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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旭日圣人(翊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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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1次PO完]旭日圣人(翊洁)

她一出生就被视为是罪恶、是一盆烈火,从小没做错什幺事,就会讨来几个“巴掌”,但,这回她犯了错,却得来一个“吻”,而她竟爱上了这“唇碰唇”的游戏,且还在心底认定要他当她的第一个男人,可是,他却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两次挥开她,又将她送到他父母家住, 难道“天使与恶魔”真的没有交集的一天……
  
为留下骑“哈雷”的小新娘,且避开“祸根”,他带她至美国生活,叫她上学,她竟说上床比较容易,还不知好歹的一再扭曲他对她的关心,将他的生活整个搅得全变了调,还在他俩“契约终止日”下“毒”害他,待他“失身”醒来后,她却已“落跑”了,这下,“圣人老大”还能配“女战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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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爹地,您来啦!我好想好想您喔!”病床上苍白虚弱的小女孩热切地敞开双臂,等待父亲宠溺地拥抱。
  
但那名被小女孩唤作“爹地”的青壮男子仅是冷淡地扫她一眼,迈开步朝病房角落坐着的美妇人走去。
  
小女孩被父亲冷漠的态度所慑住,极欲讨好地说:“爹地,您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被车车撞到的,可是我要是不去救那只小狗狗,它一定会死掉!”
  
角落的美妇人显然对于她的多话感到不悦,以厌烦且包含了相当程度的憎恶眼光睨她一眼。
  
小女孩立刻噤声不语。
  
她知道妈咪不喜欢听见她的声音,也不喜欢看到她,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她问过爹地这个不喜欢她的妈咪是不是灰姑娘的坏后母,可是爹地都说她是妈咪亲生的,那妈咪为什么这么讨厌她呢?
  
“路嘉怡!”青壮男子将手中的一叠文件一把甩在美妇人脸上,斯文的脸上霎时布满愤怒的红潮。
  
“为什么ab型的我和a型的你生出来的孩子却是rh阴性o型?”
  
路嘉怡陡地变了脸色,“正丰,你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你这个说谎的婊子!背着我偷人,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不是自愿的,正丰,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你分明是心虚,想编好借口再骗我一次,你当我是没脑子的笨蛋吗?”
  
路嘉怡定定望着他,早已失去血色的双唇勉强吐出几个字:“我被强暴了!”
  
“你是说这个小杂种是那个禽兽的种?!”青壮男子指着小女孩问,一脸的不信。
  
“那怎么可能?结婚后家里一向有仆人在,你出门也有司机接送……”青壮男子顿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猛摇了下头,绷着声音问:“你是说他?!”
  
路嘉怡沉默但肯定地点了下头。
  
这件事显然更令他无法接受,他由齿间迸出一声嘶吼,使劲一拳打在墙壁上。
  
小女孩被父亲反常的举止吓了一大跳,怯怯地说:“爹地,您不要生气,我好怕喔!”
  
“闭嘴!你这个不洁的罪恶!”青壮男子一个箭步冲向她,毫不留情地甩了她一巴掌。
  
好痛!小女孩捂住红肿的脸颊,紧紧咬住下唇不敢哭出声,只任凭泪水一滴一滴濡湿雪白的病服。
  
为什么爹地要打她?她只是救了一只小狗狗,又没有做坏事,她真的好乖好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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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她是烈火!
  
吴世明望向角落阴影里蜷缩着身子,似乎全然无害的十七岁女孩。
  
若非他适才被她以西洋剑直指心口,他也会以为她一如她的名字──吴映洁──样的柔弱无助,但她不是,该死的她不是,她是一盆烈火,没有半丝感情的熊熊烈焰!
  
悄然无声的气氛急速收缩,凝结成一股强大的压力,吴世明不自觉屏住呼吸,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失手打了她那一巴掌。
  
沉默半晌,吴映洁终于抬起头,左颊上的鲜红掌印在昏黄灯光照映下更显得怵目惊心,刚刚那一巴掌几乎打昏她,但她却只是踉跄半步,干涸的眼中没有半滴泪,连嘴角迸出的血滴也没费力拭去。
  
吴世明怀疑她根本没有泪腺,没有感觉神经。不!她根本是撒旦的使者,连看他的眼神中燃烧的都是冰的火!冷得教人由心底发寒。
  
他心虚地避开她冷冷的眸光,厉声喝道:“洁儿,绝对不准再用那种眼光看我!”
  
“遵命,亲爱的叔叔。”洁儿嘴角微扬,十足十的嘲弄口吻。
  
她必须离开,最好是立刻离开!他怕她,诡谲的笑容似是洞悉他的所作所为。吴世明努力稳住颤抖的双手,抹去额际涔涔渗出的冷汗。
  
她不可能知道的,毕竟她才不过十七岁不是吗?而且他们向他保证做得很干净俐落,没有半个目击证人,只可惜他没能把她也解决掉,但那不重要,她终究会离开,还能为他带来一笔为数可观的聘金。
  
有些男人喜欢倔强的女人,乐于一点一滴消磨掉她的傲气,让她成为他们的奴隶,在身后摇尾乞怜。但那绝不会是吴映洁,她宁愿同归于尽,也不愿屈服。就让她和那男人去斗吧!他毫不在乎,失去了心爱的嘉怡,只有钱才是一切。
  
“洁儿。”吴世明强迫自己直视侄女的脸,那张极酷似他最爱的女人的面孔。
  
她似乎十分乐于展示他刚才失手留下的印记,仿佛那赋予她充分的权利露出讥诮的表情。
  
“大哥和大嫂不幸罹难,”他困难地吞咽了一下,试着以最有力的声音宣布自己合法的权利,“所以我成为你的法定监护人。”
  
而吴映洁,竟然在笑,极其愉快的笑,彷若她父母的死只是出荒谬可笑的肥皂剧。
  
倏地,笑容敛去,她轻抚手中的西洋剑,冷冷剑光映照着她绝丽的容颜。
  
她缓慢却极具危险性地开口:“叔叔,我今年十七岁,不必负完全刑事责任。”
  
“你在威胁我?!”吴世明企图说得很有胆识,但却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洁儿见状更是张任的大笑,一个没有半点笑意的笑。
  
她抵着墙站起来,“不敢,我只是提醒您,我不太喜欢别人干涉我的事。不过,我倒是很钦佩您做了我一直不敢做的事,就这一方面而言,您是相当有胆识的,但是……”洁儿一个旋身,以西洋剑指着他的鼻梁,“过犹不及,您做得有点儿过了头。”
  
吴世明畏惧地瞪着那把离他鼻梁不到一公分的西洋剑,剑尖的塑胶护套早已拔掉,若是她要他死去,简直易如反掌。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吴世明僵着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洁儿缓缓垂下西洋剑,无所谓地耸肩一笑,“您懂的,聪明如您怎么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语罢,她转身走回房间。
  
她只是说说而已,十七岁的小女生能做什么?吴世明奋力克制住如深秋落叶不停颤抖的身子,但那一股冷,由心底直窜上来。
  
他们竟然死了!连小弟也成了陪葬。真是讽刺!他们对她的厌恶甚至深到连死也不愿她同行。其实她知道为什么,世上只剩下她知道这个秘密。
  
洁儿瞪视着镜中人惨白的面容,她绝不会为他们的死掉一滴泪,如果他们曾经给她一点爱,或许她在葬礼上可以勉强装得哀恸一点。但他们没有,甚至吝于施舍她一点关怀,那她也不必硬要效法孝女白琴来一段感人肺腑的“五子哭墓”。她是火,所有的情感早已焚烧殆尽。
  
最后这一滴泪,只为纯真的小弟流,这世上惟一爱她的人。洁儿任凭眼角一颗晶莹的水珠滑落。
  
猛然,巨大关门声震动了窗棂。那男人来了,她的买主!洁儿弧形优美的唇勾勒出一抹讥诮的冷笑。
  
“廖先生,你来啦!真是不巧,洁儿已经睡了。”
  
洁儿听着吴世明急急迎上前的足音,只觉得可笑,多像个应付恩客的老鸨!
  
吴世明最好祈祷他留下的掌痕在明天婚礼前能消失,那男人不喜欢她被别的男人掴掌,她是他买下的商品,理应只有他能碰。
  
那男人允诺吴世明,一旦她嫁过去,她名下继承的产业全数归吴世明所有,他甚至还会付一笔钱当聘金。
  
好大方的人!真是阔绰的手笔,慷他人之慨当然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她不容许任何人操纵她,更不需要别人教她该如何处理她继承的遗产,所以,滚一边凉快去,该死的臭男人!
  
“我希望她已经为明天的婚礼准备好。”那男人的声既冷且硬,一如他的外表。
  
“当然,当然。”
  
那男人斜瞄吴世明心虚的表情一眼,“你打她了。”
  
这是肯定句。
  
吴世明吞了吞口水,畏惧地嗫嚅道:“她……顶撞我,所以我忍不住就打了她一巴掌,但没有很重。”
  
那男人扬扬浓眉,显然不相信他的话,但也没有追究,只是淡漠地说:“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
  
“是、是、是,我知道。”吴世明连连哈腰应诺。
  
这个姓岳的男人令他紧张,他向来对神秘的人缺乏好感。那天在葬礼上他看见身着大红洋装,狂野难驯的洁儿,便主动要求他将洁儿嫁给他,并且留下一笔钱当“订金”,至于其他事,他没有多做交代,连身分也只留下“岳”这个姓。
  
“确定她会穿上白色婚纱。”命令句!在他的句型中似乎永远只有命令句。
  
“当然,当然,她一定会乖乖穿上礼服的。”
  
“哈巴狗!”洁儿冷哼一声,反身拉开简陋的衣柜,纤指轻轻滑过新娘礼服柔细的锻面。
  
她当然会穿上婚纱,美丽的新娘礼服是多少少女的梦想,但嫁不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是桀骜不驯的,任何人也别想驾驭她。
  
因为她是吴映洁,那个血统不纯的罪恶!你无法要求一个罪恶温驯可人,那会亵渎圣洁的!
  
应该大肆庆祝!庆祝他平平安安度过一百次劫难!
  
邱胜翊驾着向全国首富沈旌亚借来的黑色劳斯莱斯轿车,极愉快的打着节拍,哼几句荒腔走板的歌儿。
  
坦白说,他这般高兴实在没啥道理,若是换作其他人,八成连丝笑容也挤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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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些劫难本来就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但也不知道是否是他天赋异秉,反正只要美女有难,他就绝对逃不掉“英雄救美”的命运,不过故事接下来的发展却不像电视上常演的“美人决定以身相许,从此英雄美人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累计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个绝色美女对他说再见了!倒不是说他的长相可媲美牛头马面,才使众美女退避三舍,不肯下嫁。
  
事实上,邱胜翊貌胜潘安,简直帅得没天理,乌黑略为鬈曲的长发整齐地用黑色缎带束在颈后,不但不见流气,反而更显得温文尔雅。英挺的希腊鼻下是一张薄小适中、令人想一亲芳泽的唇,英气飒飒的剑眉配上始终含笑春人的深情大眼,无论怎么看都是标准的“美男胚子”。
  
邱胜翊的家世更是没得挑剔,年纪轻轻便建立起自己的企业,他名下的旭日集团是美国三十大企业之一,资产总值达三十五亿美元,且目前仍以高幅度增加中,而这些还不包括他尚未继承的家产。
  
照他的条件看来,他“应该”是每个女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但错就错在他那双教女人都汗颜的美丽眼眸。众家美女从他眼中只读得出“亲情”,偶尔借他宽阔的肩膀哭一哭,诉诉“女人家”之间的心事,横竖把他当成了“姊妹淘”,压根儿不来电。
  
对于这种情形他也不甚在意,女朋友和女的朋友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字”之差,没多大差别的。
  
五天五夜没阖眼,他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方才的愉快表情早被一脸疲惫所取代。
  
“I don't like  tosleepalone……”胜翊用手指轻敲方向盘,一面哼着歌振作振作精神。
  
铃──
  
胜翊抹了抹脸,伸手接起行动电话。
  
“喂!晔晔,你什么时候要回来啊?”电话彼端传来甜甜的娇柔女声。
  
他困盹的脑袋实在分辨不出她是哪一号人物?“你是?”
  
“哎呀!你怎么听不出人家的声音嘛!”那女子嗔道。
  
好吧!至少可以确定不是他救的那一百名佳丽中的其中一位,没有“姊妹淘”会用这种口吻跟他说话的。
  
“对不起,我还是听不出你是哪位。”
  
“人家是小甜甜嘛!”
  
小甜甜?他不认识这个人吧!他真的累昏了吗?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谁。”
  
那女子八成有点恼了,尖着嗓子吼道:“范志晔,你给我装蒜!”
  
“小姐,你打错电话了!”胜翊好声好气的告诉那女子。
  
“我打错电话,那你干么接!变态窃听狂!”那女子恶人先告状地吼了胜翊一声,才挂断电话。
  
“真没礼貌。”胜翊无可奈何地轻叹了口气,挂上电话。
  
抬头一看,绿灯了!
  
通常在台湾开车他一向很小心谨慎,尤其在这种人车稀少的十字路口,因为此地的红绿灯纯粹是供作装饰路面之用,属于“欣赏”层面。
  
但他真的累到忘记了,脚下油门一踩……
  
一切就像快速卷片的电影,他还来不及弄清楚状况,只听见尖锐刺耳的煞车声和巨大的碰撞声,他就已撞上车窗的强化玻璃……
  
该死!洁儿觉得她的头活像被火车辗过一样,难受得不得了。她被捉回去了吗?她奋力睁开酸涩的双眼,狐疑地打量着全然陌生的环境。
  
看这里的摆设似乎是医院的特别病房。是谁送她来的?绝不可能是吴世明,他巴不得她早日归西,不可能还费力救活她。是那个姓岳的男人吗?洁儿挣扎着坐起身。
  
也不太可能,有谁要一个可能成植物人的新娘?究竟是谁送她到医院的?她皱着眉努力回想。
  
她记得自己在吴世明、牧师和那个姓岳的男人面前跳上机车,然后一路上猛加油门,并非怕他们追上来,只是贪恋风狂啸着掠过耳际的感觉,像是要飞离这俗世的牵绊一般,结果来不及闪开,拦腰撞上一辆……她不禁缩了一下,天啊!劳斯莱斯!她怎么赔得起?!
  
忽地,她身旁好像有东西蠕动了一下。“是谁?”洁儿低喝,一个动作翻身下床。
  
没有人回答她,接着薄被又蠕动了一下,露出一张仿佛熟睡的脸,望着那张睡脸,洁儿有几秒的失神。那是天使吗?别作梦了!这世上只有罪恶,没有天使!她警戒地慢慢挨近他。
  
真的不是天使吗?洁儿看着他恬静的睡脸,心中竟感到莫名的平和。然而她有一股冲动,想去感觉他,感觉他是真实存在的。
  
怯怯地,她伸出手,又猛然缩回。天使是不可亵渎的!
  
只要一秒钟!洁儿意外地发现自己多么地渴望,渴望什么?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终于还是妥协于自己的渴求,她轻轻抚摸著「天使”的脸,不禁逸出一声轻笑,这天使有胡子渣的!
  
正当她要收回手,倏地另一只大手包住她的手。
  
“你!”洁儿一惊,急急要往后退。
  
定睛一看,却发现那人连眼也没睁开,分明还睡着。
  
“忘了吧!不要恨他!”
  
那人似乎作了什么梦,喃喃重覆着相同的梦呓,还死捉着她的手不放。不过感觉倒是还不错,她也就任他握着。
  
洁儿在他身旁盘腿坐下,神色警戒地注意着窗口和病房门口有无任可风吹草动。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
  
“你醒了。”和善的男中音在她身后响起。
  
洁儿循着声源回头望去,被她误认做天使的俊美男子已睁开眼看着她,带笑的眼眸看来极为温柔。
  
温柔?!她懂什么叫作温柔!在她十七年的生命中,她几时感受过?
  
洁儿避开他的眼,不去想方才那一瞥在她心中掀起的陌生感觉。武装起自己的情绪后,她将视线落在自己仍被覆住的手。
  
“我的手。”她冷冷地说。
  
胜翊随着她的视线下移,才发现自己手中多了一只纤细的小手,连忙松开,“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这是你的病房?”洁儿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和他在同一间病房里,就算是因为出车祸被路人救起,也不可能和人共用特别病房。
  
“不是,我只不过撞到车窗而已,用不着住院。”胜翊推开薄被坐起来,“昨晚我送你来医院,等你观察是否有脑震荡,本来我只想在床边小睡一下,结果不知不觉就一觉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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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5 10:50  資料  個人空間  短消息  加為好友 
洁儿衡量着他话中有几分真实性。若依他所说的,是他救了她,她似乎应该表达一些感激之意。
  
她微启朱唇,想说出那个陌生的字眼,然而“谢”字来到唇边却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犹豫数秒,她放弃继续尝试,决定沉默。
  
“我叫邱胜翊,你叫什么名字?”胜翊柔声问。
  
洁儿盯着他,目光由双眸扫视到他微含笑意的嘴角,最后抓起床头摆的纸笔,草草写下自己的名字塞给他。
  
胜翊揪着两道漂亮的浓眉,努力辨识纸上龙飞凤舞的中国字,勉强读出:“斤令儿”说完还很不确定地看着洁儿。
  
“你说是就是了。”洁儿回他一个挺冻人的眼神,靠向床头,不再理会他。
  
“你的名字一定不是这样念的,对不对?斤令儿?真的好奇怪,你告诉我怎么念,好不好?我妈咪总是告诉我不要念错别人的名字,因为这很没有礼貌,可是我以前上中文课时都没有学过这两个字……”
  
天啊!这家伙怎么这么聒噪!洁儿觉得她的头又开始一阵阵抽痛了,用手抚着头。
  
突然,一双修长的大手覆住她抽痛不已的头,轻轻按摩着,那双手仿佛具有魔力,随着规则的律动和指尖传来的温暖,抽痛似乎和缓了许多。
  
“医生说你的头痛只是暂时的,再隔一、两天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嗯。”洁儿轻喟一声,不知是回答他的话还是沉醉于他双手不轻不重的力道。
  
沉默了数分钟,洁儿举起手拉住胜翊的手。
  
他蓦然停止了动作,“头不痛了?”
  
“嗯。”洁儿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只听到模模糊糊的两个音阶。
  
“不客气。”胜翊柔柔地朝她一笑。
  
那抹笑让洁儿看痴了,傻愣愣地望着他数秒,才惊觉自己异常的举动,她有些不自在地收回目光。
  
“吴映洁。”她直接说出自己名字的正确读音。
  
“嗄?”
  
“我说我叫吴映洁。”她没好气地覆述一遍,“发音和归心似箭的“心”与灵感的“灵”一样。”
  
“喔──”胜翊明白地点点头,“嗯,好名字。”
  
洁儿一怔,心跳仿佛漏跳了好几拍,她舔舔双唇,显得有些失措。虽然知道是谎言,但从他口中说出,就仿佛自己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有点儿飘飘然。
  
“小洁儿,要吃苹果吗?”
  
没等她回答,胜翊迳自走到橱柜前拿出一颗鲜红欲滴的富士苹果。
  
此举着实犯了洁儿的大忌,任何未经她允许的举动,在她看来都是侵略!不要说她愚蠢得分不清好意与恶意,她只是拒绝让心中最脆弱的那部分再次受到伤害,情愿永速把心锁上。
  
胜翊根本没注意到洁儿愀然变了脸色,开开心心地削完苹果皮,将苹果送到她面前,“吃苹果吧!”
  
洁儿冷冰冰地瞟他热切的笑脸,“我有说要吃吗?”
  
“为什么不吃?”他反问。
  
“因为……”洁儿惊觉自己竟然开始向他解释,连忙住口。她何时向人解释过自己的所作所为!
  
胜翊曲解了她的迟疑,毫不动气地笑说:“怕我下毒啊!我可不是白雪公主里的坏皇后哦!不然我吃一口你吃一口。”
  
说着,他大大咬了一口,“哇,好甜!”
  
洁儿瞪着他递来的苹果半晌,终于缓慢地俯下身,轻咬了一小口。
  
“不行,再大口一点,吃苹果对身体好。”胜翊坚持道,苹果仍摆在她面前不动。
  
这语气又犯了洁儿的大忌,她怒视胜翊一眼,张大嘴对准苹果下的大手狠狠咬下去。
  
“噢呜──”胜翊惨叫一声,迅速抽回他的手。
  
洁儿闭上眼静待预料中的巴掌甩过来,但过了好一会仍没有半点动静,她怯怯地睁开眼,只看见胜翊低头盯着她咬过的牙痕看,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你的牙齿很整齐喔!”这是他研究出来的心得。
  
“你有病呀?!我咬你耶!你为什么不打我?”
  
胜翊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写满了疑惑,“我为什么要打你?”
  
“因为我咬你啊!”这笨蛋!洁儿在心中补充着。
  
“没关系,你没看清楚嘛!头痛多多少少会影响到视力。”
  
“我故意的。”这下子应该会打了吧!没有人脾气这么好的。
  
偏偏她就是遇上了!
  
胜翊毫不介意地耸耸肩,“你心情不好,找个东西发泄一下也是应该的,倒是我的手没消毒可能有细菌,你要不要换咬其他的东西?不然我的手先去消毒一下再让你咬。”
  
这家伙真诈!想引起她的愧疚感,她才不上当!
  
“我咬你一口,你给我一巴掌,我们就扯平了!”
  
胜翊十分为难地摇摇头,“我做不出这种事。”
  
“我坚持,你不打,我就自己打。”
  
胜翊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比她的脸还大的大手,实在不相信有人真下得了这种毒手,可是她那一脸坚决又让他无法说不,他只好为勉其难地点点头。
  
洁儿紧闭双眼,认命地等待巴掌落下。终于“贴”上来了,咦?不对,为什么是软软的?而且感觉好舒服,完全不像其他人那种火辣辣的巴掌。
  
胜翊倾身在她粉嫩的颊上轻印下一吻,顺便仔细观察他昨天傍晚捡来的小新娘,她很年轻,应该不超过十八岁。白里透红的小脸精致得像个水晶雕琢的艺术品。
  
然而他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被那双原本也该是柔软细致的小手所定住,那是一双几经风霜的手,厚厚的老茧布满整双手。除了惊讶,胜翊有更多的不舍与心疼,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迫使她必须工作到长出厚茧?她还只是个孩子!
  
有人在打量地!即使闭上双眼,洁儿依旧能敏感地察觉其他人探视的目光,这是她生存的本能。
  
“你想知道什么?”她猛然睁开双眼,没料到会望进一双满溢着柔情与不舍的凝眸,心头陡地一震。
  
“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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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儿思忖着他无辜的表情有几分真实性,保留地说:“知道我的事。”
  
“你想告訢我吗?”胜翊直觉地反问。
  
“不想。”
  
“那就不要说。”
  
“不要跟我玩游戏!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洁儿一把揪住他的长发,使劲一拉。
  
胜翊一时来不及反应,身子一滑,正巧对上她殷红的朱唇。
  
“哇!表哥,你真有雅兴啊!”身后传来调侃的声音。
  
这时候如果没有人来小小误会一下,似乎太说不过去了。更何况这么暧昧的姿势实在教人不误会也难,胜翊上半身几乎是紧贴着洁儿,唇与唇相接也是事实,横看竖看不就是“那一回事”嘛!
  
门口站着一男一女,高大的俊美男子拥着怀里垂着两条麻花辫子的美丽女子斜倚着门板,两人不太厚道地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嘴脸,不过这实在怨不得他们,谁教胜翊昨晚的一通救助电话正巧打断了他俩的“好事”。
  
“对不起。”胜翊起身前在洁儿耳畔低语。
  
洁儿捂着仍留有他余温的唇瓣,久久说不出一句话,却非关羞怯。
  
如果有机会,她肯定会再试一次,而且保证绝不会是意外!她喜欢他软软的唇接触时酥麻的感觉,也喜欢他淡淡香味,这些就足够了!她是罪恶,想要什么就去攫取是她体内不纯的血统中最显著的基因特质,她才不会蠢到为她最爱的人守身,那人过去不存在,未来也不会出现!
  
邱胜翊!洁儿定定望着他的背影,我要你成为我的第一个男人!
  
她的心思胜翊自是无从得知,他朝门口的男子使使眼色,示意他到病房外谈。
  
男子无所谓地一耸肩,举步正要走出病房。
  
“俊杰!”胜翊突然又出声叫住他,有些为难地瞄瞄那名步步向病床逼近,形迹十分鬼祟的秀丽女子,“顺便把你老婆带出去。”
  
原本面无表情的男子缓缓露出一抹浅笑,原本看来正经严肃的面孔竟显得有些淘气。
  
他摇了摇头,“这我可作不了主,筱婕她可不是行李。”眼神中明白表示:要有胆,你自己跟她说去!
  
当他们还在研究该将这“行李”往哪儿塞的当口,那位名叫筱婕、形迹可疑的女子早就成功登陆彼岸了。
  
她此时正翘着小屁股,趴在病床上和胜翊捡来的小新娘大眼瞪小眼。
  
“你……干么?”一双慧黠的大眼突然出现在眼前,洁儿一惊,抓起薄被就往里头缩,根本忘了自已超敏锐的反应。
  
张筱婕根本不管自己现在的姿势有多怪异,打从在白荷山庄接到胜翊的电话后,她对他电话中提到骑“哈雷”的小新娘就抱有莫名的崇拜。
  
“哈雷”耶!她连开车都被骂个半死!
  
张筱婕瞪着薄被里那张柔弱程度直逼林黛玉的小脸,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这和她印象中熊腰虎背的女超人实在差太多了!她简直脆弱得该用玻璃柜供起来,才不会受到伤害!
  
张筱婕不禁脱口而出,“你好小喔!”
  
那两个讨论得不亦乐乎的大男人这才发现张筱婕的举动,同时狠狠倒抽了一口气,“筱婕!”
  
廖俊杰怒气冲冲地踱到病床边,一把将妻子抱离洁儿。
  
胜翊正要庆幸表弟终于管得动他古灵精怪的老婆时──
  
“筱婕,我告诉你多少次了,除了我之外,不许你趴在别人身上,就算是女人也不准!”廖俊杰瞪着自己的老婆,很认真地说,表情像透了赌气又霸道的小男孩。
  
哎──恋爱中的男人!胜翊无奈地摇摇头,唇边的苦笑在瞥见洁儿叛逆的眼神霎时冻结。
  
小洁儿,你可别捺不住脾气啊!要是伤了她一根寒毛,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胜翊屏住气息,静待她的反应。
  
“喂!”洁儿终于出声,表情有些恼怒,她不屑地瞟瞟张筱婕的胸口,“你又没看过,怎么知道我很“小”!”
  
“看过?”张筱婕的脑筋一时转不过来,直到发现她目光的落点,才突然爆出大笑,“哈……对!我是没见过,要问胜翊才知道,不过,我的也不算太差,至少我老公没抱怨过。”
  
他哪儿会知道?他也没看过……这、这扯到哪儿去了!胜翊窘红着一张俊脸,粗声粗气地喊道:“俊杰,你怎么不说说你老婆!”
  
“嗯,我很满意!”廖俊杰点点头,“照实”说。
  
“谁要你说这个!”胜翊狠狠瞪他表弟一眼,“哎!你……我……”脸上的红潮更深了,他环视其他三人一眼,重重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廖俊杰在妻子颊上香了一记,将她轻轻放在床边,又板起脸叮嘱道:“不准趴在她身上,也不准欺负病人。”说完也跟着走出病房。
  
目送两位男士离开,张筱婕望着掩上的房门,若有所思地轻声问洁儿:“你对他有意思?”
  
“你是指谁?”
  
其实彼此心知肚明。张筱婕回头看着她,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
  
“你就这么笃定我不是对你丈夫有意思?”洁儿故意笑得暧昧。
  
“眼神不同!你看胜翊的眼神和我看俊杰的一样。”常常不自觉地流露出依赖!张筱婕暗地补充道,只是她聪明的没说出口。这女孩外表虽柔弱,但内心却倔强得拒绝依赖。
   
『3』第二章

“不要告诉我,你又打算要蹚这浑水了。”廖俊杰挑眉看着胜翊,清楚表明并不赞同他的做法。
  
胜翊早已习惯这种争论,所以也不回答他,只是静静望着廖俊杰。
  
廖俊杰最受不了胜翊拿这种无辜的表情看他,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男人,偏偏演绎起这种女人的表情,比女人容易令人心软。
  
“你不要拿那副“哭泣天使”的表情看我,那女孩是个麻烦,你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你老婆不也是个麻烦?!”
  
一提到张筱婕,廖俊杰就像所有恋爱中的男人一样,露出一脸傻兮兮的满足笑容,“她不一样,她是我老婆,我心甘情愿。”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胜翊嘴角微微上扬,天使般的笑容背后隐隐有丝狡诈。
  
他能在三十岁不到就建立起自己的企业集团,所凭借的可不是那点不可测的运气,灵活的交易手腕才是致胜关键,必要时他是不介意耍点小手段的。
  
这辈子他就栽在这件事上!抛给胜翊一记大白眼,廖俊杰手一摊,认栽了!没想到他堂堂一个全国最大企业──旌亚企业的副总裁,竟被当作二流侦探来使唤,哎,天理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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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吴映洁。”胜翊将洁儿写的纸条拿给廖俊杰。
  
“姓忻?”廖俊杰看着纸中的名字,微微皱了浓眉。
  
“你认识?”
  
“台湾姓忻的人不多,较为出名的大概只有丰群企业的董事长,但他们一家三口在一次车祸中全部罹难,似乎没有听过有个叫洁儿的女儿,吴映洁……”廖俊杰在走廊上来回踱步,“这名字有些耳熟。”
  
沉吟半晌,他突然爆出一阵大笑。
  
几乎快笑得喘不过气了,还不忘指着胜翊的鼻子说:“天……天啊!你……一定不……不相信!”
  
当表弟由一个不苟言笑的扑克脸被他老婆同化成这副德行,他就不再有任何事是不相信的。胜翊沉着脸,等廖俊杰笑够了,自然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廖俊杰半喘着气,笑道:“这回你救到……的美女竟……然是……岳昊……日的新娘。”
  
“廖威廉?!”胜翊愣了一下,随即变了脸色吼道:“那你还笑得出来!”
  
廖威廉是廖俊杰在哈佛修工商管理博士时认识的学长,外表看来很冷酷无情,但却是个面恶心善的人,时常见他和胜翊东奔西跑,各救各的“苦难同胞”,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救到同一个人。
  
然而胜翊和廖俊杰都很清楚,廖威廉专救有生命危险的人,此事更凸显出洁儿的处境十分危险。
  
廖俊杰收拾起笑闹的神情,正色道:“我认为吴映洁与丰群企业的吴家关系十分密切。吴家一家三口的死一般认为并非简单的车祸,吴思贤和忻正辜两兄弟素来不合,但碍于家规不能分家,再加上他们近几个月为了土地开发的问题时有龃龉,吴世明极有可能铤而走险。不过车祸发生时,他人在法国,警方提不出有力证据,只得以交通意外结案。”
  
“如果洁儿是吴家仅剩的继承人,那吴世明下一个目标就是……”胜翊的脸色突然一黯,“洁儿!”
  
“没错!”
  
“她必须跟我回美国!”
  
“喂!你几岁?”洁儿侧眼斜瞄身旁和她并坐在病床上的张筱婕,粗声问。
  
看她的样子应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她那副从容自得的模样实在令人看了很碍眼。洁儿已经非常努力摆出最冰冷的表情瞪她,要是识相点的人早摸摸鼻子走人了,结果张筱婕不但不走,还愈靠愈近,两只大眼睛几乎是贴着她细致得看不见毛细孔的脸上瞧,一边还嘟嘟嚷嚷地不停说着:“哎,年轻真好!”活像她已经多大岁数了。
  
“我叫筱婕,张筱婕,不叫“喂”,不然你叫我“左阿姨”也可以,反正我也都这一大把年纪了。”张筱婕终于结束她的“皮肤研究”,有些感慨地说。
  
“左阿姨?!你才几岁!”
  
“二十六。”张筱婕用手比了两个数字,“老得够格当你的爱情顾问了,你有没有心上人?我可以帮你出主意哦!”
  
“爱情?!你相信那玩意儿?”洁儿不屑地冷笑数声。
  
在她十七年的生命中,所见过的爱情纯粹是兽欲和占有欲所构成的欲念,吴世明所谓的爱情造成了她罪恶的生命,吴思贤眼中的爱情却容不下她这粒沙!
  
“我相信!即使苦候了二十一年才得到他的回应!”
  
“筱婕,你又在怨我的迟钝啦!”廖俊杰推门进来正巧听见话尾,连忙紧紧搂住娇妻,深怕一不小心她又跑了。
  
张筱婕靠着丈夫厚实的胸膛,满足地笑道:“我只是告诉她,真爱值得去追寻,永远不要放弃了爱情。”
  
极有默契地,夫妻俩同时瞄了瞄胜翊,“顺便警告某人,依台湾刑法,诱拐未成年少女是要坐牢的。”
  
“我没……”胜翊俊脸倏地涨红。
  
夫妻俩根本不给他申诉的机会,一人拍头一人拍肩,语重心长地叮咛他:“克制一下,不要太急躁。”
  
“你们在瞎扯什么!”
  
不用人家赶,夫妻俩早闪到门外大笑去了,留下胜翊和洁儿两人对看。
  
“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样”的。”胜翊结结巴巴地为那两人语意不清的话作辩解。
  
洁儿完全没注意到胜翊说了什么,她望着门板望得出神。爱情也能是这样的吗?没有恨、没有伤害、没有怨怼,只有快乐和相互扶持,但真有这种爱情又如何。
  
“没有人会爱一个罪恶的。”她苦涩地低喃。
  
“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圣洁而良善的,没有人是罪恶。”
  
洁儿看向声音来源,只见胜翊无比认真地注视着她。
  
望着他不含任何杂质的纯真眼眸,有一瞬间,洁儿几乎要忘了自己身上留着多么丑恶的血液,但仅仅是“几乎”,她记忆中无数的指控时时提醒她不可“忘本”,她的血液是罪恶的,而她,也是罪恶的。
  
洁儿敛去所有表情,不再看胜翊,躺回病床上,“我累了,你请吧!”
  
“你要吃什么东西?”胜翊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你在说什么?”洁儿不解地问。
  
“你不是叫我请客?”
  
“我哪有叫你请客?”洁儿更是迷惑了。
  
“可是你明明说“你请吧”!”
  
洁儿连气都不知道该如何发,她没好气地说:“我说“你请吧”的意思是叫你滚!”
  
“喔!”胜翊似是明白地点点头,却没离开的打算。
  
“懂还不滚!”洁儿翻翻白眼,他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不喜欢用滚的,那姿势对脊椎骨不太好。”
  
我的天!这家伙的脑袋是什么构成的?豆腐渣吗?
  
“算了,随便你要留、要走,别吵我就好了。”洁儿累得没力气多说,沉重的眼皮早已经抵抗不了睡魔的诱惑,慢慢阖上。
  
其实这家伙留下来也不错。洁儿半眯着眼,模模糊糊地看着他仿佛发散着圣洁光辉的脸庞,有天使在她身旁,应该不会再作恶梦了……
  
胜翊无奈地低头看着将他的大腿当成枕头,还睡得挺香甜的洁儿。
  
又倔强又脆弱的小女孩,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他轻柔地抚顺着她一头及肩的长发,忽地抿嘴浅笑,有些讶异于自己的念头。
  
小洁儿啊!我竟想把你捧在手心里呵护一辈子。
  
“邱先生还没来。”妈妈级的护士含笑地对趴在窗口上左右张望的洁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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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儿悻悻地缩回头,死不认帐地咕哝道:“我又不是在等他,他来不来干我什么事?”
  
护士笑了笑,没多说什么。这孩子初来的那几天活像只小刺猬,现在已经进步很多了,虽然个性还是很烈,常常冷着一张脸半天不吭声,不过本性倒不坏。
  
洁儿撑着下巴,眼光不时往门口飘。他早该到的,住院一个多礼拜以来,他每天都准时八点到医院“烦”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晚还没来的情形。怕是腻了吧!开始觉得只会冷言相向的她乏味无趣了,所以就像对待一只失宠的宠物,任由她自生自灭。她应该开心的,终于可以不再听他连篇的废话,也不必被他短路的举止弄得哭笑不得,但心中那阵空虚感又是因何而生?
  
“手伸出来,打针了。”护士轻拍她的头,唤回她游离的思绪。真不晓得她的父母是怎么待她的,不过十七岁,正是对生活充满了幻想的年纪,但她却对周遭一切的人事物全都死心绝望了。
  
洁儿回神看见护士手中大号的营养针,头皮便一阵发麻,她宁愿被刀砍,也不想让那根又细又尖的东西刺进她皮肤里,下意识地她不断往墙角缩去。
  
“原来你怕打针啊!”护士的口气摆明了在激她。
  
“谁……谁怕那根小东西?”洁儿逞强地说,吸了几口气,十分勇敢地把手伸出去。
  
“这才对嘛!”
  
洁儿强忍住针刺进皮肤里的恶心感,别过脸去,不看护士那一脸计谋得逞的笑容。
  
他真的不来了吗?洁儿望着房门,心中有一股好强烈的失落感。
  
“别胡思乱想,邱先生等会儿就来,你先躺下休息一会儿。”护士一面收拾东西,一面安抚洁儿。
  
护士出去没多久,就有人敲门。
  
“谁啊?”洁儿懒洋洋地问。他是不敲门的!
  
“验血的。”
  
“进来。”洁儿心中有丝怀疑,她都快出院了,现在才验血不嫌太迟了吗?
  
一个矮个子的男护士推门走了进来。
  
“抽二十西西。”
  
洁儿眯细眼,他的声音在发抖。
  
“你干么那么紧张?”
  
“我今天第一天实习。”
  
实习生?!洁儿挑高了左眉,“你知道这是什么病房吗?”
  
男护士环视房内摆饰,支吾地说:“呃……应该是特别病房吧!”
  
“特别病房会叫实习生来?”
  
“医院人手不足。”他说得很合理。
  
或许是她多虑了!洁儿卷起袖子,打算再接受另一次“酷刑”。
  
忽而眼前刀光一闪,洁儿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翻身滚下床。
  
“身手不错。”杀手乔装的男护士赞许地点点头。
  
“不要太轻敌。”洁儿双手紧握水果刀,眼睛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叫有自信。”杀手站在原地挥舞着开山刀。
  
“谁派你来的?”其实她不用问也知道答案。
  
“除了吴先生,你还有其他仇家吗?”
  
“我想也是。”洁儿怆然狂笑,阴冷地说,“他因兽欲而让我生,又因利益而要我死,他以为他是什么?神吗?我不会让他如意的。”
  
“这可由不得你作决定。”
  
“是吗?”洁儿坐回病床,挑眉睨他,“你确定你杀得了我?我西洋剑四段、跆拳道三段、柔道四段,还是空手道教练。”
  
“你唬……唬我!”他乱了阵脚。原本设定的情况不是这样的,早知道就不要自作聪明接下这件事,他还以为所有的十七岁小女生都是见到刀子就昏倒,然后不用十秒钟他就可以搞定,回去交差了。
  
“是不是唬你的,试一下就知道了。”洁儿一派轻松自在。
  
握着开山刀的手开始发抖,这女孩的冷然让他恐惧,仿佛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迟疑地往门口退了两步。
  
“洁儿,我来了!”胜翊猛然推开门,正巧打中杀手的后脑勺,咚一声,那个倒楣的杀手应声倒地。
  
“洁儿,你要吃水果叫我帮你削就好了,你不要自己拿刀子,很危险的。”
  
胜翊皱着眉头,一脸责难地望着洁儿,手提着两篮水果,看也不看地从杀手身上踩过去。
  
洁儿从来没看过这么荒谬的场面,几乎要同情起那个可怜的家伙,“喂,你踩到人了。”
  
“有吗?”胜翊回头四下张望,不太仁慈地又踹了那杀手一脚,口气却一如往常地和蔼可亲,“朋友,躺在地上是很容易着凉的。”
  
“他被你打昏了。”
  
“我有打他吗?”胜翊扬扬双手提着的水果篮,天使般的脸孔显得很委屈,他两只手都拿着东西怎么可能“打”人呢!
  
“朋友,你会不会是病了?要不要去看一下医生?”胜翊放下水果篮,很吃力地扶他起来,偶尔不小心手一滑让他摔了好几次,可是胜翊真的一点恶意都“没有”。
  
“不……用了。”杀手硬挤出虚弱的声音婉拒他的好意。
  
“不行,看你伤成这样,一定要去看一下医生。”胜翊终于把他扶正,回头对洁儿交代道:“洁儿,我带这位朋友去看医生,回来再削苹果给你吃。”
  
“喂!”洁儿对着他的背影叫道,“他是杀手!”
  
胜翊和善的表情在背对洁儿的瞬间换上一脸冰冷锐利,迫人的气势立时笼罩住杀手,使他不敢擅动。
  
“回去告诉你的老板,吴映洁现在在我的保护之下,如果他敢动她一根寒毛,就是公然向旭日集团挑战,我希望他自爱一点。”胜翊面无表情地在杀手耳际低语,但语气中的怒意却不容忽视。
  
“我知道。”
  
“还有……”胜翊猛然转过他的脸。
  
杀手以为自己又要挨他一顿好打,吓得双腿发软,半挂在胜翊手上。
  
岂料胜翊只是轻拍他的脸,“别再当杀手了,你还年轻,还有大好前程,真实生活并不像黑社会电影那样刺激有趣,趁还没铸成大错前及时回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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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放我走?!”杀手不敢相信地愣愣青着扶住他的英俊男人,“可……可是我是杀手!”
  
“那只是你的一念之差,以后别再犯就好了。”胜翊拍拍他的肩,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杀手这下子是真的说不出话来,这男人究竟是白痴还是圣人?
  
“对了。”胜翊从皮夹里掏出三千块塞进杀手手中,“我刚才的举止太恶劣了,这些钱你拿去看医生。”
  
杀手失神地望着胜翊离去的背影,是谁说这世界没有圣人?眼前这一个不就是。
  
他将开山刀塞回衣服里,知道“任务”已经完成了!
  
她会连累他!吴世明已经迫不及待想把自己解决掉,如果那家伙继续跟她在一起,难保吴世明不会连他也杀了,赶他走,吴家的恩怨没必要连累他。洁儿靠着床头坐下,心中已然下了决心。
  
“洁儿。”胜翊推门进来。
  
“你把他解决了吗?”洁儿故意装出冷绝的口吻,仿佛生命在她眼中无足轻重。
  
“没有,我把他放了。”
  
“你疯了吗?!”洁儿失控地大吼,“他刚才要杀我耶!”
  
随即,洁儿放弃了表情,凄然冷笑了几声,“不过这也难怪,毕竟他要杀的人是我,又不是你,谁愿意蹚这浑水!我早该了解这条金科玉律。”
  
“洁儿,别说这种话。”胜翊双眉聚拢,轻摇着头。
  
“别说这种话?!那你是要我说英语、法语,还是西班牙语?哈,十分抱歉,我就只会说这种话。”
  
“洁儿──”胜翊关上房门,走到病床旁。
  
洁儿别过脸,将身子缩进薄被里。
  
胜翊无奈地叹口气,在床边的椅子坐下,“洁儿,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没空听你说。”
  
“洁儿,别任性。”胜翊微微掀开薄被。
  
洁儿一把甩开薄被,翻身坐了起来,“我是任性吗?当别人拿着刀要你死的时候,要他付出点代价有错吗?我没有你那种以德报怨的宽大胸襟,我只知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今日加诸在我身上的,来日我一定如数奉还。如果你看不惯我的“任性”,尽可以拍拍屁股离开,我不过是颗顽石,听不进你邱大圣人的教诲。”
  
“洁儿,这种讥讽的话不适合你。”胜翊轻执起她的小手,眼神仍是那般温柔。
  
太迟了!洁儿避开他的眼。当她对一切还怀有一丝希望,日夜祈求上苍赐予她一双温柔凝眸时,他从未出现,而今,她不再奢求了,这温柔只会软化她的仇恨,她仅剩的仇恨,一旦失去仇恨,她就一无所有了。
  
“当他们的巴掌落在我脸上,将我像破布娃娃一样踹到墙角时,谁又想过那适合我吗?”悲哀的声音仿佛自远方淡淡飘来,洁儿几乎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声音。
  
“他们打你?”胜翊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与愤怒。
  
洁儿嘲弄地看待他眼中的心疼,仿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打也好,没打也好,收拾起你那些过度氾滥的怜悯与同情心,别当我是受虐儿。如果你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表现你“人溺己溺”的精神,最好滚远一点,我最受不了男人掉眼泪。”
  
“正巧!我也最受不了女人掉眼泪。”胜翊回想起自己晚来医院的原因,登时双眉一挑,吊儿郎当地说。
  
正如他所预料的,洁儿眼神一凛,警觉性极高地试问:“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有些女人一遇到问题就淅沥哗啦地哭个没完,以为一掉眼泪就万事ok,没半点担当。”胜翊十分反常地故作不屑。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用不着拐弯抹角地想激我。”洁儿看穿他蹩脚的演技,这家伙的掩饰技巧还真不是一个“烂”字可以形容。
  
“哟,你看出来啦!我还以为我演得挺像的呢!”胜翊糗糗地笑了笑,“不过也是因为你天资聪颖,所以才能轻易地猜出我的意图。”
  
“你这个人不说废话会死啊!讲重点。”洁儿一手托腮,竭力压抑着自己翻白眼的冲动。
  
“就快到重点了嘛!台湾不是有句俗语──呷快弄破“鼎”。”
  
“碗!”洁儿大喊一声,已不再克制自己翻白眼的冲动。
  
“是这样吗?”
  
“对!你的重点到底是什么?”
  
“我的重点?喔,对了,就是这个。”胜翊由西装口袋中掏出一份文件。
  
“卖身契?”洁儿瞟那份文件一眼。
  
胜翊没想到她会用这种形容词,呆了一下,“呃──类似啦!”说得有些尴尬。
  
“那就是包养情妇的契约啰!”洁儿故意往那方面猜,想让他知难而退。
  
“当然不是──”胜翊那张薄如纸片的俊容再次升起两抹嫣红。
  
稍稍顺了口气,他板起严肃的表情,开口说:“上次你超速撞到我的车,维修费加我的医药费一共是五百七十万零三千四百元,零头我就不计较了,不过我看你大概也没钱还,所以你干脆替我工作三年来抵债。”
  
“三年?!年薪一百九十万元,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工作才值得这个价钱?”洁儿的小脸升起一抹诡谲的笑容,显得十分暧味。
  
胜翊刻意忽略她的表情,将契约拿给她,没多说什么。契约的内容已经将她三年内必须做的“工作”说得清清楚楚,她必须随他到美国居住三年,并无异议接受他的安排进入学校读书,空闲时则要整理房屋内外,名义上是女佣,但实际上却像是寄养家庭。
  
洁儿仔细将契约看过,转身面对胜翊,江湖味极重地说道:“咱们来打个商量,基本上我是比较喜欢当情妇啦!不然这样,我照样打扫房子内外,上学这一项就改成上床,你觉得如何?”
  
整张俊脸一下子涨个通红,胜翊轻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困窘,“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觉得很合理啊!”洁儿微扬着头看他,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但眼底闪烁的光彩可一点也不纯洁,那是一种挑逗猎物的眼神。
  
有一瞬间,仅仅是瞬间,胜翊被她眼中的爱欲所震慑,竟然有那么一闪神的动摇。
  
虽然只是极短时间的动摇,胜翊却受到极大的震撼,他一直以为自己对洁儿的关爱和其他受过他帮助的人是相同的,但那一刻,他真的心动了。
  
“喂,怎么样啊?把上学改成上床?”
  
胜翊稳稳混乱的心绪,抬头露出一脸笑,“洁儿,你还是签吧!我不会被你吓跑的,而且要杀我也没那么容易,你放心跟我到美国吧!”
  
一名衣容狼狈的白衣男子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走入医院的地下停车场,越过救护车,直直走向一旁乳白色的宾士房车。
  
漆黑的车窗摇下一个小缝,露出一双锐利无情的眼眸,但眼底浮现的笑意却破坏了那双眼散发出的危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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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莫飞微微颔首。
  
“你是觉得自己的鼻子太挺,打算稍微整容一下吗?”车内的人调侃道。
  
莫飞摇摇头,“少爷,您讲的笑话愈来愈不好笑。”
  
“莫飞,你也愈来愈不敬业了,最起码你也要装个样子吧!”
  
莫飞很努力地试着牵动嘴角。
  
“算了,你还是别笑比较不吓人。我交代的事你办得如何?”
  
“邱先生说倘若吴世明敢再碰吴小姐一根寒毛,就是公然向旭日集团挑战。”
  
车内男子微微挑了下眉,“连旭日集团都搬出来了!看来我们也不用再插手了。”
  
“少爷,刚才我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出来吴小姐和昊柔小姐有哪里相像。”莫飞满脸疑惑地回想个性上天南地北的两个人有何相似之处。
  
“她们都是十七岁,不是吗?”车内男子苦涩地闭上眼。一样的花样年华,却身处两个世界。
  
昊柔,原谅哥哥来不及救你!
   
『4』第三章

美国旧金山
  
“为什么?”洁儿打量着眼前似乎太过迷你的红瓦白墙平房,不禁狐疑地问。
  
看他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住不起大房子的人,何必委屈自己住这种“鸟笼”?
  
“什么为什么?”
  
从上飞机到现在足足十四个小时,洁儿没开口说过半句话,胜翊还以为她后悔签下那张契约了,如今她突然开口,他反倒吓了一跳。
  
“为什么你要住这么小的房子?连劳斯莱斯你都开得起了,就算不是亿万富翁,也是个千万富翁,买幢大房子应该不是难事吧!”
  
胜翊淡淡一笑,笑容中依稀有些感慨。
  
“不想说就不要说,我没逼你哦!”洁儿拖着行李,跟在他身后,故意装作一点都不好奇他的答案。
  
胜翊回头看她一眼,拉住她的手,和她并肩走着,沉默了数秒才开口:“怕寂寞。”
  
“你大可以雇很多佣人、园丁、司机什么的,把你家塞得满满的,你又不是没钱。”洁儿以为他这种人是不懂寂寞为何物的,寂寞应该是专属于没有爱的人,而他能得到的爱多到足够将他溺毙,他凭什么说寂寞!
  
“小洁儿,有时候就算处在人群中,仍然是寂寞的。”胜翊说着,在门前一个状似信箱的红色盒子前站定。
  
洁儿两边柳眉挑得老高,摆明了不赞同他的说法,却也没出声反驳,只是静静看着他将右手腕轻滑过红色盒子的一条银白色反光线,接着门就开了。
  
“汪!汪!汪!”嘹亮的狗叫声在门开的瞬间由远而近传来。
  
“lucky!乖。”胜翊轻喊,狗叫声随即停止。
  
洁儿呆望着空无一物的门口,不解地眨了眨眼。如果不是她的听觉有问题,就是她的视觉出了毛病,她明明听见狗叫声由远处来到她脚下,但却没有看到半只具有毛皮且满地乱流口水的动物。
  
“狗呢?”
  
胜翊抿嘴轻笑,“只不过是一些简单的电脑装置。”笑容中有几许落寞。
  
“假的。”洁儿吐了吐舌头,举步走入屋内。
  
“你是谁?”
  
前脚才踏进门,一个表情严肃的“老人皮偶”又突然“弹”出来俯身瞪她。
  
洁儿转头看胜翊一眼,“假的!”
  
一双玉手随即欺上“老人皮偶”的双颊又揉又捏,这“皮偶”挺真的嘛!
 
“爸,您怎么来了?”胜翊努力憋住笑,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邱建州耳中根本听不见儿子的招呼,他的注意力全在眼前这个不懂礼貌又粗手粗脚的野丫头身上。
  
提起纵横美国金融界三十余年的邱建州,哪个人不敬畏他三分,光是他凌冽的眼神一扫,纵是商场老将也吓得直打哆嗦,还由得这些后生小辈如此放肆!
  
“哦,真的啊!”洁儿冷冷瞟了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白发老人一眼,拖着行李绕过他走进客厅,简直当他不存在。
  
“你……你……”邱建州指着洁儿,气得浑身发抖,好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终于,他一个箭步上前扯住洁儿纤瘦的肩,喝道:“你给我站住!”
  
就在瞬间,洁儿眼神一凛,一个反身挣脱开邱建州的手,在距他三步远的地方冷眼睨他,行李中的西洋剑不知何时已握在她手上。
  
这只小刺猬!胜翊不由得轻叹一声。
  
“洁儿,我父亲不会伤害你的,把西洋剑放下来。”
  
“是吗?看他的表情似乎在考虑要把我大卸八块,还是干脆剁成肉酱。”
  
“不……”胜翊正要开口否认她的疑虑,但在看见他父亲气黑的脸色后自动消音。他父亲可能真有这个念头。
  
在不粉饰太平的原则下,胜翊改采“怀柔政策”,希望洁儿暂时先低头。
  
“洁儿,我父亲是个很明理的人,你道个歉就没事了。”胜翊“巧笑倩兮”地企图化解目前剑拔弩张的情势。
  
“我不要!”一老一少异口同声,不接受胜翊的议和。
  
“这种没家教的野丫头就算跪下来磕头道歉,我也不接受。”邱建州一双锐利的眼神死瞪着洁儿,沉着声低吼道。
  
“呀!老先生,您怎么知道我没家教,真是了不起!”洁儿半挑衅地扬声说,摆明了蓄意惹火对方的意图。
  
炽烈的战火似乎一触即发,谁也不肯让步,两人正僵持不下之际……
  
“客人来也不招呼她坐下,你们父子俩是怎么回事?礼貌全忘光了。”倏地,清亮的温润女声介入战火中,随即一位完完全全是“女性版邱胜翊”的中年妇人像阵风般出现在玄关,不一会儿已拉着洁儿在客厅的沙发坐下。
  
两个大男人愣了一会儿,连忙跟进客厅。
  
“你一定渴了吧!先喝杯可可。”
  
洁儿糊里糊涂地被拖进客厅坐下,脾气还没来得及发,一杯冰可可就出现在面前。她迷迷糊糊地望着玻璃杯后那张酷似胜翊的温柔笑容,不自觉舔了舔干燥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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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有点渴了。不发一言,洁儿接过玻璃杯轻啜一口淡咖啡色的液体。
  
“好孩子。”妇人轻柔地抚了抚洁儿的头。
  
此举差点让那两个大男人吓出心脏病,以洁儿性子刚烈之程度,难保不会回手就是一巴掌。
  
出人意料地,洁儿只是微怔了一下,并没有其他激烈的反应。
  
“你是谁?”洁儿抬头问,澄澈的眼神中只有全然的好奇。
  
“我叫范玮琪,是胜翊的妈咪。”
  
“范玮琪。”邱建州恼怒地出声“纠正”,表明自己的“拥有权”。
  
“哼!”洁儿觑他一眼,冷笑了一声。
  
这野丫头很好战!想到他可能必须跟一个小女生争风吃醋,邱建州就浑身不自在。但那野丫头的表情分明就是向他下战书,胜翊这孩子这回究竟是捡回个什么样的麻烦啊?!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吴映洁。”
  
范玮琪绽出一抹和煦如春日的慈爱笑容,“洁儿,你就安心在这儿住下,有什么问题胜翊会帮你解决的。哎呀!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跟你说话,都忘了锅里煮了东西。你一定饿了吧!”
  
范玮琪像阵风般旋进厨房,不一会儿又端了锅广东粥出来,“我熬了锅广东粥,你尝尝。”她舀了一大碗粥给洁儿,“瞧你瘦的,小脸上都不见半点肉。”
  
范玮琪顿了下,“不然你干脆搬来我那儿住,胜翊这孩子吃得简单,怕不又把你给饿瘦了。”
  
让这野丫头搬来跟他们住?!邱建州一听可不得了,深怕老婆同情心又过度氾滥,连忙抓起范玮琪的手,急急要离开。
  
“玮琪,我们该走了。”
  
“你急什么呀?我跟洁儿还没聊够呢!”
  
看穿了邱建州的顾忌,洁儿更是堆起笑脸,故意甜蜜蜜地说:“邱妈妈,您煮的粥真好吃,我以前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如果每天都吃得到,不知道有多好!”
  
这个小恶魔!邱建州已经顾不得长者的风范,恶狠狠地瞪她一眼,拉着老婆往大门走。
  
“建州,你别拉我嘛!不如我们带洁儿回家,也多个人陪我说话。”
  
“不用,你要说什么话我都陪你,用不着找她。”见面不到三分钟,他老婆差点就被那野丫头拐跑,再带她回去,他岂不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不干!死都不让那个野丫头踏进他家门一步。
  
“妈咪,我看爸可能真有急事要办,你们先回去吧!洁儿我会小心照顾,不会让她饿着的。”胜翊出声替父亲解围。
  
“那……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范玮琪转向洁儿:“洁儿,邱妈妈下次再来看你。”
  
“好,邱妈妈再见。”洁儿笑得灿烂,待大门一关上,又恢复一贯的面无表情,低头就碗一口一口喝着粥。
  
胜翊目送父母的林肯轿车离开,才踱回洁儿身边。
  
“你是故意惹我父亲生气的?”
  
“一半一半。”洁儿抬头瞄他一眼。
  
“能告诉我原因吗?”胜翊问。
  
洁儿吃完了粥,起身收拾自己用过的碗筷,顿了好久才说:“其实我知道自己不对,只是头低不下来。”
  
“对不起,我不该要你向我父亲道歉的。”
  
“你没有错,我是应该道歉的,只是我说不出那三个字。很可笑吧!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我竟然说不出口。”洁儿很悲哀地露出自嘲的苦笑。
  
“不!一点也不可笑,你只是不懂得如何表现出善意。”
  
“善意与恶意都是需要学习的,一个一辈子都不曾接触到善意的人,她永远都不懂得该如何表现。”洁儿抿了抿唇,闲话家常似地说,“你有一个很好的母亲,像个天使。”
  
“那你妈妈呢?”
  
“每个人都说我和我妈很像。”
  
“那她也一定像个天使。”
  
洁儿硬挤出一抹干笑,“她是天使,她是我弟弟的天使,所有人的天使,不过不是我的,她到死都没有爱我一分钟。”语气像在描述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但胜翊却依旧看穿她隐藏在冷漠武装下深深的悲哀。他轻轻握住洁儿的手,明白在她桀骜难驯的外表下,其实比谁都脆弱。
  
清晨四点半,天色还只见微微的几丝曙光,洁儿却已梳洗整齐坐在床沿。
  
如果一切都不曾改变,她现在应该在发动她的爱车“烈火”准备去派报纸,而不是呆坐着打量这间十分女性化的房间。
  
浅粉红色的壁纸、白色缀满蕾丝的床罩,甚至床头还摆了几只粉红色的长毛兔。精致的乳白色梳妆台上放了一个水晶花瓶,里头有几朵玻璃玫瑰。美!真的美,当阳光透过蕾丝窗帘洒下一地金黄,这曾是她十二岁以前的梦想,在她明白一切丑恶之前的幻想,但现实的残酷却早让她了解梦想终究是梦想,在台湾吴家宅子里那个勉强称之为她的房间的狭小空间里,仍然只有一个破旧褪色的梳妆台、一张木板床和一个衣柜。
  
她搓搓手中粗糙的厚茧,有谁会相信堂堂一个吴家大小姐竟然必须靠工作来养活自己?
  
不过这都是她自找的,不是吗?其实,只要她肯低下头在那个她称之为父亲的男人面前摇尾乞怜,绝对不愁没钱用,但相对地,那也表示她必须忍受在他情绪不佳时迎面而来的拳头。
  
起初她不懂为什么一向温文尔雅的父亲在她面前却像变了个人似的,但那一天看见母亲的日记,霎时间,她懂了,明白她的出生不止是提醒他们完美婚姻中永远无法抹去的瑕疵。虽然明白,她却无法释怀,她的出生与否完全由不得她决定,为什么这错误要她背负?只因为她身上流着不洁的血液?不,她不接受!那人种下的苦果不该是她尝!
  
洁儿一拳打在柔软的床垫上,不断地深呼吸缓和自己激动的情绪,她举目环视房内典雅的摆设,悲哀地笑了笑。这些不过是一场会醒的梦,梦醒了,就是一切恩怨了结的时候。
  
长叹一声,她走出房间。
  
严格说来,对一个单身汉而言这房子并不算小,总面积大概有三十来坪,分隔成两房两厅,客厅和餐厅都是采浅橙色为基本色调,很温暖却不刺眼。屋里的摆设很简单,简单得近乎空洞,客厅里有两张双人座的牛皮沙发,外加一张小巧的桧木矮桌就是全部摆设,甚至连台电视机都没有,和厨房相连的餐厅更是空得可以,一张法式拼花四人餐桌、两把椅子之外什么也没有,连最基本的锅子、炉子都看不见。
  
“不知道昨天那锅粥是怎么来的?”洁儿纳闷得紧,“难道邱妈妈真是天使?”
  
“哎,你发什么神经!”洁儿喃喃自语,轻斥自己无稽的想法。
  
逛了一圈,洁儿站在胜翊的房间门口,迟疑了半晌,还是轻轻推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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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布置就如她所想像的,除了简单还是简单,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一张木制双人床和同样也是木制的书桌和衣柜,这个人显然朴素得过分!
  
她轻手轻脚地走近他床边,深怕吵醒他。
  
她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这么爱看他的睡脸,只知道这一分恬静能平稳她狂炽的心,一切仇恨似乎不再那么强烈,但她也自知不能靠他太近,一旦失去了仇恨,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拥有什么。
  
他吗?洁儿盘腿坐在原木地板上,静静看着胜翊熟睡的脸,不一会儿,她摇摇头。他永远不可能被她所拥有,天使与恶魔是两条永无交集的平行线,尽管再渴望也只能在一方远远眺望。
  
“睡不着吗?怎么起得这么早?”胜翊不知何时醒的,正睁着一双温柔瞳眸看她,轻声问。
  
洁儿只是看着他,她还不习惯去解释原因。
  
“认床?”胜翊猜测问。
  
她摇摇头,好半晌才出声,“习惯早起。”
  
“不想再睡一会儿?”
  
“如果你想继续睡,我就不打扰你了。”洁儿起身要走。
  
“洁儿,我不是在赶你走。”胜翊望着她一脸漠然。她有时候实在太敏感了,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关心话在她耳中听来却另有所指。
  
洁儿停下脚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他的善良与温柔让她失措,冷淡的态度与锋利的言辞一向是她惯用的行为模式,但是一遇到他却全使不上。
  
她咬着下唇,扯了个谎,“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在赶我走,我只是饿了,想找点东西吃。”
  
“饿了?你想吃什么?我的厨艺挺不错的哦!”胜翊拥着薄被坐起身。
  
“你会煮菜?”洁儿一脸难以置信,“你分得出白糖跟盐吗?”
  
“呀──你挺瞧不起人的哦!我可是两届大专杯创意菜冠军呢!”胜翊挺骄傲地仰高他高挺优雅的希腊鼻。
  
洁儿不禁被他滑稽的表情逗笑了,“光用说的谁不会,做出来真的能吃才算数。”
  
“没问题,你就看我大显身手吧!”胜翊正打算掀开薄被起床,又及时想起自己有裸睡的习惯,连忙又缩回被里,整张俊脸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潮红。
  
洁儿就算刚才没看清楚他一双强健修长又走光走得恰到好处的玉腿,他脸上老实的红晕也泄漏得差不多了。她眨眨水灵灵的大眼,似笑非笑的微翘嘴角中噙了几许邪气,她可不曾忘记要让胜翊成为她第一个男人的目标。
  
缓缓审视过他结实匀称的肌肉,她轻轻挑起他垂低的下巴,语气暧昧地说:“我认输了,你这道“秀色可餐”果真出色。”
  
胜翊被这性别错换的情况弄傻了,直到洁儿离开后的关门声传来,昏眩的脑袋才开始运转。
  
他伸手摸了摸下巴。天啊!他竟然被一个十七岁的小女生吃豆腐?!
  
“有没有人说过你实在很容易脸红?”洁儿坐在餐厅的椅子上,撑着下巴看胜翊忙东忙西的准备早餐。
  
“没有。”他按出隐藏在墙壁内的炉子,假装低头忙着,不敢回头看她,怕她发现自己脸上的红晕仍未退。
  
“为什么没有?”
  
“脸红是人体的正常反应,没什么好说的。”
  
“是吗?我就从来没有脸红过,我不就不正常啰!”洁儿背着手,轻踱到他身旁。
  
“各人体质不同,不能一概而论。”胜翊别过头躲开洁儿的探视目光。
  
“不用躲啦!你连耳朵都是红的。”她伸出冰冷的小手贴着他火烫的耳朵,“其实这现象还有另一种说法,叫作──纯情。”
  
“你知不知道形容一个男人纯情或是漂亮都是蔑视他的男子气概?”胜翊莫可奈何地拉下揪着他耳朵玩的小手,语气中只有宠溺。
  
“可是你真的既纯情又漂亮,还很贤慧,“娶”你当老婆一定不错。”洁儿低头深深吸入草莓松饼的甜甜香味,逸出一声赞叹。
  
胜翊笑眼看她露出一脸馋相,这才是她该有的表情,正值花样年华不该被仇恨的绳索所捆绑。但他有些疑点始终无法参透,照理说洁儿的仇恨应该是因为叔叔吴世明谋害她一家人所造成,可是她的言辞与举止却隐隐透露出她的恨是日积月累,经由一次次伤害堆积而成,这其中的因由连廖俊杰也无法说明,惟一能确定的是洁儿是吴家的唯一继承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她父亲吴思贤和母亲路嘉怡的刻意忽视却也十分明显,或许这之间的矛盾正是关键所在。
  
“怎么不说话?”洁儿小心翼翼地瞄他一眼。她不应该怕他的,但她就是怕他的沉默,怕他或许生气,或许转身就走。
  
在看见他满脸笑意之后,洁儿几乎重重呼出一口气来平定自己忐忑不安的心。
  
“我在想今天的行程表。”胜翊盛起松饼,搭着她的肩走向餐桌。
 
“你很忙?”
  
“嗯。”他一耸肩,“有些责任不能不管。”
  
“你有职业倦怠!”洁儿一语道破他语气中的疲累。
  
“算是吧!”他笑了笑,“算了,不谈我了,聊聊你吧!”
  
“没什么好说的。”洁儿又回复双手抱胸的防御姿态,抿成一直线的双唇带着抗拒和刻意装出的冷淡。
  
“还是不想说?”
  
她挑眉睨他,“反正你全都查得出来,何必问我?”
  
“我只是想了解你,没有恶意,你若是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再追查。”
  
洁儿直视入他眼底的坦率无讳,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不免稍稍软化。
  
她用叉子拨弄着盘中的松饼,“我不想说,你还是聊聊你自己吧!”
  
“洁儿,一个人寂寞,两个人相守,当你想说的时候,不要独自品尝寂寞,记得有我这个朋友。”胜翊轻轻覆住她的手,认真地说。
  
洁儿看着覆住她的那双修长大手,心跳仿佛有些乱了节拍。
  
一个人寂寞,两个人相守,那三个人呢?三个人心痛。洁儿想起她身上流着得不到爱的第三者的血液,她会不会也成为……第三个人?
  
她实在没想到他竟然忙到这种程度!洁儿缩在客厅沙发的角落里,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则定定望着大门门板。
  
连续三天她一早起来只看见餐桌上微温的早餐和一张道歉的纸条。到了晚上,她也弄不清楚他究竟是几点回来,只知道他总会到她的房门口看她睡了没。
  
不过他虽然忙,却还记得不让她饿着。早上十点街口的广东小馆会送来两笼中式点心当早点,十二点则有法国菜和西班牙菜让她选,下午三点左右邱妈妈会带小西点来陪她下午茶,六点吃晚餐,前天呢,是五菜一汤梅花餐,昨天是蚵仔煎加蚵仔面线,今天晚上吃麻辣火锅,一到晚上十点街口的广东小馆会再送来两笼点心当宵夜。她都快以为自己成中元普渡的猪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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