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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1次PO完]凤凰帕(翊潔)
王子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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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1次PO完]凤凰帕(翊潔)

她,秦绸儿,爹娘皆离开了人世,孤零零一人卖身绣坊十年,没想到会被“借”到京城王爷府来,绣制绣画好让王爷呈给皇上当寿礼,原就孤独的她,来到异乡更孤独了,一直以来就爱踏著月色沉思、赏景,可怎地会三番两次遇上那个王爷,还解下他尊贵的披风为她披上?这身子是暖了,心却不能暖,他是属于兰儿郡主的!那个经过一次街头相救事件,从此奠定两人友谊的痴心小女人,岂料皇上突然将兰儿郡主指婚给他人,就算会赔上一条命,她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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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缘起──

这些天,南京城内城外喧闹不休,处处可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究竟何事传得如此沸沸扬扬?竖耳一听,原来是江南第一织造「千绣阁」的大老板,也是南京首富──君员外要嫁女儿了。前后相隔三个月,两个女儿都要凤冠霞帔送出门,这算得上是双喜临门。
  
传闻,媒人婆为了君家大小姐的亲事已经奔波数年,这会儿终于帮这位难缠挑剔的大小姐找了一个好婆家,也让从小就指腹为婚的君二小姐可以顺利嫁人了,君员外除了重重酬谢之外,还送上一块匾额。
  
君员外为了两个宝贝女儿,数月前就从旗下最有名的两大绣坊分别调来了首席绣女绣嫁妆,一个是苏州绣坊的吴映洁,一个是杭州绣坊的韦丝丝。吴映洁师承苏绣,绣工精细、色调典雅,韦丝丝师承蜀绣,用线工整厚重、色彩喜庆,这两位绣女不但技艺冠群芳,而且生得花容月貌,她们的名声在绣坊林立之处,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吗?其实「千绣阁」南京绣坊的绣女也不乏一流好手,可惜的是,眼高于顶的君家大小姐没有一个瞧得上眼,吵着父亲非要调派其它绣坊最好的绣女为她绣嫁衣,而向来与姊姊不合的君家二小姐,当然也不愿意让她专美于前,致使君员外不得不调派吴映洁和韦丝丝来到南京。
  
还好,君大小姐认为吴映洁的绣风比较能衬托她的气质,君二小姐一眼就爱上韦丝丝的绣品,两姊妹才如此轻易达成协定,否则恐怕又是一场妳争我夺的戏码。
  
可是,谁也想不到,君家两姊妹的互不示弱,竟然因此让两位绣女绣出自个儿的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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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三爷,我们来这儿将近一个月了,是不是应该上『千绣阁』办正事了?」说话的家伙名唤铁汉,可是却生得白白净净,像个文弱书生,不过说起拳脚功夫,倒是没糟蹋铁汉之名。
  
铁汉口中的三爷乃当今皇上的亲手足睿王爷胜翊,他以筹备太后和皇上的寿礼为由,带着两名随从一路游山玩水来到南京,不过,虽然到了目的地,他可没有因此收起玩兴,紫金山、石头山、雨花台、栖霞山、吴淮河……到此应该一游的地方他一个也没漏,这会儿只差没把这儿的大街小巷全摸透。
  
「铁汉,你这个人真是无趣极了,这儿有好山好水,你不懂得玩赏也就罢了,成天在三爷耳边唠叨,你是存心惹人厌吗?」飞天没好气的送上白眼。这家伙生得一副聪明人的模样,可是心眼儿比树干还粗,跟在三爷身边比他还久,却不曾看透三爷的心思。
  
三爷江南之行名为准备寿礼,事实上是来这儿避风头的。新皇登基,朝廷隐隐浮动着一场血腥风暴,三爷这一「出走」,是不想教有心人利用,也是不想卷入皇上的清算中。
  
其实,守孝期间按礼不宜远游,可是先皇龙驭上宾后,除了国丧期间守在梓宫前,三爷就足不出户称病深锁王府。终于有一日,皇上夜里亲自前来探病,三爷趁此提及南下一事。皇上也许是担心三爷真的卷入是非变成猛虎,也许是怕自个儿真的找到名目铲除三爷,便应允三爷的请求,私下对外宣称三爷是代皇上巡视江南。
  
「我是担心三爷忘了正事。」
  
「啐!三爷会比你胡涂吗?」
  
张着嘴却无言以辩,铁汉楞头楞脑的摸了摸头。他不是不知道爷儿聪明睿智,否则先皇也不会封为「睿王爷」,可是离了京之后,三爷就变得不太一样,成天漫不经心的好像在虚度日子,他想三爷一定还没有从先皇崩逝的沉痛当中走过来。
 
「你就别瞎操心了,三爷自有主张。」
  
「我、我只是觉得我们在这儿待太久了。」没办法练武,他全身骨头都硬了。
  
「不久,再多玩些日子也无妨。」这会儿京城恐怕还是一片混乱不清,太早回去了,难保三爷不会受到波及。
  
「铁汉是个武夫,没你这个举人来得清澈灵透,你就别为难他了。」胜翊总算开口说句公道话了。
  
「是,多谢三爷谬赞。」飞天曾经也像一般的举人进京应试准备求取功名,可是还来不及参加会试,就为了救一位姑娘被打得半死,若非巧遇三爷将快要气绝的他救回王府,他早就进了阴曹地府。
  
事后得知他得罪的人是国舅爷,当今的皇上和三爷都得喊此人一声舅舅,他自知仕途无望,家乡又无双亲可以侍奉,于是在三爷诚意挽留下,便待在三爷身边伺候。
  
「三爷,我的手脚都快不听使唤了。」铁汉忍不住诉苦。
  
恍然一悟,飞天过意不去的道:「你早说嘛,这个还不简单,待会儿买几个乞丐陪你练拳。」
  
「我在客栈怎么练拳?」
  
「这倒是有点麻烦。」
  
「我们是该办点正事了。」虽然此行南下「师出有名」,可是离京的时候,皇上特别叮咛早去早回,即使他忍不住为了江南的美景一时忘情迟迟不归,但是总得适可而止,否则教人一眼就看穿他打的算盘,这也不妥。
  
「三爷玩倦了?」飞天似笑非笑的眉一挑。
  
「这儿的风土民情看够了,再待下去也没意思。」
  
「三爷倒是说中了我的心事,待久了还真是没意思。」
  
「我看你挺乐的呗!」铁汉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手中的折扇往他的脑门一敲,飞天一副很有学问的说:「这个你就不懂了,苦中也得作乐,这一点你还得多跟我学习学习。」
  
「我是没苦中作乐的本领。」
  
「轻松点,三爷还用得着你来担心吗?」
  
他是个武夫,嘴上功夫哪比得上满腹经纶的飞天?铁汉闷闷不乐的闭嘴。不管人家怎么说,他只有一个念头──誓死保护主子。
  
「铁汉,你先去打探一下『千绣阁』哪个绣女最出色。」
  
「是。可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直接找『千绣阁』的君员外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摇着头,飞天不知道该称赞他没心眼,还是训斥他没生脑子,「就怕他舍不得把最好的绣女让给三爷。」
  
「三爷是什么身份,他敢诓三爷,我剥了他的皮!」
  
「三爷只是睿王府的总管大人。」飞天伤脑筋的翻白眼。如果三爷直接亮出身份,不到一天的工夫,南京城就知道这儿来了个身份尊贵的王爷,那些当官的还会让他们有片刻安宁吗?耳根子没得清静也就算了,万一三爷落个大张旗鼓的罪名,岂不是给那些有心找麻烦的人大作文章的机会?
  
「我明白了,我护送三爷回客栈后,就去把事情办妥。」虽然铁汉不懂这一路上三爷何以行事低调,甚至经常夜宿荒野,可是,他知道主子原本就是个不喜欢招摇的人。
  
「你去办事,飞天随我回客栈。」
  
算一算,这儿离客栈不远,这一个月在此地也来来回回走了数十回,没有什么危险性,铁汉点头道:「奴才这就去办事,请三爷早早回客栈歇着。」
  
手一摆,胜翊转身往客栈的方向走去,飞天随即快步跟上,铁汉终于放心的办正事去。
  
虽然身边早有个丫头伺候,君家大小姐君珍珠偏偏喜欢使唤吴映洁,吴映洁聪慧灵敏又有眼光,这样的气质方能衬托她这位娇贵的千金小姐,因此每回上街,她总要带着吴映洁,还好她大小姐平日不爱出门让南京城的百姓品头论足,吴映洁也不至于因此误了正事。
  
出了绸缎店,君珍珠就瞧见斜前方卖珠翠饰物的小摊贩前头,站着两道熟悉的身影──一个是君家二小姐君翡翠、一个是为君二小姐绣嫁衣的韦丝丝,两个人叽哩呱啦不知道在议论什么,还笑得花枝乱颤的,真是一点分寸也没有。
  
「君家二小姐像个三姑六婆似的在大街上吱吱喳喳,不觉得难为情吗?」君珍珠不悦的走上前。
  
欢乐的气氛一下子销声匿迹,君翡翠没好气的偏头瞪了讨厌鬼一眼,意有所指的反讥,「我以为当三姑六婆比当个刻薄的后母好太多了。」
  
「妳说什么?」君珍珠那张高傲的面孔马上变成猪肝脸。
  
「妳别大声嚷嚷,我又没说妳是刻薄的后母。」这似乎有不打自招的嫌疑,不过,她硬是装无辜的眨着眼睛。
  
眼看君珍珠气得面红耳斥,尾随在后的吴映洁连忙软言软语的出声道:「大小姐,二小姐有口无心,妳别往心上搁。」
  
这个不懂进退的臭丫头绝对是有口也有心,可是吴映洁的好言相劝倒是提醒她身在何处。
  
缓了口气,君珍珠低声咬牙切齿,「妳最好给我当心点,小心我把妳这张臭嘴撕烂。」
  
瞪大眼睛,君翡翠急呼呼的道:「不好呗,这会坏了妳君大小姐的形象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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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一关,我还怕妳不成。」
  
「门一关,外头的人就不知道了吗?再说鹿死谁手,妳说得准吗?万一我太粗鲁了,在妳脸上留个疤,妳这位君家大小姐就真的没形象了。」
  
「妳……妳这副村姑蠢妇的德行,才真的是一点千金小姐的形象也没有。」明明同出一个娘胎,为何这个丫头一点也不像她?
  
「那又如何?」君翡翠无所谓的耸耸肩,「面子买得到快乐吗?」
  
「蠢话,妳若不是君家的二小姐,妳还快乐得起来吗?」
  
颦眉蹙额,她煞是认真的思考起这问题,不得不承认某个事实,「没有姊姊跟我耍嘴皮子,日子还真是少了一点乐趣。」
  
「妳……」一口气差一点提不起来,君珍珠气得全身直发抖。
  
「大小姐,妳不是赶着上古玩店吗?」吴映洁注意到四周有人渐渐聚拢,如果君家千金「姊妹闲墙」的戏码继续演下去,过不了一个时辰,这儿的百姓又多了一则茶余饭后的笑话。
  
深吸口气,情绪稍稍缓和下来,君珍珠也意识到有人在看笑话了,重视颜面的她当然识趣的到此为止,「我还有要事待办,回头再跟妳说。」
  
「好啊,回头我们两姊妹关起门来好好谈心。」君翡翠不担心别人看笑话,倒是不想牵连两位绣女妹妹。
  
正准备看热闹戏就落幕了,渐渐聚拢的人群很快就一哄而散。
  
「丝丝,教妳看笑话了。」君翡翠终于露出些许的腼觍。
  
「其实,二小姐犯不着跟大小姐斗气。」对韦丝丝来说,这世上除了父母亲之外,就是手足最亲,可是君家两位千金却像仇人似的,没有一次碰面不唇枪舌剑一番,她们肯定一出生就八字相克。
  
「妳见到她那个样子,难道可以忍着不跟她斗气吗?」
  
「这个我哪知道?我是个奴才,不敢心存跟小姐斗气的念头。」鸡蛋砸石头,她肯定摔得头破血流,她可不想死得太难看。
  
纤指往她的脑门一点,君翡翠取笑道:「是啊,妳是个鬼灵精,妳不会像我一样老是干这种自讨无趣的事。」
  
「我哪是什么鬼灵精?我只是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懂得见风转舵,倒是那位吴姑娘,聪慧机灵,真是令人佩服。」
  
君翡翠深有同感的点点头,「还真是难为她了,伺候我姊姊那样的人,恐怕不是常人吃得消。」
  
微笑默许,韦丝丝不好直接道人长短,此人算起来也是她的主子。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这么一闹,君翡翠也没兴致了,虽然两姊妹经常吵嘴,可是动了气总是不愉快。
  
终于完成了,吴映洁松口气的看着摆放在案上喜气洋洋的嫁衣、盖巾、枕套、被面等等,为了满足君珍珠自高自骄的性子,她特地以鸟中之王──凤凰为题材,这确实教君家大小姐眉开眼笑,直夸她蕙质兰心。
  
看样子,过两天她就可以收拾行李返回苏州了,趁着今晚月娘赏脸,她就到花园散散步,夜里的花香似乎特别清新迷人。
  
无事一身轻,差事干完了,她觉得今夜的月色特别美丽。
  
两只脚不知不觉往园子那座人工湖的凉亭而去,不过还没走到目的地,她就听见前方传来的声音,她不由得停下脚步。
  
「爹,我不管啦,我要丝丝留在这儿陪我直到我出阁。」君翡翠娇滴滴的嗓音在夜里显得格外酥麻柔媚。
  
「爹知道妳们两个年纪相当,处得十分愉快,可是杭州绣坊少了韦丝丝,生意差了一截。」
  
「爹还嫌银子赚得不够多吗?难道『千绣阁』少做点生意就会砸了招牌吗?」
  
「珍珠再过一月就要出阁了,妳们两姊妹可以相聚的日子也不多了,妳应该多花点心思陪她。」
  
「爹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两姊妹一出生就八字相克,碰在一块没吵翻天,也是臭脸相向,即使我愿意抛弃成见陪在她身边,她也不见得想见到我。」
  
长声一叹,君员外实在伤透脑筋了,「妳们怎么就不能和和气气的相处?」
  
「我很想跟她和和气气的相处,可是她老瞧我不顺眼,我又能如何?」
  
「不管怎么说,珍珠是姊姊,妳理当敬她三分。」
  
「我敬她三分,她只会欺我三分。」
  
「她都快出阁了,妳就不能忍着点吗?」
  
「是,她出阁前,我会尽可能忍着她,那爹爹是不是可以答应让丝丝留下来陪我?我难得遇见如此投缘的人,我好希望出阁前有她作伴。」
  
「……好呗!」
  
声音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另一端,吴映洁心头不禁涌起很多的感慨。虽然她没什么机会认识二小姐和韦丝丝,但是不难瞧出她们之间和乐融融,宛若亲姊妹般的情谊,说真格的,她很羡慕。
  
她没有兄弟姊妹,数年前,双亲又在一场瘟疫中撒手归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真的好寂寞,好几次想取白绫一了百了,可是当初为了安葬双亲,她向「千绣阁」借了银子,立下十年的卖身契,这不免教她心有牵挂。
  
从小,爹爹就如此耳提面命的教导她,人清清白白的来到世上,也当清清白白的回归尘土,生时不求富贵,但问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己,日子再苦,也要存着一颗真诚无欺的心,就是这样的训示,她终于战胜内心的无助,咬着牙撑了下来。
  
「吴姑娘真是好雅兴,夜深了还在这儿赏月。」韦丝丝看似走了许多路,说起话来带点紊乱的喘息声。
  
敛住思绪,吴映洁回过身,略一躬身道:「韦姑娘也是来赏月吗?」
  
忸怩之色飞上容颜,韦丝丝小小声的说:「其实,我是来找吴姑娘的。」
  
「找我?」待在这儿的日子,她们连交谈的机会都没有,为何找她?
  
「我已经把二小姐的嫁妆都绣好了,相信过几天就会返回杭州,离开之前,我有一样东西想送给吴姑娘。」韦丝丝随即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递了过去。
  
这下子她更是胡涂了,「送我?」
  
「也许,不该说是送给吴姑娘,而是想跟吴姑娘交换。」
  
「我不明白韦姑娘的意思。」
  
「说出来,还望吴姑娘别见笑,其实早在杭州,我就耳闻吴姑娘大名,来到这儿,我有幸见到吴姑娘的绣品,心里头好生感动,我想买下吴姑娘的绣品,可惜没银子,于是想跟吴姑娘交个朋友,用我的绣品换吴姑娘的绣品,不知道吴姑娘可否成全?」韦丝丝第一次遇见吴映洁这么可敬的对手,情不自禁生起一种惺惺相惜的情谊,若是她们待在同一个绣场,一定可以成为互相切磋绣工的好朋友。
  
身子微微一颤,莫名的热泪急切的涌入眼眶,因为她的绣品广受达官富商们喜爱,其它的绣女总是刻意排斥她、孤立她,她没有朋友,她不知道什么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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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6 18:59  資料  個人空間  短消息  加為好友 
  
见她迟迟不出声回应,韦丝丝慌慌张张的又道:「我知道很冒昧,可是,我是真心想交吴姑娘这位朋友。」
  
半晌,她缓缓的伸出手收下香囊,「承蒙韦姑娘厚爱,妳的这份情谊我会永远收着。」
  
「谢谢妳!」笑颜灿烂的绽放,韦丝丝热情的向她伸出友谊之手。
  
「这话该是我说,我很高兴结识妳这位朋友。」她也忘情的握住这只温暖的玉手。这一道差事竟然得到一位朋友,她所有的心酸已经值得了。
  
身为「睿王府的总管」,胜翊当然不能摆出太大的排场,他仅仅带着飞天来到君府,见到君员外,表明自己的身份,他便说明来意,此行乃是向君员外「借将」,期限一载,当然,他会奉上丰厚的白银酬谢。
  
「不知道君员外可否割爱?」他从容不迫的迎接君员外品头论足的目光。
  
「这些年来,有数不清的绣坊打着王公贵族的身份想向小的借将,小的不能不防,还望公子见谅。」其实,见他的气质、谈吐,以君员外阅人无数的眼光看来,又怎么会瞧不出此人绝非池中物?可是,此人是否真的跟睿王府有关,这又有谁说得准。
  
「这儿有件东西请君员外瞧瞧。」胜翊取下腰上的荷包递上前去。
  
取出荷包的东西一瞧,那是睿王爷的专用章,君员外连忙拱手道:「小的失敬了!」
  
「不怪你,睿王爷早就料到君员外有此一虑,所以特地命我随身带着,如今君员外疑惑已除,是否愿意割爱借将?」
  
赶紧将小玺放回荷包,君员外恭敬的双手奉还,「睿王爷看得起『千绣阁』,这可是小的荣幸,就不知道睿王爷是否有属意的绣女?」
  
「你先说来听听。」
  
「此地最有名气的当属凌姑。」
  
「我是听过这号人物,不过,我还听说『千绣阁』有两位更出色的绣女──吴映洁和韦丝丝,她们当中挑选一位如何?」
  
「这……她们一个是苏州绣坊的绣女,一个是杭州绣坊的绣女。」这会儿君员外那张商人的嘴脸也不能不面露难色了。为什么偏偏选中「千绣阁」最有名气的绣女?万一睿王爷给的酬谢太少,他岂不是亏大了?
  
「我明白君员外的难处,可是这两位绣女乃个中翘楚,除了她们,还有谁有资格将绣品呈给皇上?而且我还听说,她们两位此刻正在府上。」
  
听到皇上两个字,君员外哪敢妄想「讨价还价」,再说,人家已经打听清楚了,他再推三阻四也不妥,「是,她们是在小的府上,原本是明儿个要起程返乡,不知道总管大人如何决定谁来担此重任?」
  
「我想先请她们各自出示一份绣品,再作定夺。」
  
「是,小的这就派人取来绣品。」君员外立刻唤来婢女前去取绣品。
  
一刻钟后,两只枕套摆上胜翊身侧的几案──一是凤凰合鸣、一是鸳鸯戏水。
  
「凤凰尊贵,鸳鸯热情,各有千秋,不分轩轾。」飞天赞叹的来来回回看了又看。所谓「巧夺天工」无非如此哏!
  
「公子真是好眼光,这两位绣女的绣风完全不同,可是一样深受喜爱,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实在没法子比出个高下。」
  
「凤凰出自何人之手?」胜翊一眼就拿定主意。
  
「吴映洁。」
  
「就挑她吧!」
  
「是,小的这会儿立刻派人请她出来商量……」
  
「犯不着如此费事,这是她的恩宠,她岂有不欣然接受的道理?」
  
「这当然是她的恩宠,可是……」
  
「睿王爷不会亏待她,如果她的绣品可以博得皇上的欢心,睿王爷还会重重的赏赐她,当然,睿王爷也不会少了『千绣阁』该得的好处。」胜翊示意的朝飞天摆了摆手,他立刻奉上五寸大的檀木盒子,打开盒子,白花花的银子教人见了两眼发直,再也抗拒不了。
  
「这点心意请君员外先收下,往后我们王爷还会大大有赏。」飞天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君员外忍不住露出垂涎之色的嘴脸。
  
「多谢王爷的赏赐,小的会把这事办得妥妥当当。」有钱好办事嘛!
  
「后天一早我们起程回京,我会来这儿接人。」胜翊交代完毕便起身往外走,飞天亦步亦趋的跟上。
  
「是,后天一早小的会带着吴姑娘在大门候着。」非常宝贝的捧起檀木盒子,君员外快步跟过去送客。
  
人生的际遇往往出乎自己的预料,收拾好行李,吴映洁已经准备好随时起程回乡,这会儿就等着君员外派人护送她回苏州,可是万万没想到……
  
「老爷要派奴婢去京城的睿王府?」她没有一丝丝的雀跃,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惊慌,她曾经耳闻过王公贵族的是是非非,王府可以让卑贱一夕之间变成尊贵,却也是没有天理王法的地方,奴才的命在那儿不值钱。
  
「睿王爷想呈一份绣品恭贺皇上,除了妳,还有谁担得起如此重任?」
  
「『千绣阁』应该还有比奴婢更能担此重任的绣女。」
  
怔了一下,君员外没想到她会有如此淡泊的反应,「妳这丫头难道不明白吗?这可是让妳声名大噪的好机会,不是人人都求得到。」
  
「奴婢明白,可是奴婢喜欢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不想要声名大噪,可以请老爷另择绣女吗?」名声能为她换得什么?不过是更多的排挤和冷落。
  
「这可是极大的恩宠,说起来是妳的福气,再说妳在苏州无亲无戚,妳上京城也没什么好牵挂。」
  
「老爷,奴婢非去不可吗?」虽然待在苏州的日子不好过,可是在「千绣阁」的羽翼下,倒也不会受人欺凌,她不曾想过离开自个儿的故乡。
  
「王爷府指名要妳,我们得罪不起。」
  
「皇亲国戚就可以强人所难吗?」
  
「丫头,妳可别忘了自个儿签了卖身契。」
  
顿了顿,她幽幽的道来,「奴婢立下的卖身契是在『千绣阁』当十年的绣女,请老爷再琢磨琢磨。」
  
看这情形,君员外不得不祭出最后的诱饵,「妳答应去睿王府,我就把卖身契送给妳,怎么样?」
  
「老爷的意思是说,只要我愿意去睿王府,从今以后我就是自由之身?」
 
直接付诸行动,君员外派人前去书房取来旗下绣女立下的合同。
  
看着君员外从木盒当中找出她的卖身契,她的身子不禁微微颤抖。她为了这只卖身契忍受着被孤立的日子,如今只要点个头,她就再也没有牵绊了。
  
「妳答应去睿王府,这张卖身契马上就是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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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她伸手接下卖身契,「奴婢去睿王府。」
  
总算可以松口气了,最后,他不忘发挥商人的本质拉拢她,「以后妳还是可以回『千绣阁』,若是不喜欢回苏州的绣坊,可以到其它的绣坊。」
  
「老爷的厚爱,奴婢谨记在心。」看着手中的卖身契,她只要再熬过睿王府的日子,就真正自由了。
   
『4』第二章
  
虽然出身贫苦,吴映洁总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每天从早到晚,马车几乎没有停歇的向京城直奔,一路上摇摇晃晃,颠得她头昏脑胀,五脏六腑都搅在一块,不过,她还是保持沉默,硬是咬牙忍着不出声求救,每当以为自己快要窒息,她就拉开车帘呼吸着外头的空气,虽然这对她的帮助不大。
  
太阳西沉,马车停了,强忍着不适,她推开车门下来。
  
「吴姑娘,委屈妳了,今儿个我们恐怕得在这儿露宿一夜。」飞天趋上前道。
  
「吴姑娘,妳这儿坐。」铁汉为她铺上一块龙须草垫。
  
一句话也没吭,她整个人还晕得分不清楚东西南北,安静的就龙须草垫坐下。
  
起灶野炊、搭起帐篷,飞天和铁汉分工合作,两个人一刻钟就把事情搞定了。
  
在晚霞渐渐暗沉中,炊烟袅袅升起,吊锅里的肉香让人闻之精神一振。
  
「吴姑娘,夜里风儿刺骨,妳当心别着凉。」飞天体贴的递上一件披风。
  
「多谢飞天大哥。」披上披风,她体内的寒意稍微缓和了一点,可是她的脑袋瓜子还是很沉重、很不舒服。
  
「吴姑娘,先吃个窝窝头。」铁汉到了她面前也变得特别「轻巧」。
  
「多谢铁汉大哥。」接下窝窝头,她有一口、没一口的尝着。其实她一点胃口也没有,可是这一天下来,她吃得不多,明儿个还要赶路,她恐怕身子吃不消。
  
终于,吊锅里的食物煮沸了,吴映洁喝了一碗肉汤,肚子暖呼呼的,总算觉得精神好了一些,这时,她彷佛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个儿身上,她抬起头来,隔着篝火,她和胜翊四目一撞,陡地,一颗心差点儿蹦出胸口。
  
忙不迭的垂下眼睑,她也不知道自个儿干啥像是做贼心虚似的,她又没有偷窥他。
  
她真的不懂这是怎么回事,面对他,她总觉得手足无措,老爷说他是睿王府的总管大人,可是他气质尊贵,看起来实非泛泛之辈,而且飞天和铁汉非常敬重他,这又不免教人对他的身份心生疑惑。
  
或许因为如此,她总是不敢直视他,不过,每当掀开车帘不经意瞧见他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英姿,她又会情不自禁的失神,他如同烈日一般光芒万丈,却又像寒月一般清冷孤傲……烈日也好,寒月也罢,他都是遥不可及,她可以望之却触摸不得。
  
「我瞧吴姑娘气色不佳,是不是哪儿不适?」飞天再度关心的靠了过来。
  
「没事,我只是累了。」
  
「我看吴姑娘还是早早歇着,不过,这儿入了夜气温骤降,今夜得委屈吴姑娘在马车上睡一宿。」
  
「我去帮吴姑娘铺毯。」铁汉马上钻进马车。
  
「这小子今儿个还真是殷懃!」飞天一副大惊小怪的挑了挑眉。
  
转眼间的工夫,铁汉已经打理完毕跳了出来,「方才你在背后说我什么?」
  
「吴姑娘,方才我有说话吗?」飞天一脸莫名其妙的朝吴映洁眨眨眼。
  
抿唇一笑,她摇了摇头,「我什么也没听见。」
  
「吴姑娘,妳怎么可以帮着他?」铁汉大声抗议。
  
「你别为难吴姑娘,吴姑娘心地善良,见人有难,岂有不帮的道理?」
  
这话堵得铁汉哑口无言,只能忿忿的用眼神告诉他。便宜你了!
  
「你有什么不满?」飞天存心挑衅的扬起眉。
  
「我、我哪敢不满?」
  
「可是,你的口气听起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面红耳赤的瞪着飞天,铁汉张着嘴却不知道如何响应。
  
「吴姑娘,妳可别被我们吓坏了,我们平时就喜欢斗嘴。」
  
谁喜欢跟他斗嘴?铁汉觉得自己很无辜。他嘴上功夫又比不过人家,哪会自讨无趣找他斗嘴?
  
「斗嘴也是一种乐趣。」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也发觉他们两个喜欢你来我往的耍嘴皮子,尤其气氛沉闷的时候,说真格的,她很羡慕他们,觉得他们很幸福,哪像她,连个斗嘴的人都没有,说起来很可怜。
  
「吴姑娘说得是,不过,斗嘴也得看对象,遇到辩才无碍的好对手,当然乐趣无穷,可是遇到一个口拙的对手,那就无趣极了。」
  
无话反驳,铁汉郁闷的臭着一张脸。
  
看他们自然率真的在对方面前表现自己,她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心酸,于是,她起身行礼告退,「对不起,我先去歇着了,你们也早点安歇。」
  
确定吴映洁上了马车,铁汉立刻兴师问罪的道:「你这家伙今儿个是怎么了?故意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我是怕你太过殷懃,把人家姑娘吓坏了。」
  
「我看你比我还殷懃呗!」
  
「我对每一位姑娘都是这个样子啊!」
  
「我看你对府里的丫头们可没这么体贴。」
  
「我对府里丫头们如何,你有瞧仔细吗?」
  
「那些丫头们,我是没瞧仔细,可是你对郡主……」
  
「你们两个闹够了没?」胜翊终于打破沉默。
  
两个人同时一僵,自知做错事的低垂着头不敢再吭一声。刚刚他们竟然忘了三爷的存在,两个人为了一个女人拚命的互揭疮疤,真是太难看了!
  
其实,他只是想阻止这场闹剧,并没有训话的意思,「我去歇着了。」
  
同时松了口气。他们两个的确有失分寸!
  
恭送主子回帐篷休息,他们不敢再长舌,赶紧收拾残局睡觉。
  
天亮了,帐篷都收拾妥当了,三个男人也吃过干粮了,可是,还是不见吴映洁走下马车,胜翊不得不派飞天去瞧瞧,一会儿后,飞天以从来没有过的惊惶失措跑了过来。
  
「三爷,不好了,吴姑娘病了,她的身子烫得吓死人!」
  
原本是想一路赶回京城,可是看样子,老天爷是不希望他太早回去宫里搅局,「我们马上进城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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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狂奔上路,进了城,先找一家客栈安顿好病得不省人事的娇人儿,随即请来大夫为她看诊把脉,然后让铁汉拿着药方子去抓药,这一折腾下来,半天的工夫已经去了。
  
「三爷,你先回房歇着,我已经让伙计给你准备吃的。」
  
「你让伙计把膳食端到这儿。」这儿的事轮不到他这个主子操劳,可是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有一种放不下心的感觉。
  
「这……是。」压下心头隐隐浮动的不安,飞天退出房间。
  
目光不经意的落在床上的人儿,胜翊微微失了神。其实,他早就察觉她的不适,他想她撑不下去时,自然会吭声,没想到她性子如此倔强,连皱个眉头都没有,始终逆来顺受任他们折腾,直到她连睁开眼睛都无能为力,她还真教他吃了一惊。
  
第一眼见到她,看见她眼中那股不卑不亢的孤傲,他就觉得稀奇,想必她不像外表那般纤细柔弱,否则,她又怎能传神的绣出鸟中之王──凤凰的贵气?
  
「三爷,用膳了。」飞天直接捧着膳食回房。
  
坐了下来,胜翊有一口没一口的进膳,「铁汉回来了吗?」
  
「他已经在熬药了。」
  
「飞天,你也坐下吃吧!」
  
「是,三爷。」不过,两个人显然都没什么胃口,匆匆扒了几口饭,吃了几口菜,就搁下碗筷。
  
正好,铁汉捧着汤药走了进来,飞天立刻上前接过汤药。铁汉是个武夫,笨手笨脚的根本不会伺候病人,这种事还是交给他比较妥当!可是,此举看在胜翊眼中似乎刺眼极了,不经意的就脱口说出自个儿也意外的话。
  
「我来。」他走到床沿坐下,伸手扶起昏昏沉沉的人儿。
  
虽然吃惊,飞天倒是沉着不露出任何表情,他端着汤药恭恭敬敬的立在胜翊旁边,可是,铁汉就没这么大的本事,他两眼瞪得好像见到鬼似的。
  
主子的身份何等尊贵,怎么会为一个奴婢……
  
稳稳的将吴映洁挟着靠在他的胸前,胜翊挪出一手拿起汤匙盛汤药喂她,可是她已经病得连咽下汤药的力气都没有,任他如何喂食,汤药总是流出来,也许是急了,他忘我的亲自以嘴喂食。
  
这会儿真的要大惊失色,可是在睿王爷多年来的调教下,两个人倒是很懂分寸的不发一语。
  
彷佛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震撼,喂完汤药,胜翊让吴映洁躺回床上,「铁汉,你去准备一盆热水。」
  
「是,三爷。」临去之前,铁汉看了飞天一眼,好像在暗示他阻止王爷不合宜的举止。王爷是何等身份,怎么可以让他伺候一个奴婢?
  
明白的点点头,飞天轻声道:「三爷,这儿还是交给我呗!」
  
「今晚你守着她,现在你先去歇着。」
  
「铁汉可以守夜……」
  
「铁汉笨手笨脚,哪里懂得照顾病人?别再嘀嘀咕咕了,出门在外顾不得那么多规矩,万一吴映洁好不了,我们还能上路吗?」手一摆,胜翊示意他退下。
  
三爷决定的事,岂容得了他们当奴才的反驳?
  
步出客房,飞天心事重重的思忖着。真如三爷所言,出门在外顾不得规矩,还是另有其因?若非吴姑娘病倒了,这一路上三爷对吴姑娘并没有特别关爱,难道真是他多心了?最好如此,否则三爷正值多事之秋,蹦出一个吴映洁搅局,难保不会节外生枝。
  
「飞天,你怎么站在这儿?」铁汉拿了一盆热水回来。
  
「我正准备回房歇着,今晚我得照顾吴姑娘,现在三爷正看顾着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还有你是吗?可是,谁教你是个武夫,三爷不放心把吴姑娘交给你照顾。」
  
「虽然我是个武夫,可是……」 

「你敢违抗主子的命令?」飞天伸手挡住他无意义的牢骚,也莫可奈何,「好了,别像个姑娘家唠唠叨叨,三爷不是要盆热水吗?你还不赶紧送进去。」
  
差点忘了正事,铁汉连忙把手中的热水送进去。
  
紧闭的眼皮终于缓缓的张开,吴映洁脑袋一片空白的直视床顶。这是哪儿?为何她全身软绵绵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微微偏过头,她瞧见有个人趴在桌上睡着了,半晌,她从此人的轮廓瞧出来他的身份。他是飞天,为何他会趴在那儿睡觉呢?
  
记得,她累极的倒在马车里的毯垫上睡着了,她知道自个儿睡得很沉,因为她一直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冲不破那片黑暗,后来……好像有人抱着她快步奔走,接着是……她依偎在一个非常宽阔的胸膛,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个儿不再孤单,然后……有人喂她喝很苦的汤药,可是那种感觉却很温暖,那含着汤药的嘴……她的头好疼,她是不是在作梦?
  
这时,有人推开房门,铁汉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往桌上一搁,他正想唤醒飞天,眼角余光瞥见了床上的人儿,他惊天动地的冲了过去,「真是谢天谢地,吴姑娘,妳总算醒来了。」
  
这么大声嚷嚷,怎么可能还睡得着?飞天惊醒的跳了起来,也忙不迭的靠了过去,「吴姑娘,妳醒了。」
  
费劲的坐起身,她迷惑的问:「我怎么了?」
  
「妳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
  
「是啊,妳可把我们吓坏了,妳一直高烧不退,甚至连汤药都没法子进食,若不是三爷……」
  
「铁汉,你不要唠叨了,吴姑娘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这会儿肯定饿坏了,你去请伙计准备膳食。」生怕他这张嘴口无遮拦,飞天连忙打断他。
  
「我都忘了吴姑娘好些天没进膳了,我这就出去弄点吃的过来。」铁汉慌慌张张的跑出客房。
  
「吴姑娘,这会儿妳觉得如何?」
  
「我只觉得周身无力。」
  
「妳病了那么多天,而且粥米未进,这会儿当然会周身无力。」
  
「对不起,我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妳别这么说,若非我们马不停蹄急着赶回京城,妳也不会病倒,这事说起来是我们太粗心了,忘了妳是个姑娘家,身子骨禁不起折腾。」
  
「我昏睡了三天三夜,岂不是延误你们回京的日子?」
  
「不打紧,妳还是先把身子养好比较重要。」
  
直起身子,她强打精神说:「我觉得好多了,用过膳,我们就可以起程了。」
  
摇了摇头,飞天安抚道:「病还未痊愈就急着上路,这只会给身子骨添麻烦,妳就放宽心养病,什么都别想,何时起程回京三爷自有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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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6 19:03  資料  個人空間  短消息  加為好友 
「我明白了。」顿了顿,她想到刚刚醒来见到的情景,「你一个晚上都待在这儿守着吗?」
  
「白天是三爷照顾妳,夜里就由我看着,免得妳醒过来见不到人。」
  
这三天来,白天都是他在照顾她吗?有一股说不出的暖意在胸口颤动,她没想到那个难以亲近的三爷竟然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三爷呢?」
  
「三爷这会儿大概还在房里歇着。」
  
翻开被子,吴映洁挪动双脚准备下床。
  
「吴姑娘,妳想干啥?妳大病初愈,还是别急着下床。」
  
「我可以见三爷吗?」
  
「等三爷用过早膳,他就会过来,妳别着急,安安份份躺下来,否则教三爷瞧见了,他可要责怪我没好好照顾妳。」
  
「我想亲自……」
  
「三爷就住在妳隔壁的客房,待会儿我就过去告诉三爷妳醒了,如果三爷要妳去见他,妳再去也不迟啊!」
  
闻言,她不得不乖乖的躺回床上。可是,这一天他既没有出现,也没有说要见她,好几次她想问飞天,只是话到了嘴边,又免不了迟疑,她还是再等等好了!
  
岂知等到夜深,万物俱寂了,还是没等到。
  
起了一个大清早,吴映洁瑟缩着身子守在胜翊的房门口,春寒料峭,越是往北走,越可以感觉到严冬刚刚过去,大地万物还未尽褪的寒气。
  
揉搓着双手,她摀着嘴巴呵着气,这样似乎暖和多了,可是热气撑不了半晌,冷冷扑面而来的风儿又教人直打哆嗦,不得不再呵气取暖。
  
匆匆赶来这儿守候,她都忘了披上一件外衣,这会儿若是回房里添件衣物,又怕因此错过三爷,真是进退两难。
  
还好,房门终于开了。
  
见到那张眼巴巴盼着他现身的脸儿,胜翊眼中闪过一瞬的讶异,随即解下身上的披风为她披上,语气却淡漠得教人难以亲近,「妳再病倒了,我们何时才回得了京城?」
  
披风上有他的体温,那包围她的温暖令她心头一震,怔了一会儿,她才缓缓的回神吶吶的说:「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
  
「妳已经惹了不少麻烦,最好当心点。有事吗?」
  
此话出自他嘴里,倒也没什么好稀奇,可是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有一种心酸酸的感觉,「我是特地来谢谢三爷,在我昏睡不醒之时费心照顾。」
  
「妳用不着放在心上,妳可是我们睿王府礼聘而来的绣女,若是妳有个三长两短,我难以向君员外交代。」言下之意,他对她的付出不过是基于责任。
  
「我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今儿个就可以起程了。」
  
「大夫说妳的身子还很弱,这会儿禁不起折腾。」
  
「大夫总是比较多心,我真的没事了。」
  
「风寒还未痊愈就急着赶路,万一又病倒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可是……」
  
「妳总是这么倔强吗?」
  
「我……因为我延误那么多天行程,我真的过意不去。」
  
「当真过意不去,那就把身子养好。」
  
「我很清楚自个儿的身子,我绝对应付得来。」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干啥如此执拗?他不在意多停留几天,她也毋需耿耿于怀,可是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就是不愿意教他瞧扁她。
  
「妳最好记清楚,逞强并不能为妳带来什么好处,尤其进了睿王府当差,这更是大忌,自个儿有多少能耐就做多少事,过与不及都会坏了事。」
  
「一大清早,这儿就这么热闹。」飞天笑盈盈的插了进来,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笼罩在他们之间那股僵硬的气氛。
  
「飞天,吴姑娘可以上路了吗?」
  
「三爷,大夫交代吴姑娘最好再多休息几天。」
  
眉峰一挑,胜翊近乎挑衅的瞅着她,「妳听清楚了吗?」
  
「是。」可是,她的眼神却透着一股不驯,还是不同意他的坚持。
  
「妳最好躺在床上别到处乱跑,有什么事让飞天来告诉我。」
  
「我可以下床了。」
  
「妳若是不当心点,说不定又要躺回床上昏睡三天三夜。」
  
「吴姑娘,三爷说得是,这会儿妳还是个病人,没当心点,再来个高烧不退,那可就麻烦了。」飞天适时化解他们之间快要引爆的冲突。这两个人今儿个是吃错药了是不是?一个平日漠然不爱言语,一个平日纤细温柔,怎么一大清早火气就这么旺盛?
  
「昏睡了三天三夜,又在床上躺了一天,我以为够了。」
  
「不成不成,这事得等大夫点了头才算数。」
  
「大夫点头就可以起程吗?」她相信大夫比他们还好说话。
  
「……这是当然。」飞天不确定的看了一眼主子,他有一种掉落陷阱的感觉。
  
「大夫何时会来?」
  
「呃……」这次他可真的答不出来,昨儿个大夫就说了,再吃个几副药休息个一、两天就没什么大碍了,若非三爷坚持再缓个几天,他们今儿个就可以上路了。
  
「飞天,用过早膳后,让铁汉去请大夫过来,问明白吴姑娘可否能即刻长途跋涉。」胜翊不慌不忙的道。
  
「是,三爷。」
  
「你送吴姑娘回房,再请伙计帮吴姑娘准备早膳。」
  
「是,吴姑娘请。」
  
行礼告退,吴映洁转身回到房里,心神不宁的解下那件绣工精致华丽的披风,赫然想起这是三爷的,她连忙搜出行囊想找件厚一点的衣物,目光不经意瞥见架子上飞天大哥借给她的披风,她转而穿上披风,抱着三爷的披风准备物归原主,可是到了门边,她又折了回来。
  
她还是少去招惹他,待会儿再请飞天大哥把披风送回去好了。
  
终于回到京城了,睿王府名副其实的总管大人早就得到消息,领着两名侍卫守候在府门口的下马石前,王爷出门前交代过,事事不可铺张,所以其它的侍卫家仆都在万安堂等侯。
  
胜翊带头下马,接着是铁汉,飞天随后跳下马车的驾驶座,转身来到后头打开车门请吴映洁下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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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请安,李总管一边说道:「三爷,您可回来了,这些天皇上频频派人来问三爷何时回府。」
  
步上石阶,他抬头看着离开数月之久的睿王府,「你先派人去传个话,待会儿用过晚膳,我就进宫向皇上请安。」
  
「是,三爷。」招来侍卫交代了几句该办的事,李总管即刻跟上前去。
  
「府里的人都好吗?」飞天带着吴映洁跟了过来。
  
「府里的人都很好,不过兰儿郡主不好。」
  
「郡主天天数着日子盼着三爷回来,怎么会好呢?」飞天戏谑的一笑。
  
兰儿郡主的母亲正是当今太后的妹妹,兰儿郡主早年丧母,而身为将军的父亲又长年带兵驻扎边防,当时还是宜妃娘娘的太后便将她接进宫,两年前兰儿郡主的父亲病死边关,宜妃娘娘便让她住进睿王府。
  
宜妃娘娘有意请先皇将兰儿郡主指给睿王爷,谁知道先皇没个预警就驾崩了,若非当晚皇上是在他最敬重的皇后寝宫崩逝,皇后又因为伤心过度而一病不起,皇上突然无疾而终,岂不是教人诸多揣测?也因为如此,兰儿郡主跟睿王爷的亲事就此延宕下来。
  
瞥了飞天一眼,示意他不要太多嘴了,胜翊淡然的说:「兰儿不是进宫陪伴太后吗?」
  
「太后心情日渐好转,郡主已经不用时时刻刻陪侍一旁。」
  
「郡主知道三爷今儿个回京城吗?」飞天还是不怕死的又凑进来搅和。
  
「一得到消息,我就告诉郡主,郡主还亲自进膳房为三爷做了几道点心。」
  
「今儿个有口福了,郡主做的桂糖糕最好吃了。」飞天状似不经意的瞧了胜翊一眼,他到现在还摸不透三爷对郡主的心意。
  
「郡主的桂糖糕有你的份吗?」铁汉不客气的泼他冷水。这家伙真是一点规矩也没有,三爷没当他是奴才,他就以为自己可以跟三爷平起平坐。
  
「我们跟三爷在外奔波那么久,郡主怎么会舍不得分几块桂糖糕给我们?」飞天接着转头一问:「李总管,你说是不是?」
  
「托三爷的福,郡主准备很多,我们大伙儿都有一份。」
  
「我就知道,兰儿郡主最好了。」
  
铁汉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三哥哥!」兰儿已经迫不及待的步出万安堂,一瞧见胜翊,她笑靥如花的飞身扑了过去。
  
不着痕迹的拉开她,胜翊打量了半晌,口气有着难得的温柔,「兰儿瘦了。」
  
「三哥哥离开京城之后音信全无,人家好担心。」
  
「飞天足智多谋,铁汉是勇士中的佼佼者,有他们照顾,我一定平安无事。」
  
「你说得可轻松,一点也不明白人家的心情。」
  
「妳就爱瞎操心。」
  
「我怎么能不操心?我……」听说江南美女如云,每当她想到三哥哥会不会迷恋上那儿的姑娘,她就茶不思饭不想。
  
飞天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郡主,妳最清楚三爷的性子,他怎么可能在外头拈花惹草?有一次游湖,我特地请来了一位唱曲的姑娘应景,反正是解解闷,何必太严肃?谁知道三爷一见到人就把人家打发掉,真是扫兴!」
  
娇羞的红了脸,她怎么会不清楚三哥哥的性子?三哥哥自尊自傲,可不像那个见到漂亮的姑娘就垂涎三尺的怡王爷。
  
「飞天,你怎么一回来话就这么多?」胜翊若有所思的一眼斜睨而去,飞天连忙回以无辜的傻笑,铁汉不忘趁此机会窃笑。
  
「咦?这位姑娘是谁?」兰儿终于发现恬静的站在他们后头的女子。
  
吴映洁一直静静的观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心里想着,她猜想的果然没错,「他」的气质尊贵,当不是泛泛之辈,而今事实证明,他正是睿王爷本人。
  
侧着身子,胜翊为她引见,「兰儿,这位是江南第一织造『千绣阁』的绣女吴映洁姑娘,我想请她准备皇上的寿礼。」
  
「奴婢见过郡主。」吴映洁行礼道。
  
原来是个绣女!兰儿觉得松了一口气,可是心底深处似乎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压迫感。这位姑娘纤细温柔之中蕴含着一股刚毅的气质,此人若是情敌,她恐怕要担心受怕了……可笑,一个绣女哪能跟她这个郡主比呢?
  
「李总管,你帮吴姑娘准备一间最清幽的上房,还有派个丫头伺候吴姑娘,吴姑娘有任何需要,你全力配合。」
  
「是,三爷。」
  
不喜欢被人冷落的感觉,兰儿撒娇的勾住胜翊的手臂,将注意力转回自己的身上,「三哥哥,一路折腾,你是不是肚子饿了?我们赶紧进去用膳呗!」
   
『5』第三章

今夜,胜翊刻意不让其它的人跟着,他想一个人静下心来沉思。
  
皇上对他「南巡」数月之久语多不满,显然已经看出他是在避祸,不过,这倒也不至于祸临头,问题在于,皇上如何解读他的举动?
  
若说,皇上当他想过悠闲的日子,不愿意卷入宫廷政争当中,他至少还有一段太平的日子;若说,皇上认为他是心存防备,生怕自己也惨遭毒手,他恐怕要不得安宁了。
  
他防备皇上,皇上自然会害怕他可能为了自保而造反夺权,若他真有此心,朝中必定有很多大臣支持他,虽然皇上登基之后,削弱了不少先皇重用的股肱大臣,然而皇上又想藉助他们的才能稳定基业,这一时半刻,皇上也不敢动他们。
  
这些大臣在朝中还是一群相当可怕的势力,皇上担心他兴乱并非没有道理,可是手足相残乃人间一大悲剧,他又怎么会为了一个沉重的皇位舍弃自己的亲兄弟?可惜,他就是掏心掏肺跟皇上摊开来说,皇上也未必相信。
  
手足沦落至此,说来可悲,他倒也不怪皇上忌惮他,事出有因,命运拨弄,谁又能奈何?
  
对于先皇崩逝之前甚嚣尘上的「撤换太子」一事,皇上始终耿耿于怀,朝中大臣因为当今皇上善妒多疑,恐怕成为暴君,宫廷将无安宁之日,纷纷回应怀有私心想撤换太子的父皇。
  
最受父皇喜爱的儿子是珣玉,最受父皇赏识重用的是他,父皇一时间难以抉择,好巧不巧,此时适逢边关再点战火,这事便搁了下来,好不容易等到我军打了一场胜仗,父皇正想再议论此事,却突然撒手人寰。
  
皇上如今的权位是天意,可他却觉得自己坐得名不正言不顺,登基之后,首先找上当初立场明确不愿意维护太子的大臣们算帐,而对于曾经威胁太子地位的两个弟弟,他又怎么会毫无疙瘩?
  
问自己,不曾有过当上「太子」的念头吗?那倒也未必,而是他太清楚当今皇上的性子,若是谋权没有成功,他就必死无疑,所以他一直冷眼旁观不愿意卷入其中,不过,这一招棋他毕竟下错了,当初他若极力劝父皇保住太子,即便是装模作样,今日也不会让皇上如此难以释怀。
  
正想着令人忧虑的前途,兰儿却挑在这个时候跑来烦他,宁静的夜晚到此当然是画上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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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哥,你一定要替我作主。」天天可以见到心上人,兰儿觉得自个儿好幸福,但愿这一份幸福可以一直延续下去,长长久久,直到下辈子,甚至下下辈子。
  
「怎么了?」
  
「今儿个我在街上遇见怡王爷,他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强拉我上茶馆,若非我灵机一动咬了他的手臂一口,他就得逞了。」
  
伤脑筋的摇了摇头,他的语气略带无奈,「那小子就是这个样子,总是任性而为,倒也没有恶意,妳别放在心上。」
  
她还盼着他替自己讨回公道,他却反过来教她别计较,「三哥哥,你会不会太偏心了,怎么老是替他说话?」
  
「我并非私心偏袒他,珣玉很喜欢妳,见到妳难免会失了分寸,不过,我相信他绝对不敢乱来,谁不知道妳是皇上最宠爱的兰儿郡主,若是得罪妳,妳跑到皇上面前告御状,他就有苦头吃了。」
  
撇开头,她闷闷不乐的不发一语。
  
偏头瞅着她,胜翊讨好的揉着她的头发,「五弟比较任性,我代他向妳道个不是,这样好吗?」
  
看着她深爱的男人,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悲哀,为何他就是不懂她的心?他难道不明白吗?他随意哄她一句,她也会很满足,可是,虽然他总是温柔的呵护着她,她却感觉不到他的心。对他而言,她到底算什么?她真的一点也摸不透。
  
「怎么不说话?」
  
「你最讨厌了!」兰儿恼怒的转身走下拱桥,因为太生气了,完全没有注意到站在桥下的吴映洁,就这样硬生生的撞倒她,不过,这会儿满腹心事的她哪有多余的思绪管别人,她只是自顾自的快步而去。
  
吴映洁狼狈的爬起身,目光正好对上胜翊冷冽直射而来的视线,心儿不禁一阵怦然。自从前些天三爷把绣稿交给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了,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在这种令人不自在的情况下见面。
  
「原来,吴姑娘有窃听的习惯,以后我得当心一点。」胜翊冷冷的挑着眉。
  
「王爷,奴婢因为贪图今晚月色皎洁,无意间闻着花香漫步来到这儿,实非有意偷听。」虽然她早就猜到他身份尊贵,可是从丫头口中确定他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还真的吓了一跳,怪不得他总是那么冷漠孤傲的高高在上。
  
「若是无意,为何一直站在那儿?」他是练武之人,早在她出现的时候,就发现她了。
  
「奴婢怕惊动您和郡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是吗?」
  
「王爷若是不信,奴婢也无话可说。」
  
「妳是在指责我错怪妳吗?」
  
「王爷如何想奴婢,这都不是奴婢可以作得了主。」
  
「没想到妳这么伶牙俐齿。」
  
「奴婢向来据理力争,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唇边掠过难以察觉的一笑,胜翊像在嘲讽似的道:「好个据理力争,还真是冠冕堂皇。」
  
「不打扰王爷了,奴婢先行告退。」恭恭敬敬的行完礼,吴映洁正准备转身离去之际,他又出声了。
  
「妳是不是认为我不近人情?」
  
「王爷的身份何其尊贵,原本就是高高在上,王爷若有不近人情之处,奴婢也可以明白,奴婢告退了。」虽然她是王爷礼聘而来的绣女,但身份同府里的丫头并没有两样,又岂敢妄想王爷另眼相待?
  
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胜翊眼中有着自个儿也没有意识到的兴味。她真是个倔强有骨气的小东西。
  
透过推开的窗子看着专心刺绣的吴映洁,小喜情不自禁的着了迷。她是李总管派来伺候吴姑娘的丫头,自从无意间瞧了吴姑娘的手绢一眼,见到上头的刺绣,她就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莫怪王爷千里迢迢把她请到府里,她的刺绣教人不爱上也难。
  
小喜轻轻拍打脸颊回回神。她老是躲在这儿看吴姑娘刺绣而忘了正事,常常让吴姑娘饿着肚子,虽然吴姑娘一点也不在意这事,李总管却嘀咕了好几回,说她再办事迷糊,伺候吴姑娘的事就要交给其它的丫头。
  
慢慢的,蹑手蹑脚的往后一退,她转身准备前去膳房,却看到意想不到的人,她惊愕得嘴巴大张……
  
幸亏铁汉动作敏捷及时摀住她的嘴巴,否则她这一叫,恐怕是惊天动地。
  
胜翊手一摆,示意他把人带到一旁,随即往前一跨,更贴近的站在窗前看着专心干活的女子。浑然忘我的她看起来是如此神圣,教人不禁怦然心动……心动?
  
从宫里回来,他不知不觉就往这儿走来,他想,他只是关心绣画的进展,虽然眼下皇上不动声色,但是他很清楚皇上正在思考,若是可以在皇上对他采取行动之前将绣画呈上,他想安安稳稳保住王爷之位的机会就会大增。
  
可是,他真的单纯为绣画而来吗?
  
心头莫名的一悸,吴映洁抬起头来,目光正好对上胜翊的,握在两指中的针仓皇之间扎到手指,她惊慌的将受伤的手指放进嘴里,忙不迭起身跳离几案。万一血液滴落在绣画上,她这些时日的努力就要白费工夫了。
  
见状,胜翊离开窗边,转移阵地来到房门口准备进屋。
  
吴映洁则匆匆放下手中的针线,忙不迭的绕过隔着工作房和厅堂的屏风前去挡下他。
  
「奴婢见过王爷。」她不忘先恭敬行礼。
  
「妳准备让我站在这儿吗?」他不着痕迹的盯了她受伤的手指一眼。那虽然是很小的伤,可是对一个绣女而言,必然会带给她工作上的麻烦。
  
「奴婢正在干活,此刻不便招待王爷,还请王爷见谅。」
  
「我想看看妳的绣画进展得如何。」她总是教他感到好奇,看起来纤细温柔的女子却有着不知死活的胆量,她是什么样的女子?
  
「请王爷放心,奴婢会尽最大的努力早日完成。」
  
「我可以瞧一眼吗?」
  
「请恕奴婢无礼,在未完工之前,奴婢不喜欢有人打扰。」
  
「我也不行?」
  
「连王爷也不例外,这是奴婢的坚持。」
  
「等妳完成了,我若是不满意呢?」
  
「奴婢可以重头来过,直到王爷满意为止。」
  
「可惜,我恐怕没有那么多日子可以等到满意为止,若能提早确定没有问题,对我们彼此不是更省事吗?」
  
「奴婢以为绣品未完成之前,是无法分辨出它真正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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抿着嘴半晌,胜翊露出一抹清冷淡然的笑意,「妳真的很倔强。」
  
「奴婢相信王爷对于自己坚持的事,也会抱持一样的倔强。」
  
「我没有坚持过的事。」凡夫俗子羡慕他是皇室子孙,可是谁又知道,这其中有多少心酸无奈,其实身份尊贵也意谓着不能有太多坚持,就好比婚姻大事,皇上一个指婚下来,他不从也不行。
  
怔了怔,吴映洁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率而言。
  
「我希望早日见到妳完成绣画。」他随即转身离去,而保持距离站在一旁的铁汉连忙跟了出去。
  
冲到吴映洁面前,小喜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吴姑娘,妳可吓死我了,妳怎么敢这样子对王爷说话呢?」
  
「我相信王爷是个明理的人,他会明白我有自个儿的坚持。」
  
「可是,王爷是何等尊贵的人,妳怎么可以一点也不给王爷面子?还好王爷没有生气,妳知道自个儿有多幸运吗?」
  
顿了一下,吴映洁好奇的问:「王爷很容易生气吗?」
  
这一问,可让小喜傻了半晌才回答,「老实说,我也没见过王爷生气,远远一瞧见王爷,我们就战战兢兢的低着头,可以不说话就不要开口。」
  
原来如此,从来没有人敢像她一样坚定的对他说出自己的意念,这么说来,他其实也是个很孤单的人,没有人有勇气对他说出真心话,他又岂会将自己的心思向别人倾诉?虽然贵为王爷,他并没有比她幸福。
  
「吴姑娘,妳怎么了?」
 
「没什么,我肚子饿了,可以请妳帮我准备膳食吗?」
  
拍了一下健忘的脑袋瓜,小喜边喊着边往外头跑,「糟了,我都忘了,我这就去膳房帮妳端午膳过来。」
  
抬起被针扎到的手指一瞧,她轻声一叹。今日恐怕没办法干活了。
  
奇怪,她怎么会走到这儿?兰儿失神的看着吴映洁居住的院落。自从那夜跟三哥哥闹了脾气,这几天她的心一直很不安宁。
  
前些日子三哥哥不在的时候,她日思夜想苦不堪言,但总怀抱着一份希望,如今三哥哥回来了,她却失去了盼望,觉得前途茫茫无法掌握,脑子总有一个念头不停催促着她,得尽快请太后指婚,可是,这事至少要再等上三个月,先皇崩逝满一年,三个月说长不长,可是多一天的等待就多一天的煎熬。
  
难得今日小月没跟在身边,没有人在一旁唠叨她的举止是否合乎礼仪,她既然来了,就进去瞧瞧,看看这个吴映洁的针线功夫,真的值得三哥哥千里迢迢请回睿王府吗?
  
踏进幽静的院落,她直接往房间走去,不过,却见到吴映洁坐在门廊前的台阶上沉思。
  
再一次看到吴映洁,兰儿还是感觉到一种奇异的震撼。这个女人看起来是那么纤细、那么温柔,可是却不见丝毫的荏弱,这完全不同于自己,表面上她是个娇贵率性的郡主,事实上无比脆弱,她已经习惯被人呵护,像吴映洁这般千辛万苦来到陌生之地,她做不到。
  
似乎感觉到前方有人,吴映洁抬起头来,一看到兰儿,她连忙起身行礼,「奴婢见过郡主。」
  
「吴姑娘在这儿住得还习惯吗?」兰儿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充满怜悯,撇下心头的不安,她是喜欢这个女人的。
  
「多谢郡主关心,奴婢习惯了。」
  
「妳要呈给皇上的寿礼进展得如何?」
  
「奴婢正尽全力加快脚步完成。」
  
「我想瞧瞧。」
  
「郡主,请恕奴婢失礼,未完成之前,奴婢不会让任何人过目。」
  
「妳说什么?」
  
吴映洁恭敬的垂下头,「对不起,奴婢现在真的无法将绣画呈给郡主过目,可否请郡主再等待一些日子,完成那日,奴婢将请郡主鉴赏。」
  
「我只是想确定妳的绣工是否可以担此重任。」
  
「奴婢可以为郡主绣个荷包。」
  
「妳……我才不希罕妳绣的荷包,我就是要看妳准备呈给皇上的绣画。」兰儿忍不住恼羞成怒。她也知道这个样子有点无理取闹,可是,她不过是一个绣女,怎么可以对她这个郡主如此不敬?
  
「奴婢可以向郡主承诺,必当全力以赴,还望郡主见谅。」
  
「妳、妳太放肆了!」
  
「这是奴婢的坚持,奴婢无言辩驳。」
  
「妳等着瞧!」兰儿气冲冲的转身走人。
  
说出去的话有如泼出去的水,兰儿为了自己一时的气话不得不找胜翊告状。她怎么可以让一个绣女对她如此放肆?虽然,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似乎太过小题大做了,可是,那股不知道打哪来的冲动,逼着她非采取行动不可。
  
走进书房,兰儿搬了一张绣墩往书案前头一摆,屁股一坐,她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瞪着胜翊,却是什么话也不说。
  
「怎么了?」不管她的行径有多么鲁莽,他对她总是温柔轻声。
  
「飞天,我想单独跟三哥哥说几句话,可以请你先出去吗?」用不着转头,兰儿也知道飞天就坐在一旁的炕上,他待在这儿的时间比三哥哥还多。
  
飞天看了主子一眼,见主子点点头,才长声一叹站起身,同时不忘逗道:「郡主老爱跟三爷说悄悄话,哪一回也让我听一听嘛!」
  
微微红了脸,她偏过头娇嗔的斥道:「三哥哥说你饱读诗书,是个经世之才,可我看你油腔滑调的,是个不正经的家伙!」
  
「经世之才不敢当,油腔滑调又太过严重了,我只是喜欢耍耍嘴皮子,让大伙儿乐一乐,日子也不会太闷嘛!」他知道何时该适可而止,于是拱手告退,「我不打扰郡主和三爷谈心了。」
  
朝着离去的飞天做了一个鬼脸,兰儿忍不住嘀咕,「我真的不懂,这个飞天一点规矩也没有,为何三哥哥如此器重他?」
  
「切莫以外貌评断人,飞天的好不是妳可以明白的。」
  
她就知道,飞天和铁汉对三哥哥来说有如左右手,她说什么也没用。
  
神情一肃,她以从来没有过的正经口吻道:「这次三哥哥非替我作主不可。」
  
「这次又怎么了?」
  
「你找回来的绣女,竟然不准我瞧一眼她要呈给皇上的绣画。」
  
「她不准妳瞧,妳就别瞧。」
  
怔了半晌,兰儿惊愕的瞪大眼睛,「三哥哥,你怎么帮着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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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呈给皇上之前,那是她的绣品,她不想给别人瞧这原本无可厚非,难不成为了她不愿意把未完成的绣画让妳瞧一眼,妳就想治她的罪吗?」
  
「我……当然不是,可是万一她的绣品不堪入目怎么办?」
  
没有回答,胜翊太清楚结果了。他不会忘了第一次见到吴映洁的绣品内心如何惊愕,说是鬼斧神工也不夸张,他知道她一定会呈出最好的绣画。
  
「三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我已经选择她,她也清楚自个儿的绣画将要呈给皇上,我以为她应该比我们更在乎结果,我们用不着太过担心。」
  
「我只是好奇她的绣工,难道瞧一眼也不行吗?」
  
「绣品的主人说不行,我们只能由着她。」
  
心头莫名的一阵绞痛,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三哥哥待那位吴映洁真的不太一样,难道……不,别胡思乱想!「三哥哥太偏袒她了。」
  
「我把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李总管,妳可曾见我插手过问?」
  
「这……」兰儿百般不愿的闭上嘴巴。三哥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凡事他愿意委以重任的人,他总是放手由着他们自己作主。
  
「若是妳真的放心不下,不如我请吴姑娘为妳绣个荷包,妳再自个儿瞧瞧,如何?」
  
娥眉一蹙,她狐疑的问:「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怎么说的话都是一个样?」
  
「我不懂妳在说什么。」
  
「她也说要绣一个荷包给我。」
  
「是吗?」
  
「我就不相信京城找不到比她更出色的绣女,我才不希罕她绣的荷包。」
  
「妳可以不领她的情,但犯不着为此斗气呗!」
  
兰儿别扭的垂下螓首。她如何告诉他,这都是他的关系。
  
似乎从见到吴映洁那一刻开始,她就深陷在失去三哥哥的恐惧当中。可笑吗?因为连她自个儿都情不自禁被吴映洁吸引,这确实匪夷所思,可是,若非三哥哥教她难以心安,这种莫须有的庸人自扰也不会出现。
  
「等吴姑娘的绣画完成,第一个请妳过目,这总成了呗!」
  
再争执下去,她也不会占到好处。
  
她顺势退一步,伸出手指道:「好,我们勾个手一言为定。」
  
「好,勾手一言为定。」胜翊迁就的跟她来个「两小无猜」的约定。
  
清晨的风迎面扑来,丝丝的冷意沁人心肺,踏着一夜的落叶,吴映洁漫步在睿王府的后花园,这儿是睿王府最美的地方,蜿蜒的小桥飞越湖面,目光所及是各式各样的水中植物。
  
说真格的,比起过去,这儿的日子快活多了,虽然小喜没办法跟她谈心,却也是个贴心人。
  
「吴姑娘真是好雅兴,大清早就在这儿赏花。」兰儿远远的就看到她,原本是不想见到的。就是因为她,自己才睡不好觉,所以今儿个起了个大早,想出来散散步、吹吹风,说不定可以让心头的郁闷一扫而空。
  
岂知,却在这儿瞧见扰乱她思绪的罪魁祸首,可是,哪有郡主见了奴婢落荒而逃的道理?想来想去,还是顺其自然打照面,趁此机会,她也可以让吴映洁认清楚现实。
  
「奴婢见过郡主。」吴映洁上前行礼。
  
左右瞧了一圈,兰儿闲聊似的问:「睿王府真的很美是不是?」
  
「是。」
  
「妳想过一辈子待在这儿吗?」
  
「奴婢是来这儿办差事。」
  
「妳知道我是谁吗?」
  
这个问题真是奇怪极了?吴映洁微微怔了一下,回道:「兰儿郡主。」
  
「我这个郡主是先皇封的,说起来是为了匹配三哥哥封的,过些日子,太后就会请皇上将我指婚给三哥哥。」
  
默默不发一语,吴映洁聪慧的心思不难听出来这句话真正的含意。郡主是拐个弯告诉她,「她」是三爷未过门的妻子,可是她不明白,郡主用意何在?难不成郡主以为她想抢走三爷吗?
  
她感觉得出来郡主对她怀着抗拒,可一直想不透为何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是,郡主怎么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念头?她只不过是个绣女,怎么高攀得起?再说,王爷又怎么会瞧上她这个不起眼的绣女?
  
「我说这事,是想请妳为我绣嫁衣,可以吗?」
  
郡主不是怀疑她的绣工吗?「奴婢谢谢郡主厚爱,可是,奴婢已经准备完成绣画之后就起程回乡。」
  
「妳是不是还在气我前些天跟妳说的话?」
  
「奴婢怎么会跟郡主生气?奴婢是真的想家。」虽然这些年来她过得不快活,但是在爹娘过世之前,苏州对她而言是人间天堂,那儿的一草一木都有回忆,孤单寂寞的时候,她想念的还是那儿。
  
「可是,若是我坚持妳帮我绣嫁衣呢?」
  
「奴婢不过是『千绣阁』众多绣女之一,胜过奴婢的绣女不难寻觅,还请郡主体谅奴婢思乡之情。」
  
紧抿着嘴,兰儿直勾勾的瞅着她,半晌,语出惊人的一问:「妳是不是喜欢三哥哥?」
  
心头猛然一惊,她有些慌乱的道:「奴婢不明白郡主的意思。」
  
「妳拒绝为我绣嫁衣,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三哥哥吗?」
  
「郡主多虑了,奴婢是为了绣画而来,不曾有过非份之想。」
  
「谁不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奴婢这会儿一心一意只想完成绣画。」
  
「但愿妳真的没有非份之想。」
  
「虽然奴婢身份卑微,但也是个知进退的人,郡主用不着把奴婢挂在心上。」
  
兰儿没想到她会把自己的心思瞧得如此透彻,一时之间怔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若没有其它的事,请容奴婢先行告退。」
  
看着吴映洁行礼离去,兰儿有些懊恼、有些无措。她想让她看清楚现实,可是到头来,她觉得自己好像小丑似的,简直是在自取其辱嘛!
   
『6』第四章

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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