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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旭日圣人(翊洁)
王子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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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的古式挂钟早敲过了十二下,洁儿几乎想放弃等待,眼皮已经重得不听使唤,不行!她强睁起惺忪睡眼,但眼皮却像是不断上铅块般,愈来愈……
  
看到沙发上蜷卧瘦弱的身影,一股强烈的罪恶感无法克制地由胜翊心底涌出,他知道自己不该将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但是堆积如山的公事又不能搁下不管,或许正如洁儿所说的,他真有职业倦怠了。
  
他拨拨洁儿额前垂落的发丝,俯身抱起她,即使如此细微的骚动还是惊扰了洁儿敏锐的知觉,她眨眨双眼,有些疑惑自己的视线为何如此贴近胜翊的下颚。
  
“我吵醒你了?”
  
洁儿伸手轻抚他的脸,怀疑自己在作梦,但手心传来的热度却是如此真实,她抽回手,摆摆悬空的脚,终于不太自在地发现自己目前的姿势正离地三尺。
  
“你会让我摔下去吗?”她揣测着这个高度摔下去可能很痛。
  
“基本上不会,只要你不乱动。”他嘴角微扬,发现自己挺喜欢逗她的。
  
洁儿连忙勾住他的脖子。从高处摔下来,她不是没经验,不过以她灵敏的运动神经,绝对都是双脚着地,足以获得奥运金牌的优美降落,这种以臀部着地的方式她还没试过,也没兴趣尝试。
  
“别担心,如果你摔下去,我定给你当垫背的。”
  
她瞄他一眼,第一次发现他的笑容也有点邪邪的,不太能够信任,而且这位子还挺舒服的,她决定继续窝在这儿。
  
“到你的床上了,可以放手了。”胜翊低头对怀里躺得正舒服的小人儿说。
  
洁儿回他一脸坚毅不为所动。
  
“你哟!”一声轻斥包含了无限宠溺与呵护。
  
胜翊倾身将洁儿平放在床上,靖蜓点水似地在她额上印下一个晚安吻,起身正要离开。
  
“你等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洁儿在他起身前猛地一拉他的领带。
  
幸好胜翊早有准备,在再次发生意外事件之前及时撑住自己的身体。
  
哎,可惜!洁儿懊恼地望着只离自己不到一吋的薄唇兴叹。
  
他应该抽身,但目光却胶着在近在咫尺之间的红唇上丝毫无法动弹,他仿佛能感觉到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两人视线交缠,静谧的气氛中只有浓浊的喘息声在流动,眼神如醉迷离了两人的面孔,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促使彼此不断贴近……
  
“呀!”胜翊猛力一咬下唇,打破两人相互牵引的魔力,抽身背对洁儿坐在床沿。
  
天!他差点做了什么!他闭上眼,大口大口吸进氧气藉以平稳自己紊乱的心跳和呼吸。
  
哎!又差一点点!洁儿瞪着粉红色的天花板,掩不住心中惆怅。
  
“洁儿!”胜翊依旧背对她,不稳的呼吸已稍微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赧然,“你不是有事要对我说?”
  
“邱妈妈下午来过,说入学的事办好了,明天去上课。”洁儿口气中明显地表现出兴趣缺缺。
  
“洁儿──”
  
听见这声迟疑,洁儿对他接下来的话大概猜出七八分了,不外乎是“我很抱歉……”
  
“我很抱歉……”
  
果然!她真该为自己聪明的脚指头喝采!可是她对自己未卜先知的能力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尽管这早已是预料中之事,失望感还是深深笼罩在心头,挥也挥不去。
  
“明天的工作太多,我走不开,不过我会请妈咪带你去报到。”
  
“无所谓。”洁儿将双手枕在头下,撇撇嘴道,一丝苦涩却不请自来地徘徊在心中。
  
“我真的很抱歉。”胜翊歉然地望着她,“早点儿睡,明天要开始上学了。”
  
他起身关上床头灯,走到房门口。
  
“你知道吗?”洁儿不经意地出声。
  
“知道什么?”
  
“抱歉说太多次会变得很廉价。”
  
胜翊在黑暗中点点头,他了解她话中的意思,却无法作出任何承诺。因为做不到的承诺会更伤她的心,以他忙碌的程度,任何承诺都可能有变数。
  
“晚安,洁儿。”
  
“晚安,胜翊。”洁儿对着已掩上的门板低语。
  
第一次说出他的名字,心底有些细细小小的骚动,她反覆咀嚼着这两个字:胜翊!她真的想──独占他一辈子!
   
『5』第四章
  
“邱先生,既然我们两家公司有长期合作的打算,我想我们先生小姐的称呼来称呼去不免太过见外,如果你不介意,我就直接叫你胜翊,你叫我妮妮就可以了。”在小提琴乐声悠扬的高级餐厅里,吕娇妮故作娇柔的甜甜软语无疑具有“开肠整胃”的神奇效果。
  
胜翊强忍住满身鸡皮疙瘩,露出商场上惯有的客套笑容,有礼地对身着大红低胸紧身洋装的吕娇妮说:“当然不介意。”
  
若不是因为吕娇妮所带来的生意能帮公司里的人多发几个月的年终奖金,他绝不会接受这次约会,更不用心神不宁地频频看表。打从一大早出门,一股不祥的预感就一直在他心头绕,但早已排定的会议不好变更,且塞得满满的行程表根本由不得他作任何变动,所以他只好派人时时跟在洁儿身旁,以防有事情发生。
  
可是,心里的不安却愈来愈明显。
  
“胜翊!胜翊!”吕娇妮将十指涂满鲜红蔻丹的双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有些埋怨他的不专心。
  
“对不起。”他依旧十分客气地为自己的分心道歉,心里却怀疑起这次约会的必要性。
  
公司缺钱吗?现在的盈余够发给每位员工五个月的年终奖金,还可以捐三四百万美金给慈善机关,应该不缺钱。他缺钱吗?瑞士银行的户头里还有一千万英镑的存款,暂时也花不完。那他为什么在这里很虚伪地露出一脸假笑,还把洁儿一个人丢在家里?!
  
“胜翊,你认识窗外那个男人吗?他从刚刚就一直对你挤眉弄眼,要不要我找经理把他赶走?”吕娇妮的话正好制止胜翊起身回家的冲动。
  
他顺着吕娇妮手指的方向望去。
  
高翔!他不是应该跟着洁儿吗?难道洁儿出事了?!
  
“对不起,失陪一下。”胜翊欠了个身,急忙跑出餐厅。
  
“洁儿呢?”胜翊努力控制住心中的担忧,洁儿不可能出事的。
  
“哦,老大,你那妞儿好悍,一个人干掉三个x帮的大汉,三个都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喔!”高翔语带钦佩,一脸的崇拜,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女生打起架来比男生还狠,招招皆中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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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洁儿一个人打三个?!”胜翊无法置信地扬高音量。
  
“我本来要帮忙的,可是才几分钟三个就全挂了,我根本插不上手。”高翔怯怯地低声嗫嚅道。
  
他第一次觉得号称“圣人”的老板生气的样子还真骇人,光是听见那妞儿一个打三个就气成这样,待会儿听完那件事,恐怕不把他剥皮做灯笼才怪!
  
“那洁儿现在人呢?送她回去了?”胜翊语气又回复正常的口吻,他不责怪已发生的事,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责怪他也没有用,况且以洁儿的性子,高翔若插手帮忙,她可能连他也照打不误。
  
在高翔看来,这毋宁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重重咽下不断涌上喉咙的酸水,僵硬地摇摇头,“她不在你家。”
  
“你送她去医院了?”
  
“不是,她在……”高翔垂下头,往身后远方灯火通明处一指,“她在x帮的飙车场里。”
  
x帮严格说起来不算是穷凶恶极的帮派,顶多是打架闹事而已,还不曾犯下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虽说是如此,帮派里总难免会有几个比较激进的危险分子,偏偏洁儿惹上的就是这类人物。
  
她下午打倒的三大汉是帮里“黑鹰五人组”的成员,平时帮里就传闻他们和毒贩有来往,用毒品控制女学生卖春赚钱,这次他们盯上洁儿,原本是想替应召站换个东方口味,没料到三个堂堂五尺以上的大男人竟然被一个台湾来的小女子打得爬不起来,这口气教他们如何咽得下。
  
“喂,小马子,不要逞强,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洁儿抬头冷冷瞟了高坐在废弃轮胎堆上的黑发男子一眼,又低头继续检查待会儿比赛要用的机车。
  
那男子大概以为她听不懂中文,又用日文重复一遍,这回洁儿连理都不理他。
  
黑发男子一个俐落的前空翻,翻下约莫八尺高的轮胎堆,踱到洁儿身后。
  
“扳手。”她冷声命令道。
  
好傲的女孩子!黑发男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递了扳手给她,跟着蹲在她身旁。
  
“小马子,赛车不是给女孩子玩的。”墨上尘似乎还不放弃说服她弃权。
  
“墨哥!”一个矮个子的东方男孩子匆匆忙忙跑来,对墨上尘说:“李察看到“旭日圣人”往这边来了。”
  
“他来做什么?”墨上尘喃喃自语,忽又转头问洁儿:“你认识“旭日圣人”?”
  
“没听过。”洁儿淡漠地回他一句,牵着机车往起点集合。
  
会是胜翊吗?不可能,他太忙了,而且这种场合也太不适合他了,他应该是那种在教堂唱诗班歌颂世界美好的人,至于这种人生的丑陋面应该属于她。
  
洁儿跨上机车,发动引擎,将一切纷乱混杂的思绪摒除于心。
  
“预备──开始!”高踞一侧的裁判挥舞着鲜红色的三角旗帜。
  
一时间,隆隆的引擎声和呐喊助阵的喧哗声沸腾了整个飙车场。
  
在瞬间,洁儿依稀听见胜翊熟悉的声音在大喊:“洁儿──”
  
“洁儿──”一见洁儿纤瘦的身影在两名大汉中间冲出起跑线,胜翊几乎要休克。
  
他跨上一旁的黑色重型机车,加足马力追了过去。
  
远远看见洁儿夹在“黑鹰五人组”两名成员中,一面控制机车龙头,一面还要闪躲两人的攻击,强烈的怒气立时爆发出来。
  
“该死的家伙!”胜翊啐道,猛一催油,赶上前面三人。
  
迎面而来的狂风吹散了他的长发,愤怒在他一向和善的俊脸上凝聚成一股不可忽视的狠劲与冷冽,仿佛一接近便会被他的怒气穿透刺伤。
  
沿路传来观众的窃窃私语。
  
“他是旭日集团的“圣人”?”
  
“现在看起来比较像“死神”……”
  
话声随风贯入洁儿耳中,她猛然回首,真的是胜翊?!
  
该死!他会受伤的!洁儿低头闪过左侧男子的攻击,分神回头向他喊道:“喂!你不要过来,太危险了!”
  
“洁儿,小心右边。”
  
她眼角余光一扫,看见右侧男子高举木棍正待落下,连忙身子一偏,虽然躲过大部分的袭击,但右肩仍然挨了一棍,再加上下午脑袋挨的那一拳,眼前视线陡地跳动了一下。
  
这一幕几乎让胜翊全然失控,他追上右侧的男子,一记绝狠的回旋踢将男子踹下机车。
  
“洁儿,你没事吧!”
  
“没事,这……”她原本要说这里很危险,你快离开。但方才他那一招干净俐落的回旋踢,又让她惊觉自己的顾虑实属多余。
  
“哼。”右肩传来一阵刺痛使她闷哼了一声,但仍硬生生吞入腹中。她拒绝失败,更别说是输给这种只有兽性没有人性的人渣败类。
  
左侧男子再次逼近,洁儿抽出系在腰际的西洋剑往他左臂猛力一刺,男子一个重心不稳随机车翻倒在地,发出杀猪似的哀嚎。
  
胜翊望着洁儿倏地刷白的脸色,心疼与不舍迅速将他包围。
  
“洁儿,我们回去吧!”他朝她喊道。
  
洁儿咬着失去血色的下唇,直视着前方,“不,我要骑到终点。”
  
“他们不敢再伤害你的,我保证。”胜翊逐渐靠近洁儿,深怕她体力不支而昏倒。
  
“为了赌注,我要骑到终点。”
  
“什么赌注?”
  
“一条胳臂赌全帮的重型机车!”
  
她加足马力直奔终点。
  
胜翊随后也抵达终点,但见全场的观众都噤声不语,洁儿立在空旷的广场上,手持西洋剑,冷冷扫视过全场。
  
“叫你们老大出来。”
  
墨上尘由角落走了出来,越过洁儿跟她身后的证晔打了声招呼,“圣人,好久不见。”
  
“墨先生,好久不见。”
  
“叫我上尘就可以了,何必如此见外。”
  
“礼貌是一定要有的,像刚才那两位先生的礼貌就太糟糕了,贵帮的礼仪课程可能需要加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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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说得是,不知道贵公司是否愿意代为管教一下“黑鹰五人组”,匡正他们的行为?”墨上尘故意试探胜翊对此事的愤怒程度。
  
“贵帮的家务事旭日集团不便过问。”
  
胜翊此话一出,全场观众立刻喧腾了起来。
  
““黑鹰五人组”死定了。”
  
“连“旭日圣人”都不救他们了。”
  
“他们这次惹错人了。”
  
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旭日集团内的所有员工、干部在警局的案底最起码都有一本书厚,可是“旭日圣人”却毫不介意他们从前所犯的罪,依各人的能力在集团内替他们安排工作,并且全然地信赖他们,但这次“黑鹰五人组”的事他却明白表示旭日集团也不收留他们,可见“圣人”也发火了!
  
“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赢来的赌注要去哪里领?”不耐烦的女声忽地介入。
  
墨上尘挑了挑浓眉,“小马子,你这招也太狠了,全帮的重型机车少说也有二、三十辆,这下子全没了,难道要我们下次赛车改骑脚踏车吗?”
  
“怎么?输不起吗?”洁儿咬着下唇,努力撑住自己,右肩传来的刺痛逐渐加重,几乎让她昏厥。
  
胜翊见状,一步向前贴近她身后,抵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倔强如她是绝不会接受他的搀扶。
  
墨上尘也看出她的不对劲,但不明说,心里由衷地佩服起她坚强的意志力,他咧嘴笑道:“是有点输不起啦!不然我们来个商量,我拿私人的机车跟你换那二、三十辆破车。”
  
墨上尘朝那个东方男孩招招手,“去把“火焰”牵出来。”
  
“不用了,你送到旭日集团就可以了。”胜翊搂着洁儿的腰,以防她半途不支滑下去,缓缓走向高翔的车。
  
墨上尘望着胜翊的背影,露出一抹浅笑,喃喃自语道:“圣人也动了凡心。”随即神色一凛,吩咐道:“去把“黑鹰五人组”带过来!”
  
洁儿勉强睁开眼,望着胜翊,“对不起。”
  
他轻轻按住她苍白的双唇,柔声说:“嘘,别说话,你受伤了,好好休息一下。”
  
“对不起,我并不想给你惹麻烦。”
  
“我知道,高翔告訢我事情的始末了。”胜翊轻抚着洁儿苍白的脸庞。还好她伤得并不重,刚才医生检查过,除了有点儿轻微的脑震荡和几处擦伤外,并无大碍,但右肩脱臼就比较麻烦一点,整只右手大概要休息几天才能动。
  
“如果你生我的气,可以尽管开口骂我,我不会回嘴的。”洁儿虚弱地露出一个笑,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小傻瓜!你是故意惹我生气的吗?”
  
“不是。”洁儿摇摇头。
  
“既然你不是故意惹我生气,我生气不就有点小题大作了,就算你是故意惹我生气,也是表示我不够关心你,我还要自我检讨呢!你说我有资格生你的气吗?”
  
洁儿被他似是而非的论调逗笑了,“难怪他们叫你“圣人”,你连半点脾气都没有,照你的说法,世界上大概没人能惹你生气了。”
  
“你错了,洁儿,我不是圣人。”胜翊突然变得极为认真,“当他们一棍打在你身上时,我气得想把他们全杀了,但我更气我自己,今天的一切原本都不应该发生,而我却让你置身危险中,你能原谅我吗?”
  
洁儿傻了、痴了,源源不绝的暖流慢慢渗进她早已冰封的心,一点一滴活络她自以为早已麻木的感觉。
  
可是这感觉令她恐慌,太陌生了!她想避开他的凝视,但双眸却像有自己的主张地定住不走;她想嘲笑他的温柔,但喉咙却像哑了,发不出半点声音。
  
良久,她终于找回自己的知觉与声音,她伸出左手轻轻顺着他纠结凌乱的长发。
  
“你的发带飞走了,头发乱成一团,不过满好看的,等我的右手好了,我帮你洗头,你不准拒绝哦!我以前当过一阵子的洗头小妹,技术很好的。”洁儿像是胡言乱语地说着毫不相关的话。
  
胜翊也不打断她的话,任她将自己的长发一根根梳开,他知道她有话要说,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洁儿依旧垂着眼,用手梳开他的长发,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从来没有人在乎过我,从我一出生仿佛就被下了诅咒。生我的人憎恶我,因为我身上流着的血液是她一生挥不去的恶梦;养我的人恨我,在他眼中我永远是个不洁的罪恶;该和我最亲密的人却要杀我,只因我的存在阻挡了他的财路。只有小弟对我好,因为他什么都不懂,也不了解我和他究竟哪里不同。”
  
“但是你呢?”她猛然抬起头,凝望胜翊的眼眸写着疑惑与不解,“我只是你在路上捡来的麻烦,一个你根本称不上认识的陌生人,我可能骗你,可能连名字都是假的,我甚至可能是你的仇人派来的杀手,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应该有理由的吗?”
  
“有,当然要有,任何事都有理由的。难道你在路上常被骑“哈雷”逃婚的新娘撞到吗?为什么不怀疑我?为什么不防着我?为什么要表现得好像极为重视我?”洁儿以左手抱住头,陷入强烈的挣扎,“天啊!你真的让我好困惑!你的一举一动我完全不能理解。”
  
经验告诉她每个人都是不可信任的,但他却破坏了她奉行已久的处事模式,她全然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你会吗?你会骗我吗?你会杀我吗?可是我不认为这般纯真的眼眸会骗我。”胜翊的双手轻轻掬起洁儿的脸,坚定的目光锁住她的双眼。
  
纯真?!这个形容词用在她身上真是亵渎了!洁儿垂下眼躲开他的注视,“我生下来就不够纯也不够真,别把你的信任浪费在我这种人身上。”
  
“是浪费吗?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如果你不值得我相信,还有谁值得呢?”
  
“别再说你相信我!光只是一句“相信”就值得你为一个陌生人这般付出吗?我无法理解,一定有理由的!给我一个对我好的理由。”洁儿低喊。
  
“因为我寂寞。”
  
洁儿闻言不禁一愣,她揣测过许多理由,却从来没想过这一项。寂寞?!如果因为寂寞就更不该留她在身边,因为她更寂寞,除了冷眼相待,她不知道要如何和别人相处;除了针锋相对,她连话也不会说。这样的人能做同伴吗?只是让他日子更难过罢了。
  
“我喜欢你在我身边,所以我对你好,想“贿赂”你留下来陪我。”胜翊说。
  
“可是我不是个好同伴,我只会给你惹一堆麻烦,为什么……”
  
胜翊以食指点住她又将出口的疑问,“就当我是被虐待狂好了,我喜欢身旁有你在,不论是不是有一堆麻烦找上你。别再问这种傻问题了,好好睡一觉,把不愉快的事都忘掉。”
  
“喂,你……”洁儿十分别扭地咬着下唇,显然对自己将要说的话感到很不习惯。
  
她抬眼望望胜翊疑问的表情,抿了抿红唇,低声问:“你明天可不可以不要去上班?”
  
“可以呀!”胜翊点点头,“不过有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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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算了。”洁儿冷冷地说,满怀期待的脸庞倏地一沉。她还是太高估自己的重要性了,竟然傻得以为他或许会为她的伤而留下来陪她。
  
“你也太快放弃了吧!”胜翊有点哭笑不得,“你不想知道我的条件是什么吗?可能很容易就达成。”
  
“不想。如果你觉得留下来很勉强,就当我没问过。”洁儿淡漠的表情下其实有些难过,她以为自己在他心中至少有一点点分量,他不是骑车去飙车场找她了吗?现在却连明天留下来陪她都觉得勉强。
  
“等一下!”胜翊忍不住大喊,终于弄清楚她那颗小脑袋是怎么运转的,他扶正洁儿的脸与自己平视,“洁儿,我绝对不是因为觉得勉强才跟你谈条件,我只是不想让我妈咪辛辛苦苦才想到的名字被一声“喂”所取代,清楚了吗?”
  
“你只是要我喊你的名字?”洁儿有些诧异。
  
“你愿意喊吗?”
  
洁儿轻启皓齿,但声音还没来得及出来就又闭上了。在她的世界中,所有的人不管认识与否都剩下“喂”这个代号,她从不去记名字也不想跟任何人打交道,如今才发现就算她想喊也喊不出来,声带本能的会“自动消音”。
  
“算了,不必勉强,我明天不去公司了,至于名字就等你想叫的时候再叫,睡吧!”胜翊有些失望,却不想逼她,或许她还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吧!
  
洁儿看出他眼中的失望,莫名地,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舍,她怎能让他失望!
  
望着他即将离去的身影,她有些慌乱地脱口而出──
  
“胜翊,明天留下来陪我好吗?”
  
“小马子,我们再打个商量嘛!反正圣人也不可能再让你碰机车,我欠你的那辆就干脆折现给你,好不好?”墨上尘讨好地对着洁儿露出一脸谄媚至极的笑。
  
洁儿根本就懒得理他,连正眼也不想看他一下,一大早就来白吃了一顿早餐,现在更是死不要脸地霸占着胜翊的位子等着再骗一顿午餐,有这么窝囊的老大难怪x帮做不了什么大买卖!
  
“小马子,你说怎么样嘛!我给你两万块美金。”
  
这回洁儿总算有点反应了──她冷哼了一声。
  
“不然三万,不能再高了。”墨上尘喊出最高的上限。
  
洁儿回过脸,由脚到头扫视他一遍,“原来x帮的信誉就这么廉价,如果这回输的是我,我是不是也可以和你打个商量,把断胳臂改成剪头发。”
  
“这──”墨上尘哑口无言。
  
他实在没想到这小马子竟然这么难缠,不过她再难缠也比不上他那个骄纵蛮横又刁钻的表妹,要不是他表妹昨晚看见“火焰”就胡搅蛮缠地逼他非得送她当生日礼物,他也不用厚着脸皮来找小马子“再”打个商量。
  
“喂,圣人,你不可能再让她骑车了,对不对?”墨上尘改向胜翊套话。
  
胜翊从锅炉前回过头,应了声,“嗯。”
  
“你看吧!反正你又不能骑,留着也没用,还不如折现来得划算。”墨上尘再次堆满笑容,挨近洁儿。
  
“借过!”胜翊将热汤端上桌,“正巧”隔开墨上尘逐渐挨近洁儿的笑脸。
  
墨上尘颇有深意地觑他一眼,目光又回到洁儿身上。
 
“可是我喜欢把机车供在家里“膜拜”,你有意见吗?”洁儿挑衅道。
  
“好吧!三万块美金再加上三款机车模型。”墨上尘再次开价。
  
“若拿全x帮的重型机车来换,我可以考虑。”
  
又回到原点了!墨上尘很悲惨地长叹一声,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为什么会遭受这种折磨与挫折?
  
“机车摆着你又不能骑,光看也难过,你就跟我换吧!”墨上尘半是哀求地说。
  
“这你就不必操心了,就算看了难过也是我自己的事,反正我也不寂寞,肯定有你陪着我难过。”洁儿嘴边扬起一抹充满恶意的笑容。
  
胜翊闻言不禁微皱了眉头,他明白自己心里的感觉很荒谬,但他就是不喜欢听见洁儿对别人说“有你陪着我”,就算是陪着她难过也不行,看来他还真的有被虐待狂,竟然连“陪着她难过”也要抢!
  
他轻甩了下头,挥开自己充满占有欲的想法,端菜上桌,“待会儿再谈吧!吃饭了。”
  
“小马子,你手不方便,我喂你。”
  
“洁儿,你手不方便,我喂你。”
  
胜翊和墨上尘异口同声,各端了一碗饭坐在洁儿两侧。
  
“墨先生,来者是客,怎么好意思麻烦你。”胜翊朝墨上尘客气地一笑,不过眼中射出的光芒可就不怎么友善了。
  
墨上尘原本只是想讨好洁儿,让她别再刁难他,没想到“圣人”竟然如此介意,害他想不玩都觉得对不起自己,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当“圣人”的“假想情敌”的。
  
“一点都不麻烦,毕竟小马子会受伤都是因为我没有把属下管教好,我一直想做些事来表达我的歉意,既然有这个机会……”墨上尘故作满怀歉意。
  
洁儿冷冷瞟他一眼,淡漠地吐出几个字:“你就切腹自杀好了!”
  
“我──”墨上尘真的接不下去了,这小女生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他以为自己已经表现得很友善、很有诚意了,她却连甩都不甩,还叫他切腹自杀,这……
  
“墨先生,刀子借你。”胜翊十分周到地拿了把菜刀给他。
  
“现在你可以尽情表现你的歉意了。”洁儿左手托腮,批高双眉静待他的“表现”。
  
墨上尘愕然瞪着手中多出来的菜刀,俊秀的脸孔出现鲜见的扭曲,他迟疑地望向一脸鼓励神釆的胜翊,又看看笑容诡异的洁儿。
  
不对,不对!墨上尘心底响起警铃。这两个人根本不正常,甚至连这间锅碗瓢盆、电器用品全放在墙壁里的房子也不正常,再待下去他可能就真的被说服而拿这把菜刀了结他“充满歉意”的一生!
  
墨上尘猛然放下菜刀,“我明天,不,下午就派人把“火焰”送来,你们慢用,我先走了。”
  
“墨先生,怎么不吃完再走?”胜翊依旧满脸笑容地招呼道。
  
“不用了,谢谢。”墨上尘僵着笑脸婉拒他的好意,急忙迈开脚步逃离这里。
  
“我发现你很强耶!这样就把他赶跑了。”洁儿看着墨上尘近似落荒而逃的背影,对胜翊说道。
  
“我不喜欢他一直烦你,病人需要安静。”胜翊说道,夹了一口菜喂洁儿。
  
洁儿柔顺地吃下他喂的东西,有些不解他的沉默:“你好像不太高兴。”
  
“我在忏悔。”
  
“忏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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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翊又喂她一口饭,懊恼地说:“我不应该拿菜刀给他的。”
  
“他又不会真的切腹,你不要那么善良好不好?”
  
他抬头看洁儿一眼,又低头拨弄着碗中的饭菜,“可是我拿菜刀给他,就表示我心里动了那个念头。”
  
“你是说你真的希望他切腹?!”洁儿不敢置信地问。
  
“嗯。”胜翊心虚地点点头。
  
“为什么?”
  
“我不知道,这念头就突然跑出来。”胜翊也弄不清楚原因,只知道墨上尘一靠近洁儿,这想法就会出现在他脑中,而且愈来愈强烈。
  
“可见那家伙有多讨人厌,连你都看他不顺眼。”洁儿自行推断下结论。
  
“或许吧!”胜翊抿了抿唇,又夹了一口菜喂洁儿,“我一直在想你昨晚下赌注的事,愿意告诉我吗?”
  
“我需要钱,有辆机车可以方便我打工赚钱。”
  
“你需要钱我可以给你,下那种赌注太危险了。”
  
“你可以给我一辈子吗?”洁儿低声问,但语气更像在陈述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可以!胜翊想这么回答,可是他不能,因为这句承诺牵涉到另一层更亲密的关系。
  
“我也不会做那种非分的要求的。”洁儿不等他的回答迳自说道,“可是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不想再去学校了。”洁儿伸手止住胜翊将出口的疑问,“我不是被x帮的人吓到,只是觉得没必要,我在台湾连高中都没毕业,而且成绩不算好,在美国读三年能有什么差别,可能连小学都毕不了业,可是我可以去你的公司当小妹,倒茶、送文件我都可以做。”
  
胜翊望着她认真的表情,犹豫再三,终于点头答应。
  
“谢谢你。”洁儿露出浅笑,第一次毫不别扭地说出自己的感激。
   
『6』第五章
  
“什么?!”一阵极度尖锐的尖叫声由x帮总部传出。
  
一名个头不大,声音却惊人的十八岁女孩踩着愤怒的脚步重重踏在x帮总部的原木地板上,原本甜美可人的娇俏脸庞已因怒气涨个通红,而她所经之处更是满目疮痍,能砸能丢的全都身首异处了,剩下不能砸不能丢的至少也挨了她一脚,甚至连站在一旁的矮个子东方男孩也不能幸免于难。
  
终于,她停止了破坏行动,怒火全数移转到斜躺在牛皮沙发上的墨上尘身上。
  
“你答应要把“火焰”送我当生日礼物的!”詹雅雯尖着嗓子指控道,瞪大的杏眼死盯着墨上尘懒洋洋的表情,显然对他的忽视感到十分不悦。
  
“我没答应你,我只说“再看看”。”墨上尘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丝毫不将她的怒气放在心上。
  
“你没说不送给我,就表示要送给我,我不管,反正你要把“火焰”拿回来就对了。”
  
“我要?!”墨上尘轻笑了一声,“表妹,你不觉得用这种语气来讨生日礼物有点不太礼貌。”
  
约莫是察觉出他口气中的不悦,詹雅雯心不甘情不愿地强压下自己的气势,软言撒娇道:“上尘表哥,人家真的好喜欢“火焰”嘛!你把它要回来好不好?我就只想要这个礼物,你忍心让我失望吗?”
 
“小雯,你再看看别的吧!“火焰”已经给别人了,是不可能再拿回来的。”墨上尘虽然受不了表妹的骄蛮任性,却也无法过于苛责她,毕竟她现在的个性全是上一辈给宠出来的。
  
“我只要“火焰”,其他的我全部都看不上眼。”詹雅雯嘟着嘴嚷道。
  
“那就没办法了,反正你也不缺我这份礼物,表哥我这次就不送了。”
  
“墨上尘!”詹雅雯大吼,压抑下的怒气再次爆发出来。
  
“小雯,注意你的礼貌,我可不是那些把你捧在手心的老家伙,没必要包容你的任性。”墨上尘站起身走向楼梯,中途又回过头说:“如果没事做就把地上的碎片扫一扫,说不定你可以找到一、两件中意的。”
  
“你──”詹雅雯气得咬牙切齿,随即她想起自己握有的筹码,又露出冷笑,对着墨上尘的背影喊:“表哥,我想舅舅一定很想知道你在哪儿。”
  
果不其然,墨上尘停下脚步,绷紧僵硬的身体散发着无限的怒气,“詹雅雯,如果你够聪明,就不要拿他来威胁我,不然……”
  
“不然怎样?你才不敢动我!”
  
“我不敢吗?你们一家是如何对待我们母子,你应该很清楚吧!”墨上尘冷冷看她一眼,便不再理会她直接走上二楼。
  
“我才不怕你!”詹雅雯逞强地说,但声音却逐渐隐去。
  
“雅雯小姐,你别再惹墨哥生气了。”一直站在一旁的矮个子东方男孩轻扯了下她的衣袖,压低声音诅,“墨哥把“火焰”送到旭日集团的圣人那里,你可以去和圣人商量看看,要他把“火焰”给你。”
  
“为什么会在旭日圣人那里?”
  
“其实“火焰”并不是送去给圣人,而是送给和他在一起的台湾女孩,那女孩上次和“黑鹰五人组”赛车,拿一条胳臂赌全帮的重型机车,结果“黑鹰五人组”输了,墨哥就拿“火焰”抵全帮的重型机车给她。”东方男孩将事情的始末简明的向詹雅雯解释清楚。
  
“这样啊──”詹雅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听说旭日圣人心肠很好。”
  
“对啊!那个女孩子好像也是他从台湾救回来的。”
  
“我倒要看看圣人到底有多神圣。”詹雅雯噙着冷笑喃喃自语道,一个计画已然从心中成形。
  
“洁儿,你真的不用急着要去公司,你的伤还没全好,等你的伤好了再去上班也不迟啊!”胜翊回头对坚持要跟他一起去公司的洁儿说。她的手甚至还包着绷带,教他怎么能放心让她去做事!
  
“我的手已经好了,这绷带是那个蒙古大夫用来骗钱的。”洁儿依旧坚持自己的伤势已无大碍。
  
“你是不是觉得一个人在家很闷?不然我请妈咪来陪你。”
  
“不用了,每次你刚走没多久,他们就来了。”
  
“那很好啊!你不喜欢他们来吗?”胜翊十分不解洁儿脸上那一抹足以称为痛苦的表情。
  
“我当然喜欢邱妈妈来,不过如果每天一见面就有人冲着你直喊“野丫头,你的手接不起来啦!真是老天有眼!”我想你也不会多愉快。”洁儿面无表情地说。
  
胜翊只能苦笑,“我爸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有恶意的。”
  
“看他的样子实在很难相信他没有恶意,不过既然他是你的爸爸,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洁儿说着,一边将放西洋剑的皮套系在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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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准备外出的工作就绪,她抬起头看着胜翊几秒,又说:“我不打算再窝在这里当废人,如果你已经后悔答应我去你的公司上班就直说,我可以另外再找工作。”
  
假如这些话是出自其他人口中,胜翊相信多少有些同他赌气的成分在,但洁儿却不是那种会赌气的人,她所说的就表示她即将做的,就因为这一项认知,胜翊更不能说“不”。
  
“你确定你的手没事了?”胜翊想答应让她一起去公司,却依然放心不下她的伤势。
  
洁儿索性以行动证明,她俐落地抽出腰间的西洋剑挑起胜翊绑住头发的黑色缎带,不到一秒钟,黑色缎带已稳稳躺在洁儿手中,西洋剑也收入皮套中。
  
胜翊几乎要为她矫健的身手鼓掌,但随即又想起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洁儿,你真要带那把西洋剑去公司?不太好吧!”尤其他公司内的成员都不是寻常人。
  
“你把它当成美工刀就好了。”
  
这么大的“美工刀”?!算了,一切顺其自然吧!只希望公司的同仁们别误以为洁儿带这把“美工刀”是来“踢馆”的,那时可就不好收拾了!
  
“你很为难,是不是?”洁儿见胜翊不作声,也明白他的顾虑,“我不是故意要让你为难,可是西洋剑一离开我身边,我──”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垂下头低声说:“会怕。”
  
“别怕!”胜翊不自觉地将她拥入怀中,想抚去她眼眸中深藏的恐惧,“别再去想过去那些不愉快的记忆,相信我,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再受到半点伤害。”
  
教她如何能不去想!教她如何能遗忘!洁儿痛苦地闭上双眼,在他怀中那些往事或许在逐渐淡去,却永远不会消失。他的怀抱温暖得让她舍不得离开,却也让她变得依赖,但她没资格依赖,宿命注定了她必须孤军奋斗直到了结一切仇怨。
  
够了,不准再沉溺下去!洁儿轻轻推开胜翊的怀抱,踮起脚尖梳理着他披散开的发丝。
  
“对不起,弄乱了你的头发。”
  
“没关系。”胜翊平静地说,心中却因为洁儿的退却起了一阵郁窒感,闷闷的,有些难受。
  
“你为什么会把头发留得这么长?”洁儿随口问道,还没有准备好面对他的温柔。
  
胜翊闻言却怔了一下,“为了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洁儿替他系上黑色缎带。
  
“我以前和邻居的小女孩约定要一起留头发,要把头发留得很长很长,就像中国古时候的人一样,然后我们就可以做名副其实的“结发夫妻”了。”
  
洁儿猛然松开他的头发,仿佛那绺发丝灼烫了她的手,还有……心!
  
“怎么了?”胜翊感觉到那些微的异动。
  
“没事。”洁儿强作镇定,故意忽略心中莫名的刺痛感,“后来呢?”
  
胜翊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点黯然地说:“她死了,因为意外,她在街上被流弹射中。”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洁儿深感歉意,不只因为她勾起他不愉快的往事,更因为她觉得──释然!
  
“没关系,我早就过了那段自欺欺人的日子,我只是觉得遗憾。她是我见过最善良、最单纯的人,她可以为了救一只受伤的野狗,冒险冲入野狗群里把它抱出来,然后自己因为被野狗抓伤而躺在病床上三天;也会为了一部看了十几遍的悲剧电影哭掉两大盒面纸,或许就因为她太好了,上帝才迫不及待要她去陪伴。”
  
“那谁来陪伴你?”洁儿心疼他落寞的神情,一时之间脱口而出。
  
“我?我有你啊!”他一愣,随即笑颜逐开。
  
我如何代替得了那女孩!她在你心中的比重是我远远所不能及的,这一头长发不也是为了纪念她才保留至今!洁儿苦涩地想,猛一回神却被自己的想法所震住──她竟为此感到苦涩!
  
该死!她是何时让自己陷入这种自艾自怜的情绪中?她不该感到嫉妒与苦涩的,只有深陷愚蠢爱情中的笨人才会任自己纠缠在这团杂乱里,而那人绝不会是她,也不能是她,可是……心中这分灼痛又所为何来?
  
会吗?难道她已经受上这个澄澈似水也柔情似水的男人了?!
  
大概没有小妹像她这样悠闲好命的了!
  
洁儿一手支着头,百般无聊地翻阅着桌上的加菲猫漫画书。她这个小妹上班至今三天了,没帮人倒过一杯茶,没跑过腿、没送过公文,倒是别人送来的茶水喝了不少杯,漫画书也看了不下百本,而且还是专人到书局去买来的。可是她对这个超级大闲差却没半点好感,不,说得更正确些,她对自己目前所呈现的“废物状态”感到很火大!
  
“吴小姐,喝杯茶吧!”金发碧眼的美国男子端了杯红茶,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对洁儿说。
  
洁儿抬起眼打量了面前大约二十七、八岁的美国男子好半晌,既没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红茶,也没开口说话。
  
美国男子被她看得很不自在,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放下茶杯就要离开。
  
“等一下!”洁儿出声喊住他,“你们到底有什么意图?”
  
“没……没有。”美国男子被她一吓,原本就不流利的中文说得更是结结巴巴。
  
“没有?!难不成旭日集团请的小妹个个都像我这么悠闲?”洁儿柳眉一挑,满脸的不信。
  
倏地,她翻身跃过桌面,原本系在腰间的西洋剑已抵住美国男子的颈部,锐利的眼眸对上他有些心虚的脸。
  
“走!去你的办公室!”她大喝。
  
“哦。”他认命地应了声,领着洁儿往办公室去。
  
一进办公室,洁儿几乎当场傻眼。哪里有半点美国前三十大企业的样子,办公室里各色人种男女老少全挤在一张办公桌前,办公桌上站着一名黑发的东方人,她定睛一看,是那名叫高翔的男子。
  
高翔拍了拍手要大家安静下来,随后扯开大嗓门喊道:“赌麦可没事的站在左边,赔率是一赔一,赌他有事的站右边,赔率是一赔八,赌他回不来的站中间,赔率一赔一百,赌资最多一美元,赶快下决定!”
  
“我赌庄家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洁儿冰冷的声音穿越一切喧哗直达纷乱嘈杂的源头,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一听见这冷然的声音,高翔不自觉地缩了下脖子,怯怯地回头对洁儿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洁儿没理会他告饶的表情,一把推开送红茶给她的美国男子,直朝着高翔走去,满腔怒火已濒临爆发,紧握西洋剑柄的右手不断收紧发热,周身辐射出的热能与愤怒几乎要使办公室内干燥的空气起火燃烧。
  
她或许一出生就是个不洁的罪恶,但这并不表示她也甘于做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更不代表她必须受人戏弄,沦为赌注上的一颗棋子!她不奢望别人对她会有几分尊重,但她绝不接受这种侮辱,她不是任人摆弄的小白老鼠!
  
完了!他这条小命恐怕不保了。高翔呆望着挟怒而来的洁儿,艰难地咽下胃部涌起的酸水。早知道就不要答应他那一班见死不救的同事做这个试验,她的强悍自己是早就见识过的,何必硬要逞强让他们也见识一下,结果,好了吧!自己就快成为剑下亡魂了,那群家伙还一副看戏的模样,交友不慎的最佳典范莫过于此了!
  
冰冷的银光划过他眼前,高翔不禁狠狠倒抽了一口气,然而剑尖却在他胸口前半吋猛地打住,四周屏息静待的人莫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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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迟疑什么?给他一剑,让他们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让他们知道她不是他们能够戏耍逗弄的玩具!心中的声音不断提醒着洁儿,但脑海另一个无声的影像却模糊了那些声音,也平稳了心中的愤怒。是他的笑脸,那张天使般温柔的笑脸,让她无法罔顾他的希望而与旭日集团的所有人为敌。
  
终于,她缓缓垂下西洋剑,转身面对众人,朗声说:“我不是被用来下注的赛马,下次要下注时最好先想像一下被西洋剑刺入心窝的感觉。”
  
洁儿将西洋剑收入皮套,在走回原来的小房间之前又回头道:“我不打算当废物,也不想被人当成废物,你们最好记住这一点。”
  
待她走远,所有人才从她凌冽的气势中恢复过来,纷纷讨论起她的一言一行。
  
“哇!那个小丫头竟然威胁我们!”
  
“不过那气势真有几分吓人。”
  
“几分?!你刚才被吓得连气都不敢喘。”
  
“你还说我,你不也一样,说不定你还吓到尿裤子,要不要去买包纸尿布?”
  
“你们两个别吵了!她刚才拿剑指着我时,你们全都吓得不敢动,也没人敢挺身救我,亏你们以前还号称什么“铁面杀手”、“火狐狸”的!”高翔臭着脸,横扫他们一眼,“全是一群没义气的家伙!”
  
“话不是这么说,那丫头是圣人老大带回来的,换作是你也不敢动她!”诸位“没义气”的同事纷纷出声反驳高翔的指责,他们并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高翔当然十分清楚这一点,尤其他还亲眼目睹他们完美无瑕的圣人老大为了她失控,把人踹下机车。
  
“算你们说得有理,我这次就不追究你们见死不救,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次圣人老大捡回来的可是女战神,最好别去惹她。”
  
“当然,我们又不像某某人笨得可以,那丫头搞不好会变成圣人老大的老婆,我要去请她帮我送文件了,失陪。”
  
“我也是,拜拜。”
  
“等我一下。”
  
众人纷纷抛下那个“笨得可以的某某人”,改找些轻松的工作去巴结未来的老板娘,让她可以脱离目前的“废物状态”。
  
“喂,你们──”高翔举起的手只得无奈地垂下,实在拿他这群见利忘义的同事没办法。
  
圣人老大配上女战神?!高翔思量着这个可能性──
  
“喂!等我一下,我也有文件要送!”
  
她说她不想当废物,也没说她想当超人啊!洁儿按摩着她劳动过度的双手,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倏地,另一双手接替了她手的动作,洁儿对这意外的侵入者只有极短暂的戒备,随即便放松绷紧的肌肉任由大手在她颈肩移动。
  
“你今天好像特别累。”温柔的声音透着暖暖的关怀仿佛春风吹拂得洁儿有些醺然。
  
“还好,今天的事情比平常多一点。”洁儿淡淡带过,不打算告诉胜翊下午发生的事。
  
“想不想看电影?待会儿我们先去餐厅吃饭,然后再去看场电影。”胜翊提议道。
  
“好!”洁儿急切地应了声,才发现自己回答得太迫不及待,又改口说:“去看部电影也不错啦!可以调剂一下身心,不过我倒不是非看不可,你想去我就陪你去吧!”
  
标准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胜翊对她言不由衷的回答仅是一笑置之,拉着她站起身,走向停车场。
  
“bye-bye!athina.”
  
一路上每个经过他们身边的人全冲着洁儿露出大大的和善笑容,顺便送胜翊一个十足暧昧的眼神。两个当事人完全弄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满腹疑问地走到停车场,竟然连停车场里也是相同的情形,甚至还有人倒车回来跟洁儿打了招呼再离开。
  
“athina是什么意思?”洁儿问,对他们替她取的英文名字仍是一头雾水。
  
“翻译成中文应该叫雅典娜。”胜翊这才发现事情不对劲的地方,公司里的人为什么叫洁儿雅典娜。
  
“雅典乡好像是希腊神话中战争女神的名字。”
  
“嗯。”就是这样他才担心!胜翊微锁眉头,将车驶出停车场,“为什么我总觉得今天下午公司里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洁儿斜瞄他一眼,又连忙收回目光,直视前方。
  
“不想告訢我?”
  
“反正不是什么大事。”洁儿干脆把头转向窗外,以免自己受不了他那双柔眸的催眠,把下午的事全招出来。
  
“唉──”胜翊长叹一声,接着又是一声。
  
“喂,你干么叹气?常叹气会短命耶!”
  
胜翊没回答,转头哀怨地看她一眼,又是一声,“唉──”
  
“好,我告诉你,你别再唉了。”洁儿不得不弃甲投降,光看他那一副被人拒之千里的可怜相,她心里都跟着难过起来。
  
“我不过是下午跟他们好好的沟通了一下,解决彼此认知上的问题。”
  
胜翊又看她一眼,脸上哀怨的表情不变。
  
这下子换洁儿叹气了,“好,我还带着我的“美工刀”。”
  
“什么?!”胜翊猛然一踩煞车。
  
几乎同时,一个雪白的身影由路边冲入车道与胜翊的车发生碰撞,纤瘦的身躯猛地跌落,伏在路上。
  
胜翊连忙下车察看,以英文询问道:“小姐,你还好吗?”
  
“救我。”白衣女子发出微弱的声音。
  
洁儿立在一旁,冷眼看待这出荒谬的闹剧。在那女子冲出来之前,胜翊早踩了煞车,而且从她座位上看,那女子离车子至少有两吋远,这场车祸显然是故意安排的。
  
詹雅雯伏在地上,努力挤出几滴眼泪,以期使自己看来楚楚可怜,不过任凭她再努力,眼角始终只有一小颗快干涸的泪水。
  
“洁儿,守着她,我去叫救护车。”
  
“救我!”詹雅雯连忙拉住他的裤管,仰起脸说,“有人在追杀我!”
  
“萱萱?!”胜翊望见她熟悉的面孔,不觉一愣。
  
天啊!真有人俊美如天使!詹雅雯在心底赞叹道,连要作戏都忘了作,只是痴迷地望着胜翊纯净无杂质的俊秀面容。
  
洁儿感觉到自己被摒除于世界之外,四周只剩下一片茫茫然,眼中只见得他们两人无言的对望,而她却仿佛被隔离在玻璃之外,看得见他,却触摸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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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枪响勾起她所有的知觉,她一个箭步奔向胜翊,敞开双手护着他,但令她意外的,胜翊却拨开她的防护,弯下身抱起白衣女子,隐蔽在汽车左侧。
  
所有动作仅在几秒钟内发生,洁儿心中的愕然却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之久,任何知觉都无法渗入她霎时冰冻的血液中,除了冷,一股椎心的冷──
  
“萱萱,萱萱,你没事吧!”胜翊轻拍着怀中女子惨白的面颊,不一会儿又记起,她不是萱萱,萱萱已经死了。刚才发生的事迅速流回他脑中,这不是十几年前的往事,而是几秒钟前真真实实发生的事。
  
他竟然忘了洁儿,还把她一把推开!该死!他真该死!
  
“洁儿?”胜翊把怀中女子抱入后座安置好后,迟疑地出声叫洁儿。
  
是他在叫她吗?为何听来如此陌生?洁儿回过头看着胜翊半晌,蓦然垂首走向车内后座坐下。
  
“对不起。”胜翊舍不得她冷漠表情后的脆弱,却只能用这三个字来表达自己的歉意。
  
“嗯。”洁儿点点头,表示收到他的话。
  
他为什么道歉?是为了他刚才本能的反应吗?没必要的,每个人都会这么做的,为了自己心爱的人而牺牲其他不重要的人,换作是她也是一样,这真是她收过最廉价的道歉,廉价得让她的心冻得好痛……
  
原来这间屋子叫“流浪少女之家!”
  
洁儿无法克制自己对这间屋子新生的刻薄评论,尤其在她明白自己不过是众多“求助少女”之一。
  
胜翊还是留那名来路不明的少女住下来,尽管她那篇被黑道追杀三天、三夜的说辞漏洞百出。洁儿也是现在才知道他的善良与温柔不只施舍给她一个,圣人的爱是广博的,不是她所能独占的。
  
那少女自称叫小雯,来自唐人街,家里全靠卖叉烧包的小摊维生,因为不小心看到黑道杀人,所以被追杀。
  
这说辞只有他这个笨蛋会相信!哪有人被追杀三天、三夜,衣服还光亮如新的!卖叉烧包维生的小贩之女又怎么穿得起香奈儿的洋装!
  
“笨!”洁儿没好气地瞪着蜷缩在客厅沙发上熟睡的胜翊。连房间都让给那个来路不明的家伙睡,自己才来挤这张小沙发,笨到极点了,真想敲敲他这个笨脑袋,看看是不是空的!
  
“你到客厅来干什么?”洁儿听见十分轻微的脚步声走近,立刻筑起戒备,不太客气地问。
  
詹雅雯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阴影里的洁儿,而被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不过她仍强作镇定地说道:“那正是我想问的问题。”
  
“你管不着。”
  
“那我喜欢待在这里,你似乎也没资格管。”
  
洁儿站起身回头面对她,“你说的故事我们还没打算相信,你的身分很可疑,所以你最好乖乖待在房间里。”
  
“我们?!”詹雅雯轻笑,“不相信的人只有你一个吧!邱大哥可是深信不疑喔!”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哪有什么目的?我只是个被黑道杀手追杀的可怜少女,幸好遇到邱大哥,才救回我这一条小命,我几乎跟你一样不幸,呃,不,我应该比你幸运一点。枪声响时,邱大哥好像是救我,而抛下你,不过事情过去就算了,反正你也没事嘛!”詹雅雯故意提起傍晚的事。
  
尽管洁儿要自己不去想,但她的话却依旧像根锐刺狠狠插进她心底,而她竟然无力反驳。
  
詹雅雯满意地看着洁儿脸上一闪而过的痛楚,得意洋洋地越过洁儿,走到胜翊身旁俯身看他。
  
“他真是完美得不像真的。”詹雅雯伸出手,“让人忍不住想摸摸他。”
  
“别碰他!”洁儿拍开她的手,无法忍受别的女人抚摸他的脸。
  
“你敢拍我的手!”詹雅雯的大小姐脾气全冒上来了,她霍地起身,一巴掌就要挥上洁儿的脸。
  
“你没资格甩我巴掌。”洁儿扣住她的手腕,冷冷说道。
  
“我想甩你几个巴掌,就甩你几个巴掌,谁敢说我没资格!”詹雅雯扬起另一只手。
  
洁儿一步向后,抽出腰际的西洋剑直指着詹雅雯无瑕的脸蛋,“不知道你那张脸上如果多出几朵花会不会看起来顺眼一点?”
  
“你敢!”詹雅雯咬牙道。
  
“没什么是我不敢的。”
  
詹雅雯目光四下搜寻着可以扳倒洁儿的武器,终于──她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邱大哥!”詹雅雯扬声尖叫,身子一缩躲在胜翊身旁像只受惊吓的小猫。
  
胜翊微睁睡眼,一见眼前银光闪闪,直觉地便护住身旁的人,一把挥开那支剑,强劲的力道远胜过洁儿握剑的力气,在剑脱手飞出之后,金属剑柄也在洁儿手背上划出一道血口。
  
洁儿分不清楚哪个伤比较痛,是手背上的,还是心上的?但她知道这是第二次他挥开她,而两次都是为了同一个女子,这是表示他已经找到陪伴他的人,而不再需要她为伴了吗?
   
『7』第六章
  
“邱大哥,我……我只不过出来看你睡……得好不好,她就好凶的赶我回房里,还……还说要割花我的脸,我好怕,才尖叫吵醒你。她……她会不会真的拿那把西洋剑割我的脸?”詹雅雯装出哭腔,将脸埋入胜翊的胸膛,纤细的身体不住发着抖。
  
“别怕,别怕,没有人能伤害你,我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胜翊环住她颤抖的双肩,一声又一声低语安抚着她的不安。
  
洁儿无法言语,更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胜翊身上移开分毫,那温柔的目光,那温暖的拥抱,从来都不是她的,他该死的何必施舍她!她不需要!一丁点都不需要!他大可带着他的温柔和承诺滚回“天堂”去,她这个地狱中的幽魂不需要他的救赎!她堕落、她沉沦、她一辈子怀抱着恨,也用不着别人施舍几分可笑的爱或关怀!洁儿猛力甩了下头,弯腰拾起被挥落的西洋剑,转身走回房间。
  
“等一下!”胜翊唤住她,“你为什么要吓她?”
  
洁儿缓缓转过身,直视入胜翊的双眸中,她看不见她曾经熟悉的邱胜翊。
  
“我说了你会信吗?”洁儿问,然而她从他的表情中得到她要的答案。
  
凄然一笑,洁儿再次转身要回房。
  
“等一下,你说清楚再走。”胜翊一步向前扯住洁儿的肩。
  
他的力这不大,洁儿却浑身一僵,怔怔地站在原地。她可以挣脱他的手,甚至用剑指着他,可是她却什么也没做,只是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全都是我的错,如果这是你要的答案。”
  
“跟她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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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辈子只跟一个人说过对不起。”洁儿努力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这句话,“而她不会是第二个。”
  
“跟她道歉。”胜翊仍是重复着这句话,但语气上加重了许多。
  
“我这辈子只跟一个人道过歉,而我现在发现,他也不再值得我的歉意。”洁儿再也无法忍受喉中愈形强烈的干涩与疼痛,恨恨地说完便甩开胜翊的手,冲回房里。
  
胜翊注视着被洁儿甩上的房门,显得有些疑惑。
  
“萱萱,没事了。”他伸出手想搭住“萱萱”的肩,动作却冻结在空气中。
  
“邱大哥?”詹雅雯轻唤他,对他异常的举动有些纳闷。
  
“我没事。”胜翊收回手,重重跌坐回沙发上,“你回房去休息吧!”
  
“我留下来陪你。”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胜翊疲累地将脸埋进双掌之中,不再看她一眼。
  
“哦!”詹雅雯不情愿地应了声,转身回房去,途中经过洁儿的房间,她露出一抹冷笑。想跟我斗,下辈子吧!
  
呆坐了好半晌,胜翊终于站起身走到洁儿的房门口。
  
“洁儿,你睡了吗?”胜翊轻轻推开房门,立在房门口对着黑暗中的洁儿问。
  
黑暗角落里的人影移动到窗口,背对他望着窗外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孤绝的背影让胜翊将脱口的话梗在喉中,他撇开脸,无法正视洁儿的背影,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说:“这房子要住下三个人实在是挤了点,所以我想……”
  
终究还是容不下她!天下之大竟然没有她吴映洁的容身之处!洁儿重重闭上双眼,自欺地想摒除所有声音,装作听不见他即将下达的驱逐令,但自尊却不容许她逃避。
  
“我想暂时送你去我父母家住几天,等小雯的事情一结束,我马上接你回来。”
  
她还能再相信他说的吗?只是在敷衍她吧!
  
“洁儿。”胜翊仿佛看穿她内心的挣扎,“相信我!”
  
洁儿依旧沉默以对。
  
“晚安。”
  
她侧耳听见他关上门,才卸除一切伪装,任由自己的脆弱暴露在黑暗中。
  
好痛!洁儿双手捂着胸口,无力地蜷缩在墙角。他要她相信他什么?甩开她的是他,要送她走的也是他,她还能相信什么?!天,真的好难受,整颗心宛如被撕裂般。不该这么难受的,他不是第一个背弃她的人,比起其他人,他甚至可以算得上仁慈!可是她真的好痛、好难受……
  
冰霜般的冷然再度回到洁儿脸上,甚至更多添了几分麻木。若说从前的洁儿是一族充满仇恨的狂焰,现在的她则是燃烧殆尽的死灰,完全失去了生气,而这一切改变全拜他所赐!胜翊打从心底憎恶自己。
  
送她走是不得已,却也是惟一可行的办法。他看得出洁儿和小雯合不来,只要两人一碰面,纷争就不会停止,倘若他能公平处理他们之间的问题,或许事情不会演变至此,但是每当他望见小雯那张神似萱萱的脸孔,他便忘了洁儿,忘了自己已经是二十八岁的成熟的男人,这种遗忘对洁儿来说太过残忍,然而他一天分不清萱萱和小雯,对洁儿的伤害就一天不会停止。
  
“我已经请高翔每天来载你去公司,你就不用担心我爸会一天到晚找你麻烦了。”胜翊笑着说,试图活络车内僵滞的气氛。
  
洁儿却对他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不听不闻,沉静的脸上没有喜怒哀乐,狂野难驯的表情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木然与空洞,没有恨、没有怨,这一刻她已经认命,对上天的无情对待已经妥协。
  
“洁儿,别这样。”他低喊,这样的洁儿令他心痛。
  
别怎样?她都已经接受她“弃犬”般的命运还不够吗?洁儿望着逐渐接近的豪华大宅,却装作视而不见。弃犬的命运都是一样的,一旦被抛弃就是被抛弃,不会因为抛弃的地点不同而有任何差异。
  
车子才在大宅门口停下,范玮琪立刻迎了出来,后头还跟着满心不情愿的邱建州。
  
“洁儿,你总算是来了,邱妈妈等你等了好久。”范玮琪热切地执起洁儿冰冷的小手。
  
洁儿却感觉不到范玮琪的热情与温度,只是茫然地看着她,她已失去感觉的能力。
  
“野丫头,你还是被赶出来了吧!”
  
“爸!”
  
“建州!”
  
母子俩同声喝止邱建州故意惹怒洁儿的话。
  
“算了,反正房子这么大,多住你一个也不会怎样。”邱建州撇撇嘴道。
  
其实他也不是多讨厌这丫头,只不过两人第一次见面就结下梁子,实在不太可能和平相处,不过野丫头今天好像不太对劲,通常她拔剑的速度比他说话还快,常常他“野丫头”三个字还没说完,她的剑已经指着他,要他说话小心一点,今天这么和平的见面方式还真让他觉得──若有所失!
  
洁儿将自己的手由范玮琪掌中抽出,接过胜翊提着的行李,立在一旁。
  
“胜翊,你先回公司好了,我晚点再打电话给你。”范玮琪看看不言不语的洁儿,又看看不知所措的儿子,无奈地轻拍儿子的肩,要他先行离开。
  
范玮琪不知道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此时此刻实在不适合讨论这个问题。
  
“那我先走了,爸、妈咪,再见。”他转向洁儿,有些手足无措:“过几天我再来接你,然后我们可以去电影院把所有新片全都看完,补偿我们昨天没看成的那场电影,我不会食言的。”
  
胜翊不晓得洁儿听进了多少,因为直到他离开,洁儿始终没有抬头看过他一眼。
  
胜翊烦躁地将手中的文件推开,伸手按摩着酸涩的眼窝。
  
最近这几天每个人都不太对劲,究竟是因为他不对劲所以看每个人都不对劲,还是因为他的不对劲才让每个人都变得不太对劲?他相信是后者居多,这些天他动怒的次数比过去八年加起来还多上十多倍。
  
“老大。”高翔怯怯地从办公室门外探进一粒头,“我们有点事情想跟您说。”
  
看见他畏畏缩缩的模样,胜翊也能想见过去几天自己反常得多严重,一下子从仁慈善良的圣人变成了暴虐无道的暴君。
  
“进来吧!”胜翊露出一抹疲惫的笑容,招手要他进来。
  
十坪不到的总裁办公室一下子涌进满满的人潮,挤得水泻不通。
  
“你们来找我示威抗议的吗?”胜翊见这情形,打趣道。
  
“不是。”众人很认真地回答。
  
“athina已经好几天不说话了,我们很担心她。”高翔代表发言道。
  
他又何尝不担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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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我怎么做?”胜翊问他们,也反问自己。
  
每次一想起那天他把她送到他父母家时她脸上的茫然,他就心痛得不能自己,他究竟把她伤得多重?她是那么的脆弱敏感,她会不会以为他抛弃了她?
  
“我们觉得如果您去跟她谈话,可能会好一点。”
  
胜翊苦笑,“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大概是我。”
  
“我就说他们两个吵架了,才会两个人同时都变得不太对劲嘛!”
  
人群里开始传出耳语。
  
“男人和女人会吵架一定是因为阴阳不协调,叫老大带athina上床就没事了。”其中一人语出惊人地建议道。
  
那人的后脑勺立刻挨了一掌,“你要害老大坐牢啊!athina还未成年耶!”
  
“对啊!”另一人附和道,“而且老大可能还是处男,这招行不通啦!”
  
胜翊实在哭笑不得,他用力拍桌制止众人愈来愈离谱的讨论。
  
“你们出去吧!我会想办法解决的。”胜翊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完全没有自信。
  
唯一的办法是接她回来,但他目前仍没有把握自己不会再把小雯当作萱萱。虽然这些天来他不曾再发生类似的情形,可是他不能拿洁儿来冒险,他不想见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老大。”高翔在离开办公室前回过头对胜翊说,“爱她就不要伤害她,任何理由都是掩饰自己懦弱的借口。”
  
爱她就不要伤害她?!
  
胜翊失神地仰望着洁儿房内粉红色的天花板,反覆思量着高翔离开前说的话。
  
他可以爱地吗?她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女孩,他的爱对她来说或许太沉重。
  
“邱大哥!”詹雅雯一把推开房门,就要冲进来。
  
“别进来!”
  
詹雅雯猛然停住脚步,乖乖站在房门口,向来不可一世的她,脸上竟有着受挫的神情。
  
这是她所能靠近这房间最近的距离,他从来不准她再跨越一步,像是怕她会玷污了这房间。
  
谁希罕进那个随身带剑的小怪物的房间!她只是不甘心,凭什么那个小怪物一离开也带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从小怪物离开的那天起,他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这个房间,只有吃晚饭的时候会出来露一下脸。
  
她不会认输的!只要那个小怪物不回来,她都还有赢的机会。
  
“小雯,有什么事吗?”胜翊走出洁儿的房间,顺手把门带上。
  
像在防贼一样!詹雅雯恨恨地想。
  
但她没把怒意写在脸上,一仰头又堆满甜甜的笑容对他说:“今天天气好好,你骑机车载我去兜风,好不好?我看见车库里有一辆红色的重型机车,你应该会骑吧!”
  
洁儿!那辆机车就像是几天前的洁儿,又狂又傲!如今却蒙上一层尘埃,失去了原来的光彩。
  
“那辆机车是洁儿的,如果你想兜风,我开车载你。”
  
什么洁儿的车!“火焰”应该是她的。
  
詹雅雯压抑住心中的不悦,仰着小脸哀求道:“可是人家真的好想坐“火焰”去兜风,你就载人家去嘛!她不会知道的。”
  
“小雯,你这几天都没有跟家里联络,家人不会担心吗?”胜翊无意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他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测。
  
“反正他们只在乎公司又赚进几千万,才不管我死活。”詹雅雯毫不在意地说。
  
说完才注意到自己差点露了马脚,连忙改口说:“店里的工作很忙,不太会注意到我在不在。”
  
胜翊仿佛没注意到她话中前后的差异,点了点头说:“警方最近在加强扫黑,不用多久你就可以回家。”
  
“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不想回去。”她低声说。
  
在家里每个人都宠她、捧她,可是真的有人关心她吗?如果她再多留几天,或许邱胜翊对小怪物的关心会全部转移到她身上。
  
“你回去以后还是可以来看我和洁儿啊!”
  
谁要看那个小怪物!她在乎的只有他。詹雅雯完全不把他委婉的拒绝放在心上,反正她一向能得到她要的东西,不管是“火焰”还是这完美如天使的“圣人”!
  
“胜翊,你什么时候要来接洁儿回去?她已经一个礼拜没说半句话,叫她吃饭就吃饭,叫她睡觉就睡觉,完全猜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我担心她会想不开。”范玮琪忧心忡忡地对电话彼端的儿子说道。
  
现在的洁儿就像个徒具生命的躯壳,除了会呼吸、会吃饭,几乎看不出任何生命迹象,她的心仿佛已经死寂,仅剩下机械式的律动,她不主动求死,也没有生存的意念。
  
“想不开?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伤害自己?”胜翊连声问,心急如焚。
  
“现在还没事,你那件事处理完就快点过来,不然等她对你已经完全死心,那时就来不及了。”
  
“好,你们先看着她……”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被挂断。
  
“别去接她,我们俩在一起不是过得好好的。”詹雅雯按着通话键,双眸定定望着胜翊。
  
“你把我当成那个萱萱也没关系,只要你喜欢我就好了,别理会那个小怪物,你仔细看看我,我跟萱萱长得一模一样吧!只要选择我,萱萱就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我不会离开你,萱萱也不会离开你,忘了那个小怪物,你最爱的人还是萱萱。”詹雅雯露出最温柔甜美的笑靥试图迷惑胜翊。
  
胜翊望着她依然神似萱萱的面孔,心中却不再有半点迷惑。萱萱从来都只是他的小妹妹,他怪自己为什么没能及时叫住她,才让迷糊成性的她误走入黑道火并的暗巷中,但对洁儿,他知道那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我不想追究你的意图,不管你是为了“火焰”还是其他东西而来,事情都该做一个了结。”
  
“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詹雅雯装傻,仍然存着一丝微薄的希望。
  
她走向前环抱着他的肩,撒娇道:“邱大哥,你不要吓我,人家哪有什么意图,你把人家说得好像很卑鄙,我不管,你要骑机车载我去兜风,我才要原谅你。”
  
胜翊轻轻拨开她的手,丝毫不为所动,“我已经请墨上尘来接你回去,他应该不用多久就会到了。”
  
“墨上尘是谁?我不认识他。”她犹作垂死挣扎。
  
“你收拾一下东西,我出去接洁儿回来。”胜翊站起身,走向连接车库的门。
  
“为什么?”詹雅雯终于放弃伪装,冲上前抱住他的腰,“为什么你不选择我?我哪一点比她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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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谁好谁坏的问题。”
  
“那还有什么理由,她喜欢你,我也喜欢你啊!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为什么就独独得不到你?”詹雅雯声嘶力竭地哭喊,无法理解为何她惟一最想得到的人却不能让她拥有。
  
胜翊拉开她的手,推门走入车库。
  
“你回答我啊!为什么我得不到你?”詹雅雯再次拉住胜翊的衣摆追问。
  
“因为我是洁儿的一切。”胜翊平静地说,她的泪水让他心生愧疚,却不心疼。
  
他掀开“火焰”的防尘套,并启动车库的电动卷门。
  
詹雅雯松开手,抹去满脸泪痕,“你不必同情她一无所有,我把我的东西全都给她,那你就可以爱我了。”
  
胜翊跨上“火焰”,回头看着詹雅雯,认真且坚定地说:“洁儿也是我的一切。”
  
“为什么?”詹雅雯望着胜翊扬尘而去的背影喃喃低问。
  
墨上尘不知道自己该同情詹雅雯还是该可怜她,或是残忍地怪她一切咎由自取。
  
“表哥!”詹雅雯抬头看见站在车库前的墨上尘,泪水更是决堤,她冲入他怀中寻求亲人的安慰。
  
“为什么我几乎拥有了全世界,就是得不到他?”
  
“他们给了你一张万能的金卡,可是却没告诉你有些事是你刷爆卡也得不到的。”
  
墨上尘所能给她的只是一个紧紧的拥抱,其他的事她必须自己去学习。有时候拥有全世界是幸,也是不幸!
  
她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死心了,可是心死的人不会难过,不会还傻傻地等他来。
  
吴映洁,你真是无药可救!洁儿暗斥自己的痴心妄想,拉上房内的窗帘,踱回床边。
  
凭良心说,她在这里并不比在胜翊那儿来得差,如果她曾梦想过千金大小姐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华生活,在这里她绝对可以获得满足,可是这些又代表什么呢?只是说明了完美的圣人连“遗弃”都格外的仁慈!
  
七天了!整整一个礼拜的不闻不问,让她回想起那天他临走前的那句“绝不食言”都想大笑,多可笑的一句话!完全做不到的保证还说得这般斩钉截铁,只怕他现在早就忘了她是谁。
  
“洁儿,快开门,胜翊来接你了。”
  
是吗?是来接她的吗?还是来对她说一声“对不起”,然后转身永远走出她的世界?她不想再相信谁了,她的生命已注定是如此,不会有任何奇迹。
  
她听话的打开门,无言看着门外的范玮琪。
  
“胜翊在楼下等你,赶快收拾一下东西。”范玮琪对洁儿堆满一脸笑容,以为她的心该为这个消息而雀跃不已,但她,依旧漠然。
  
“洁儿,你没听见我说的吗?胜翊来接你了,你不是一直在等他来吗?”
  
来了又如何?或许他只是打算把她送到另一个地方,另一个离他更远的地方,洁儿不发一言,反身回房里动手整理行李。
  
天!这孩子被伤得多重!范玮琪望着她冷漠的表情不由得一阵鼻酸。
  
“洁儿,你要相信胜翊,这孩子不会骗人的。”
  
人?不,她不是人,她只是个罪恶,是肉欲和背叛下的产物,欺骗罪恶是无罪的。
  
“洁儿──”胜翊急急迎上前,看见她憔悴的模样,心狠狠揪了一下。
  
“你瘦了。”他伸出手想轻抚她凹陷的双颊,洁儿却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
  
“你怨我吗?你是该怨我的。”胜翊自嘲地笑了笑,收回落空的手。
  
她没有怨他的资格,如果不是他,她早已成了路边的一具无名女尸,对于他,她应该心存感激。
  
“我骑“火焰”来载你回去,你想不想去兜兜风?我们可以先去逛一圈再回家。”
  
她不置可否,无神的双眼始终望着前方,没有焦距。
  
“洁儿,你究竟是在折磨我,还是折磨你自己?”他低喊,随即抓起她的手,向父母道了再见,走出客厅。
  
他在生气!洁儿可以感受到他翻腾的怒气,可是为什么?几乎不发怒的他是为了她的沉默而生气吗?还是厌烦了对她好言相待?
  
“上车!”他几乎是用吼的,泛红的脸庞显示了他满腔的怒气。
  
她依言跨上机车,茫然的双眸开始有了极轻微的感觉,她有点怕这样的他。
  
“抱紧我!”他再次吼道,盛满怒气的脸孔有些陌生,又仿佛十分熟悉。
  
洁儿怯怯地轻搂住他的腰,回想起那次在x帮的飙车场上,他也是这般生气。
  
“再紧一点!”他似乎吼上瘾了,这会儿又是一声。
  
他接二连三的命令句使洁儿几乎起了反抗心。勒死你好了!她不甘愿地抱紧他,怒瞪他后脑勺一眼。
  
“坐好!”他又吼。
  
她都坐在位子上了,还要怎样才叫坐好!洁儿也火了。
  
胜翊一催油门,“火焰”随即冲出这幢豪华大宅的大门,车行至交叉路口,他转入另一条全然陌生的道路,大约过了十分钟,他都没有再开口。
  
“你要怎么折磨我都没关系,可是我不准你伤害我的洁儿。”
  
突然听见他的声音,洁儿吓了一大跳。她左右张望,寻找那个跟他说话的人,但四周除了她就只剩下空气。
  
“我承认我两次甩开你的手是我不对,没跟你解释清楚就把你送到我父母家也是我的错,你可以咬我、拿剑刺我,可以用尽一切办法对我发泄你的愤怒,但是不要伤害洁儿。”
  
她不懂他的意思,他仿佛是在对她说,但是又好像是在对另一个伤害她的人说。
  
“我也不准你再把洁儿当成没人要的弃犬,她不是!她比任何人都值得我一辈子珍惜。把她送到我父母家并非表示我遗弃了她,我只是需要时间去想清楚一些事,可是你却不断告诉她我遗弃了她,光是为了你灌输她这种想法,我就应该把你打一顿。”
  
把她打一顿?!洁儿一惊,手一松,忘了该抱紧他的腰。他真的气得要把她打一顿?
  
“抱紧我!”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吼她了。
  
待洁儿的手又重新环抱住他的腰,胜翊又开口:“不管你如何做,你都要把从前的洁儿还给我。”
  
她去哪里找一个“她的洁儿”还给他?
  
“我的洁儿生气时会瞪我、咬我,不是只会无神地看着我,眼中却没有我的存在,你怎么忍心把她折磨得如此憔悴!还有,叫她不要相信我的人也是你吧!你凭什么断言我不会信守承诺,又凭什么认定我会对她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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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她凭什么!她凭什么认定他不可相信!她根本没给他机会去证明他有心实践承诺!洁儿一时间心里也涌起同仇敌忾之感。
  
猛一回神,洁儿霍然明白他究竟在生谁的气,他气的是她,也不是她。他气她不知爱惜自己、气她折磨自己、气她看轻自己、气她不相信他,可是他却不骂她,把所有的怒气归咎在另一个虚拟的人物身上。
  
这个大笨蛋!洁儿心里又感动又好气。连生气都如此温柔得不可思议!
  
“我警告你,如果你不把我的洁儿还给我,我们就一直骑,骑到世界末日。”这是胜翊所能想到最严重的威胁。
  
“停车!”洁儿忽然喊。
  
胜翊一愣,连忙煞车,还来不及回头看终于开口说话的洁儿,她已经一口咬在他颈肩处。
  
“我告诉你,我最讨厌别人感胁我。”洁儿故意以冰冷的口吻说道。
  
“洁儿!”
  
“不要回头!我还有话要说。”她收紧搂住他的腰的双手,将脸颊紧紧贴着他宽阔的背,低声问:“你真的受得了这样的我?像只小刺猬似的,一觉得受到威胁就竖起全身的刺扎得你浑身伤口。”
  
“我喜欢最真实的你。”胜翊将手覆于她的之上,侧着脸问她,“要去看电影吗?”
  
“不要,我要你永远欠我一场电影。”
  
“好,我永远欠你一场电影。”胜翊柔声承诺道。
  
他想他并不介意与洁儿承诺永远,而他也衷心希望真的能永远。
  
只有十七岁的情人,那又何妨!
   
『8』第七章
  
时光流转,一千多个日子已然在指缝间悄悄流逝。
  
随着年龄的增长,洁儿已不再像三年前那样桀骜不驯,腰间的西洋剑几乎成了装饰品,不过所谓的“几乎”也就表示还是有例外,只是次数不多罢了。纵观旧金山,不,甚至整个加州,胆敢不理会洁儿已在胜翊和全旭日集团的保护之下,履次蓄意向她挑衅的人,大概也只有他──
  
“野丫头,你到底去不去?”邱建州背着全套高尔夫球具,十分不耐烦地瞪着客厅沙发上优闲看著书的洁儿。
  
洁儿挑眉看他一眼,干脆俐落地说:“不去!”
  
“野丫头,你不要不识好歹哦!我是看你被胜翊丢在这里,看你可怜才让你陪我去打球。”
  
“我什么都识,就是不识好歹,让您失望了。”洁儿故意堆起一脸很敷衍的假笑。
  
“你这死丫头!”邱建州恼得涨红了脸。
  
“哟!老先生,您可终于改词了,真是了不起。”
  
邱建州怒视洁儿半晌,最后坐回沙发上,“好,我就跟你耗上了,看你有多刁钻。”
  
“啊!好困喔!”洁儿当着他的面张大嘴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一欠身,“失陪了。”
  
“等一下,你不准走……”
  
“洁儿!”
  
两个男声几乎同时响起,不过显然后者的魅力大了些。洁儿收回脚步,转身奔向另一个声音来源。
  
在离胜翊将近一呎远的地方,洁儿猛然煞住脚步,她抬头望着自己思念已久的面孔,咬了咬唇,有些迟疑自己该不该这么露骨地表现出思念。停顿数秒,她一踮脚投入他的怀抱。
  
“想不想我?”胜翊紧紧拥着她问。
  
洁儿没回答,只把他抱得更紧。
  
胜翊收到了她的答案,“我也好想你。”
  
“老大,那些去台湾找到的资料是要送去公司,还是放在你家?”高翔拖着行李,边走进门边大声问。
  
台湾?!洁儿顿时一僵,许久不曾想起的往事一幕又一幕浮现她脑海中。
  
胜翊能感受到她心底的震撼,他用双手覆住她的太阳穴,低喃道:“别想!什么都别想。”
  
但已经想起了怎能别想!洁儿将他推开一小段距离,仰起的小脸有些苍白,“你没说你这次出差会去台湾。”
  
“顺道去拜访一些客户而已。”
  
“你不适合说谎。”洁儿低下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别探究我的过去,那些事不值得你费神,如果真的为我好,你只要记得洁儿这个名字,其他的事请你别管。”
  
正如洁儿所说的,他不适合说谎所以他只能选择沉默,因为他已经介入了,一趟台湾之行让他了解她的伤,明白她的痛,他虽然无力重写昔日的悲剧,但至少他能试着阻止新的悲剧发生。
  
范玮琪走进客厅所见到的就是这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洁儿和胜翊虽然彼此相拥,却丝毫不见久别重逢的喜悦,一股漠然在两人之间游荡,她看得出洁儿在抗拒一个不知名的力量,不是胜翊,却和他有莫大的关系。
  
“大家是怎么了?”她问。
  
不知所措的高翔全然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或做错了什么事,他望向胜翊,“老大,你们怎么了?”
  
仍是沉默。
  
弄不清因由的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邱建州终于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氛,霍然站起身。
  
“野丫头,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最先开口的是胜翊,他向父母一欠身,拉着洁儿的手说:“爸、妈咪,洁儿和我有点小问题,我们改天再来向你们请安。”
  
“不行,野丫头要留下来陪我去打球。”
  
洁儿似乎也恢复正常了,她目光往他一扫,“老先生,您记忆力真差,我可从来没说过要陪您打球。”
  
“野丫头,我说你要留下,你就得给我乖乖待着。”邱建州专制地吼道。
  
“胜翊,你先带洁儿回去吧!”范玮琪出声缓和愈来愈火爆的场面。
  
“嗯,爸、妈咪,再见。”胜翊紧紧握住洁儿想甩开的手,往大门口移动。
  
“老大,等等我。”高翔看看气红脸的邱建州,决定此地不宜久留,连忙追了出去。
  
“野丫头,你……”
  
“别装了。”范玮琪将冰冷的小手覆上丈夫火烫的双颊,“明明就喜欢洁儿这孩子,就是不肯好好跟她说,两个人脾气都一样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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