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的,爸,我会的。”映洁破涕为笑。她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
过了海关,映洁拖着行李走出机场大厅,金亮得有些刺眼的阳光让她不得不眯细眼才能看清迎面而来的两个身影。
“看来他们还是放心不下我。”映洁对面前的一男一女微微一笑。显然她的家人一时之间还是没办法把她当成有行为能力的成年人。
杨奇煜和郭祈婕有些诧然地望着她。虽然吴思贤已经向他们简单解释过映洁的情况,他们还是很难将面前成熟的女子和之前认识的映洁联想成同一个人。
惊讶过后,杨奇煜迅速接受了映洁的新形象。“他们确实有点放心不下你。”
“我第一次看到我们家的答录机被国际电话灌爆,很有趣的经验。”郭祈婕打趣道。几乎每隔十分钟就会有一个吴家男人打电话提醒他们千万一定绝对要记得来机场接映洁,她和谨晔两人光是听留言就听到耳朵快长茧。
“对不起,我想他们有点紧张过度。”
“没关系,如果换成是伶儿一个人出国,我大概也跟他们一样担心。”杨奇煜反手与妻子的小手紧紧交握。
映洁注意到他们微小却十足亲密的举动,眸光不禁一黯。她还有机会挽回阿翊吗?
杨奇煜察觉出她神色中的黯然。“你放心,qiu看到你回来一定很高兴。我们的车停在外头,不用多久的时间就可以送你回到他身边了。”
映洁却出乎他意料地摇摇头,“我暂时还不打算去见阿翊。”
“为什么?”
“我想到唐人街见一个人,也请你们先不要跟阿翊提起我回旧金山的事。”想起那个人,映洁小巧的下巴蓦地收紧,明澈的眼眸透露出坚毅的决心。不管如何,“她”都必须记起阿翊,那是她们欠他的,就算阿翊可能已经不在乎她回不回来,但她知道“她”是他心中一辈子的痛。
“她”必须记起阿翊!那是她的天职!
映洁租下唐人街上一幢旧公寓的三楼,恰巧就住在她的“目标”的隔壁。她不知道她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成功,但她有长期抗战的心理准备。
搬进这里时,她拨了邱翊橙的行动电话,想从他口中问出邱胜翊现在的情况。当她表明自己是映洁时,他先是不敢置信地提高音量,然后开始怀疑她的身份,毕竟他印象中的映洁不可能那么有条理。在她解释完她的情况之后,电话那端“卡”地一声,只剩下单调的空响,显见他对于自己被她骗了近两年的事气得不轻。映洁不死心地又拨了几次,但他根本不开机,最后不得已,她只好到学校去堵他。邱翊橙原本连谈也不想跟她谈,但拗不过她的眼泪,只好答应给她三分钟的时间。最后他勉强答应会通知她邱胜翊的情况,但临走前他也撂下狠话警告她不准再伤害邱胜翊。
映洁想起邱翊橙那时的话,心头便一阵难过。她怎么狠得下心再伤害他呢?
她站在阳台边,探头下望坐在公寓大门前的中年妇人,暗自决定行动的时候到了。她已经观察她好一阵子了,她的情况似乎没有她想像的糟,她认得房东,认得邱胜翊派来照顾她饮食起居的莉丝,甚至对搬来不久的她也有印象,独独忘了她亲生的儿子。
公寓里的人口不杂,除了映洁和邱胜翊的母亲之外,就只有二楼住着一对重听的老夫妇,房东一家并不住在这里,只有收房租时才会过来。这对她的计划是相当有利的,她只要搞定莉丝一个人就没问题了,不过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莉丝的体型足足是她的两倍大,个头比她高出二十公分,若非必要,映洁绝对不希望跟她发生正面冲突。
她又低头观望了一会儿,确定莉丝已经出门去买菜,才吃力地搬着椅子下楼。
“嗨!”她偏过头朝妇人甜甜一笑,跟着将椅子往旁一放,一屁股坐下,也不管人家介不介意旁边多个人。
范玮琪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瘦弱的身子缩向一旁,怯怯地轻应了一声。“嗨。”
“你为什么每天都坐在这里?看风景吗?”
“我在等他。”范玮琪幽幽地说,直视着前方的眼眸有些茫然。
“他?他是谁?你儿子?”
她怔了一下,空茫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我……我没有儿子。我在等我丈夫来接我回家。”
映洁咬着牙,强忍下用力摇晃她的念头,努力提醒自己时机还没到。“喔,你等他等多久了?”
她又是一怔,偏着头回想,最后仍是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说不定他早就死了。”
“没有,他没有死,他……”范玮琪忽然陷入一阵沉默。
“娶了别人了。”映洁挨近她耳畔轻声说。她知道她很残忍,可是对于习惯欺骗自己的人,若不下重药,她一辈子都不会醒。
范玮琪闻言脸色一变,赌气地撇过脸不再理会她。
“我也在等我丈夫来接我,他的名字叫邱胜翊,你听过这个名字吗?”映洁小心翼翼地侧眼观察她的反应。
她仍是不言不语,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反应。
映洁不放弃,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关于邱胜翊的事情。
从那天起,每天只要莉丝一离开,她就搬张椅子在范玮琪身边坐下。每当范玮琪又被她气得不想理她时,映洁就自言自语地说起邱胜翊和自己发生的事。
映洁就这么说了一个月,范玮琪也听了一个月,但她的表情依旧茫然,仿佛什么也没听进去。
在充满挫折的一天又结束后,映洁终于忍受不住对邱胜翊的强烈思念和满心的挫折与难过,抱着枕头痛哭失声。
邱胜翊一个人从台湾回来,邱翊橙放心不下他便搬回家里住,每天通车上下学。但邱翊橙的忧虑似乎是多余的,邱胜翊没有藉酒浇愁,没有飙车玩命,就连公司都去得比以前勤。
没有人知道翊哥心里在想什么。邱翊橙从自己的早餐前抬头偷望了邱胜翊一眼。他不知道,莫利哥也不知道,更没有人能断言翊哥超乎寻常的平静究竟是好是坏,但谁也不敢稍稍松懈,毕竟暴风雨来临前通常是宁静的,而大地震来临时往往也没有任何预兆。
“阿橙,你要不要买辆车代步?你这年纪的大学生应该都有车了吧。”邱胜翊翻看着手中的报纸,忽然提起。
“我想我应该还不需要。”邱翊橙小心翼翼地回答,深怕一不小心点燃无形的引信。
“你以后如果有需要尽管去买。”邱胜翊淡淡说道。
这句话听来颇有玄机。邱翊橙皱起眉头,想找出这句话的问题所在,却又找不到,他只好愣愣地应了一声。“嗯。”
“阿橙,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从来不叫我一声‘哥’?”
他说得轻描淡写,邱翊橙却整个人一怔,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以为……你要我和其他人一……一样喊你翊哥。”
“喔,我以为是你不想。”
他怎么可能不想?他想喊他一声哥几乎想了一辈子了。邱翊橙有些胆怯地张嘴轻喊了一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