点的春迎,姿态婀娜地缓缓走来。
  
“一两十文,再多嘴就只发一两!”吴映洁冷冷地说完这句话,随即往门口走去,“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她的眼眶己悄悄泛红,但倔强如她,是绝不可能在廖俊杰面前落泪的。
  
“洁儿,我从应天府赶来,是想重提咱们的婚……”
  
“重提婚事?呵,我这个被退了亲的人,哪高攀得起当今状元郎?”她刻意贴近他身边,语带嘲讽的说。
  
“洁儿……”廖俊杰边说边伸手欲搂她,却被吴映洁给狠狠推开。“滚出去!我们今儿个不做生意,王淑萱,关店门。”她转过身,朝身后那三位艳光四射的美人儿说着。
  
“大人?”廖俊杰的随从看着主子被人给撵出门,随即上前准备护驾。
  
“算了,咱们改天再来吧。”廖俊杰看着吴映洁纤弱的背影,微皱了皱眉后才转身离去。
  
直到听见王淑萱将门给关上的声音,吴映洁才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五年了,没想到在她好不容易搬离了伤心地,强迫自己淡忘那段不堪的过去后,他竟然又再度出现。
  
“映洁,你没事吧?”春迎原打算争取那被无端扣掉的十文钱,可是当她准备化怒火为唇枪舌剑,大动口舌干戈时,竟然看到吴映洁落一下了——眼泪?!
 
落泪?哭泣?这根本不是她认识多年的吴映洁!
 
“天!他不会就是……就是……”将门给上了栓的王淑萱,赶紧来到她们身边,因为她亦从吴映洁颤抖的肩,发现了她的哭泣,“是,他就是廖俊杰。”吴映洁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想将激动的情绪给压抑下去,但停不下的泪水,却无法掩饰她内心的激动及脆弱。
  
“原来就是他。映洁别哭,春迎姐给你抱抱。”方才还怒不可遏的春迎,温柔地伸出纤纤玉臂,轻搂着吴映洁单薄的身子。
  
“没事了,别再想过去的事,以后咱们四个女人也可以很快乐的,不是吗?”
  
一旁的张筱婕也伸手抱着两位好姐妹,随即王淑萱也加入了拥抱行列,四个女人就这么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四个有着心酸故事的女人,一个个地哽咽了起来,如果不是她们身上穿着五颜六色的衣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四位孝女哩!“咳!咳……”一旁传来的咳嗽声,让四个哭得起劲的女人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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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有鬼……”王淑萱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座位,害怕地抖了起来,怎么会突然传来男人咳嗽的声音?
  
“你刚才关门前,是没把场子清干净吗?”依旧汨眼汪汪的春迎,看着王淑萱身后的一张桌子——那儿还坐着一位一脸尴尬、被茶水呛到脸色涨红的男子。春迎一把将王淑萱那梨花带雨的脸,给转向她的身后看个仔细。
  
说到这个王淑萱,她还真不是普通的少根筋,迷糊到了极点!
  
“什么鬼?大白天哪来的鬼?你只顾着看眼前的座位,竟漏了后头还有客人,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啊?”张筱婕也忍不住伸手轻点了她的额头一下,受不了这个好姐妹的傻气。
  
“客倌,不好意思,小店招待不周,让您……”擦去眼泪的吴映洁,走到那名被她们忽略的客人面前准备赔罪,不过当她看到那位刚顺好气的客人时,竟让阅人无数的她瞬间说不出话来。
  
呃,这男人也长得太诡异了吧。一身深蓝粗布衣的他,生了一张俊美无双的帅脸……
  
没错!真的相当帅;浓淡适中的剑眉,一双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深邃眼眸,再加上那俊挺的鼻,白净的肤色,以及——浓到弯起来的两撇八字胡及山羊胡?怎么这么年轻英俊的脸上,竟然长了三撮完全不搭的胡子?
  
“让我怎么了?”邱胜翊早习惯这些日子来,众人看着他的胡子发呆的情形,他还伸出手轻拈胡子,让八字胡翘得更高,“让您胡子……不!不是,让您坏了用膳兴致。这一顿饭菜就让本店招待,以表歉意。”吴映洁将视线从胡子转移回客人的眼睛,有礼地点头示意。
  
“没差这一点钱,还劳烦掌柜先结帐,不然我在这儿,你们也没办法尽兴地哭。”邱胜翊拿出了钱袋,准备等着付钱。  

不过等了半天,却不见吴映洁开口报价,他起身准备催促她结帐时,发现她脸色惨白,额上渗出颗颗汗珠。
  
“映洁……王淑萱,快点把柜子上的药拿来!张筱婕,你先斟一杯水给我。”春迎率先发现吴映洁的不对劲。看到她久未答话,春迎便意识到她的身子出状况了,否则她怎么可能没有马上收钱?
  
春迎小心地将吴映洁扶到一旁的椅子让她坐着,一手用力压着她的人中,另一手轻扶着她的头,倚在自己的胸口。
  
“来了,来了。”王淑萱打开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准备送进吴映洁的嘴里。“且慢!”邱胜翊拦住了王淑萱的手,不让她喂药。“这是什么药?”他凑近闻了闻,仅感觉到一股扑鼻的清凉香甜,却没有药丸该有的药材味。
  
“映洁的药呀!您别问我了,再不给映洁服药,她会晕过去的。”王淑萱急得抽开手,一时手劲没控制好,就往张筱婕斟茶的手挥去!
  
“匡”的一声,杯子被摔落到地上,茶水与碎片散了一地。
  
“王淑萱扫……扣五文钱……”吴映洁无力地举起手,比出了个五的手势。
  
“你这个财奴,命都要没了还在那边扣什么钱?”她连这时候都还记得要扣钱!春迎摇了摇头,对这个财奴实在是完全没法子。
  
“啊,再扣下去我就剩一两五文钱了。”王淑萱皱起眉头,一张美艳的脸皱成了一团。
  
“还好掌柜的英明,没扣到我……”
  
“张筱婕三文,记……记在帐上……下回……”
  
邱胜翊捡起掉在地上的那颗药丸,将其给捏开来,放在鼻前嗅了嗅。“这药根本没什么用,只能暂时让她清醒些罢了,几乎不具任何的疗效。或者该况,这根本不是药,而是一般的醒神丹,就是用薄荷加一点香料罢了。”
  
“你怎么知道?这可是大夫开的药。”性子较直接的春迎,毫不客气地问着那名被王淑萱当成鬼的男子。        
  
哇,这胡子男还真高!她的视线从他的身子一路飘到脸上,总算明白方才映洁为什么会愣了一会儿,那三撇胡子还长得真是……诡异!
  
“因为我也是大夫。”邱胜翊点点头,另一只手又往他的八字胡捻去,一脸的得意。
  
“大夫?!那正好,您快来帮我们掌柜的看看,她这样子多年了,每一次季节更替,或是情绪起伏较大时,就会犯起病来。每一次犯病就会脸色惨白,‘上去不能下去’!”一听见有大夫在此,王淑萱也顾不得被扣钱的事,赶紧拉起吴映洁的手放到桌上准备给邱胜翊把脉。
  
“上去不能下去?”这是什么病?畏高症?
  
“是上气不接下气。”张筱婕忍不住摇摇头,纠正着乱说话及乱答话的王淑萱及胡子男。邱胜翊没有伸手把脉,反而俯身看着面无血色的吴映洁。
  
按他的行医经验,再依她的肤质、发色、身形看来,这名女子最多不超过二十五岁,如此花样年华的岁数,气血竟是虚弱如老者一般?
  
“她打小就体弱多病?”他问着一旁的人,需要再了解更多。
  
“唔,不……十八岁……后……突然……开始不舒服。”气若游丝的吴映洁,努力地说着自己莫名其妙出现的怪病。
  
邱胜翊执起她的手,仔细观看着微微泛紫的指甲,出乎他意料的是,指甲上并没有出现白色的横条纹。
  
看样子,这个下毒的人颇厉害,不是用常见的砒霜来害人,而是用了奇毒异药,一般大夫根本无法查出病人压根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毒,这么做自然也能避掉被官府追查的可能性。
  
这女子是跟人结了什么仇怨?竟让人用这种下微毒的方式,来一点一点害死她、折磨她?
  
还是她得罪了什么高人?让那人决定用这种让她死得不明不白的方法来加害于她?
  
当他将视线转向她的五官,细细打量时,发现她也不是长得很惹顾人怨或是令人作呕,甚至还长得挺柔美娴雅,细长娟秀的眉,搭上长长的眼,还有薄唇,让她看起来有着浓浓书卷气息。再加上她穿着一身珍珠白的衣裙,在另外三个红衣绿衫的女人里,更衬得她气质出众。
  
“她可能是中了毒,只是是中什么毒,我一时也无法准确地判断出来。且待我为她把个脉,开些药来调理她的气血、排掉体内部分毒素后,再来深究如何将毒给彻底清干净。”邱胜翊执起她的手,手指轻搭在她的脉上。
  
“中毒?”吴映洁有气无力地念着这两个字。原来这些年来的病痛,是有人对她下毒……呵,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大夫,你要不要拿根银针来验验看是什么毒?就像说书先生讲的一样,每一次有人中毒死了,仵作不都拿根银针扎进去,就知道是什么毒了。”王淑萱一脸认真地问着眼前这位看起来很厉害的大夫。
  
“这……”扎针?听到这两个字,齐晓峰不禁打了个冷颤。
  
“对对对!大夫,你快帮她扎个几针吧,说不定就好起来了。”张筱婕说出自己的看法,不过她没发现邱胜翊把脉的手微颤着。
  
“先让她服下我的温玉丹,待她较舒畅后再说。”邱胜翊收回手,要是再这么抖下去,他还把什么脉啊!
  
他转身将椅子旁的包袱打开,拿出一只精美的银色瓶子,倒出一颗约黄豆大小的温玉丹,放进吴映洁的嘴里。“含在舌下即可,不需服水或是嚼碎。”
  
看着眼前单薄脆弱的女子,邱胜翊生起了一股怜香惜玉之情,这么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佳人,怎有人忍心夺走她的生命呢?突然间,他想起了方才这女子才跟一个男人起了冲突,难不成是那男人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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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个大男人,怎么狠得下心去伤害一个瘦弱的妇道人家?他一边打量着吴映洁渐渐恢复血色的脸,一边思考着。
  
“仵作?我说王淑萱,你当我是死了吗?”吴映洁没好气的开口。
  
神奇!这颗药丸含在舌下没多久,一股清香如涓涓细流般,缓缓地流向她全身,没多久她的头不再晕眩,身子不再发冷,连心跳也渐渐平稳下来。
  
当然,身子舒畅了,该算的帐一定要算清楚。她可要好好跟那个傻王淑萱问明白,怎么拿她眼死人比!
  
“映洁,你是大好人,要是再扣下去,我就连一两都拿不到了。求求你大发慈悲……拜托,拜托你……”王淑萱一看到映洁脸色已渐渐和缓,不再那么苍白后,心头的不安才放了下来。不过她可没想到这只财奴,身子好了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她麻烦。
  
“喂!财奴婆,早知道我们就不为你求救了,竟然一醒来就忘了我们的大恩大德。”春迎走到王淑萱身边帮腔。
  
“什么财奴婆?我这是开源节流,你们竟然……”
  
“哎哟,你们怎么又斗起嘴来?王淑萱,映洁身子刚好些,你还不快把炉子上热着的参茶端过来,给映洁补补身子。”张筱婕赶紧将王淑萱给推往厨房的方向。

“不成!若现在喝参茶,与温玉丹的药性于体内相会后,会让掌柜的身子承受不了。”邱胜翊尴尬地插入了她们的对话。

刚才对这名女掌柜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第一印象已经消失殆尽。不单是她,应该说这四个女人好像有点怪怪的。
  
一下子团结无比,相亲相爱相互关心,但没一会儿又针锋相对到无视于他的存在。难道真像爹说的,女人别招惹,一招惹就跟他一样,赔上他幸福的人生?
  
而邱胜翊父亲口中那位让他赔上幸福人生的人,就是邱胜翊的亲娘。
  
没法子,谁教他娘聪明绝顶,翻递医书竟然找到了能让男人终身不举的穴位,在他爹害怕失去下半生幸福的情况下,只好乖乖忠于她一人,不敢再去动想纳小妾的念头。
  
而他娘亲还沾沾自喜,教两个宝贝儿子那个“软趴趴”穴位是在哪个位置,要他们兄弟以后广为宣传,当是送给所有担心夫君偷吃的正妻们的尚方宝剑,让她们能永绝后患。
  
“谢谢这位客官,请问怎么称呼?”糟糕!身子一舒畅后就忙着找王淑萱算帐,她竟然忘了方才的救命恩人又被晾在一旁了。
  
“对呀,神医,该怎么称呼您呢?”春迎也好奇不已。毕竟过去总要花大半天时间才会好转的映洁,竟然在服下这位神医的药没多久,就恢复如常了,真的是太补奇了。      
  
“在下邱胜翊。”喔,神医啊神医,这个称谓让他晕陶陶的,却也令他羞愧不已。从小到大,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像他曾祖父一样当位神医,偏偏……唉,事与愿违啊。
  
他的确是有真材实料的大夫,但是离神医两个字仍是差上一大截。这一点,从被他扎过针的人就知道为什么了。
  
“怎么写?”救命恩人的名字她可要好好的记着。
  
邱胜翊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子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他的名字。这女子识字?也难怪她身上有着一股吸引人的书卷气息。
  
“喔……谢谢。”好了,她记住了,以后她有空到庙里上香时,会帮他多烧个几炷香;心意最重要,其他实质上的报答就免了吧。
  
吴映洁转身朝大门方向走去,打开门后,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转过身来时,她的气色已完全恢复。
  
“好了,咱们继续做生意吧。王淑萱,你去把地上那些碎瓷片清理清理;张筱婕,你回厨房叫陈叔起床,继续帮忙他去,等等晚膳时间就要到了;至于春迎,你就一样跑堂吧。”
  
“是!”三个女人异口同声回答,之后便忙着自个儿的事去了。
  
就这样?她就一声“喔……谢谢”,然后就完全无视于他的存在,继续忙她的事?
  
“咦?邱大夫还在这儿,您是要住宿吗?看在您救了小女子一回的份上,以后您再到“慈香客栈”,用膳就给您打个折扣,住宿则送您早膳。”吴映洁恢复了过往精明的姬掌柜模样,方才她的失态只是身子欠安加上看见不想再见到的人,否则她才不会像个娇娇弱弱,要靠男人才能活下去的软弱妇道人家。
  
邱胜翊微挑一眉,“住宿送早膳?”
  
真有趣!由一位年轻女人当掌柜的就已经够稀奇了,再加上那三个艳光四射的“姐姐”辈姑娘来当跑堂,而这位年轻的女掌柜还身中奇毒?这一切会不会太有趣了些?不过这也是他这趟“自由行”中,最最精采的一段。
  
原本按他的打算,他在这间客栈用过膳后,就要快马赶回苏州,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决定多待个几天也无妨。
  
一来,他可以再多混个几日;二来,也可以挑战自己这二十九年来“行医生涯”的功力,看看是否能解女掌柜体内的奇毒;三来,神医两个字让他听得挺舒畅的,为此再多留两三天,值得!
  
“既然有此机缘救了掌柜,不知掌柜怎么称呼?”
  
“吴映洁。”她嘴角微弯,清新笑靥如兰。伸手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吴姑娘,既然我住宿你还要送早膳,那么我就在此住个几日,不然就浪费了你的好意及‘大方相送’了,并看看能不能把你身上的毒给解干净。”
  
吴映洁?这名字真美。映洁……临水佳人,晚香芬芬。一幅美人在水边乎执晚香玉的美丽画面浮现脑海。于是他情不自禁地喊她吴姑娘,而非姬掌柜。
  
“欢迎,欢迎!吉祥房一晚一百文钱、如意房一晚一百五十文钱,这两间房都是不附早膳的,暖玉房一晚三百文,附早膳。如果邱大夫打算住宿,我建议你可以住吉祥房或是如意房比较划算,因为我答应过要送您早膳。”吴映洁精明地应答着,一点都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模样,也压根没把他后头那一句“看看能不能把你身上的毒给解干净”给听进耳里。
  
“那如果我住暖玉房,能不能把附送的早膳改成午膳?”哇!这女掌柜怎么这么精?生意头脑一点都不输给一般的男掌柜。
  
“这可不成!如果邱大夫要住暖玉房,打算把多送的早膳升等成午膳,就要贴二十文的午膳费,否则我们可是会亏本的。因为我已经送您一顿早膳了,再送下去可是会血本无归的。”吴映洁噘起嘴,不容妥协地摇了摇头。
  
“无所谓,也才多二十文,那我就住暖玉房吧,我倒要看看暖玉是否值得这个钱。”邱胜翊爽快地答应,反正他身上有不少银两,够他住上等房几日也不成问题。
  
“那要劳烦您先付房钱。”哇,这回赚不少呀!暖玉房一年根本住不到几个客人;就算有客人来住,也顶多是一晚罢了。
  
按邱胜翊方才所言,他似乎是打算住上个几日?不错,不错!看样子这个月赚他这个客人就够了。        
  
这一回发病,值!
  
“这里是二两银子,我打算住六天,六天的房钱加上每日午膳要给你的二十文,剩下的八十文钱就不用找了,就当是赏你吃茶吧。”邱胜翊干脆地掏出二两银递给吴映洁。
  
吴映洁接下银子,轻摇下头,“不成!这八十文我可不能白收,何况晚膳也是要钱的呀,我先把这八十文记在帐上,如果您在这儿用晚膳,到时候再从中扣,多退少补。”
  
“那有劳吴姑娘带路了。”这女人还真会做生意,他又没说要在这儿用晚膳,被她这么一说,晚膳不在这儿用倒有些过意不去了。
  
“邱大夫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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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淡淡的檀香味,是邱胜翊刚推开房门就先闻到的气味。待他进入屋内后,发现这是一间精致宽敞的雅房;墙上还卦了几幅字画,更是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龙飞凤舞的字迹旁,是一个美人轻拢秀发的画。
  
不论是字还是画,笔笔都是用心之极,流畅且生动。特别是美人的衣裙更是别出机杼,用特殊的画技,让衣裙看起来立体且栩栩如生,仿佛一阵风拂来,裙摆就会随风扬起。只不过这幅画并非是近期新作,看来已有些时日,而且这画中之人,越看越像吴映洁。
  
该不会这吴映洁已经年龄一大把了,只是她保养有方?
  
“邱大夫还有什么吩咐吗?”吴映洁点燃桌上的油灯,让有些昏暗的室内变得明亮。
  
“请问这是你的仰慕者所送的定情之物吗?”先前他看到她与那名带着随从的男子的冲突,似乎其中也夹杂着情感纠葛。所以他大胆臆测这幅画,极有可能与那名男子有关。
  
“我的仰慕者?你……是不是识字有限?”
  
“什么意思?”
  
“怪了!你真的是大夫吗?还是江湖郎中?”吴映洁眯起眼,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习医者,应该都是学识渊博之人,毕竟医书艰涩,面对的又是极为复杂的人体、奇经八脉、百穴等等,怎么连眼前这么简单的东西都看不懂?
  
“什么叫江湖郎中?”方才被称神医的喜悦瞬间消失,从小到大极少生气,性子极好的邱胜翊,心里燃起一股怒火。
  
“咦,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怎会脸红了起来?害羞吗?”吴映洁看着那张年轻俊美又带着诡异八字胡、山羊胡的脸,瞬间涨红了起来,不知为何,让她忍不住想笑。        
  
“你真是莫名其妙!什么羞不羞?什么江湖郎中?我说你才是面善嘴恶的人,枉费我刚才救了你,你竟然说我是江湖郎中?真是太羞辱人了!”邱胜翊气愤的斥道。
  
这该死的女人,他真是瞎了狗眼,先前怎么会认为她是个弱不禁风、楚楚可怜兼有书卷气息的好姑娘?
  
加上她怀疑他的医术,正好死不死一脚踩中他的痛处,这让向来反应灵敏,搞得自个儿爹娘气到七窍生烟的他,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来堵她。
  
“我哪有莫名其妙?你没看见画上写着“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吗?我人还好好地活着,而且就站在你的面前。既然人都没死了,哪来的生死两茫茫?哪来的孤坟?哪来的无处话凄凉?你当我这儿是鬼客栈吗?”吴映洁没好气地撇了撇唇,懒得跟他争。
  
奇怪!她除了厨房的陈叔及父亲世交王海伯伯外,向来不与男人多废话的,怎么今日她会一反常态一再跟他说东说西?
  
“可是那画中之人,长得几乎跟你一模一样。”那眼神、五官的模样,特别是笑起来时的神韵,活脱脱就是她啊!
  
“画中的是生我之人——我的娘亲,我长得不像她,难不成要像你吗?”她知道自己跟画中人颇为相像,但娘亲在她的印象中,可是比自己还要美上千百倍的仙女。
  
“你娘?”啊!他被那画中人给吸引了目光,竟然没看到底下的落款是“姬慈德”及一旁的“忆亡妻莫香”,也难怪她刚才会那样怀疑他了。
  
“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他今儿个似乎有些失态,该不会是一路快马赶来杭州,给太阳晒晕了头吧?
  
“这是先父在十五年前为亡母画的。”一想起过世的父亲,吴映洁忍不住一阵悲痛。父亲是那样好、那样慈祥的一个人……
  
“令尊是画师吗?他的字也写得很好。”
  
“不,我爹是夫子,是……”奇怪,为什么又跟他解释这么多?这是头一次她跟客人解说着这房内的东西、说着自己不愿再提起的过事。
  
平时她仅会领人进房、点灯后,就会离开去忙自个儿的事。
  
怪哉!今天的她是怎么回事?一次一次地因为他而反常?难不成他的药里下了蛊?
  
“是什么?”看着似心有千思万绪的吴映洁,邱胜翊就是想再多知道一些,再多了解她一点。
  
“是个男人。”吴映洁深吸一口气,收起过度泛滥的情绪。“对不起,店里一堆事要忙,没事的话,我先行告退了。”基于眼前的人是客人的份上,她强迫自己给他一个微笑后,才转身离去。        
  
“没关系,我还有五天时间可以慢慢打听你的事。”齐晓峰的好奇心被彻底激起,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在他的自由行结束前,他可得做一点有意义的事。
  
不过打听吴映洁的身世跟“有意义”有关吗?不!他可是为了医好并找出她身上奇毒为何,才留下来的,邱胜翊这么告诉自己。
  
毕竟他可是大明朝无敌神医邱世明之后,这点小毒哪难得倒他呢?        
  
“怎么了?有发现什么吗?”王淑萱好奇地看着正在把脉的邱胜翊。自从他来这儿后,映洁的身子似乎越来越好了。      
  
虽然映洁过去不常发病,但每到黄昏时,她总是容易犯头疼、畏冷,连夏季正热时,她也会手脚冰冷。
  
但自从邱胜翊为她开了药方子,而且是每日不同的药方子给映洁服用后,映洁头疼的情况逐渐好转,也不会动不动就手冷脚冷了。
  
邱胜翊摇摇头,有些遗憾的说:“不,还是所知有限,映洁身上的毒太罕见了,我再开另一帖方子,把过去那些被毒素给影响的脏器先排毒、后调养。但能不能把毒彻底解掉,让映洁完全恢复,就要看造化了。”
  
如果曾祖父他老人家还在世,凭他高明的医术,一定能轻松地把映洁身上的毒给解掉。但是即使现在将爷爷、父亲、母亲以及翊橙请来帮忙,也未必能找出映洁中的是什么毒。
  
看样子得去翻翻曾祖父留下来的那本压箱宝“奇毒散行录”了,他深信以曾祖父的医术及行医多年累积下来的经验,书里肯定会有解毒的方法,定能医好映洁身上的奇毒。
  
“可是你不是明天就——”王淑萱话尚未说完就被春迎打断。
  
“胜翊辛苦了,今儿个客人较多,所以店收得比较慢,让你这么晚才下来帮掌柜的看病,真是不好意思。”
  
“对啊,你早些休息吧,老是麻烦你到这么晚,也真是过意不去。”张筱婕也加入春迎的行列,劝着邱胜翊早些休息。
  
“今儿个是怎么回事?你们难得不拉着他问东问西,反倒是赶着他回房休息?”吴映洁在邱胜翊还没把完脉前,就先把手抽了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身子一日一日地好起来,但每晚要让他把脉时,她的思绪也跟着纷乱了起来。
  
每当他的手碰到她的手时,虽然仅是把脉,但她就是莫名地浑身不自在、不舒畅……不知所措。
  
“我脉还没把完,你的手别乱动。”邱胜翊伸出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把她的柔荑给拉回桌面,继续为她把脉。
  
“不用了,你明早就要离开了,早些休息也好。”吴映洁再一次把手收回来,不让他的体温从他的指尖传递到她的脸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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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以前她只有怕冷惧寒,怎么现在竟然会有点怕热了?      
  
“可是映洁的身子……”
  
“哎哟!苏州离这儿路途迢迢,就算是快马也要跑上个一整日,就让胜翊早些休息,不然明儿个上路时,可是会精神不济的!”这回换张筱婕打断了王淑萱的话。这王淑萱实在是有够笨的,枉费她跟春迎不断地跟她使眼色,挤眉弄眼到都快抽筋了,可她怎么还在那边硬是要插话呢?
  
“是啊,今儿个生意好……呵……喔……瞧!我都忍不住打起呵欠了,咱们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才好欢送胜翊上路。”春迎夸张地打了个大呵欠,还伸出手揉了揉眼角,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啊?这样叫生意好?早上就只有我,午膳也是我,晚膳才三个人,其中一个也是我,这样叫生意好?”这话真是听得邱胜翊瞠目结舌。
  
他在这儿住了五日,虽然每日都有客人上门,但每天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个,虽然也有其他客人来住宿,但这间店的生意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也不为过。
  
老实说,春迎跟陈叔的手艺不差,膳食也都新鲜可口,跑堂的春夏秋三姐妹美艳得让人难以转移目光,再加上外表娴雅高贵,富有书香气质的吴映洁——前提是她不开口骂人——试想,一会儿有个美女给你斟茶水,没一会儿又有个美女给你送上菜,最后连结帐的都是位浅笑如兰的美人,只要是男人,都应该乐得天天来这儿吧。
  
可偏偏这儿就像犯了煞、中了邪似的,只有小猫两三只上门用餐,而他就是其中一只,每天、每餐都在这儿跟她们喵喵叫。
  
“生意好不好是我的事,你只要把晚膳的帐给结了就好。”吴映洁走到柜台,拿出帐簿准备结算。
  
“映洁,你也早点休息,不如这样好了,我明早做一顿丰盛的早点,由我个人的私房钱支出,来给齐神医送行吧。”春迎硬是把吴映洁手中的帐簿给合上,不让她结帐。
  
“万张筱婕,很痛耶!”
  
“反正你的大算盘还在楼上,不如你把帐本带回房慢慢算,明早再来结清好了,否则要是少收了钱,咱们就吃亏;多收了钱,就对齐神医不好意思。”张筱婕站在王淑萱身旁,一边用手掐着王淑萱的腰,不让她有心思再去多嘴。
  
“你们三个怪怪的。”不对!王淑萱似乎不知情,这张筱婕跟春迎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她总觉得不大对劲。
  
“你们四个女人都怪怪的。总之,明早走前我一定会把帐结清的。春迎姐的好手艺我可不想错过,所以别担心我会跑掉。二两银子都付了,没差几百文钱,对不对?”这段日子相处以来,邱胜翊知道肖虎的春迎长自己两岁,所以他喊她春迎姐不为过。
  
至于王淑萱则是肖兔,而一样肖兔的张筱婕长王淑萱不到两个月,同是年尾生的她们与他差不到一岁。至于吴映洁则与他猜的相去不远,芳龄二十四肖鸡的她,是众人里年龄最小的,但她的精明与聪慧却不输给其他三位姐姐。
  
只是她的身子状况却是众人里最不好、最糟糕,也最令他放心不下的。等他回到苏州,跟翊橙及父母讨论过后,他一定会带着新法子回来医好吴映洁。
  
因为,他可是她们口中的神医呢!
  
翌日。
  
“胜翊,你睡醒啦。”春迎端着一大盘芙蓉蛋,往那满是美食佳肴的桌子上再叠了上去。
  
邱胜翊朝她们点点头,“三位姐姐早!要在日落前赶回苏州,一定要早些出发才行。”
  
这是怎么回事?住这儿六日,前五日他的早膳都是清粥一碗,小菜三碟,不然就是馒头加颗煎蛋和一把萝卜干,怎么今儿个这满桌菜色搞得比自家府内的早膳还要丰盛?
  
“不急,要上路也得吃吃春迎做的好菜,我跟她认识十来年,还没见她这么早起,弄这么一桌的丰盛好料呢!”张筱婕走到楼梯边,一把抢过邱胜翊的包袱往柜台上扔去,然后带他走到桌边。
  
“这……”虽然美食当前,但这一吃恐怕是半个时辰跑不掉,要是太晚出发,那进苏州城时天恐怕暗了,搞不好连城门都关了。
  
虽然他有“过所”可凭证入城,但近些年来苏州城因有皇族频繁出入,守城门的侍卫变得盘查森严,对夜间通行的百姓们万般刁难,深怕有恶徒趁夜色混入城内,伤害皇室。所以如果他晚到了,届时说不定得劳烦爹来亲自接他入城。
  
“哎哟!大不了再多留一天,反正这桌美食我们三个女人也吃不完,没个男人帮忙吃,这满桌菜肯定都浪费掉了。”王淑萱边说着话,边为邱胜翊盛着饭。
  
昨晚她的腰都被张筱婕给掐到淤青了,再不聪明点帮着她们,她可不希望自己白嫩嫩的腰给弄上一串串青葡萄、紫葡萄。
  
“映洁呢?怎么没看到她?”这几日来,他能见到吴映洁的时间,反而没有三位姐姐多。她除了忙店里的事情外,常常跑到外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直到天将黑之际才匆匆回来。
  
她对他也是跟以往一样爱理不理的,除了跟他报价每日晚膳要多少钱,以及心不甘情不愿地让他把脉外,她几乎能不跟他说话就不说,能不见面就不见面。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对吴映洁有着莫名的好感,也喜欢这间慈香客栈,喜欢这三位姐姐的个性,喜欢这儿简单却踏实的生活步调。当然他不否认的,就是那三位姐姐有事没事,就喜欢把神医二字挂在嘴边,哄得他乐不思“苏”。
  
仅短短五日,他意外多了四位红粉知己;当然吴映洁是他自己加上去的。更令他惊讶的,是这三位姐姐竟然是打顺天府过来,而且还是曾经红极一时万花楼的四大名妓之三。
  
只是他所知道的就是如此而已,其他的包括映洁的家世、她曾经历了些什么,她们却是不愿多提。
  
春迎,张筱婕、王淑萱因为自小就被卖入妓家,早就不是清白身子了,为了不要怀上孩子,她们不是历经过打胎,要不就是服用一些对身子极伤的药,来避免留下孩子,所以她们的身子虽比有毒在身的映洁健康些,但也是大病小病一堆。
  
于是除了映洁之外,她们三人也是他的病人,每日都让他把脉、开药。
  
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将邱胜翊的思绪拉回到眼前的春迎身上。
  
“映洁刚刚吃到尸变的虾子,整个人变得跟花豹一样。”春迎掩不住嘴角的笑意,映洁她最爱吃的就是虾子。
  
为了今儿个的好事,她还特意跟摊贩要了较不新鲜的虾子,再把它搁上一日,就是为了让吴映洁下不了床。
  
“什么意思?”尸变的虾子?邱胜翊不解地望向春迎。
  
“有人买了不新鲜的河虾来煮白酒烧虾,结果是我起了疹子。不过还好我的身子够“毒”,这虾子的小小“尸毒”还整不垮我。”吴映洁从楼上走了下来,脸、颈子上都是一块块大小不同的红斑,脸上还抹着亮亮的药膏。
  
“映洁,你不舒服就在房里待着,怎么又跑下来?”张筱婕看到吴映洁溜出房来,心漏跳了几拍。怎么她的脸都搞成这德行了,她还跑出来吓人啊?
  
不过这春迎还真是太狠了,映洁毕竟有病在身,在知道她是中毒后,她还玩这样的狠招,难道不怕要了映洁的小命?
  
“没关系,下来也刚好,我这儿有药,可以让她退红疹。”原来是过敏啊!难怪春迎会说她是花豹。
  
邱胜翊拉过她的手,撩开袖子一瞧,发现竟然连手臂都起疹子了,这……这春迎的虾子是死了几天啊?怎么会让映洁严重成这样?
  
不过也的确像极了花豹,大块小块的圆斑浮了一身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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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扯什么?不要动不动就手来脚来的,我又不是她们三个,把你当神医看……臭男人。”后面三个字,吴映洁小小声地在嘴边咕哝着,可是当她的视线扫到那食物满到快变小山的桌子时,她的嗓门又忍不住大了起来,“喂!万春迎,为什么刚才那盘白酒烧虾没了,变成了龙井河虾?”      
  
见鬼了!方才她偷吃的那盘虾子,肉又松又散,而且还有一股怪味;可此刻桌上的那盘虾,龙井茶的清香味不断飘来,而且连虾子都是只只肥美多汁,看起来就是今早刚捞上岸的鲜虾。
  
该死的,她早就觉得怪怪的,为什么一早春迎就端着一盘白酒烧虾,在她面前晃过来晃过去……这可恶的春迎,该不会为了留住邱胜翊,打算把她给弄到下不了床,好多留他几天吧?
  
“来,用早膳啊。”尴尬入座的春迎,没料到映洁竟然在变身成“花豹”后,还跑了下来,她这一出现可是打乱了她的计划。
  
“等等,先结清帐,我昨晚算过了,扣掉原先预缴的八十文钱,你还要再贴我一百二十文钱.”吴映洁朝邱胜翊伸出纤纤玉掌。
  
“也好,正好把剩余的铜钱清掉,上路才轻松。”走到柜台拿起包袋,邱胜翊翻着他的钱袋……不对啊!怎么他的银两都不见了,只剩下三文铜钱?“咦?我的钱怎么不见了,明明早上还有看到……”
  
“钱不见了?喂!你不会打算在我这儿白吃白住吧?”她不是第一次遇到有客人在吃吃喝喝后,故作紧张地说着钱不见了。
  
想用这一招诓她?会不会太老套了些?
  
“白吃白住?我早就付过住宿的钱,最多就是白吃你几天的晚膳而已。我马上就回苏州拿钱,明天一文不少地还你!”奇怪,怎么他的一两黄金跟五两白银都不见了,只剩下三文铜钱孤单地躺在钱袋里?
  
“邱胜翊,‘白吃’这两个字你还好意思说出口?喔,我早就怀疑了,该不会你真的是江湖郎中,所以骗吃骗喝早就习以为常?”听到他马上就要离开,吴映洁一股怒火冲了上来……是!一定是怕他想借机一去不回,所以她才会这么生气,没错!欠钱的人最可恶了,特别是欠她吴映洁的钱。
  
“我骗过你什么吃?骗过你什么喝吗?财奴!”奇怪,这吴映洁不是对他爱理不理,不然就是说话夹枪带棒的?他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委屈啊!
  
“你欠我钱还叫我财奴?”
  
“春迎她们也都喊你财奴,为什么我不行?”
  
“说我是财奴?你……你这个庸医!”
  
“吴映洁,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做庸医?我好心医了你这么多天,分文不取,你竟然说我是庸医?”他当初一定是眼瞎了、脑残了,才会对她有莫名的好感!这女人简直就是不可理喻,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不是庸医是什么?连扎针你都不会!上回陈叔肩膀酸疼,要你为他扎几针,你就找了一堆借口跑回房里,这不是庸医是什么?搞不好你给咱们开的药方子都是你瞎编的,只是她们三个笨蛋太相信你,才把你当神医看罢了。”
  
奇怪了,她在跟他吵什么啊?大不了就赔上那一百二十文钱,让他早点滚蛋就好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打今早起就焦虑不安,老是想发脾气。吴映洁有些不解的暗忖。“我不是笨女人!”王淑萱大声反驳。
  
“我真的是遇见疯婆娘了,好心医治你还被你叫庸医?这么泼辣,难怪都二十几了还嫁不出去,活该你当个没人要的老姑娘。”
  
两个人继续抬他们的杠,压根没人听见王淑萱的抗议。
  
吴映洁怒瞪着他,“什么!你说我嫁不出去?!还说我是老姑娘?!”气死她了!邱胜翊真的是找死。
  
“是,说你是老姑娘还糟蹋了其他未嫁的老姑娘……算了!懒得跟你这财奴浪费口舌,我现在就回苏州,到时派人一文不少地把钱还给你!”
  
“啊!糟糕!胜翊,我跟你说,早上我去喂你的马时,它不知为什么瘫在地上,还拉稀了。”春迎噘起嘴,一脸遗憾的样子。
  
按原定的计划,是由春迎带他进映洁的房里为她看诊,好让楼下的张筱婕来动些手脚。谁知道映洁百毒不侵,还好好地走下楼来。原本还担心映洁下来后会让她们的计划被破坏,没想到方才胜翊的心思全被映洁身上的疹子给吸引了,才顺利地让张筱婕“偷钱”成功。
  
邱胜翊不敢置信,“我的马……”他的坐骑溏便,身上只剩三文钱,他是要怎么回苏州啊?
  
“哎哟,我说胜翊啊,你就别急着走。反正陈叔昨晚也拉稀拉得严重,再加上你又欠映洁膳食费,不如就留下来打几日零工、跑几日堂。待欠的钱还清了、你的马也恢复了,这样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张筱婕笑得灿烂,按着她们的计划一步步诱拐邱胜翊掉入陷阱。
  
“什么打几日零工?我才不要留着这丑胡子的……”吴映洁伸手用力一扯邱胜翊的八字胡,没想到没听到预期中的痛苦哀号声,反而是四周传来整齐画一的抽气声。
  
“天啊!胜翊,你的胡子是假的?!”春迎也伸手扯掉他脸上的山羊胡。
  
“你们……”他的心思都放在没钱没马要怎么才能顺利回家上,根本没留意到吴映洁竟然会动手拔他的八字胡,更没想到春迎还这么顺手且迅速地拔掉他的山羊胡。
  
天啊,他当初为十么要走进这间客栈,为什么要给自己惹上这四个大麻烦啊!

『3』第三章

“咱们这里每月的月钱是一两二,不过这价位实在是太高,新来的跑堂月钱仅有六百文,但这是优待妇人家的价格,如果是男人的话,还要再折一半。
  
加上我们要带你这个新人,会影响到我们的工作进度,所以折了一半的还要再折一半分给我们三个,也就是说你的月钱是一百五十文。
  
再扣掉你吃这儿,住这儿、用这儿的费用,零零总总扣起来……嗯,你一个月的钱只有三十文,也就是说你要在这儿帮忙四个月,才能还清你欠的钱。”春迎抱着吴映洁的大算盘,有模有样地算个不停。
  
“春迎姐,你算盘上那个数目,是一千四百三十二文钱,跟刚才你说的一个月三十文钱压根没关系。”误入贼窟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连向来待他极好的春迎也在那儿瞎搅和。
  
而且这番说词流畅得像是背书一样,这不是摆明了坑他还是什么?
  
“春迎,你方才那句‘每月的月钱是一两二,不过这价位实在是太高’,我都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了。”吴映洁好奇着这三个女人在搞什么把戏,竟然连她的大算盘都拿去演戏了。这春迎啥时会打算盘,她怎么都不知道?
  
“你……”真是气死她了,她们这么做可是为映洁好,这财奴竟然还扯她的后腿!
  
“哇——哈,哈,哈,哈!爱妾何在?”张筱婕将邱胜翊的山羊胡贴到自己的下巴,又将八字胡反贴在眉毛上,装起了山大王的模样,两只手顺着那撮短短的小胡子。
  
“大王万岁!”王淑萱也有模有样,小鸟依人地靠在张筱婕身边。
  
“还玩不腻啊?”吴映洁翻了个白眼,这两个实在是没救了,假胡子也能让她们玩半天。
  
“春迎,换你!”王淑萱撕掉了张筱婕下巴的胡子,递给了春迎。
  
“胜翊,你明明生得一张俊脸,为什么要黏上这丑不拉叽的假胡子?”春迎把玩着手中的假胡子——这工做得跟真的一样,也难怪她们没一个人发觉邱胜翊是黏着假胡子。她顺手将那撇胡子贴到自个儿的酥胸上。
  
“哎呀!八仙的汉钟离转世!映洁,咱们一起来膜拜吧!”王淑萱双手合十膜拜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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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得搭理王淑萱的吴映洁,用眼角瞥向邱胜翊,发现没了胡子的他,真的……很迷人。虽然他生得一张干干净净的玉面书生脸,却不似廖俊杰那些读书人一般瘦削秀气。
  
邱胜翊的肩膀宽阔而厚实,眼神真诚,让她开始对他产生了好奇……不,男人不能信!特别是像这样长得好看的男人更不能信!难不成她忘了过去的教训吗?
  
“因为有胡子更俊。”邱胜翊顾左右而言他,随手捏了一块荷香鸡嚼着。“拜托……”
  
“咳……”
  
“呸!”
  
“胜翊,你别闹了啦!”王淑萱推了他一把,要他快点说真话。
  
“我如果不加这胡子,你们会相信我是大夫吗?”他无奈地说出了实话。
  
他跟弟弟生得一副极像娘的好面容,虽然从小到大,家人们总夸着他们兄弟长得俊美讨人疼爱,但到现在都二十九岁了,俊美两个字对他而言,已经是个负担。
  
再加上生在医术世家,连他娘都是医术高超的女神医,他跟弟弟继承父母的衣钵,也就理所当然。
  
但在世人的印象里,大夫总是留着一头灰白的头发,有着长长的胡子——就像他的曾祖父邱世明一般。
  
所以当他离开家四处行医时,总是引来不少怀疑的目光,甚至怀疑他是不是骗徒。于是他便跟爱驹“借”了些毛,自制这三撮假胡子,方便他四处悬壶济世,妙手回春。
  
没想到多了假胡子来丑化后就真的不一样,虽然每个人看到他的脸时,都会愣了一下,但从此再也没人怀疑他不是大夫了。
  
“这倒是真的,如果你不说你是大夫,我还真觉得你像个读书人……体格比较壮的读书人。”想起上回见到廖俊杰那副瘦削的模样,张筱婕歪了歪嘴,她最讨厌那种男人了。
  
“言归正传,方才说的事你都同意吗?”春迎又拨了拨算盘,满是期待地问着他。
  
“四个月?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们耗,但现在我的马病了,身上只剩三文钱,加上我在杭州也没有什么亲朋好友,看样子我一时也走不了!”邱胜翊看着三个点头如捣蒜和另一个娥眉深锁的女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所以,我想跟你们谈个条件。”
  
“什么条件?”吴映洁率先开口,她不希望他继续留在这里。
  
或许是因为他有事没事就对她动手动脚令人反感,也或许是他一看到她就鸡婆东、鸡婆西让她感到厌烦,抑或是他知道了春迎三人的过往后,依旧待她们如一般姑娘般敬重,而没有半分轻视,也或许是他的关心对她造成了……
  
不!她决定了!只要他的马一好,就算那一百二十文钱没付,她也要他马上离开。正当吴映洁准备说出自己的决定时,却被先开口的邱胜翊把她的话给硬堵了回去。
  
“慈香客栈的生意门可罗雀,按我的算法,你们一个月的总收入恐怕很难超过六两,更遑论扣掉一些杂七杂八的成本后,到姬掌柜手中的净利有没有一两都是个问题。”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他立刻看到四双瞠大且满是惊讶的眼睛瞪着他。
  
“一个月!只要给我一个月的时间,由我来教你们怎么做生意拉客人,我保证一个月后就让你们的净利超过二十倍,至少能月入六十两的净利。听好,是净利,扣除掉所有人事、物资费用的纯净利。
  
“这一月的时间,如果我不能改善你们的生意,我邱胜翊愿在这里终生跑堂;反之,如果一个月后生意变好了,也达到我所说的至少有六十两净利的话,我要求你们还我自由身,让我回苏州。”
  
当初这一年的自由行,就是因为他不想再继续过跟“钱”有关的日子,想单纯的行医,才让他离家出走。
  
但没想到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即使他自由了近一年,最终竟然又得开始做起生意来。
  
“成,就你说的六十两净利,可是连一文钱都不能少,否则你就得终生在慈香客栈卖身……不对,是跑堂。”糟糕,都离开万花楼快五年了,怎么还会把卖身两个字说出口呢?
  
“春迎,是你是掌柜,还是我是掌柜?”吴映洁瞪向抢先答应的春迎。一个月净利六十两?那不就代表三十天就要赚入一百二十两,相当于一日就要有四两银子进帐,这怎么可能啊?
  
慈香客栈位于烟花胡同,附近有三家妓院。当初妓院老鸨发现有三位从良,且身无分文的绝世名妓窝在这儿后,便争相邀请她们再下海,到自个儿的妓院去帮忙抢生意。
  
结果在吴映洁的强硬态度下,硬是把那三位老鸨给骂了回去。三位气不过的老鸨就联合起来出资找来名厨,让他们在街头巷尾开店,打算封杀慈香客栈,逼得吴映洁走投无路。
  
自从巷子头开了家珍喂百味饭馆,巷子尾又有一家号称告老还乡御厨的皇家私菜斋开张后,虽然饭馆并不影响到慈香客栈住客的人数,但也造成客人的午晚膳几乎都往那两家饭馆跑去。
  
扣除了所有成本后,一个月有六两的收入就已经很不得了:再扣掉春迎她们加上陈叔的月钱,自己仅剩不到一两的净利,生活算是相当清苦了。
  
所以在听到邱胜翊的话时,吴映洁几乎不敢相信,慈香客栈怎么可能会在他的帮助下,在短短一个月内就能赚到六十两的净利?是净利啊!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万一邱胜翊做不到,那不就代表……代表他要终生留在慈香客栈?
  
“不!我反对,从头到尾我都没说过要让邱胜翊在这儿当跑堂,都是你们自作主张……”
  
“你放心,一个月后我保证你会笑着送我离开。”吴映洁的话让邱胜翊的心凉了几分,她竟然迫不及待想把他赶走?
  
这让他决定,就算她不留,他也非要赖在这儿不走。
  
他不但要让她刮目相看,还要反过来让她求着他别走。
  
“喂!这是怎么回事?我才离开不过两个时辰,你们就换了个样子了?”提着空篮子回来的吴映洁,被眼前的一切给弄胡涂了。
  
上午跟邱胜翊打完契约后没多久,他就不见人影了。结果中午换她离开两个时辰,回来就发现店门关着没做生意,桌上还摆着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药材及食材,甚至连春迎她们多年来的衣着,也全都换了个样。        
  
“胜翊说我们原本衣着太招摇了,才会惹得一些女性客人不愿意踏进咱们客栈。
  
所以他替咱们买了这三套一模一样的简单衣装,说这样才会有女性客人愿意上门。”
  
王淑萱满意地转了一圈。胜翊挑的衣裳是鹅黄色的缎面素装,虽然过去她穿惯了纱裙纱衣,但这样的新衣她倒也觉得不赖。
  
“这些药材是要做啥的?”天啊!人参、牛鞭、白果、薯蓣……还有一大篓新鲜的河虾。“这钱哪儿来的?”她有不祥的预感。
  
“就咱们店里的银根儿啊!一春迎也满意地拉着自己的新衣裳,从良这么久,她倒没想过给自己花钱买新衣。
  
当初离开万花楼时,她带着一大堆的华丽纱衣,那些衣物都是上好质料,所以她也没想到再置新装。今日胜翊为她们挑的衣裳,竟让她从良五年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家了。
  
“银根儿?放在我房里用红锦缎包着的那二十两银子?”看到众人点点头后,吴映洁气到差点昏了过去。“邱胜翊!那是店里不能动的救命钱,你竟然动了我慈香客栈的银根?”天啊!短短半天时间,这些跟自己“称姐道妹”的好姐妹们竟然全都胳膊往外弯去了。
  
邱胜翊斜倚着柜台,看着气得直跳脚的吴映洁,薄唇上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天啊,她真的好想一把掐死他!以前总觉得他的胡子相当碍眼,但她没想到没了胡子后的他,更加吸引人……不,是更加碍眼到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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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动的,不是他!而且胜翊真的很聪明,他说要连办三日的免费义诊,还要免费给百姓们试吃,吸引……”
  
张筱婕的话还没完,吴映洁就冲到邱胜翊的面前骂了起来。“你这个混蛋,你以为这是你家吗?竟然动了二十两的本金,你……”
  
“枉你有个这么美的名字,也长得花容月貌,怎么一遇到跟钱有关的事,就变成了泼妇?”哇,映洁可能真的大动肝火了,竟然连混蛋二字都骂出口。她这一吼,让他的耳朵都嗡嗡地叫了起来。
  
“你说我是泼妇?邱胜翊?我呸!你才配不上这名字,不如叫邱大疯,疯子的疯!”
  
“连疯子、混蛋都骂出口,还呸我?吴映洁,我才呸!你根本配不上这名字,映洁?我觉得你叫水蚤还比较好!”
  
“你说我是水蚤?你才是跳蚤!一看到你就浑身发痒,令人憎恨,巴不得用指尖掐掐掐,掐死你!”
  
“掐死我?呵呵,凭你这只三脚猫的手劲?别说掐死我,就算是替我捶背我还嫌你不够力气。”
  
“你——你够了!一下说我是水蚤,一下又说我是三脚猫,你当我是虫子还是畜生?你这只衣冠禽兽!”
  
“至少禽兽还此畜生高上一阶,你在地上爬,我在天上飞!”
  
“虫子也会飞,我……”天啊!她还跟他抬杠了起来,吴映洁气到巴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不!在那之前她要先咬掉邱胜翊的。看着他一脸忍不住笑意的模样,她气得直跳脚,“邱胜翊,你……你这个……这个……”一股气上不来,她就这么昏厥了过去。
  
“映洁!”邱胜翊眼明手快地抱住她,“春迎、秋……”他转头要她们来帮忙扶住映洁时,才发现她们三个早就躲起来。
  
“糟糕,映洁,你撑着点。”他一把抱起了昏过去的吴映洁,往二楼自己的房间奔去。
  
打他自客人贬为慈香客栈的跑堂后,吴映洁就要他乖乖住到西侧最边边的厢房,离她们这些住在东翼的女眷房远一点。
  
而他的包袱也早已放回楼上房里,药瓶子也都在行囊中。现在那三个女人不知道跑哪去,待他跑回那么远的房里再跑回来,映洁说不定都没气了。
  
现在救她的命要紧,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也顾不着了;如果连命都没了,这些虚名空节又有什么意义呢?
  
“春迎,这样好吗?”王淑萱听着邱胜翊的脚步声往西侧跑去后,才开口问着一旁的春迎。
  
“你放心!胜翊虽然怕血也不懂得扎针,但他把脉跟开药的医术绝对是一流的,像咱们的妇人病,不也在短短的时间内给他医得差不多了?有他在,映洁会没事的!”一样躲在楼梯后的春迎,拍了拍王淑萱的肩,要她安心。
  
邱胜翊虽然不似那些世子、公子哥般出口成章,一副附庸风雅的模样,但他的气质、浑身散发的贵气,是他的粗布衣裳及假胡子所遮掩不住的。
  
她们相信映洁要能跟了他,一定能弥补她心上那大大的伤。
  
怎么会这样?邱胜翊拿出嗅盐在她鼻前轻晃着,映洁依旧没清醒过来。如果现在喂她温玉丹也无法让她即刻醒来……
  
为什么他要逞口舌之快,跟映洁抬杠?她身子才好了些,他竟然一时大意,忘了她有病在身,让她大动肝火。
  
转头看向包袱里那一个水蓝色的布袋,他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拿起那只蓝色布袋。这是他一直无法克服的恐惧——银针。
  
小时候曾祖父为了栽培他跟弟弟翊橙能成为内外兼具的大夫,于是在他们满六岁时,带着他们俩到乱葬岗去练胆,并且找来无名尸让他们了解人体奥妙。而他们兄弟也没让曾祖父失望,跟着去了几回、摸过了几次死人也毫不惧怕。
  
可当曾祖父决定教他们如何为受伤的病人将溃疡处给割除、洗涤腐秽并用桑皮线缝合伤口那日,向来对扎针相当有兴趣的弟弟,一时好奇贪玩拿了根银针,朝着他的手臂扎了下去,当银针抽出时,鲜血喷了他一脸!
  
过去在尸体上练习时,血早就凝固,压根没有喷血这等事发生。第一次被鲜红热血给喷了满脸的邱胜翊,吓得当场昏厥过去。
  
自此之后,他打死不愿去学习扎针或缝合治疗伤口之事。
  
在曾祖父的分开调教下,他成了把脉、断病、开药的高手;而弟弟虽然开药没他精确,但他的扎针及外伤治疗的本事连曾祖父都自叹不如。在历经二十年的调教下,他们两兄弟一个攻外一个攻内,准备好继承邱家医业时,却意外发生了一件事,彻底地改变了他的人生。
  
“试试看,为了映洁,我一定要跨越过这个障碍。”邱胜翊拿起银针,拉开吴映洁的衣襟,闭上眼睛往她胸前的穴道刺去。
  
他“感觉”到针已经顺利地刺进她的身子里后,松了一口气,正当他准备“打开双眼”看看状况时,吴映洁竟然清醒了!
  
“疼……疼死我了……”胸口传来一阵剧痛,让原本昏迷中的吴映洁,瞬间痛醒了过来。        
  
“映洁,你终于醒了!”邱胜翊赶紧把那根银针拔掉,没想到又换来吴映洁的一阵哀号,咦,不对啊!扎这个穴位只是让她的气血顺畅些,照理说应该是不会疼的才对。
  
“你……你这庸医!竟然把针都给扎弯了!好疼……”刚醒来的吴映洁一看见他手上那根弯了的银针,秀眉皱成了一团。真的是疼死她了,让她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没事就好,方才连嗅盐都无法让你醒来,我还以为你会这么昏迷下去。”邱胜翊管不了他又扎错兼扎弯针的事,一把将半撑起身子的吴映洁给搂进怀里。        
  
方才差点失去她的感觉,让他意识到映洁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已不单单是个红粉知己,而是……
  
“邱胜翊,你放开我。”她一把推开那热得令她无法承受的胸膛,拉好衣衫,瞪着眼前失态的邱胜翊。
  
“我从没被人这么对待过,或许该说我从没被人这么讨厌过。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排斥我?”他不解地看着吴映洁,因为感觉到她那强烈的自我保护及排斥,所以他没有将逃离怀抱的她给拉回来。
  
“我不是针对你……谢谢你一回又一回地救了我的命,但我不是讨厌……讨厌你,我是讨厌所有的男人!”她踉跄地站起身,准备离去。
  
“喂,不论讨不讨厌我,你还是再坐一会儿,毕竟你刚醒来……”看着她虚软的样子,邱胜翊也顾不得她方才那句“我是讨厌所有的男人”,赶紧伸手搀扶住步履不稳的她。
  
“放开我!”她用力一挥手,差点就因为失去重心而跌倒。        
  
“吴映洁,你连略都走不稳,还想下楼?”看着她迫不及待要离开的模样,心头受伤的疼痛直刺着他。
  
不顾她的反对,邱胜翊紧紧地圈住她,让她连动手挥他的空间都没有。当他再收紧手臂一些时,吴映洁的身子就毫无缝隙地贴着自己。“放开!”
  
“不,我绝不放。”
  
“怎么?你打算非礼我?”虽然这不是生平第一次被男人给紧紧地给搂在怀里,但邱胜翊的拥抱,仍让她几乎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她颤抖着双唇,故作坚强地瞪向一脸坚决的邱胜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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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只是怕我的病人摔下楼罢了。”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那苍白的脸渐渐浮现出了两朵红晕。
  
“什么叫你的病人?你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天啊!男人的力气真的有够大,不论她怎么挣扎,他依旧不动如山,而且还一派轻松的模样。
  
“我第一回见到你,你就发病,你说,这不是注定要来当我的病人?注定要让我来照顾你吗?而你三番两次地叫我庸医、江湖郎中,我不也依旧每日为你把脉治病?”
  
“可你刚才是让我痛醒的!”
  
“你……”他总不能说他是闭着眼睛扎那一针吧?“对不起,是我医术不精,才弄痛了你。可如果你方才没有痛醒……我的这儿会痛到再也好不起来。”他腾出一手将她的头轻压向他的心口,让她听着他的心跳声。   
  
“我……我没事,你没瞧我好好地在这儿吗?”他这番话似乎触动了她冰封许久的心房,悄悄地崩裂了一块。
  
“像只软脚虾一样地好好站在这儿吗?”
  
“你……我现在没力气跟你斗嘴。”
  
“那就在这儿好好休息。”
  
“我可以回我自个儿的房间。”
  
“我抱你回去。”她连走不走得出这房间都成问题了,她还想走回有一段距离的东翼厢房?
  
“不,放开我!我要自己走回去。”他要抱她回房?不,让春迎她们瞧见了还得了?“别逼我……”
  
“逼你什么?明明是你在逼我!你再不放开,我就喊非礼了。”
  
“不放,你也别想喊。”邱胜翊俯下头,看着她那已恢复血色、变得粉嫩的薄唇,此时仿佛沾满了蜜的果子般,不断地吸引着他、诱惑着他——将她给一口吞下去。
  
“非……”
  
她的唇被邱胜翊的唇给彻底堵住,而他那湿润温暖的唇,让她几乎忘记自己该抵抗这一切,也让她暂时忘记了过往的是是非非、难过不堪,沉沦在男女的情爱感官里。
  
她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正渐渐地加重着,不断不断地融蚀着她冰冷坚硬的保护,化为一滴滴的水流,从她的眼眶悄悄滑出。这不是一种被羞辱、被轻薄的感伤,而是那过度保护、冰封自己的坚强,被渐渐融化的微疼感受。
  
她已完全失去了力气,瘫软在他的怀里、吻里。
  
感觉到怀里的吴映洁已失去抵抗的力气后,邱胜翊的手更紧地圈住了她,轻吮着那湿润、且有些冰冷的唇,他不仅要暖和她的唇,还要温暖她的心。
  
在他二十九年的生命里,他从不曾吻过任何一个女人,并非他是柳下惠,或是他不爱女人,而是所有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都无法敛起他的任何欲望,即使是对爹娘为他物色,或自个儿送上门的名门闺秀,也让他感到无奈且反感。
  
唯独吴映洁,有一股独特且吸引他的气质,一种令人想了解她更多、更深的感觉。仿佛在她的年轻灵魂里,曾经历过无数的波折与心酸,在那二十四年的岁月中,曾有过一段令她难以忘怀的过往。所以她选择了尘封起心门,好不再受伤。
  
这一切都该死地吸引着他,让他从一开始的好奇,渐渐地变成了对她产生了越来越多的兴趣与莫名情愫。
  
“你可以伸舌头轻轻舔她。”从窗边传来的气音,让一时忘我的邱胜翊与吴映洁瞬间拉回了理智。      
  
“你是白痴吗?这时候你插什么嘴啊?”窗外传来的是春迎的责备,还有王淑萱被张筱婕捏得哀哀叫的喊痛声。
  
“这时候才出现?”邱胜翊腾出一只手,打开房门,让外头三个尴尬傻笑的女人进房。
  
“胜翊,从你刚才的表现看来,那一定是你的初吻。”才被捏得哀哀叫的王淑萱,一看到两人都红着一张脸,马上又忘我地问着。
  
“咳!嗯,映洁已经清醒了,我先送她回房,让她含着温玉丹歇息吧。”他不回答,也不顾众人的目光,一把抱起了吴映洁往她的房间走去。
   
『4』第四章
  
吴映洁站在柜台内,支着下巴望着在门口忙着的三女一男。
  
邱胜翊坐在门边,为着排成长长一列的人们把脉,一旁的张筱婕则帮着他将写完的单子分类给一旁的王淑萱及春迎,王淑萱将桌上六大锅食补及药汤,分装进一只只小碗里,按着单子上所写的症状搭上不同的汤递给春迎,再由总是巧笑倩兮的她,端给把完脉来试喝的男男女女。   
  
按邱胜翊的说法,这儿是烟花胡同,有三间妓院以及一些食馆,所以来此的大多是旅人、寻欢客,以及在地的烟花姑娘及一些跑堂的、打杂的劳动人。      
  
所以他那六大锅分别是给那些已为人妇或烟花姑娘调身子的“君还汤”;给寻欢客壮阳补气的“霸爷汤”;让旅人缓和旅途上舟车劳顿、放松身心的“舒畅汤”;给劳动人补足精气神的“归元汤”。
  
而另外那两锅,其一是他认为需求量比较大的霸爷汤,再多熬一锅以备不时之需;另一锅则是给一般无病无痛的百姓试喝的养生汤。
  
看着外头人山人海,而客栈里头除了在地上爬的蚂蚁外,压根没半个人。吴映洁越想越气,忍不住瞪向邱胜翊的背影,然后她揉起了一团纸,准备使劲往他的背扔去。
  
可是看着那认真为人把脉的他,她竟扔不出手,再想到前几日他吻了自己后,从此对邱胜翊的感觉就变得更加微妙。
  
讨厌他?但她并不是真的讨厌他,而是对他的刻意靠近不知所措。排斥他吗?可心里的声音却不是这么回答着。难不成她动了心,是——喜欢上他了吗?但她有资格,或她有能力再去爱或被爱吗?她也不知道了。
  
越想越心烦的吴映洁,转移目标看到一旁笑得正开心的张筱婕,让她决定把一肚子火及烦躁住她那儿发泄。
  
好你个张筱婕!当初就是她手贱拿出二十两给邱胜翊当石头洒,现在还在那边笑得花枝乱颤!
  
“气死我了!我丢……”
  
“哎哟!好疼,是谁打我?”王淑萱的后脑勺被纸团砸个正着,皱着眉的她左瞧右瞧,发现大伙都在忙自己的,只好莫可奈何地伸手揉着脑袋。
  
“怎么了?”邱胜翊听到王淑萱喊疼的声音,停下了把脉,起身来到她身边。        
  
“不知道,可能被鬼打头吧。”她耸了耸肩,继续盛汤给春迎。
  
“鬼打头?”眼尖的邱胜翊瞥到地上有一小团纸,不用想也知道是吴映洁砸过来的。他回头看向吴映洁,发现她一脸若无其事的整理着衣裙,往门口走来,“你要来帮忙吗?”他开口问着脸臭到极点的她。
  
“哼!”她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侧过身抬起下巴,往外头走去。        
  
“你别理她,她常常在下午一个人溜出去,差不多过个一两时辰就会跑回来了。”春迎看着吴映洁头也不回的离去,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一定是看不下去他们这样洒钱的动作,所以眼不见为净,在中午就先溜了出去。
  
“她是上哪儿去?”不知道为什么,方才春迎说那话的感觉,有点像在讲自家养的小狗出去溜溜、撒尿后再自己跑回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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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胜翊好笑地摇了摇头,收回心神,看向一旁的六锅汤只剩下养生汤还有半锅,其他五锅都差不多见底了。今日的试喝及义诊也差不多了,所以他决定跟去看看映洁在忙些什么。
  
“我也离开一下。春迎姐,你继续分送这些药汤到送完为止,再告诉那些来不及把脉及想试吃的人,明日请早。”
  
“这没问题,招待安抚客人我最行了,你快去吧。”她伸手拍了拍邱胜翊的肩膀。
  
看着还排了近五十人准备义诊的人笼,还有一旁好奇驻足观看的路人,她现在终于明白,胜翊先前在说服她们拿出二十两时,那句“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何在了。
  
看样子邱胜翊不只是个大夫,还是个懂得经商的人才。她的加薪之梦,终于有实现的可能了。
  
“洁儿啊,你怎么变漂亮了?”一名头发灰白的男子,伸手轻拍吴映洁的手臂,眼里满是慈爱。
  
“王伯伯,您骗人!才两三天没看到我,我就变漂亮了。”吴映洁摇了摇头,将腰间的钱袋拿出来,把一贯铜钱放在一旁的书几上。
  
“这是真的!打从你爹走了后,你就变了个样。过去那个温婉娴雅,总爱跟人谈诗论词、爱笑甜美的洁儿不见了。你强颜欢笑,变得郁郁寡欢,王伯伯全都看在眼里,疼在心头。可今儿个看你,却跟以往不大相同,你是真心地笑着。”看着挚友的独生女重拾笑颜,对膝下无子,待洁儿如亲生女儿的他,也是意义重大。
  
“您想太多了,我就说你们这些诗人文者总是晴喜雨悲,一点小事就能念叨个大半天。对了,刚才听人说今年的科试放榜了,您教的那四个孩子,不是全上了州学吗?我特地来打听他们的消息,如果上了,我得开始为他们准备到应天府应考的盘缠了。”她将茶水斟满,递给王海。         
  
“老夫对他们有信心!稍早小虎才从州学请假跑来通知老夫,小虎儿、杨儒、青梅子都顺利通过科考,老夫深信这三个好孩子一定能通过乡试、会试,甚至于到达殿试,说不定前三名都由他们三个孩子包办!老夫一定要栽培出状元郎,为你爹、为你讨个公道!”他不信老天爷真瞎了眼,让恶人当道,好人受苦。
  
“太好了!您教了他们这些年,值了!王伯伯,您跟小虎子他们说好好读书,不用担心上应天府应试的银两,我……我下个月一定能拿六十两银子来,让他们一人带着二十两银子当盘缠。”吴映洁咬了咬牙,坚定地说着。
  
“洁儿,你哪来那么多的银子?而且上应天府最多十来两银子就够用了,不用给他们这么多的钱财。你倒是该给自己多留些,毕竟你是个姑娘家,得为自己留点嫁妆!”王海虽然在听到学生们能有钱去应试而欣慰,但对于映洁的下半辈子,他更加重视。
  
“王伯伯,我店里的生意好得很,否则我哪有办法每个月都给您送一贯铜钱来呢?区区六十两是不成问题的,您大可放心。除了路上的吃、喝、住、行需要用钱之外,打通门路或是准备其他杂项也是需要钱的。小虎儿他们都是好孩子,我相信他们不会奢侈浪费的,而且让孩子们不用烦恼钱的问题,专心一志于应试,不更好吗?”
  
“可是你终身大事……”
  
“别担心我……哎呀!我差点忘了今儿个只能来一下下,我得赶回去了,否则怕店里生意太好,人手不够忙不过来就麻烦了。王伯伯,您好好休息,不然哪来的力气对新学子们倾囊相授呢?好了,我得走罗,您多保重身子!”欠身一福后,她赶紧闪人,否则王伯伯一关心起她的婚事,可就没完没了。
  
转身离开王海的私塾,吴映洁的脚才刚踏过门槛,就看见外头有一个熟识的人在等着她。
  
这脚踏出去不是,收回去也不是。屋内有个关心她婚事,关心到连她不知所措的老男人;外头则是一个关心她全身上下,连她的嘴唇都来关心过的小男人。
  
天啊!她就不能遁地或是飞天,没有别的选择吗?
  
“下个月拿出六十两银子?你明明就对我很有信心,干嘛……”
  
“嘘!”吴映洁一把拉走邱胜翊,深怕他的声音被王海听到,到时候她可就解释不完了。
  
“洁儿,洁儿,洁儿。”被她拉着走,邱胜翊摇头晃脑地念着她的名。
  
“谁准你这么叫我的?”她回头瞪了他一眼。
  
“我又没叫你,我是在叫地上那只小黄狗在吃饭的那个‘碗儿’。”
  
“你……”
  
“咦,这是你第一次主动牵我的手。”虽然刚说完就被她重重地甩开,不过被她有些冰冷的小手给紧紧拉着时,他竟然有种晕陶陶的感觉涌上心头,“谁叫你跟来这儿的?你不去忙你的义诊、喂你的客人喝汤,反而跑来这儿乱什么?”他的手太温暖,害得她心跳瞬间失序。
  
“关心你啊,不然你在街上晕倒怎么办?到时候谁来救你?”      
  
“我宁可晕死也不要被你的针给扎醒。”想到昨日那让她痛到从鬼门关回来跟他抗议的那针,吴映洁忍不住抖了几下。那还真不是普通的疼啊!         
  
“不提这个!没想到你竟把辛苦存下的钱都拿来帮助别人,慷慨地资助贫寒子弟上学,啧啧,叫你财奴还真是有些失礼了,以后应该叫你仙姑才对!”虽然说勤俭持家是美德,不过过去还以为她是省到变小气,没想到这小妮子竟然是把钱省下来帮助那些贫困之人,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我没那么伟大。”她快步往客栈走去,不想再让他多问。
  
“不过我想问问,为啥你不拿这些钱去帮一些连饭都吃不起的穷苦人家,让他们有饭可吃,解决人命关天的问题,反而是帮这种较次要的读书问题?”这点他倒是很好奇。
  
“什么叫读书是次要问题?你难道不知道求取功名,对一个寒窗苦读多年的学子及他们的夫子,是多么重要的事?”吴映洁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过去廖俊杰说过他是靠自己考取功名,与“德海书院”的姬慈德以及王海的栽培毫无关系,单凭德海书院的两位私塾夫子,是栽培不出状元郎的。
  
虽然在爹过世后,德海书院也跟着消失,但她为了替爹爹及王伯伯争一口气,再苦她都要栽培出一位状元郎。
  
“我知道很重要,但功名真的抵得过有没有下一餐重要吗?”
  
“有下一餐当然重要……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我帮我的世伯,又关吃不吃饭什么事?干什么拿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来问我?”
  
“是没关系啊!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去帮那位私塾夫子以及那些学子,如果你只是单纯的想帮助贫苦人家,应当是像一般乐善者一样在家门口发米、饭菜及铜钱。再加上如果你在慈香客栈这样济贫,是可以为客栈及你自己带来名声及好风评。
  
但你却选择这种对自己帮助最少,而帮助到的人数也最少的亏式行善,所以我才好奇你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何苦这么做?”没想到他这样套她话,还是没有套出些端倪。没关系,他还有偷听到到的线索。“哎呀!我想起来了,刚才那位夫子不是说要为你爹及你讨个公道?难不成……”        
  
“庸医,你能不能不要烦我?”她不想讲那段过去,一点也不想。
  
“喂,你又叫我庸医了……好,既然我是庸医,那明儿个我就不义诊,也不继续帮你提高客栈的收入了,你那些小梅子、小虎子、羊肉炉就没钱上应天府应试了。”奇陆,他怎么觉得这三个人名好像可以煮成一锅了?
  
“是青梅子跟杨儒……喂,你不要因为度量小,就反悔自己立下的约定。”天啊!为什么她一次次被他牵着鼻子走?
  
“为了证明我有度量,这样吧,叫我神医就原谅你。”
  
“庸——医!”她刻意拉长了语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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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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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你亲我一下。”他将脸靠了过去。
  
“庸医,庸医,庸医……”怎么会有这么恶质又不要脸的大夫?她真是输他到底了。
  
“不帮你了。”“那好啊,你就准备一辈子当个跑堂吧。”吴映洁转过身,往回客栈的方向走去。
  
“那也不错,我可以陪着你一辈子。”
  
“陪着我一辈子……”吴映洁缓缓停下脚步,口中喃喃自语。像是胸口被重重击了一下,一口气就这样梗在那儿,堵住了她的思绪、她的力气。
  
“一辈子当跑堂,还是陪你一辈子,不论哪个决定我都没有损失,因为都是在你的身边,可以天天看着你。”如果被爹娘知道他当店小二,大不了就被是逐出邱家。
  
反正就算没了他,邱家还有翊橙来接手,还是一样能以医术传家,只不过会少赚“一点点”罢了。
  
“你怎么不走了?又不舒服吗?”他轻拍着她的肩膀,难不成她又发病了?
  
“无聊!”回过神的吴映洁深吸了一口气,她是怎么了?怎么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让她的心起了波澜?
  
不行,她绝不能让男人的甜言蜜语蒙蔽了理智。可是无论她怎么否认怎么拒绝这一切,但她的心却流着一股暖意。
  
热热的、暖暖的、甜甜的。
  
“洁儿。”他在后头轻声地叫着。
  
“不要这么叫我。”她转过身,紧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流出来。
  
“不,我要叫你洁儿。刚才听那位老人家这么喊你,让我决定以后也要喊你洁儿,多好听。”他们走到一间大宅院的后头,宅院里的紫杜鹃开得正艳,落了一地缤纷。
  
“你不是我的家人,不要这么喊我。”看着一地的紫杜鹃,让她想起爹还在时,姬府里也是满院紫杜鹃。以前院里开满了花,爹总会在花下设宴,让她与所有得意门生吟诗作对。
  
可现在爹早已含恨归天,姬府也早已卖给了他人,过去的一切已经永远回不来了,那曾经是最美的一刻,现在竟成了最痛、最不堪的回忆。
 
“你有很多的故事藏在心里,愿意说给我听吗?”他一个箭步跨上前,将吴映洁单薄的身子给搂进怀里。
  
“你……”曾经有一个人也在满地杜鹃的时刻,紧紧地抱着她,对她诉说着他的爱慕之情,但那个人却也是伤她最重、害她痛失慈父的无情郎!
  
一想起廖俊杰,吴映洁就难过得哽咽了起来。并不是因为他的毁婚,也不是被他抛弃而痛苦,而是这一切都是因为廖俊杰利用她,最后害得她爹含恨归天,死不瞑目。
  
但邱胜翊的怀抱却不一样!她可以感觉到他渐渐变重的呼吸、加快的心跳,这一切的情绪起伏及悸动是那样的明显真切,不可能是虚情假意的拥抱。
  
当他吻上她的时候,他竟能化去她所有的不安与自我保护,任他亲吻,任他纵情。
  
当她夜里在床上想着他的吻、他的拥抱时,邱胜翊那炽热的体温,仿佛还能温烫着她的心,这一切让她明白自己已动了心——对邱胜翊动了真感情。
  
可是……可是现在的她,已不是过去那位出身书香世家、待于闺中的吴家好女儿了,她只是个成天在外抛头露面、迎往送来的女商人,也是个被退婚的老姑娘罢了。
  
一个姑娘被人退了婚,就像一个洗不去的污点,永远搁在她的心头上;对于她的名声,也像是被沾了墨的绢,再怎么洗,还是一圈黑,记录着她的不完美。
  
“洁儿?”他轻轻松开手,因为他明确感觉到她变得急促的心跳。
  
“让我静静,不要再跟着我!”吴映洁拉起裙摆,头也不回地跑离这让她几乎无法承受的地方。
  
她需要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让她把这一切理出个头绪。

『5』第五章

“来!小李啊,快给穿红衣的那桌客人上一盘醉鸡跟一盅霸爷汤!还有,把炉子上煨着的舒畅汤,给端上吉祥三房跟如意五房,两房都各要一盅,手脚要麻利些。”
  
春迎忙着交代新来的店小二,此刻的她,像真正老板娘似地忙进忙出,迎来送往。
  
“哎哟!王大爷,您来啦!我知道,要两盅霸爷汤跟一盘蜂王乳香糕对不?都给您准备好了,您先坐着,马上给您端来。张筱婕!王大爷来了,快把菜端上。”话一完,春迎就扭着屁股,过去欢迎烟花胡同最大的妓院欢欢阁的王老板。开玩笑!王老板自从喝了霸爷汤重振雄风后,不但不再跟慈香客栈作对,反而还大力推荐欢欢阁的客人来这儿进补,客人们补完后,才能到欢欢阁全力奋战,大方撒银子,如此一来就能达到双赢的局面,两边都赚得财富满袋。
  
慈香客栈这半个多月来,光做欢欢阁介绍来的生意就做到忙不过来,店里新请的店小二跟厨房给陈叔当助手的二毛子,都算得上是欢欢阁的“贡献”。所以大金主来了,当然得好生伺候着!
  
“我怎么觉得她很有当老鸨的天分?”端着菜的张筱婕,走到一旁忙着给客人斟养生茶的王淑萱身边小声咬着耳朵。
  
“我也觉得她跟以前万花楼的万嬷嬷越来越像,连扭屁股的方式都一模一样。”王淑萱笑着点点头。  
  
“真是好的不学,尽学些坏的!”张筱婕摇了摇头后,赶紧挂起了甜美的笑容,将菜端给客人。
  
“今天客人这么少?”提着一大袋药材回来的邱胜翊,走到吴映洁身边小声说着。“鬼遮眼吗你?”吴映洁瞪他一眼后,继续打着算盘。
  
什么叫今天客人这么少?都满到街上去了还叫少?连她及春迎她们房内的桌子都拿出来摆了,这样还叫少?
  
不过看到他回来后,她的心也踏实了下来。
  
“怎么今天入帐也这么少?才二十一两而已?”他看着帐簿上行云流水的字迹,故作忧郁地说着,边说边刻意靠她更近,手臂轻碰着她的肩头。今天的映洁依旧穿着一袭白色纱衣,腰上系着浅紫色的带子,煞是好看。
  
“你要是没事就去厨房帮忙,别像只苍蝇似地在我耳边叫不停。”她把帐本合了起来,将大大的算盘压在上头。怎么这邱胜翊跟春迎一样,老爱来看她的帐本上写了些什么?
  
不过邱胜翊看倒有道理,不识字的春迎压根看不懂半个字,也不知道她是在看什么?而这竟然是到邱胜翊在写药单给她后,她反着看了半天才被他发现的。早知道她不识字,那就不用成天抱着那本帐簿,跑来跑去地躲着春迎了。
  
“不走,谁叫苍蝇喜欢甜食。”
  
“你在讲什么啊?”
  
“你说我是苍蝇,那好,既然我都是苍蝇了,那当然喜欢待在甜如蜜的美人身边。”
  
“苍蝇也喜欢吃狗屎,你怎么不去黏在狗屎上?”她瞪大眼看着他,却掩不住嘴角的一丝笑意。
  
“好吧,既然你想当狗屎不想当蜜美人,那我就黏狗屎吧!”他伸手朝她的小蛮腰一揽,将他贴向了自己。
  
“放手!要是被别人发现,成何体统?”吓得大退一步的吴映洁,赶紧看向四周,所幸柜台够高,没人看见方才他偷吃她豆腐的那一搂。此刻她突然惊觉到自己仅是害怕让人瞧见,而不是排斥他的亲昵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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