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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完] 總裁的寵物 (鬼王)
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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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改+完] 總裁的寵物 (鬼王)

楔子:

哇咧,要把她調到總裁秘書身邊當助理? !

聽說總裁大人是大冰塊,冷臉冷眼不用說,

重點是話少到不能再少,且只發單音節,

開玩笑! 她每天都有一肚子的話要說耶,

要她跟話少到恐怖的男人共處一室,

叫她咬舌自盡比較快! 可沒想到──

這“冰塊”冷是冷了點,卻是個大好人,

不僅替她撐傘、蓋被,還替她按摩,

且動不動戀發癖一犯就愛撫弄她的頭髮,

害她老在上班時間睡著,因為太舒服了,

唉! 如此溫柔又體貼叫她如何抵擋得了?

只是……怎麼他跟男秘書動作如此曖昧?

難不成真如他叔叔所言是“圈內人”,

所以連她穿比基尼他都無動於衷……

[ 本帖最後由 紫夢 於 2011-2-10 00:2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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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星期三的下午,天空也不怎麼陰沉,但就是潑灑了一大盆水下來。

而那盆汪汪大水瞬間變成一條一條的雨柱,狠狠地打在那些毫無防備的行人身上,被雨水打個正著的可憐人們,頭髮濕了、衣服濕了,鞋子成了破洞小船,每走一步就「噗唧」作響,只得快步避至騎樓躲雨。

幾個僥倖帶了傘的人掏出傘,在一片羨慕的視線中走進雨柱簾子,而被留下的人,有的愁眉苦臉地對著天空發呆、有的狠下心來奔過街,投向便利商店的懷抱,巴望能搶購到一把傘。

雨越下越大,灰白的雨柱連成一大片雨幕,雨幕打上地面,發出令人不安的嘈雜聲,烏雲快速聚攏,天空隨即暗沉下來,悶悶的雷聲馬上跑來湊熱鬧。

這是一個充滿不安與惶惑的星期三下午。

「餵!大聲點!」抓著手機大呼小叫的,是一名年輕女子,腋下夾了一個厚厚的文件袋,及腰的長發濕漉漉地絞成麻花卷垂在身後。

她聽了一會兒,加大音量對抗嘈雜的雨聲,「雨下得好大,我被困住了,東西可能要再等一下。」

另一頭的人不知說了什麼,聽得她臉全皺在一起,氣惱地看向會澆死人的大雨,沒好氣地說道:「小玦!不要老叫我犧牲色相行不行?」

手機傳來拔尖的笑聲,她不得不把手機拿遠一點,等笑聲停了,才又放回耳邊,聽了幾秒,她氣餒地垂下肩,「好,我知道了,我會盡快趕到。」

結束通話後,她對著手機叨叨唸念,認真得像是在對人說話,「現在的酸雨指數很高耶,要是哪天我變成禿頭,看妳怎麼賠我!」

再看向聲勢驚人的滂沱大雨,她更氣餒了,這回還加上羞怯。

今天她好死不死地穿了件白襯衫,剛才淋到雨已經有點透明,內衣的形狀和花色都若隱若現的,再淋上這一趟,肯定要被看光光了!

她嘟起小嘴,扯扯黏在身上的裙子,「幸好裙子是黑的。」

瞄一眼手錶,沒時間再讓她拖拖拉拉了,她得在三點以前把樣本送回公司,不然會議就開不成了!

她忿忿地將文件袋緊抱在胸前,不禁發起牢蚤,「都是你啦,害我要白白給人看去,這下可虧大了!」不知道可不可以沿路收費。

對一片白茫茫的雨幕重重點了頭,她發下豪語,「就算沒遮沒蔭,我也不會輸給你的!」慷慨激昂的語氣恍若即將踏上征途的士兵。

而後,她深吸口氣,踩著高跟鞋沒入雨幕中埋頭苦走,直直朝冷氏大樓前進,艱難行進間還分神嘮叨,「政府真該搭個棚子什麼的,這邊都是人行道,連個騎樓也沒有,碰上下雨天就煩得要死!」

瞇眼看看還在遠處的冷氏大樓,她哀怨地垂下頭,對著鞋尖嘀嘀咕咕,「好遠喔,她們真狠心,沒一個願意來接我,說什麼很忙,分明是怕淋雨。」

她一邊走,一邊還在埋怨嘀咕著,而打在身上的冰冷雨水卻驀地停了,她開心之餘不免疑惑地停下腳步,抬頭一望—

咦? 還在下雨啊! 而且下得可大了,豆大的雨滴打在小水窪上,濺出朵朵水花,身邊行駛而過的汽車也拚命擺動雨刷,那為什麼她頭頂上的雨卻沒再下了!

「走。」右側迸出一道低沉的男聲,僅只一個音節就將那人慣於命令的個性表露無遺。

她呆了呆,下意識地服從命令,拉開腳步繼續走,那人則在一旁為她撐傘。

為她撐傘的確是一個貼切的形容,因為他整個人都在傘外,大大的黑傘將她保護得滴水不侵,而他,則成了另一隻落湯雞。

她仰起濕答答的小臉,「呃,謝謝你。這傘挺大的,你也進來一起撐嘛!」害他淋得一身濕,怪不好意思的。

男人看也不看她一眼,拉長的手臂沒有移動的意思。

她尷尬地笑了笑,裝出輕快的語調,試圖活絡一下氣氛,「這場雨來得真不是時候,你說是嗎?」

「……」男人沒有回答。

「呵呵呵……」她乾笑幾聲,猶不死心,「我覺得是耶,我正好要送東西回公司,要是沒趕在會議開始前送到,一定會被念到臭頭的。」

「……」還是沒有回答。

不管他捧不捧場,她說到興頭上,便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唉……我們主管口水多過茶水,只要抓到一點點小差錯,就把人叫去罰站,然後念上一長篇大道理,念得人頭暈腦脹又耳鳴。」

她停下來喘口氣,偏頭看他。 他的臉好白,白到隱約可見臉皮下的微血管……

啊! 該不會是淋了雨凍到臉色慘白吧唔! 都是她害的。 在愧疚的鞭撻下,高跟鞋喀噠喀噠的加快了節奏,她的呼吸也跟著加快,但她仍不放棄說話,只聽她一邊喘氣,一邊說個沒完。

「偏偏我還是菜鳥,搞不太清楚狀況,三天兩頭就被他叫去訓話,而且他念來念去都是一樣的東西,連換氣的地方都一樣,好奇怪,他怎麼有辦法把相同的話說上這麼多遍還不覺得煩?」

她抿唇神秘地笑了笑,圓亮的眼睛盯住他的側臉,「我猜啊,他會不會是事先錄好那些大道理,在要訓人的時候放出來,自己再配合著動動嘴巴……你說有沒有可能是這樣?」

男人偏過頭,冷冷的視線在她期待的小臉上轉了幾圈,還是無言以對。

她聳高了眉頭,「這位先生,你很不喜歡說話?」自言自語了太久,她覺得自己活像個白痴。

他盯著她,眼底溜過不知該命名為捉弄還是竊笑的微光,緩緩說出了四個字,「邱氏大樓?」

她睜大了眼,驚奇地叫道:「耶?你怎麼知道?我都沒說耶!」小嘴一張就停不下來,「你也在邱氏上班嗎?我怎麼沒看過你? 」狐疑的視線往他身上掃過來又掃過去。

「……」

似是習慣了他的沉默,她自得其樂地進行推理,「也對,我才來了兩個多月,公司有三十幾層,人那麼多,又分成好幾個部門,是有可能沒看過你。」

她滿意地對自己點點頭,又問:「你在哪個部門?我是總務部的新人吳映潔,你呢?」

男人自始至終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直到走到高大的建築物前停下,等她進了前廊,便收回手臂,將傘移到自己頭上,看了她一眼之後,掉頭就走。

她站在乾爽的前廊裡,看著刻鏤著「邱氏大樓」四個大字的燙金招牌,喃喃自語,「咦?到了?只顧著說話,倒沒發現已經走到這裡了。」

「謝—咦!人咧?怎麼不見了?」正想道謝,急急一個轉身,才發現那好心人早就不知到哪裡去了,「他都還沒說他叫什麼名字呢!」

放眼來時路梭巡那人身影,還是沒有任何發現,她索性轉身走進邱氏大樓,咕噥一聲,「真是個怪人!」

「好老套的戲碼。」戲謔的話語迴盪在封閉的車廂內,說話的男人以手肘頂頂身邊的好友,丟出曖昧的笑聲,「嘿嘿,雨中相送啊,真羅曼蒂克,英文是:Romantic,拼法是:R、O、M、A—」

「葛遠重。」正在擦拭濕髮的男人輕輕地、慢慢地吐出三個字,語氣相當不善。

「有何貴幹?邱勝翊。」他仍不怕死地將虎鬚,斯文俊秀的臉上掛著悉聽尊便的微笑。

邱勝翊忍耐地閉了閉眼,「閉嘴。」

「遵命。」他點點頭,還真的閉上了嘴,而後發出一串悶哼。

駕駛座上的壯漢趙領陽爆出大笑,猛然轉向後座,笑看悶聲亂響的葛遠重,「你當你是小蟲嗡嗡叫啊!你就別整他了。」

「哼!誰整誰?」邱勝翊賞他一個白眼,習慣性的下達指令,「先回我的公寓。」接著拿出手機打回公司交代事項。

趙領陽回身發動車子,駛離邱氏大樓前的廣場。

車內悶哼極具耐心地持續著,配上車外淅瀝瀝的雨聲,足以把一個聖人逼瘋,而邱勝翊離聖人的境界很遠、很遠,在講完電話後仍聽到那串悶哼時,他再也忍不住地低吼,「葛遠重,你夠了沒」

趙領陽又是一陣大笑,「生氣了!看來這回又是遠重贏了。」

「好說好說。」她謙虛地拱拱手,「他太失常了,我這是勝之不武。」

邱勝翊抱胸看向車窗外,薄唇抿得發白。

「你認識她?」舊話重提,葛遠重的耐心果然非比尋常。

「不認識。」對於不懂何謂死心的人,他是莫可奈何。

「那你吃了善心丸?」瞧瞧他那身可憐的ARMANI西裝,又濕又皺的,真該改名叫「啊爛泥」了。

「哈利。」邱勝翊僵著臉吐出一個名字。

莫名其妙蹦出個洋名字,葛遠重有些傻眼,但下一秒,他懂了他的意思,不禁莞爾一笑,連連點頭,「嗯!像,的確很像。」

趙領陽聽了亦是猛拍方向盤,爽朗大笑,寬肩劇烈起伏,「哈哈哈!嗯!像極了!圓圓的眼睛、圓圓的鼻子、可憐兮兮的模樣,像極了! 」

哈利是邱勝翊小時候養的拉不拉多犬,一條感情異常豐富的狗兒,老愛黏著他,在哈利活著的六年裡,那一人一狗可謂是片刻不離,連睡覺都窩在一塊兒。

葛遠重好笑地搖搖頭,「你『觸景生情』,所以才突然變得那麼好心?」

「……」邱勝翊回以沉默,但抱胸的手臂緊了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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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那小妞一個人走在路上還有辦法碎碎念,的確挺像嗚嗚哀哀亂叫的落水狗。」趙領陽笑道,突地想起一件事,「對了,她到底跟你說什麼?」

他們三人從還在地上亂爬兼流口水的時候就玩在一起了,三十幾年下來,對彼此的個性再了解不過,而邱勝翊的個性非常容易說明,一個字便已足夠—冷。 因此路見落難犬拔傘相助,實在不太像他的作風。

所以也怪不得他們躲在一旁,把他大發善心的義行看了個全,誰叫他讓他們嚇得掉了下巴!

前往邱氏大樓的路上,就看那小妞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也不管身邊的人有沒有反應,這還是他頭一回見到對上那張死人臉還能說上那麼多話的人,真服了她。

「沒什麼。」聲音輕輕的,薄唇逸出的熱氣在車窗玻璃上形成濃白的霧氣。

葛遠重吃吃發笑,裝出困惑不已的語氣,「怪了,我看她嘴巴一開一闔的,可說是一秒也沒停過,那她是在吃空氣嘍?」

邱勝翊總算回過頭,冷眼斜睨著他,眼神中寫著清清楚楚的輕蔑,卻依然不發一語。

「不是這樣的吧!罵我白痴?」他皺眉扁嘴,彷彿已收到那眼神中的譏諷,雙手捧住心口,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

「白痴遠重,我們到了,進了公寓再玩吧。」趙領陽將車子轉進地下停車場,停好車,回頭笑道:「鷹玄再不換衣服就要感冒了。」

邱勝翊冷哼一聲,快速下了車,朝電梯走去,褲腳滴滴答答地下起小雨。

見他離去,還在車內的葛遠重瞬間得了重病似的癱倒在座椅上,氣若游絲,「我最近好累,好想請個人來幫幫忙。」

趙領陽濃眉一挑,輕笑出聲,早猜到他正盤算著什麼鬼主意,順便給個好意的提醒,「他會生氣的。」

只見一人痛苦地摀住臉,「可是我真的好累,再不整整他,我一定會虛脫而死的。」語調哀哀切切的,卻讓人不知該不該同情他。

「等你找到她再說吧。」看了看進了電梯的邱勝翊,趙領陽推開車門,「快點。」

葛遠重認命的下了車,跟著走向電梯,又忍不住嘀咕,「也真難為他了,明明是自己名下的豪宅卻住不得,又不肯住在邱家名下的房子,搞到得自掏腰包買公寓來住。」

電梯來了,趙領陽進了電梯,按下八樓,「沒辦法啊,他懶得跟那伙人爭,跟他們住在一起又嫌煩,乾脆搬出來自己住。」

「我知道,可是老傢伙的生日不是快到了?」葛遠重拉開幸災樂禍的笑臉,「照以往的慣例,一定會弄得熱熱鬧鬧的,他會去吧?」

趙領陽寬肩一聳,「不知道。如果他要去,我們最好陪著他。」

葛遠重摸摸光潔的下巴,再次笑開了臉,「今年是哪家的千金?」

「聽說老傢伙最近和翟家走得很近。」

「翟?」他搔搔腦門,一頭霧水,「翟家沒千金啊!只有一個公子,唔……」

他頓了頓,試著回想有過一面之緣的翟公子長什麼樣兒,「我記得他長得很秀氣,說起話來嗲聲嗲氣的,眼睛還會勾人,是個十足的娘
娘腔—呵呵,這下可好玩了!」

趙領陽瞪向他,無法置信地大叫,「不會吧!老傢伙瘋了」渾厚的聲音在電梯裡造成陣陣回音。

葛遠重還是一張期待好戲的笑臉,他壓壓耳朵,「老傢伙瘋了沒我是不知道,我比較知道的是我快聾了。」

八樓到了,葛遠重拉著還在驚嚇中的好友走出電梯,「今年的鴻門宴,一定要把他拉去,呵呵!」

總務部的員工休息室,午休時間—

「哈、哈啾!」吳映潔打了個大噴嚏,直直噴向她身前的三個人。

但沒人同情她,或是罵她沒衛生,三張風采各異的年輕面孔皆擺出相同的苦瓜臉,顯然正在煩惱。

「這麼突然為什麼?」甜甜軟軟的嗓音來自一張甜甜軟軟的小肉臉,李香媛放下暫時不吸引她的草莓蛋糕,提出疑惑。

「我們是同時進公司的,算算日子也才兩個多月,沒道理妳會被調去當總裁秘書特助,這其中必有古怪!」提出質疑的,是一抱胸就會讓男人噴鼻血的性感女神,黃苡玦。

「什麼時候上任?」冷靜、理智、實事求是的陳韻芳推推眼鏡,直指重點。

「哈、哈啾!」吳映潔怞出衛生紙,用力擤鼻涕,擤得鼻頭髮紅、兩眼泛淚,「今天下午。」

「這麼急?上頭到底是怎麼說的?」陳韻芳鏡片下的眼睛閃動著不安。 人事命令都還沒發下來,就要人走馬上任? 太奇怪了!

她捧著一杯熱茶,懶懶地窩進沙發,「呃,他念了一大堆,要我積極向上、認真負責、不要給總務部丟了面子,然後又說這是天大的福氣,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要我好好珍惜,只要好好乾,公司不會虧待我的……還有什麼,我想想……」

三人好氣又好笑地對看一眼,看來感冒並沒有減損她啐啐念的能力。

「講重點!他有沒有說理由?」黃苡玦交迭修長勻稱的美腿,往後靠進沙發。

吳映潔怞怞鼻子,眼睛一亮,「有!他說了,在我快忍不住噴嚏的時候說的。」

李香媛拉長上身逼近她,焦急地問道:「他說了什麼?妳快說呀!」

「我感冒,別靠太近。」她手一伸,將那張甜美的小臉推得老遠,「理由就是—總裁秘書交代的。至於為什麼是我,他沒說,也不知道總裁秘書有沒有說。」

「既然如此,就沒什麼好說的了。」陳韻芳捧起便當盒,「先吃飯吧。」

「的確,總要去了才知道。」黃苡玦放下抱胸的手,打開便當盒,姿態優雅地吃了起來。

李香媛則是重拾一度被她捨棄的草莓蛋糕,津津有味地一口接著一口。

「耶?就這樣?」吳映潔不甘心地嚷嚷,「妳們不擔心我會被凍成冰棍總裁秘書特助耶!也就是說,我會碰上傳說中的冰塊總裁耶!」

黃苡玦放下夾到嘴邊的紅燒肉,不以為然地瞥瞥她,「妳?冰棍?愛說笑,妳只會吵得總裁把妳踢下來。」不管吳映潔的臉色有多難看,她轉向其他兩人,一臉興味,「妳們猜,會待多久?」

李香媛滿嘴蛋糕,恐怕一開口就要釀成災禍,她伸出肉肉的手指,比個三。

陳韻芳放下筷子,推推眼鏡,皺眉想了想,「不一定會碰上總裁,聽說總裁秘書葛遠重是總裁的好朋友,總裁身邊的大小事務都是他在處理的。」挑眼看向似是突逢生機的汪楚嫣,「既然是秘書特助,應該不太有機會跟總裁直接接觸。」

黃苡玦失望地噘噘性感的紅唇,「那小潔不就要待上很久了?」

吳映潔皺皺小鼻子,打了個大噴嚏,「呼!感冒真煩人!我今天已經打了好幾百個噴嚏了耶!」

她又柔柔發癢的鼻子,悠哉地說道:「放心!我又不是處理公文的料,說不定兩三天就被換下來了,不然,就像小玦說的,吵得他們不得不把我踢下來。」

對於她自滅威風的一番話,三人皆投以同情的眼光。

吳映潔換上誠摯動人的表情,一一看過三位好友,「我才不想離開妳們去那種險惡的環境。」

「這孩子真會說話。」黃苡玦摸摸她的頭,無限慈祥,「乖,不要怕,總裁不會吃人的。」

李香媛吃完蛋糕,喝口草莓牛奶,滿足地呼口氣,「對啊,我只聽說總裁冷得像冰塊,又很不喜歡說話,沒聽過他喜歡吃人。」

三人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會兒,放棄說明那隻是句玩笑話。

「怎麼了?」李香媛甜甜一笑,「真的嘛,我沒聽過啊,小潔不會被吃掉的。」她又轉向吳映潔,認真地補充,「聽說人肉很咸,不好吃。」

吳映潔硬是忍下一個噴嚏,勉為其難地點點頭,「謝謝,我放心多了。」

李香媛又是甜甜一笑,「不客氣。」隨後像是想到什麼,她小心翼翼地打開桌上的紙袋,取出三個色彩繽紛、做工精緻的蛋糕,分別放到三人桌前,「說到好吃,我最近發現一間麵包店的蛋糕很好吃喔,妳們吃吃看。」

陳韻芳推推眼鏡,念出蛋糕盒子上的藝術字體,「禮雅坊。是公司附近新開的那一間?」她也注意到了,那是一間蛋糕多過麵包的麵包店,佔地不小,裝潢也挺雅緻的。

「嗯!妳吃過了嗎?」如獲知音,她整張臉都亮了起來,「真的好好吃喔!我每天都要去買幾個來吃呢!而且啊,他們店裡的蛋糕每天都不一樣,我到現在都還沒吃過重複的喲!」

「不,我沒吃過,我對蛋糕一向沒什麼好感。」陳韻芳實話實說,馬上惹來李香媛的抗議—

「那是妳沒吃過好吃的,才會這樣說,好吃的蛋糕會讓人幸福得快飄起來。」軟嫩的小肥手推推桌上的蛋糕,「快!妳吃了就知道!」

「媛媛,妳、不、是、說、要、減、肥?」黃苡玦陰森森地貼上她耳際,美豔的俏臉罩上一股逼人的寒氣。

「每天吃好幾個蛋糕減肥?看來早就破功了!」吳映潔涼涼說道,小手取出蛋糕,縮小蛋糕盒子的體積,連同別人的盒子也抓來瘦身後,奇準無比地投進垃圾桶,「難怪妳這幾天中午都在吃蛋糕。」

她縮縮脖子,委屈地囁嚅,「我沒有吃飯嘛,中午也只吃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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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蛋糕約兩百五十大卡,一般女性每餐攝取的熱量應為五百大卡,就午餐來說,媛媛不算破功。」陳韻芳淺嚐一口蛋糕,實事求是地說道。

李香媛聽了頓時勇氣滿滿,她轉頭對上黃苡玦陰森的俏臉,洋洋得意,「聽到了沒?我還少了兩百五十大卡,沒破壞約定喔!」

「問題是妳一天總共吃了幾個,如果加起來超過一千六百大卡,仍是過多,照約定,要去小玦家遊兩千公尺。」陳韻芬再度務實地點出了重點。

黃苡玦陰森一笑,「妳吃了幾個?不用客氣,我會叫人先把游泳池刷乾淨的。」

「六、六個。」她不安地在心裡算數,六乘兩百五十是多少啊?

陳韻芳推開只吃了一口的蛋糕,「一千五百大卡,不過,像起士蛋糕之類的熱量是超過兩百五十大卡的,妳可得小心。」

「喔。」那這樣應該安全過關了吧? 她忐忑不安地瞟瞟好友們。

吳映潔快速解決了蛋糕,看向她喝到一半的草莓牛奶和在一旁等待的泡芙—「除了蛋糕,妳就沒吃別的了?」

李香媛登時垮下臉,懊惱得說不出話來。

「正中紅心!」黃苡玦雙手一拍,陰森自俏臉退去,換上捉弄的笑意,「一千五百加上早、中、晚的飲料、點心,肯定超過一千六百大卡。」她笑笑地翻開行事歷,「這個禮拜六可以嗎?」

「可以。」冷靜的、興致勃勃的和哀怨的三道聲音同時響起。

「那就這麼說定了。」黃苡玦瞄了一眼牆上的時鐘,「啊!快一點半了,大家吃快點!」

接下來,三個女人陷入一陣兵荒馬亂之中,什麼冷靜、優雅、享受全拋到一旁,就怕遲到了會被叫去聽訓,只有一個人涼涼地在一旁喝茶。

陳韻芳吞下白飯,瞥了汪楚嫣一眼,「妳中午就只吃蛋糕?感冒的人更要注意營養。」

她柔柔發癢的鼻子,和著鼻音道:「午飯錢拿去買樂透了。」

黃苡玦了然一笑,「為了妳那崇高的目標?」

「人無橫財不富,為了多存點錢,總得碰碰運氣嘛!」

陳韻芳實際的腦子一轉,「總裁秘書特助的薪水應該比我們現在的薪水高,或許妳該試著待久一點。」

她認真思考了一下,「對喔,我考慮考慮,要是不太難受的話,我願意犧牲一點。」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李香媛解決了泡芙,再度加入納涼的行列,「小潔不是說,昨天幫她撐傘的先生很不喜歡說話嗎?」

吳映潔大力點頭,卻引發一個噴嚏,「對啊,我說了幾百句,他只回了四個字。」

李香媛神色詭異地慢慢說道:「我在想啊,那人會不會就是總裁?」

四人面面相覷,最後,黃苡玦瞅著吳映潔,媚眼含笑,「哎呀,小潔,如果那人真是總裁,我們就知道這個莫名其妙的人事調動的理由了。」

吳映潔只覺得寒意上身,響亮的「哈啾!」則是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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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點五十分,小狗狗遲到了。」葛遠重在十五分鐘內,看了八次手錶,這次是第九次。

趙領陽也想看好戲,早就來這裡等著了,他看看總裁辦公室緊閉的大門,「他知道了嗎?」再看看只有一張辦公桌的總裁秘書室,「你要把她放在哪裡?」沒桌沒椅的,要她在哪里辦公?

「勝翊那裡有多出來的會議桌。」葛遠重胸有成竹地笑,再次看向電梯。

「當!」電梯門開了,伴隨一聲「哈啾!」走出一個頭髮亂糟糟的女人。

「妳終於來了!」葛遠重起身走向她,因她的狼狽模樣愣了下,「怎麼了?」

吳映潔彎腰放下懷裡的箱子,鼻子一癢,「哈啾!對不起,我遲到了,有點小狀況。」剛剛陪那班損友聊天聊得太忘我,導致午餐結束得手忙腳亂,偏偏香媛那番不負責任的結論又把她嚇得幾乎發燒,才延遲到現在。

「感冒?」趙領陽深感同情地看著她,不知是同情她的病情,抑或是同情她即將面對另一波「寒流」。

「嗯,昨天淋了點雨。」她尷尬地左瞧瞧一臉笑意的斯文男人,右瞧瞧一臉同情的魁梧男人,「請問,哪一位是—」

葛遠重迅速接口說道:「我就是總裁秘書,這位是副總裁趙領陽。」彎腰抱起她的箱子,走向總裁辦公室,「來,我替妳介紹未來的工作環境。」語調歡快得叫人疑心四起。

吳映潔驚訝地呆在原地,「聽說我是來做總裁秘書特助的,不是該在這里工作嗎?」她用力指指地面,加強語氣,「這裡!」

葛遠重停下腳步,回頭歉然一笑,「不好意思,這里東西太多,沒地方擺桌子了,不用擔心,總裁人很好相處的,快進來吧。」說完,也不等她反應,大腳一抬,踢上總裁辦公室的門。

很好相處? 趙領陽看向滿臉狐疑的吳映潔,深知她無法認同這種說法。

冰塊總裁是邱勝翊在公司裡、商場上的綽號,至於他如何個「冰法」,公司裡多得是愛嚼舌根的人,她很難不知道。

「沒事的,在某種意義上,他真的滿好相處的。」趙領陽低聲安撫她,隨即催促道:「快點,他沒什麼耐心。」

有人這樣說的嗎? 她的眉頭打了個死結。

「滿好相處的」加上「沒什麼耐心」? 某種意義又是哪種意義?

「進來。」

低沉的男聲打斷她的思維,她認命地嘆口氣,捏捏不時作怪的鼻子,舉步走進總裁辦公室。

「報告總裁,有位新人來報到了。」葛遠重領著她直直走到一張大辦公桌前,將箱子放上桌面後,盡職地為雙方介紹,「這位是吳小姐;吳小姐,這位是我們偉大的總裁。」

吳映潔一看清眼前人的面孔便倒怞口冷氣,果然是他!

邱勝翊白晰的臉孔依舊沒什麼表情,他淡瞟她一眼,隨即狐疑的看向葛遠重。

葛遠重一接收到視線,趕忙摀住口鼻,搭上兩記重咳,「咳咳!是這樣的,我最近有點不舒服,咳咳!想請個特助來幫忙。」

在一旁的趙領陽不懷好意地笑咧了嘴,幫腔道:「腎虧,他最近太受歡迎了。」

「噗—哈啾!」吳映潔竊笑到一半突然打了個噴嚏,她尷尬地垂下頭,喃喃道歉,「對不起,我也有點……不舒服。」聲音抖得可疑。

葛遠重狠瞪向好友一眼。 要幫腔也幫得好一點,說什麼腎虧!

但是—效果奇佳。

只見邱勝翊厭惡地撇撇嘴,「色鬼,出去。」

趙領陽得意地對葛遠重笑笑。 成功了吧!

邱勝翊生平最討厭的事有兩種—男人的尋花問柳,女人的揮霍無度。 前一種害邱老爺五十歲出頭便因「躁勞過度」逝世,後一種則是早逝的邱夫人造成的陰影。

葛遠重雖覺受辱,但也只有認了,因為這的確是高招。

他再咳兩聲加強說服力,「我那邊沒地方擺辦公桌了,你那張會議桌沒什麼在用,不如給吳小姐用?」

邱勝翊看向低著頭的吳映潔。 昨天像麻花的濕髮,今天卻像一叢亂草。

「葛遠重。」冷冷的警告逸出略顯蒼白的薄唇。

「巧合,只是巧合,我早就想叫她來了。」他鄭重地舉起手,做出發誓狀。 天曉得他花了多少時間,才在幾百份女性職員的履歷表裡找到她!

趙領陽隻手撐在桌面,和邱勝翊大眼瞪小眼,「她應該不會吵到你吧?」

吳映潔連忙抬頭做出「保證」,「會!大家都說我很吵,絕對會吵到總裁的。」她本來也想撐一撐,好多賺點錢,可是工作環境不好、老闆臉色不佳,她現在只想落跑。

「吳小姐,我們總裁最厲害的一點就是不受外界干擾,就算妳在一旁敲鑼打鼓,也不見得會吵到他。」葛遠重似是在安慰她,其實是故意說給邱勝翊聽,要是他出聲否認,就代表他心裡有鬼,他一樣有辦法再整整他,讓自己樂一樂。

然而,好友在搞什麼把戲,邱勝翊心知肚明,也不上當,倒是吳映潔亟欲脫逃的表情,讓他忍不住薄唇一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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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聞言喜出望外,以為冰塊總裁總算要放人了,「是,我馬上就走。」上前一步,準備抱著家當溜之大吉。

葛遠重卻早一步抱起箱子,并快步走向會議桌,笑吟吟地解釋著,「妳誤會了,他這是叫我們手腳快一點。」他們三十幾年的交情可不是假的。

「不會吧?我真的很吵,哈啾!而且我還有病!咳咳!感冒,會傳染的!」她跟在他身後,著急地給自己找條生路。

據說冰塊總裁自有其「冰法」,冷臉、冷眼就不用說了,重點是話少到不能再少,一天裡頭說不上幾句話,以字數來算的話,不超過二十根指頭—要她跟這個話少到恐怖的男人共處一室,不如叫她咬舌自盡比較快!

「哈哈哈!別擔心。」趙領陽笑指著低頭批閱文件的邱勝翊,「他這像是被妳吵到的樣子嗎?再說,你們座位離得這麼遠,不太可能會傳染到他的,若是他真被傳染了,也只能怪自己身體太虛。」

吳映潔看看十步之外的邱勝翊,是挺遠的,而他也的確是一副不受干擾的樣子,可是,她每天都有滿肚子的話耶! 要她找誰說去?

葛遠重將箱子放上會議桌,「看妳需要什麼,我明天再叫人把東西送來。」

「哈啾!」事情都已經到這種地步,她再掙扎也沒用了。 吳映潔捏捏鼻子,垂頭喪氣地看著空蕩蕩的會議桌,「電腦。」她提出要求。 起碼她可以用MSN跟別人打屁。

「當然。」現在這時代,沒電腦還能辦公嗎? 「那妳今天就先在這裡跟總裁熟絡一下,有事我再叫妳。」

葛遠重說完,對趙領陽使個眼色,兩人便一同離開了辦公室,卻非常「不小心」地忘了把門關好,留下一條小小的縫隙。

靜悄悄,十分鐘過去了,除了幾聲「哈啾」和翻動文件的聲音外,仍然一片靜謐。

門外一高一低的偷聽者開始覺得無聊,正打算放棄—

「總、總裁,那個……昨天謝謝你了。」吳映潔怯生生的聲音響起。

「……」

意料之中的無聲,兩個偷聽者耐心地等待後續發展。

「原來你是總裁,難怪我沒看過你了。」他的辦公室位在最頂樓,又是高高在上的總裁,她一個小小職員,怎麼有機會見到他?

「……」邱勝翊仍舊沉默,不禁外邊偷聽的兩人也有點急了。

撐住啊! 小狗狗,快點逼他迸個聲。 葛遠重在心中為她打氣。

「你也感冒了嗎?臉色好白。」

從她的位置看過去,只能看到他低垂的側臉。 那張白得嚇人的側臉有淡淡的長眉、細細長長的眼睛、一道高起的鼻樑和半張無血色的薄唇。

「對、對不起。」她又想起昨日雨中的情景,再度吶吶地道歉。 雖說有一半是他自己的責任—要是他肯一起撐傘,也不會濕成那樣,但總歸到底,他都是為了她。

邱勝翊冷眼掃來,看了她一會兒,又回到文件上。

吳映潔偏頭想了想,什麼意思? 那眼神好像有某種含意? 嗚……她不懂啦!

誰來救救她! 她又沒練過猜心大法,哪有辦法懂得一個相處時數不超過半小時男人的心思

靜悄悄的時間再度來臨,五分鐘過去、十分鐘過去,門外的偷聽者正式宣告放棄,但還是小心翼翼地將門縫固定住,以便隨時竊聽最新的情報。

葛遠重伸伸蹲麻了的雙腿,嘆道:「第一回合,小狗狗落敗。」

「這可難說,勝翊不是答應讓她留下來了?」趙領陽持相反的看法。

他一愣,意味深長地笑了,「的確,我本以為要再多費點唇舌說服他的呢。」

趙領陽動動發酸的肩頸,「接下來就看她夠不夠聰明、夠不夠勇敢了。」看看手錶,「我還有事,這裡就交給你了。」說完,便大步走出總裁秘書室。

不過,半個小時過後,葛遠重開始擔心了。

要把吳映潔放到邱勝翊身邊,他當然事先對她做了一番調查,履歷表上的個性一欄,她自己填寫了活潑開朗,他今天早上也問過她的主管,那位多話的總務部經理也詳細地說明了她在總務部的各種表現。

例如話很多,這一點不令人意外,因為他們昨天已經見識過了;再例如少根筋,她曾經把待換上的新燈泡放在瓦斯爐旁,差點造成大爆炸;又例如她在公司裡有三個好朋友,四人個性迥異,卻能和諧地相處,感情好得不得了。

但他擔心的是,勝翊不太喜歡說話,尤其在面對他和趙領陽以外的人時,更是除非必要絕不開口,因此才會以「冰冷」聞名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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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愛吠的小狗狗既沒再出聲,也沒跑出來求救,他不由得懷疑她是被冷氣凍得吭不了聲兼腿軟皆到就地陣亡。

「叩叩—」端著咖啡,他準備以關懷好友之名,行保護小狗狗之實。

「進來。」一天裡頭,邱勝翊最常說的就是這兩個字,但這回音量比過去幾年的成千上萬次都來得小聲多了。

葛遠重小心地踢開固定門縫的室內拖鞋,走向冷鷹玄,滿臉異常熱切的關懷,「總裁大人累了吧,小的拿咖啡來孝敬您了。」

「……」又是沉默,搭配一記冷瞪。

「吳小姐還好嗎?」我眼睛瞎了,沒看見、沒看見。

「……」緊抿的薄唇猶豫了下,仍是保持沉默。

好,我眼睛好了,自己看總行吧? 「吳—」

睡著了? 吳狗狗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身上還披著一件西裝外套

像是抓到什麼小尾巴,他綻開調侃的笑,「嘿嘿,善心丸第二顆啊!」吊兒郎當地坐上邱勝翊的辦公桌,沒了外人的耳目,他大可放心地展現他倆「冰火交融」的友情。

「別瞪我嘛!好好好,那不是你的西裝外套,是我的,是我神不知、鬼不覺偷偷進來,再溫柔體貼為她披上的。」他天生膽大,不畏冷臉、不懼白眼。 「她睡多久了?」瞧她睡得多香甜,害他白白擔心了。

「……」邱勝翊的回應則是嘴角一動,猶如外星人的溝通方式。

恰巧葛遠重也是外星人等級的,只見他眉一挑,「不知道?她感冒了耶,在這裡睡可是會加重病情的。」她剛才動了下,西裝外套歪歪斜斜的,眼看就要掉了。

「哈、哈啾!」吳映潔因為鼻子的蚤癢而忍不住抬起頭,圓圓的眼睛茫茫然地四處看了下,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困惑的神情猶如被主人遺棄的小狗。

「好像哈—呃!哈啾!」葛遠重急急轉了個彎,總算沒洩漏機密。

「啊!葛秘書!呃!總裁!」猛然發現自己的處境,她還真希望自己永遠不要發現,更希望這只是一場惡夢。

「吳小姐不用多禮。」見她突地彎腰鞠躬,葛遠重連忙跳下桌。

「什麼?哈啾!」她拎起掉落地面的西裝外套,不解地看向他,同一時間,一條晶瑩剔透的鼻涕順勢從那可愛的紅鼻子裡流出,在六隻眼睛的注目禮下,搖搖晃晃地在她手上的外套落地生根……

「又一套毀了。」這小狗狗真懂得怎麼催折昂貴西裝,昨天是ARMANI,今天是GUGGI,莫非她看準了勝翊的善心丸多到沒地方放?

「對、對不起。」她可憐兮兮地皺起小臉,「我不是故意的。」彎彎的柳眉扭成兩條痛苦聲吟的毛蟲,圓滾滾的大眼泛起水霧,若再配上一條甩來甩去的尾巴,簡直就是一隻搖尾乞憐的無辜狗兒了。

「來。」這是邱勝翊賞她的第五個字,可惜—

「我嗎?」她無福消受、惶恐以對,膽戰心驚地求饒,「可不可以不要?」她會怕他的冷臉啊! 雖說他自始至終都是冷著一張臉,可這會兒她怎麼有種他在生氣的感覺?

冷唇一抿,冷眼用力盯住她。

「沒事的,妳快過來。」葛遠重對她招招手,笑得燦爛且刺眼。

聽到好友刻意放柔的嗓音,一陣莫名的不悅撞上心頭,邱勝翊瞟向那張笑得顛倒眾女的俊臉,「去。」

「呃,吳小姐有點怕你,我—」他還想看戲。

「出去。」聲音輕若棉絮,不容置喙的意味卻非常明顯。

他雙手一攤,「我走就是了,別氣嘛!」愛莫能助地對吳映潔笑笑,「沒事的,不要怕,我先走了。」隨即走向門邊,心想著明的不行,就來暗的,不料—

「關好。」冷聲追著他身後而來,打破他想偷聽的如意算盤。

唉……勝翊的眼睛小歸小,他有沒有關緊門縫倒看得很仔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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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噠」一聲,門確實扣上了。

邱勝翊看向戰戰兢兢的吳映潔,淡眉逐漸靠攏,再來是眉心發皺、冷眼越來越冷,頗有結凍的趨勢。

「好,我這就來了……」她拔起凍僵的雙腳,一小步、一小步地朝他移動。

「早知道就早點赴刑場了,也不會搞得他越來越生氣。」吳映潔小嘴動個沒完,兀自叨唸自己的不智,眼角瞥到手中的「罪證」,不禁又是一陣叨唸, 「慘了,這件外套是GUGGI的,搞不好一個月的薪水都不夠抵。」

總算龜行到他桌前,她擺出討好的笑臉,眼角卻微微怞搐,「總裁,我拿去洗好不好?洗得乾乾淨淨,一滴鼻涕也不留,順便再燙得平平整整、灑上香水,保證比新的還要好。」

邱勝翊不理會她的急切,只是瞄瞄桌前的電腦椅,再瞄瞄身邊的空位,沒有回應她的意思。

收到他的眼神訊號,吳映潔疑惑著,是要她搬動電腦椅嗎? 嗯,應該沒錯。

她自信滿滿地付諸行動,三兩下就把電腦椅挪到他指定的位置,然後在一旁等待他誇獎。

然而,下一秒,邱勝翊只是轉過大椅正對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再瞥向電腦椅,繼續用眼神發出下一道訊息。

「總裁,你還沒說這外套怎麼辦?」

她害怕得不肯過去,盯著就在他身前、距離不到半條手臂的電腦椅,驚慌到不行,彷彿那是最恐怖的吃人怪獸,只要她碰到它一滴滴,就會被啃得半點不剩。

忽然,一隻白手伸向她,手心朝上。

啊! 他把手伸出來難不成是想向她……討錢她猛地退後一步,頻頻搖頭,哀聲求道:「拜託啦,讓我去洗,我很窮,沒錢賠你的,我保證過了嘛,一定會洗得很乾淨、很乾淨的。」

沒反應? 牙一咬,她忍下心痛,「你要是不放心,我拿去送洗好不好?送洗費我出,不要叫我賠錢啦!」

白手似乎已經等得不耐煩,一把扯過她緊抓不放的外套,丟到一旁,「坐。」

這意思是—「我不用賠?那坐在這裡要幹麼?我的辦公桌在那里耶!」他現在是生氣加上不耐煩吧,她可不想自投羅網!

白手緩慢地曲縮,眼看就要形成兩顆大饅頭,慌得她頭點得快斷掉,「好好好,我這就坐了。」這總裁大概習慣別人乖乖聽話,她最好牢記著點。

她直挺挺、硬梆梆地端坐在電腦椅上,身後就是那尊大冰塊,意識到那雙冷眼正在自己身上掃瞄,寒意一點一滴地爬上背脊,「哈啾!」生猛帶勁的噴嚏震得她全身一晃。

「咣!」一包衛生紙倏地從天而降,落到她腿上。

「謝謝。」她怞出衛生紙摀住鼻子,如釋重負,「我還在擔心鼻涕又要流下來呢。」他真貼心。

用力擤出一大坨鼻涕,包成水餃後,她小腳一蹭一蹬地旋轉著電腦椅,直到和他面對面、腳尖對腳尖,才鄭重地問:「其實你是個好人,對嗎?」

冷眸掠過一抹不自在,他照舊一聲不吭,視線在她臉上轉了幾圈,最後停在那雙跳動著感動和愧疚的圓眼上,在很深、很深的眼底,有股溫暖徐徐漾開。

他仍然不說話,可她話卻很多,繼續挑動他的不自在,「昨天幫我撐傘,今天幫我蓋被子,又不要我賠那貴得嚇死人的外套,還免費提供衛生紙……說起來,你不像大家說的那樣冰冷無情嘛,嗯,話是少得恐怖沒錯,可也不算是壞人,我啊—」

她扳著手指說得不亦樂乎,直到眼前景物旋轉了起來,才戛然止聲,換上驚慌的喳呼,「怎麼回事轉我在轉?完了!退燒藥!誰—」停了?

身後飄來輕輕的噴氣聲,溫暖的氣息覆上耳際,她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下,然後明白自己剛剛做了什麼傻事│電腦椅會轉的嘛,她又不是不知道,還叫得淒慘落魄,同時也明白了那道氣息是他在背後偷偷地取笑她。

「怎麼這樣!是你突然把人家轉來轉去的,還笑人家!」她心有不甘地扭頭怒嗔,渾然不覺自己的口氣多像一個撒嬌的孩子,也忘了要怕他。

說句良心話,他長得挺好看的,給人的感覺是冷了點,可那淡淡的眉、細長的眼睛、淡粉色的薄唇,放在那張白晰的臉皮上,倒有幾分像古畫裡那些吸風飲露、乘雲駕霧的神仙,雖離時下審美觀中帥哥的標準有點距離,卻另有一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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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無視她忽然又變得呆茫的蠢樣,冷鷹玄的單字訣重現江湖。

吳映潔已經學乖了,她聽話地乖乖轉過頭,坐直身子,儘管嘴上仍嘟嘟囔囔的,「要說像神仙的話,你一定是專門給人家『厚』的雨神,老丟一個字讓人家猜。」

怎麼莫名其妙扯到神仙了? 邱勝翊瞪著她的後腦勺,放棄尋求解釋,也放任癢了好一陣子的手摸上那叢亂草。

「哎喲!你幹麼啦!」感覺到發上的異樣波動,她直覺地想回頭,卻被人拿手頂回去。

她感受到他以手指當梳子,一下一下滑過她的發間,冰涼的手指不時碰到她的頭皮,正巧她有點發燒,腦袋熱暈暈的,那輕輕摩挲的涼意讓她舒服得軟了身子,自動把長發全撩到椅背後,再癱倒在椅背上。

邱勝翊單手持握一把亂草,另一手則以白皙的長指輕緩梳開那叢凌亂,還青絲一片整齊柔順。

「嗯……上面,上面一點。」她半瞇著眼,軟聲呢喃。

他則毫無異議地罩上她小巧的腦袋瓜子,另一手由上往下,在青絲上滑走、梳爬,似是愛極了掌心和指間的柔細觸感,一遍又一遍地施以輕撫,薄唇微微上勾,眸光雖冷,卻異常專注。

「不對!」她微晃腦袋抗議著,「要插進去。」

手上的動作一頓,邱勝翊錯愕不已。 男人的生理本能讓他想到另一件事上頭去了……

她不耐煩地催促,「快點!把手指插進去!」他怎麼不摸了? 涼意一消,頭皮更熱了。

過了幾秒,涼意來了,卻略嫌僵硬,察覺氣氛不太對,突然想起身後的是她的老闆,而不是按摩師……她小舌一吐,縮縮脖子,心底暗忖不妙,撐起身子偏頭觀察他的臉色,果然有點僵硬,還有點紅。

「呃……你生氣了?」都怪剛剛太舒服了,熊熊忘記他是頂頭上司,而且還是最大尾的那一個,這下樂極生悲了!

他局促地掃視她面對自己時總是惶恐的小臉,突然有種欺負小動物的罪惡感,「沒。」

吳映潔用力盯著他瞧,直到確定他真的沒在生氣,才回過身,繼續癱倒在椅背上。

「對不起,我有點發燒,腦袋暈暈熱熱的,你的手指冰冰的,摸在頭皮上像在睡冰枕,舒服得令人嘆息,我才忘了該有的禮貌……」

他並無多說什麼,只是又抬起手撫上那秀發……

啊! 他真是好人! 他在幫她按摩頭皮耶!

哦! 好舒服……她有預感這次的感冒會好得很快!

決定了! 誰敢再說他冰冷無情,她絕對沖第一個替他抱不平!

過了好久、好久,久到亂草早已變身,成了烏溜溜、滑順順的美麗秀發—

邱勝翊凝視著烏亮飄逸的得意之作,隱晦難解的笑意浮上稍稍融化的冷臉,「去。」

命令再度下達,只不過話多過貓毛的吳映潔卻毫無反應。

等了一會兒仍得不到回應,他才覺得事情不對勁,轉過電腦椅一瞧—她睡著了,小臉上掛著滿足與感動的甜笑。

他出神地望著,胃部陡地怞緊,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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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吳映潔,難得喲!今天不是鳥窩頭。」黃苡玦調侃的戲語拉開四人幫午間聚會的序幕。

「嗯,我也注意到了。」李香媛恬恬手指上的鮮奶油,幸福得陶醉了眼,「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好友的頭髮這麼整齊,烏黑柔順,簡直可以去拍洗髮精廣告了。」

吳映潔驕傲地揚起小臉,正準備自吹自擂一番—

「總裁秘書要求的?」陳韻芳推推眼鏡,五指成爪,從她頭頂一爬而下,「確實是非常整齊,一路暢通無阻。」

「才不是!」她驕傲,鼻孔朝天,得意地哼道:「很順、很好摸對不對?」順手抓來一把頭髮,神秘兮兮地瞇起眼,「昨天下午啊,有個好心人幫我按摩頭皮,呼—那絕對是九星級的享受,舒服得我後來還睡著了,然後一醒來,就發現頭髮烏溜溜的。」

「我也要摸!」黃苡玦一把搶過她的發,曲起五指成爪,爬個過癮,「絲綢般的觸感,超想躺上去滾一滾的,妳真的要剪了拿去賣?」好可惜。

「嗯,計畫中是這樣沒錯,不過現在,我得考慮考慮了。」說不定一剪,就享受不到那九星級的服務。

「昨天下午?」陳韻芳停下筷子,抓到問題重點,「妳不是在上班,還能睡著?那個好心人是誰?」

還以為她今天會哇哇叫著想臨陣脫逃,想不到她滿面春風,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這一說,六隻眼睛全寫著好奇,眨巴眨巴地望著她,「是誰?」

吳映潔拿喬地詭笑了一會兒,「總裁大人!」高高抬起的小臉得意得不得了。

「 當」李香媛手上的蛋糕叉敲上桌面、「喀啦」陳韻芳的筷子掉落地面、「噗唧」黃苡玦驚得五爪成拳,弄亂了眾口一致稱讚的秀發。

「餵!他會生氣的啦!還我!」她抓回自己的頭髮,細心地梳開那坨亂。

「把話說清楚!」黃苡玦眼一眨,氣勢迫人地逼問,胸前的兩顆肉球不住晃動。

吳映潔兩手忙碌,小嘴也忙碌,「妳們都不知道,其實他人很好喔!昨天我還擔心跟他在同一間辦公室會很慘,結果根本不會嘛,雖然他老愛丟一些題目考人,但還不難相處,只要乖乖聽話,就一切OK啦!」她現在終於懂了趙領陽說的「某種意義」是什麼意思。

只不過,眾人疑惑未解,又來一個問號炸彈—

「妳在總裁辦公室上班」黃苡玦發出一道拔尖的魔音,貫穿六片耳膜。

畏於眾家好友的逼供目光,她連忙解釋,「總裁秘書說他那裡沒地方擺桌子,所以要我在總裁辦公室的會議桌辦公,雖然我還不知道要辦什麼公,不過應該很輕鬆,像今天早上就只有泡咖啡、送一份文件,再加上讓總裁玩頭髮。」

見她們眼神怪異,她只好再解釋,「妳們知道的,我住的地方離公司有點遠,光是趕著出門都來不及了,哪有閒功夫梳頭髮?」

見她們一副了然於心的神情,頓時她輕鬆不少,無意識地抓著頭髮玩,「所以啦,他今天一見到我,就把我叫過去,然後又是九星級的頭皮按摩,再然後,頭髮就變成這樣啦!」當然,她又不小心睡著的那一段就不必說了。

接著,她把昨天發生的點點滴滴,及他的善心善行一古腦兒全說了。

這回眾人理解是理解了,卻換來更多的疑惑—

「他沒要求妳做些黃色的事?」黃苡玦噘起性感豐唇,眼角眉梢全是「春」。

吳映潔臉一紅,趕緊低頭掩飾滿臉的潮紅,啐道:「色女!才沒有!」

「好奇怪。」李香媛迷惑地嘟起小嘴,甜美的小肉臉揪成一顆肉包子,香甜可口,引人垂涎,「他真的是前天幫妳撐傘的人嗎?」

「嗯!」她笑花朵朵地應道。

三人臉上寫著相同的難以置信,「妳確定沒看走眼?」黃苡玦皺眉再問。

「我知道、我知道。」她搖頭晃腦,一副深明大義的樣子,娓娓念出眾人的心底話,「冰塊總裁冰名遠播,『冰法』更是了得,冰冷無情是他的座右銘,自我中心是他的處世方針,單字訣是他的拿手好戲,哪會那麼好心?」

一手擋住蠢蠢欲動的三張嘴,她決定趁機貫徹昨天在心底說要替他抱不平的決心,伸出一根手指,「可是,第一,我確定在我身上發生的種種『好康』,都是那尊冰塊幹的好事。」伸出第二指,加強語氣再出發,「第二,我剛剛說過了,其實他人很好,除了給人的感覺冷了點、話少得可恨外。」不過到底是逃不掉冰塊的封號,這個她就沒得辯了。

她抓來頭髮作為例證,繼續替他翻盤,「他涼涼的手指像變魔術似的,一下子就讓我舒服到昏昏欲睡。」一邊說,一邊還用鼻孔用力噴出兩道涼氣,「聽聽,多麼通暢無阻的鼻子!昨天還猛打噴嚏,今天可是一個都沒有。」呵呵!

「感冒好了?」黃苡玦微訝地挑眉,精心粉琢的艷麗臉蛋像尊搪瓷娃娃般精緻。

「對喔!妳今天都沒打噴嚏耶!」李香媛一臉驚奇,「昨天還打得鼻子快掉了說。」

「呵呵!都是他的功勞喔!」她水汪汪的大眼堆滿崇拜,「冰塊果然是用來退燒的!昨天被他一按,感冒病毒通通給他死光光了,也沒再發燒了耶!」讓她一夜好眠到天亮。

三人相看無語。

這天方夜譚般的推論,就姑且不論了,她忘了她昨天中午吞了一顆強力退燒藥,也姑且不論了;但,她兩頰的可愛紅暈,就值得大大注意了。

「他人很好?」李香媛不確定地問。

「嗯!」吳映潔用力點個頭,烏亮的發瀑跟著亂亂飛。

「他讓妳很舒服?」黃苡玦勾出冶豔的媚笑,語帶雙關。

一心護航的人直衝到底—「非常舒服!」

冷靜的法官鏡片一閃,進行結案,「好吧,或許他真是個好人,希望如此了。」陳韻芳再一個語帶雙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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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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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休息室的門被推開,一張帶著溫文笑意的俊臉探了進來,「吳小姐?」

「葛秘書!」

「啊!一點四十分!」

「哎呀!蛋糕才吃了一半!」

「呃!我、我慘了。」四女手忙腳亂地收拾殘局,聊過頭了。

吳映潔緊張地提著氣問:「總裁叫你來的?」

「不是。慢慢來,沒關係。」葛遠重興味盎然地一一打量四個慌亂中的女人,說穿了,他只是好奇,才下來看一看的。

吳映潔快步走向門邊,「我先走一步,掰了。」

「小潔!」黃苡玦急聲叫喚,「別忘了明天的事!」

「我知道了。」說話的人已奔出門外,單留一串音。

「叩叩……」輕得不能再輕的敲門聲道出敲門者的心慌。

「進來。」無風無浪的語聲什麼都沒透露。

吳映潔硬著頭皮踏入辦公室,身後響起葛遠重帶笑的嗓音,「沒事的。」

她僵硬地點點頭,瞄了手錶一眼。 一點四十五分,遲到十五分鐘……

關上門,只見低頭的男人抬頭飛快地瞟了她一眼,隨即恢復原姿勢,而老樣子,她無法順利解讀他的眼神。

大眼盯住他,她橫著身體,踮著腳尖慢慢移向會議桌,像只瘸腳螃蟹,小嘴無聲地安撫自己緊張的情緒,「沒事的,只要乖乖聽話,他不會突然翻臉的—咦!他剛剛是不是瞪了一眼過來」

她僵了僵,當了幾秒鐘的化石後,以更慢的速度橫行,斜眼猛瞄會議桌,「加油,就差一點,快到了……」

「來。」尋常的召喚,不尋常的笑意。

斜眼歪過來,對上一雙微微彎起的細眼,吳映潔困難地擠出笑,「是。」

她惴惴不安地轉個方向朝他走去,心一慌,小嘴便像鬆了的水龍頭,嘩啦啦地流出話來,「是這樣的,我和朋友多聊了幾句,你知道的,女人嘛,湊在一起就容易忘了時間跑得有多快,就那幾句話,竟花了那麼多時間,你說奇怪不奇怪?」

他比較奇怪的是她怎麼話這麼多,也難怪幾句話能聊上許久。

「坐。」那張電腦椅已經成了她的專用席,停靠在他身邊。

見他的眼睛直往她身後瞧,並沒有責怪她遲到的意思,不禁鬆了一口氣,卻也深刻的體會到—他的戀發癖真的很嚴重耶!

「上午才整理過,又亂了嗎?大概是剛剛玩亂了,唔……還是跑上來的時候弄亂了?真不好意思,你那麼好心幫我整理的。」她歉然地對他笑。

聽著她的雜雜絮語,冷鷹玄不禁心想:這小女人就算被流放到無人島,大概也能自得其樂地說上一整天的話吧。

雖然是有點吵沒錯,但那生動有趣的表情倒是百看不厭,尷尬的、疑惑的、驚奇的、得意的、正經的、嬌嗔的、開心的、驚慌失措的……每一個表情都充滿了生命力,洋溢著青春的氣息,或許是他老了,對這種生氣蓬勃的躍動特別有感觸,也或許是因為她圓圓的靈活大眼特別像哈利……

細眼彎出更大的弧度,連嘴角都微微上揚,他輕搖頭,神情和煦,「坐吧。」不自覺地軟了聲、說的話也多了個字。

吳映潔驚奇地看了他一會兒才急忙坐下,身後的大手在下一秒鐘撫上長發,偶爾在頭皮上駐留,給予人舒服得想嘆息的輕柔涼意。

她猶豫了片刻,仍是憋不住滿肚子的話,以發現寶藏的語氣說道:「你剛才笑了耶!」不知不覺中又換上自言自語的語氣,「也對,是人都會笑的,」一頓,卻又變成責備的語氣,「你以前一定都沒讓人知道你也會笑。」呵呵笑了幾聲,又說:「其實你笑起來有玉樹臨風的感覺,雖然仍是有點冷,但那股神仙味兒就是跑不掉。」這回是欣賞贊服的語氣。

邱勝翊聽著聽著,不禁疑惑,她昨天也說到神仙……她覺得他像神仙? 沒人這麼說過他,大部分的人都說他冷得像冰塊、無情得像鬼,怎麼她這麼不一樣?

是她的神經異於常人,還是大腦的部分功能被說話功能取代了? 而且不過是幾句話,她就已經變換了好幾種情緒,真是令人佩服。

她猛地轉過椅子麵對他,小臉綻放燦爛的笑容,笑容裡有著信任與依賴,以及全然且純粹的盈盈笑意,她軟聲要求,「笑嘛,再笑一個。」

他怔忡地凝視她煥發著光彩的小臉,竄過腦海的第一個想法是這張笑臉太過刺眼,第二個想法卻是想收藏、佔有這份明亮。

幾乎是無意識的,大手緩緩圍攏她的小臉,似是捧著易碎的搪瓷娃娃,連最輕微的力道都不敢放,僅是圍攏著、輕觸著,恍惚的眼底,漾出一絲絲渴望……和微乎其微的哀傷。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只能愣愣地望著他。

他是怎麼了? 冷臉不見了,縈繞在他身上的冰冷氛圍也不見了,好像一怞掉冷然,他整個人就都空了,空得令她不安。

她摸上他的臉,不同的是,她牢牢箝住,然後—

叨的一聲,額頭撞額頭,撞得兩人同時往後一震,連椅子都帶輪地滾了兩圈。

邱勝翊按著額頭,錯愕得忘了要和她保持距離,脫口問道:「妳做什麼?」

撞人的吳映潔反而說不出話來,她只覺得眼前飛過幾萬隻小蚊子,亂七八糟的一片黑,抱著又痛又暈的腦袋,哀聲慘呼,「你的頭怎麼那麼硬?討厭啦!好痛、好痛,痛死人了啦!嗚嗚……」到最後甚至痛出了幾滴眼淚。

這是什麼情況? 難不成該說對不起的人是他嗎?

他哭笑不得地看著抱頭哀叫的她。 那一下撞得可不輕,他到現在都還有點耳鳴,不過額頭痛是痛,可很明顯的,比她好多了。

不曾有人這樣對待他,事實上,她是第一個在他的冷臉冷語下還能繼續說話的女人,也是第一個敢碰他的女人,更是第一個敢如此「侵犯」他的女人,向來冷靜超然的腦袋在這種莫名其妙的狀況下,不得不宣告失靈。

「妳到底是在做什麼?」大手輕輕拉開她摀在額頭上的手,查看她的「災情」。

吳映潔抬起頭,淚光點點的大眼瞅著他,神情游移不定,好一會兒後,她才不確定地問道:「你沒事吧?」

「嗯。」他淡瞟她一眼,大手覆上她額頭。

她定定地看著他,直到確定令她不安的空緲已自他身上退去,才放下心的籲了口長氣,「呼—嚇死我了,你剛剛好恐怖,好像快飄走了耶!」

邱勝翊這才明白她怪異的舉動所為何來,他沉默地盯著她的發頂,拒絕去想那時的失常代表什麼。

察覺附近的氣氛似乎又僵了起來,她識相地轉移話題,「怎麼你老是在幫我降溫?」他冰涼的手舒緩了腫包的灼熱感,她慵懶地閉上眼,低低嘆息,「好舒服。」好想睡……

小鼻子突地皺了皺,她困惑地半睜開眼,「你的手怎麼這麼冰?」簡直像死人的手,用來冷敷是再恰當不過,但若說擁有這種溫度的是一隻人手,就有點恐怖了。

抓下他放在自己額上的手,秀眉擰了起來,「真的很冰耶,你中午沒吃飯嗎?」小手握住他的大掌,反复柔搓,小嘴一撇,拉開老媽子式的叨唸,「少爺,你不知道保暖的重要嗎?保暖的第一要件就是吃飯,吃得飽飽的,就不會冷啦,不然,多穿幾件衣服也好,手這麼冰,你真的以為自己是冰敷大隊啊?」

手被她抓住,邱勝翊反射性地想怞回手,可一見她擔憂的小臉,卻怎麼也動不了,聽著她荒謬的論調,心中好笑之餘,更被她真實的心意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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