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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狂野之城(翊洁)
王子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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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1次PO完]狂野之城(翊洁)

小说简介:

初次见面她就被他嘲弄眼神气得火冒三丈

再次见面误以为他是槍击要犯而吓得半死

还倒槍的遇到乱流与他一同漂流到「荒岛」

她是人人眼中温婉易碎的搪瓷娃娃

遇到他后她的火气便不住地向上攀升

他毫无绅士风度,取笑她时笑得比谁都大声

可是他却肯冒着生命危险救她

是他让她尝到自由的滋味

但她却要在自由与他之间做出选择

她强忍心痛提出他手,而他毫不迟疑答应

哈!她真是个爱尖叫的娃娃

请、拜托?没人会对色狼这么客气吧?

从她眼中他看出与他同样望自由的灵魂

唯有她懂得他在责任与自由间的挣扎与无奈

爱她的胆小、娇憨,爱她的獨竝、好强

她的每一种风貌都让他倾心不已

他害怕有天他们会不得不分开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到来

是他教会她自由的真谛,而这必须付出代价

他终究失去了他深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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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偌大的华丽客厅中有三男一女默然相望。为首的白发男子抿白了双唇,紧握成拳的手无意识地将手中的便条纸再次捏紧,突暴起的青筋为他梗在胸中的怒火做出最适切的呈现。
  
没错,他十分愤怒,但“愤怒”两字尚无法将他此刻的心情表达出千分之一。另一个更贴切的说法是,他有杀人的冲动,而那个令他想拿刀相向的家伙,就是他留书离家的大儿子——邱胜翊。 
  
他竟然在婚礼前夕,上演这出通俗到无力的“逃婚记”!还劝他干脆把左家千金娶回家给他们兄妹当继母好了。
  
“这个不孝子!”。邱世明咬紧的牙关终于进出几个铿锵有力的愤怒音节,震动了凝重的空气。
  
“爸,别突然大声喊,您会吓坏羽婷的。”悦耳的轻斥声来自对座长相秀美的男子。他着了父亲一眼,低头安抚怀中不住发着抖的小妹。“羽婷别怕,爸不是在生你的气。”
  
惊惧的小脸怯怯的抬起,口中说出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三哥,打雷了!”
  
“没关系,别怕,有三哥在。我们到厨房吃饼干,好不好?”邱子夏对妹妹微微一笑,白皙修长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扶起妹妹,朝厨房走去。
  
天!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邱世明望着兄妹俩相偕离去的背影,无法克制地仰头长叹。
  
大儿子狂野难驯,世俗规范在他眼中全当成了屁;小女儿因为一场意外,从此再也无法面对真实世界;三儿子像是生错了性别,言谈举止全都像极了他意外身亡的母亲。
  
还有这一个……邱世明转头看向始终冷漠以对的二儿子,他永远猜不透在他冷眼旁观的眼神中是何种情绪。他门是一家人,不是吗?他却仿佛是看着一出乏味无趣的肥皂剧,只等着落幕离场。
  
“散会了?”邱翊橙右眉微挑,语气中的叙述意味远大于询问,无抑扬顿挫的语调显得冷然而自制,仿佛兄长的逃婚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无须理会。
  
不等父亲回答,他站起身,把弄着手中的汽车钥匙说:“我回公司去了。”
  
“坐回去!”邱世明出乎意料地大吼一声,着实被他事不关己的态度惹火了。
  
邱翊橙极缓慢地挑高两道浓眉,冰冷而锐利的眼眸闪过一抹复杂难解的情绪,然而无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是愤怒、是冷然,还是受伤害,他仍是依父亲的要求坐回沙发上。
  
父子两人无言对望半晌,仿沸在考验着彼此的忍受力。
  
最后,邱世明收回目光,疲累地按摩着疲涩的眼窝,宣布道:“明天的婚礼由你代替胜翊。”
  
复杂的情绪再次快速闪过邱翊橙眸中,但他平静的表情仍是波澜未兴。
  
“我会准时到。”他冷冷地抛下这句承诺,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
  
如果他也能有大哥的狂放……邱翊橙苦笑一声,甩了甩头,挥去心中的妄想。
  
可惜他永远也不可能像他大哥那般狂、那般野,却总是能掌一切。他没有资格放开一切,他必须为从前的弱开赎罪。
  
但是,只要一次就好,他多想看着他狂野难驯的大哥狠狠跌一次跤,让他也尝尝无能为力的滋味。
  
“妈咪,我只是到雪梨去玩几天,不会有事的。更何况仲文表哥会到机场接我,还会有什么问题呢?您就别担心我了,爹地还在停车场等您呢!”
  
“洁洁,你教妈咪怎么放得下心?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看电影、逛街都是妈咪陪你去,上大学也是妈咪送你上下学。在国外人生地不熟的,要是仲文忘了去接你怎么办?”范玮琪忧心仲仲地望着独生女,愈想心里愈是担心,两道细细的柳眉几乎拧成一团,泪水也在眼底点滴成形,威胁着要坠落。
  
吴映洁怎会不明白自己的无能。从下大外文系毕业一年多了,她依旧窝在家里当不事生产的米虫。并非她生性懒散,只想游手好闲地坐吃等死,毕业后她也很认真的找了几份工作,但每家公司一听到她妈咪开出的条件就被吓跑了。毕竟没有几个老板肯花七万块聘请一个没工作经验又不能骂、不倒茶、不加班、不应酬另附奶妈一个的英文秘书,而她也不愿去她爹地的公司坐领干薪,只得无所事事的在家里待着,当个名副其实的千金大小姐。
  
她这辈子最大的冒险便是学会独自搭公车去找她的前任男友!正因为太明白自己的无能,她才希望能一个人出去走走,看看脱离母亲无微不至的保护后能做些什么。
  
“妈咪,就算仲文表哥忘了来接我,我也可以自己坐车去大姨妈家,不会搞丢的。” 
  
范玮琪看着女儿秀丽的脸庞,沉吟了半晌,忽地伸手拉住映洁手上提的随身行李,摇着头说:“不行,我实在放不下心让你一个女孩子跑这么远,我现在去订机票,陪你一块去。”
  
“妈咪——”映洁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手下微微出力将随身行李拉回身侧。“我已经二十四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什么不是小孩子!”范玮琪横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说妈咪老了?”说着,她又把随身行李拉了过来。
  
“妈咪,我没有这个意思。”映洁稍微加强了手劲,把随身行李又一寸一寸地拉回身侧。
  
“你说你不小了,不就表示我年纪大了。”范玮琪索性用力一扯,硬是把映洁的随身行李整个拉了过去,牢牢夹在腋下,完全不让她有拿回去的机会。
  
映洁向来口拙,面对母亲的强词夺理根本无招架之力,只能无力地扯出一丝浅笑,细瘦的小手勾着随身行李的皮质背带,放开也不是,硬扯回来也不是,只能这么跟母亲耗着。
  
“就这么决定了。你在这里等妈咪,妈咪去订机票,很快就回来。”魏芙岚也不等映洁表示意见,迳自决定道。  
  
“妈咪!”映洁急急唤了一声阳玉般的粉颊涨得通红。她轻咬着下唇,努力想找出一个劝阻母亲同去的理由。
  
她这次只身去拜访移民澳洲的大姨妈只是为以后的计划暖身,如果连这样都过不了她妈咪那一关,她以后的计画就更不用说了。  
  
“我……我……”映洁支吾了半天,十指绞成了麻花状,好不容易才想到一个堪用的理由。“妈咪,您就算订到了机票,但是没带护照也上不了飞机,等爹地载您回台北拿护照来,也赶不上这班飞机,所以我想——”
  
“这个你放心。”范玮琪打断她的话,得意洋洋地拍拍自己的皮包。“护照、签证,妈咪全都办好带在身上了。”
  
映洁愣了一下,粉嫩的小嘴久久合不起来。她……她好想哭!
  
倏地,一阵低沉的轻笑声从她正前方不远处传来,分散了她想哭的情绪。机场里人声鼎沸,照理说她应该不会注意到这声轻笑,但她不止听得极清楚,还明显感觉到自己便是引起他轻笑的主因。不知为何,这感觉令向来没脾气的她感到不悦。
  
映洁微愤地拾起头循着声音来处望去,目光越过母亲的肩头对上一双狂肆的黑眸。
  
黑眸的主人个头相当高,站在人台中显得格外醒目。他身上的卡其色棉布衬衫解开三颗钮扣,露出底下古铜色的肌肤。黑褐色的落腮胡掩去他大半张脸,乍看之下有点吓人。映洁有些脆怯地想移开目光,但他眼底盛满的戏谑笑意却激起她前所未有的反抗心理,她凝聚起所有的勇气,昂高下巴,强迫自己直视他的双眸。
  
陌生男子缓缓绽开一抹赞赏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狂肆的目光转向一旁和家人道别的小留学生,接着又移回她身上。
  
映洁好一会儿才知道他是在取笑她连个国小学童都比不上。一抹羞愧的赧红迅速染上她的双颊,但随之而来莫名的愤怒情绪却让她脸上的红潮更加深了色彩。
  
“洁洁,你怎么了?”魏芙岚发觉女儿的异样,担心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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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咪,我没事。我要上飞机了,等到了大姨妈家后,我会打电话给您。”映洁虽是对着母亲说,但目光却恶狼狠地瞪着那名陌生男子带笑的黑眸。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想证明给他看,她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怯懦与无能。
  
“洁洁?”范玮琪被她语气中罕有的坚定吓了一大跳,先前的强势不禁削弱了几分,连夹在腋下的随身行李也忘了要夹紧而掉落。
  
“妈咪,再见!”映洁弯腰捞起随身行李,又冷冷扫了那名陌生男子一眼后,头也不回的大步迈向通关的闸口。  
  
脚才刚踏进候机室的门,她就开始懊恼方才的举动太任性。她怎么可以那样对她妈咪说话!映洁咬着下唇,无精打采地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
  
全都是那个男人害的!她嘟起小嘴,忍不住在心里暗骂着。
  
要不是他笑她家个长不大的孩子,她也不会一气之下就丢下她妈咪不管。不过,他根本连句话都没说,把责任全赖给他似乎不大公平……可是他明明就是在笑她……
  
“哎呀!好讨厌!”映洁穿着平底凉鞋的脚用力一跺地。不管了!反正以后又不会遇到他,想那么多做什么。她用力甩甩头,决定将那男人的影像彻底从记忆中抹去。
  
“讨厌什么?”依稀有些印象的低沉嗓音从她左侧的座位传来。
  
“啊——”骇人的尖叫声在映洁转头的瞬间炸开,剧烈震动了陌生男子脆弱的耳膜。
  
陌生男子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堵住受创最剧的右耳,直到确定她的尖叫声停了,才放开手。
  
“你……你……”映洁手指着他,小嘴一张一合,久久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我怎么样?”回望她的黑眸闪动着戏谑的光芒,古铜色的巨掌顺势执起她雪白的柔夷凑到嘴前轻吻。
  
映洁何时遇过这么大胆无礼的男人,登时傻住,不知道该怎么办,再加上她坐在角落的位子,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他的唇沿着她的指尖慢慢下移到掌心,愈吻愈挑逗煽情,几乎可以算是性骚扰了。
  
怎么办?映洁慌了手脚,脑筋一片空白。但在她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他却自动停止了。
  
“你不拒绝吗?”他抬眼瞅着她慌张的神情。
  
“我……呃……”映洁楞了好半晌,才嗫嚅道:“请你……请你……放开我……的手,可以吗?”
  
“请?”他好笑的挑起浓眉。没人会对色狼这么客气的吧!
  
“拜托!”映洁以为他觉得她的口气不够客气,所以又补充了一句。 
  
他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低沉的笑趋向荡在映洁耳中,反倒激起她的怒气。 
  
“你笑什么?”她不悦地沉下脸,白皙的脸蛋写满了愤怒,但天生的轻柔嗓音即将语气中的愤怒尽数转为无尽魄力的娇嗔。
  
他敛去笑容,但瞅着她的黑眸里的笑意却又加浓了几分。  
  
他的反应让映洁的火气又直线攀升了好几度。她从来就不觉得自己哪里很好笑,可是他却一直把她当笑话看,什么意思嘛!
  
“放开我的手!”她气极了大喊,一面试着将手从他掌中抽回,无奈两人力气相差悬殊,她费尽力气仍是动不了分毫。
  
“为什么?”他反问。
  
“因为……”映洁顿了一下,然后抬高下巴,赌气的说: “因为我上完厕所没洗手!”
  
陌生男子闻言怔了一下,随即笑着松开她的手。
  
“你到底在笑什么?”她说的话有那么好笑吗?她自己倒觉得很恶心,尤具他刚才还捉着她的手猛亲。
  
“下次你只要说‘因为我不爽’就可以了。”说完,他背起帆布背包,伸了伸长腿,然后站起身。
  
“下次?”还会有下次?她傻了。
  
他弯下腰,轻狞她细嫩的粉颊一把。“别那么惊讶,会再见面的,搪瓷娃娃。”
  
“我才不是什么搪瓷娃娃!”映洁对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抗议道。
  
“我才不是……”她的声音逐渐转低,最后只剩下喃喃低语。
  
搪瓷娃娃!多么痛恨这个名词,总是一再提醒她,自己只是一尊美丽、易碎却无用的装饰品。
  
装饰品没有生命,有的只是美丽,可是她有生命、有思考能力,她有她的梦想,她有她渴望的天空。
  
当了二十四年的搪瓷娃娃,够了!从今天起,她要做回她自己。映洁在心里发誓。
  
唉!说得容易,真要实行却很困难,尤其当她的亲戚朋友全视保护她为己任,想学会独立自主更是难上加难。
  
到雪梨的这几天,她不但出入都有专车接送,连行程都有人替她打点好,她搜集的旅游资讯根本用不上。幸好她这次坐的班机客满,不然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姨妈一家三口打消陪她回台湾的疯狂念头。
  
临行前她瞒着姨妈把商务舱的座位换成了经济舱,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觉得一个不事生产的人似乎不该这么奢侈。但她还是指定要靠窗的位子,她想多看几眼无垠无涯的广阔天空。
  
她侧身望着机舱窗外的蔚蓝晴空。不知为什么,雪梨的天空让她想起那个陌生男子,在他眼中,她看见了某种她渴望拥有却不敢伸手去拿的东西。这些天来她反覆问着自己,那样东西究竟是什么?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到底是什么?”她手托香腮,喃喃自语。
  
“什么是什么?”
  
映洁一直没注意到她身边坐了人,因此听到身边突然有人出声不禁吓了一跳,她好奇地回过头。
  
“啊……”她的口型才刚出现,一只巨掌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捂住她的小嘴。
  
“第一次我可以理解你是被我的胡子吓到,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熟悉的低沉嗓音依旧含着笑意。他放下手,偏头看着她。
 
“你……你……”映洁的手才要伸出去,但一想起上次的经验,立刻又缩了回来。
  
他赞许的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你的位子在这里?”映洁防备地盯着他,以防他有任何不轨的举动出现。
  
她承认她是有一点点想再见到他,呃……好吧!或许比一点点还要再多一点,可是这并不表示她能够接受他无礼的侵犯。
  
他点了点头,对她防备的态度没有任何不悦。
  
“你确定?”
  
他从帆布背包裹拿出机票的存根递到她面前,“没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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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洁瞄了一眼存根上头的座位号码和姓名,“你叫邱胜翊。”
  
他微微点了下头。
  
这名字有点耳熟,可是她确信之前根本没有见过他。那她应该是从报纸上看来的罗!
  
报纸上?她的眼睛陡地睁大,惊愕地瞪着邻座的男子,这一看更是吓了一大跳,她现在才发现他脸上的胡子竟然剃得干干净净,若不是对他的黑眸和声音印象太深刻,她根本认不出眼前的男子就是之前那个大胡子。
  
“你的名字上过报?”映洁颤声问道。几乎可以确定他是社会版上某个凶杀案的枪击要犯,看来他是到雪梨整型后准备再回台湾犯案。
  
邱胜翊想起他和左氏企业老板独生女的那则全版联姻故事。那应该算是上过报吧,于是他点了点头。
  
映洁不敢再开口,整个人缩进角落里,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一枪把她解决了。她不是怕死,只是不喜欢那一种死法。
  
“会冷?”胜翊见她全身缩成虾球状,以为她怕冷,便拿起机上的毛毯替她盖上。
  
“谢……谢……”映洁一想到他是“枪击要犯”就吓得牙齿直打颤。她晓得自己很没用,可是她就是怕。
  
“你是不是病了?”胜翊见她脸色发白、冷汗直冒,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想看她是否有发烧。
  
吴映洁,你要勇敢!如果不揭发他,会害死许多无辜的生命。映洁告诉自己,她全身仍是不由自主的发着抖。
  
胜翊看她似乎愈来愈不对劲,便扬手召空中小姐过来。
  
待空中小姐一走近,映洁立刻鼓足勇气用英文大喊:“快叫警察过来,他是枪击要犯!”
  
空中小姐和邱胜翊闻言皆是一愣。
  
“邱先生,这位小姐怎么了?”
  
胜翊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一直发抖又直冒冷汗了。他强忍住笑意,朝空中小姐摇接头,“王淑萱,她没事,只是太紧张了。”
  
“要我拿杯温开水过来吗?”
  
“不用,你去忙你的事。”胜翊等到王淑萱走远了,才老实不客气的大笑出声。
  
映洁一脸茫然地看着空中小姐渐渐走远,最后她将目光移回身旁笑得很碍眼的男人身上。
  
“我……我告诉你,我……才不怕你。我不……不会任你回台……台湾残杀无辜生命。”她逞强地抬高下巴,可是发颤的声音仍掩不住浓浓惧意。
  
胜翊勉强止住笑,“不是每个名字上过报的人都是枪击要犯。”
  
映洁不解地眨着大眼睛,“那你……”
  
“我是‘好人好事代表’。”胜翊很恶质地故意糗她。
  
映洁气愤地瞪他一眼,拉高毛毯,背过身不再理他。她知道自己缺乏常识,她甚至不清楚米价是一粒一粒算还是一斤一斤称,可是她很努力在学啊!他为什么总爱把她当笑话看?映洁愈想愈心酸,眼眶也渐渐转红。
  
“agamemnon!”她哭腔哭调的低骂道。
  
“你直接骂‘猪’就可以了。”说着,胜翊递了条手帕给她。“毕竟没几头‘猪’看过荷马的‘伊利亚德’,你骂得太深奥,有些‘猪’会不知道你在为骂他。”
  
映洁抢过他递来的手帕,胡乱在脸上抹了抹,又一把塞回他手里。虽然在气头上,她仍不忘道了声谢,让胜翊不禁莞尔。  
  
过了好一会儿,她仍是维持着背对他的姿势,不发一语。
  
“不说话?”胜翊忍不住又想逗她。
  
“我不跟‘猪’说话。”
  
胜翊闻言,不怒反笑,“娃娃,你学得满快的嘛!”
  
“我叫吴映洁,不叫娃娃!”她才不是易碎的搪瓷娃娃。
  
“哟,你听得懂‘猪’说的话!”
  
要不是她家教太好,她一定拿东西砸他!映洁愤然怒视他一眼。  
  
胜翊笑着轻拧她气嘟嘟的粉颊,“会生气是好事。”
  
是好事才怪!自从周到他,她发火的次数比过去二十四年加起来还多。她几乎要开始怀疑以前那个温婉又没脾气的自己只是个假象。
  
她不悦地挥开他的手,“不要碰我的脸!”她的脸又不是面团做的,会痛耶!
  
“不说‘请’了?”
  
“我为什么要说‘请’!”话才脱口,映洁便想起上次她不止说了“请”,还“拜托”他!
  
胜翊见她脸色微变,知道她记起了那件事,更是不客气地大笑。
  
困窘的娇颜立时升起红晕,美眸斜睨着大笑不止的男人,她不悦道:“喂,你有没有半点绅士风度?”
  
“没有。”他回答得简洁有力。
  
映洁顿时气结,索性闭上眼假寐,不想理会这个无赖的男人。
  
她不开口,他似乎也投有说话的打算,过了半晌,反倒是映洁先耐不住这怪异的宁静,微掀开长睫偷瞄他。
  
只见他静静望着窗外的蓝天,眼中的狂肆不再,取而代之的竟是……困兽的眼神!仿拂被困在牢笼中的野兽只能渴望地望着牢笼外的自由。她的心莫名地揪痛了一下。
  
映洁再次轻合上长睫,告诉自己那只是错觉。
  
不知过了多久,映洁被一阵剧烈晃动所惊醒。
  
机身持续晃动不停,几个胆子小的女乘客开始放声尖叫,凄厉的尖叫声吓哭了机舱内的小孩。孩子们的哭声加上尖叫声让机舱内霎时乱成一团,原本还沉得住气的乘客也全都浮躁不安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映洁恐惧地偎向胜翊,一张小脸已经失去血色。
  
“乱流。”胜翊的语气依旧淡然如常。他平静的语气才稍稍安抚映洁心中的恐惧,另一波更强大的乱流令机身的晃动加剧,引起全机乘客更大的恐慌。
  
“啊——”映洁也忍不住尖叫,但随即被胜翊捂住嘴。
  
“这里已经够吵了,你不用再凑上一脚。”
  
“可是……我怕。”映洁颤声说道,脸色惨白如纸。
  
胜翊的大手包覆住她发冷颤抖的小手,“叫就不怕了吗?”
  
他温暖的大手有一股莫名的安定力量,一点一摘渗入她心中,慢慢驱走了她内心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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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洁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手已经不像刚才抖得那么厉害。
  
“我们会不会死?”她紧紧捉住胜翊的手,小脸希望地仰望着他的黑眸,盼望他口中能说出否定的答案。
  
“会。”
  
映洁一听见他笃定的回答,晶莹的泪珠都快掉下来了。
  
她还有好多事没做、好多地方没去过,她不想那么早死!
  
“只要是人都会死,只是早跟晚的分别而已。”胜翊接着说,口气中摆明了是在捉弄胆小的她。
  
他真的很欠打!映洁横他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好带着浓浓的哭腔笃道:“你还有心情开人家玩笑。”
  
忽地,一声巨响由左翼传来,机身倏地向左倾斜了二十度左右,原先还能勉强装出笑容的空中小姐也吓得跌坐在地,泪水无意识地泛出眼眶。
  
“老天,我还不要死,我还不要死!。”有人已经承受个不了死亡的威胁,濒临崩溃边缘的吼着。
  
尖叫声、哭闹声充斥整个机舱,几乎所有的人都慌成一团。
  
“大家穿上救生衣!”胜翊猛然站起身喊道。
  
“不要丢下我。”映洁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死命捉住他的手不放。
  
胜翊取出救生衣塞进她怀中,“我不会丢下你的,乖,现在先放开我的手。”
  
毫无理由的,她相信他的承诺,乖乖放开他的手。
  
“乖娃娃,我一会儿就回来陪你。”他笑着轻拍她的脸颊,语气依旧一派轻松自在。
  
但他带笑的脸庞在背对映洁之后立刻化为摄人的威严,他大步走向跌坐在地的空中小姐,一把拉她起来。
  
“王淑萱,教大家穿上救生衣。”
  
王淑萱望着胜翊,愣愣地点了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慢慢恢复先前的专业笑容,一步一步指导大家守上救生衣,并安抚几名情绪较不稳定的乘客。  
  
胜翊见王淑萱已经可以控制住情况,便离开经济舱,前往各个机舱了解情况,最后他走向驾驶舱。
  
副驾驶见胜翊走入驾驶舱,不悦地沉下脸叫道:“喂,你是谁?不要乱闯驾驶舱!”
  
正驾驶看到胜翊出现反倒松了一口气,必恭必敬地唤道:“邱先生。”
  
胜翊只是微一颔首,“现在是什么情况?”
 
“闪电击中左翼,前方有雷雨团。”
  
“距离最近的机场还有多远?”
  
“三百哩。”
  
胜翊沉吟半晌才道:“通知塔台,请他们立刻联络港口派救难队过来。准备迫降。”
  
“我们可以撑到机场。”副驾驶扬声高叫。
  
“成功降落的机率有多高?”
  
副驾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逞能地说:“我们可以赌——赌!” 
  
“上百条人命你拿什么赌?”胜翊不悦地拧起眉心,冷冷睨他一眼,转向正驾驶道:“准备迫降,我相信你。”
  
正驾驶原本并没有多大的把握,但视线一触及胜翊旨定的目光,仿佛吃下一颗定心丸。
  
“嗯。”他坚定的点了下头。
  
“我知道你一定做得到。”胜翊轻拍他的肩,举步准备离开驾驶舱。
  
“邱先生,你不留在这儿吗?”
  
胜翊摆摆手,“不了,这儿有你就够了,我还有一个爱尖叫的娃娃要照顾。”
  
经济舱内混乱的情况虽然稍稍缓和,但即将要追降的消息一宣布,依旧使得人心惶惶而骚动起来。
  
映洁坐在原位,不安地寻找着胜翊的身影,好不容易终于在舱门前看见他,兴奋又心安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刚刚宣布要紧急在海上迫降。”胜翊才刚落坐,映洁立刻攀住他的手不放。
  
“不用怕,正驾驶的技术很好,不会有事的。”
  
迫降的过程相当顺利,飞机一停,王淑萱和其他几位空中小姐立刻协助机上乘客离开飞机。
  
“大家手牵手,以免漂离。”王淑萱扬声喊道。
  
“娃娃拉好。”胜翊对映洁叮嘱道,暂时松开她的手,游向一旁落单的小男孩。
  
忽然一个大浪打来,原本拉着映洁的女孩不自觉松开了手,浪潮随即带着映洁漂离了众人。
  
胜翊见状,连忙将小男孩交回给他惊慌失措的母亲,奋力游向那个几乎要漂离他视线的雪白身影……
  
一辆黑色的dmw一轿车疾驶入邱氏企业大楼的地下停车场,车尚未停妥,在那里鹄立许久的新闻记者立刻蜂拥而上,将轿车团团包围住。不一会儿,身着深蓝色制服的保全人员,上前替车内的人排开一条通道。
  
车内的人才刚探出身子,记者的镁光灯立刻闪个不停。
  
“邱先生,请问你对贵公司此次的飞航意外有何看法?”
  
邱翊橙冷冷地将目光移向声音来源,淡漠地抛下一句:“无可奉告。”
  
“邱先生,贵公司对这次的意外有什么补偿办法?”
  
邱翊橙举步走向电梯,对于周围记者提出的问题完全不予理会。
  
“邱先生,据闻邱胜翊先生也在乘客名单中,并月。是失踪的两名乘客之一……”
  
邱翊橙的脚步蓦地停顿了一下,侧过脸刘着声音来源,冷然地说:“无可奉告。”
  
“我就说他们两兄弟感情不好……”
  
“这也难怪,少了邱胜翊,就没人跟他抢邱氏企业总裁的位子……”
  
众人的窃窃私语一字不漏地传入邱翊橙耳中,但他只是冷冷一笑,迳自踏入专属电梯,完全无意理会。
  
电梯直达顶楼会议厅,邱氏企业航空部门的主管均已列座等候,待邱翊橙在首位坐下,各单位主管立刻依序起身报告。
  
“副总栽,黑盒子的打捞工作已经在进行,预计明天下午可以打捞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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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总裁,全机共有两百二十六名乘客,空服员十四名,除两名乘客失踪外,其余全部平安获救,目前已经派tx624上班机去接他们回台湾。赔偿的问题,我方代表已经在和保险公司磋商,明天上午会有定案。至于……”报告的主管看了邱翊橙一眼,深吸一口气,才继续往下说:
  
“至于那两名失踪的乘客,一位身分已经确定是青云公司的千金林映洁,另一位乘客……负责驾驶该班机的正驾驶表示,邱胜翊先生确实在机上,所以……”
  
邱翊橙挑高左眉,依旧是一言不发,等那名主管把话说完。
  
“所以我们希望总裁和副总裁能够节哀——”
  
邱翊橙扬手打断那名主管的话,“打捞到尸体了吗?”
  
“没有,可是……”
  
“那就是没死。找大哥的事不用再说了。”邱翊橙将目光移向众人,简洁地吩咐道:“尽快将这件事情结束,下星期三我要看到完整的报告。要公开部门的人安抚好楼下那群记者,我不要看到半篇对邱氏企业不利的报导。还有问题吗?”
  
会场一片肃然。
  
邱翊橙的利眼横扫过各个主管,点了点头,“散会。”
  
各部门主管鱼贯走出会议室,最后只剩下邱翊橙和始终默立在一旁的女秘书。 
  
“郑小姐,你也出去。”
  
女秘书却恍若未闻,依旧站在他身旁动也不动。
  
“出去!”邱翊橙沉声喝道,怒火似乎一触即燃。
  
她摇了摇头,无视于他的愤怒。
  
他怒眼瞪视她半晌,最后却疲累的收回目光,倒向椅背。
  
“他没死,我知道他没死。”他闭上双眼,低喃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嗯。”冰凉的小手轻轻覆上他的双眼。她没有喋喋不休地安慰个不停,只轻应了一声,让他知道她在听。
  
粗糙的大手包覆于小手之上,有一瞬间他似乎是要扯开她的手,但相反地,他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更牢。
  
“他不会死的。”邱翊橙喑痖地低喊。
  
“嗯。”她上前一步将他疲惫的脸拥入怀中。
  
邱翊橙愣了一下,但并没有拒绝她给予的安慰。此刻的他没有余力拒绝她的温柔,也不想拒绝。

『2』第二章

她……死了吗?映洁用力眨眨眼,努力想记起自己身在何方。她记得她被浪卷入海中,然后不断地往下沉,在她几乎要放弃挣扎时,恍惚中好像有人拉住她,硬将她带回海面上,接着她就记不清了。
  
她支起身子,脚着眼观察四周环境,在她左侧是一大片白色沙滩,右侧则是椰子林,看样子她很可能是漂流到某个热带岛屿。她的视线搜寻了一圈,触目所及除了白沙、椰林,就是湛蓝的海。
  
老天!她该不会是流落到荒岛了吧!
  
映洁沮丧地收回目光,却意外地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但心中的惊喜还没来得及表现,她便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双唇也没有一丝血色。
  
他已经死了?这个念头如闪电般穿过她脑中,登时她脸色一白,全身不受控制的颤抖个不停。
  
“不要!”映洁一声哽咽,接着哭喊了出来。“邱胜翊,我不要你死!你怎么可以死!你说你不会丢下我的!”
  
她用尽所有力气,死命摇着他的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喊着:“邱胜翊,你醒醒啊!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在这里!你如果听见我说的话就回答我啊!不要不理我,邱胜翊——”
  
“听……见了。”胜翊疲累至极的黑眸终于微微睁开一道细缝,无奈地望着梨花带雨的清丽容颜,他有气无力地叹道:“我没死。”
  
映洁的泪水因为他的清醒才稍稍止息,但目光一触及他苍白的脸色,惊恐的浪水又开始不争气地往下掉。
  
她忧虑地轻扯着胜翊皱巴巴的衣抽,抽抽搭搭地问:
  
“邱胜翊,你……你会不会……”“死”字还没脱口,她便已哽咽得说不下去。
  
“会……”胜翊气若游丝的轻叹一声。
  
可怜兮兮的小脸登时变色,红艳艳的小嘴颤抖个不停。胜翊见状,连忙伸手捂住她即将爆发的哭喊,另一手则横过她的背,将她拉向自己,让她伏卧在他胸前。
  
“你再不让我好好睡一觉,我会累死。”
  
他口气中的倦意与疲累让映洁不敢再吵他,安静地侧脸伏在他宽阔的胸膛上。
  
怦怦!怦怦!她耳畔传来他有力的心跳声,一声接着一声,仿佛部落中狂野的战鼓,击发出源源不绝的生命力。
  
“好好睡一觉。”低沉醇厚的男声轻语,“醒来后,你会发现事情并不家你以为的那么糟。”说完,胜翊粗糙厚实的大手温柔地轻抚着她柔顺的发丝,一下又一下,渐渐拂去她的不安。
  
慢慢地,大手的动作变得愈来愈迟缓,最后停在她背心不再移动。
  
怦怦……怦怦……规律的节奏依旧在她耳际响着,不曾间断。
  
怦怦……怦怦……令人心安的声音缓缓放松了她内心的紧张情绪。
  
怦怦……怦怦……海天一色的白色沙滩上,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和海声,交织成大自然的和诺乐章。
  
吵醒映洁的是一连串细碎、轻巧的脚步声,接着她便发觉到原本舒适、软硬适中的“人肉枕头”变成了冷硬的大石头。
  
“邱胜翊……”她不安的轻唤,微睁开惺忪睡眼,长长的眼睫眨了眨,试着眨去眼中的困盹。在迷蒙的视线中,她隐约见到一对细瘦的土黄色爪子立在她眼前。
  
爪子?映洁愣了一下,跟着定睛一看,目光不偏不倚地对上一对又黑又圆的眼睛。“啊——”骇人的尖叫声立时划破寂静的沙滩,一人一鸟逃难似的向两方奔离三尺远。
  
正在椰子树上采椰子的胜翊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一吓,脚下一滑,差点跌下树来,幸好他反应够快,连忙稳住身子,才没成为这片美丽沙滩上的一缕亡魂。  
  
他低头望了底下一眼,见没什么事发生,又继续为今天的晚餐努力。  
  
树下,一人一鸟远远对望着。
  
“叫魂啊!”色彩斑斓的大鹦鹉用极标准的合语斥道,振了振翅膀又飞回大石头上。
  
她竟然被一只鸟用台语骂?老天,她一定还没睡醒!映洁重重拍了下额头,完全无法相信眼前所见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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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都被你吓掉了好几根。”大鹦鹉一边斥道,一边忙着收集掉落的羽毛,它收集完毕后,它又用力抖了抖身子,抖落几根老旧的羽毛。
  
映洁的思考能力完全停摆,只能傻愣愣地瞪着眼前的大鹦鹉。她知道鹦鹉的发音构造不同于其他鸟类,只要给予适当的指导,要教会它们说话并不困难,但人类的话语对它们来说只是单纯的音节,并不具备任何含意,可是这只鹦鹉却好像真的懂自己在说什么。
  
“看啥?一脸呆样。”大鹦鹉横了她痴呆的模样一眼,抬起头对着树上喊道:“喂!她害我掉了好几根毛,你要赔啊!”  
  
“扣掉你自己故意抖下来的。”胜翊的声音从椰子树上传来。
  
“我怎么可能自己故意抖下来!”
  
“我看见了,再罗唆我就不赔了。”
  
“实在坏人喀。”大鹦鹉用台语嘀咕着,不太甘愿地用爪子把自己抖落的羽毛踢开。
  
映洁扶着额头,觉得自己快晕倒了。这只鹦鹉不但会骂人还很爱钱,更夸张的是,邱胜翊竟然还很正经地跟它讨价还价。  
  
她在作梦,她一定是在作梦!
  
“喂,她看起来好像快昏倒了。”大鹦鹉昂起头提醒在上头采椰子的男人。
  
“旁边有没有石头?”胜翊随口问道,注意力显然还是放在手中的椰子上。
  
大鹦鹉晃着小脑袋四下张望了一下,回报道:“没有。”  
  
“不用管她。”
  
映洁不敢相信的瞪着高踞树上的男人,脑中的晕眩感被他没良心的话一激,气得血气直往上冲,连昏倒都不知道该怎么昏。
  
不管她是不是在作梦,他至少也该表现一下绅士风度,下来扶她一把吧!
  
“咦,你还没昏倒啊?”胜翊探头下望,对上映洁气嘟嘟的小脸,“那好,娃娃,你跟它去抓几条鱼回来当晚餐。”
  
要她去抓鱼?映洁伸手指着挺俏的小鼻子,愣了半晌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怎么可能抓得到鱼!平常吃鱼,她妈咪都会要厨师先把鱼刺剔干净,他竟然要她去抓鱼?!
  
“走了啦!还杵在这里做啥?傻头傻脑的。”大鹦鹉不耐烦地催促道,没有一点服务热诚。
  
“可是……”映洁为难地看向胜翊,“邱胜翊,我……”她连没煮过的鱼长什么样子都不是很清楚耶。
  
“娃娃,我会生好火等你抓鱼回来烤啊!”胜翊没看见她脸上为难的神色,朝她大力挥了挥手。
  
“喂,你到底走不走啊?”
  
映洁看着大鹦鹉不屑的神情——她确信它那副斜眼看她的表情真的是不屑——心中觉得无限悲凄。竟然连只鸟都瞧不起她的无能!
  
去还是不去?她犹豫着。如果不去,邱胜翊会不会就不给她东西吃?可是去了,她一定抓不到鱼啊!
  
你连试都没试,怎么能肯定自己一定抓不到?她心里突然窜出一个声音反问。
  
可是……映洁咬着下唇,依然下不了决心。如果……如果鱼咬她怎么办?
  
“喂!”大鹦鹉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响起,黑珍珠似的瞳眸轻侮地斜睨着她。
  
映洁到今天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禁不起激的,她愤然地抬高下巴,不再任由它那“双“鸟”眼看人低。
  
不管了!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类,怎能让只鸟瞧不起呢!
  
她鼓起勇气跟着大鹦鹉走过椰子林,踏上一条黄泥小径,约莫走了五分钟的路程,她和大鹦鹉来到一片幽暗的雨林前。映洁胆怯地停下脚步,怎么也提不起勇气再向前一步。
  
大鹦鹉仿拂着出她的迟疑,立刻不屑的轻哼一声,“胆小鬼。”
  
“我才不是!”
  
“那就进去啊!”
  
“进去就进去。”
  
不到一分钟,映洁就发觉自己中计了,不过为时已晚,她已经在浓密的雨林中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雨林里并不像她以为的那么潮湿刚暗,阳光穿透叶隙洒落耀眼光辉,也为雨林带来几许明亮色彩与蓬勃生机,随处可见不知名的奇花异树散布林间,翠绿的蕨类植物在角落静静抽吐新芽。
  
一股莫名的感动充塞在映洁的胸臆间,只为这林间蕴含的生命力,如此原始而单饨。她深深吸入一口清新的空气,闭上双眼沉醉在这绝尘的美丽世界里。在这里她是如此真切的感受到生命与自由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映洁缓缓睁开双眼,却见那只聒噪又瞧不起人的大鹦鹉安安静静地停在树上等她。
  
“好了?”它问道。
  
“嗯。”映洁点点头。
  
“往那边走。”小小的脑袋往左前方一指,它不往前飞,反而轻巧地停在她肩上。
  
映洁呆了一下,有些讶异它竟然会主动亲近她,她以为它很看不起她呢!
  
“发什么呆啊!”
  
“喔!呃……往那边走吗?”映洁连忙回过神来,指着右前方的小路问道。
  
“另一边!笨死了!”
  
映洁惭愧地挤出一抹苦笑,往左前方的小路走去。相信很难找到有人比她更悲惨了,被一只鸟骂笨还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反驳。
  
不久,映洁依稀可以听到潺潺的水流声由不远处传来,又向前走了一百多公尺,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赫然出现眼前。
  
银白色的小鱼自水中跃起又落下,激溅起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中闪耀,圆润的鹅卵石散落在溪底,一阵微风吹来,溪畔的小黄花迎风摇曳。映洁怔怔望着眼前的景象许久,以为自己误入画境之中。  
  
“你再不动手抓鱼,等天一黑,你就看不到回沙滩的路了。”大鹦鹉提醒她道。
 
“喔。”映洁听见他的提醒,连忙僚高又皱又脏的白色裤管,小心翼翼地走到溪中,但她左着右看就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银白色的小鱼依旧优闲地在溪水中游来游去,完全不理会这个鳖脚的捕鱼人。
  
这些鱼看起来好像很温驯,应该不会咬人吧!映洁虽是这么想,但一有鱼游向她脚边,她还是紧张兮兮地闪到一边去,看得大鹦鹉猛摇它的小脑袋瓜。
  
“他们不是食人鱼,不会咬人。”
  
听了它的话,她终于鼓起勇气弯下身抓鱼,但那些鱼倒也不笨,三两下就从她手边溜走。几次失败后,映洁决定师法孔子不耻下问的精神,向大鹦鹉请教抓鱼的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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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你知不知道怎么抓鱼?”
  
“你看过会抓鱼的鹦鹉吗?”
  
呃……好像投看过。可是也不能怪她问了这么一个笨问题,因为它实在聪明得不像一只普通的鹦鹉,她自然以为它什么都会。
  
既然无人可请教,映洁只得自己摸索。她相中一条游得最慢又靠她最近的大肥鱼,蹑手蹑脚地慢慢接近它,接着奋力往前一扑,结果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仆倒在冰凉的浮水里,还擦破了膝盖。
  
那条大肥鱼像是故意挑衅似的,依旧悠哉地在她眼前游来游去,气得映洁忘了擦伤的膝盖,决意跟那条大肥鱼杠上。
  
她霍地从溪水中爬起,斗志燃烧到最高点。一开始她只知道傻傻地扑过去抓它,几次失手后,她渐渐掌握住技巧,到后来她几乎算是抓到它了,但一下子又被它挣脱。
  
“要是抓不到你,我就不叫林映洁!”映洁双手叉腰,魄力十足地对大肥鱼下战帖。甜软的嗓音依旧,但此时此刻的她哪里还找得到半丝温柔婉约的形象。
  
她静静观察着她的动作,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箝住它游动的身子,不论它如何挣扎也不松手,最后大肥鱼终于不再挣扎。
  
映洁望着手中的肥鱼好一会儿,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抓到鱼了。又过了三十秒,她忽然爆出兴奋的尖叫,“邱胜翊,我抓到鱼了!啊——我真的抓到鱼了!我会抓鱼耶!”
  
在她没注意到的角落里,有双眸子带笑的注视着她,柔声低语道:“娃娃,我看到了。”
  
映洁和大鹦鹉回到沙滩上时,胜翊已经生好火,手里
甚至还拿着一条刚烤好、热呼呼、香喷喷的鱼准备送入口中。
  
“你们回来啦!”胜翊回头看见是他们,轻快地打了声招呼,毫不愧疚地一口吃掉半条肥嫩多汁的烤鱼。
  
“你……”映洁瞪着正在火上烤的几条肥鱼,不知道该称赞他厉害,还是伸手把他掐死。
  
“我很厉害吧!”胜翊咧开嘴笑,露出一排白得很碍眼的牙齿。“随便抓抓就这么一堆。”
  
既然他这么厉害,干嘛还要她去抓鱼?故意整人嘛!弄得她膝盖擦破不说,全身边酸痛得像快散了一样。映洁不悦地瞅着他令人恼怒的笑脸,不发一语地走到火堆旁。
  
“你先坐下,再等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不用了,我自己有鱼可以吃,吃你‘随便抓抓’的鱼,我怕会拉肚子。”映洁火药味十足地冷哼道。但天生的甜软嗓音听来就是冷不起来,反而像是在跟他撒娇,着实让她气恼。
  
她拿起放在火堆旁削好的小树枝,打算自己搞定这条鱼,但她左看右看,还是不知道如何下手。
  
“让我帮你吧!”
  
映洁獗着小嘴觑他半晌,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鱼和小树枝交到他手上,嘟囔了一句:“谢谢。”
  
胜翊替她把鱼处理好,放到火上烤,又开了颗椰子给她解渴。
  
映洁捧着椰子,与胜翊并坐在火堆前,静静注视着熊熊燃烧的火光,那只大鹦鹉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寂静中,只有枯枝燃烧的爆裂声和海浪声回荡在幽暗的沙滩上。
  
又过了好一会儿,阵阵诱人的烤鱼香味慢慢飘散在空气中,让饥肠辘辘的映洁忍不住重重咽下几口急速分泌的唾液。
  
“你的鱼好了。”
  
她接过烤鱼就急急要往嘴里塞,胜翊连忙拉住她的手,提醒道:“小心烫!”
  
“噢。”映洁强忍住嘴馋,耐心地等了三十秒后,立刻迫不及待地大口咬下,一边咀嚼着,还一边孩子气的说:“我的鱼真好吃。”
  
忽然,一个黑色头颅横过她眼前,轻咬一口烤鱼。
  
“嗯,真的比较好吃。”
  
“当然,我抓的嘛!”映洁得意地抬高小巧的下巴,神情骄傲极了。
  
胜翊但笑不语,用小树枝拨了拨火堆中燃烧的枯枝。
  
凝望着他温柔的笑脸,映洁垂下长睫,轻喃了声,“谢谢你。”
  
“为什么?”
  
“谢谢你救了我。”还有给她机会证明自己不是什么都做不到的搪瓷娃娃,起码她学会了自己抓鱼。她忽然有种感觉,仿佛他是有意让她知道自己做得到。
  
“不用客气。”
  
吃完烤鱼,映洁起身到海边洗净双手后又回到他身旁坐下。她曲起双腿,眼神木然地呆望着亮度慢慢减弱的火堆,第一次抓到鱼的兴奋情绪渐渐被对未来的不确定感所覆盖。
  
“邱胜翊……”
  
胜翊抬眼看她。
  
“肩膀借我靠一下。”映洁挪了挪身子挨近他,偏过头靠着他结实温暖的臂膀。
  
在这个不知名的陌生小岛上,她只有他能够依靠,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男子,除了他的姓名外,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教她如何能对未来不感到茫然与恐惧。
  
一直以来,她生活在一座无风无雨的玻璃温室中,热切渴望能伸手触及外面世界的蓝天,但当她真的走出温室时,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恐惧这未知的世界。
  
能追回温室内吗?该过回温室内吗?她问着自己,却发现有一部分的自己用力摇着头说不。
  
“邱胜翊,我们……回得了台湾吗?”
  
“嗯。”胜翊只是轻应一声。
  
“邱胜翊,你知不知道从这里坐船回台湾要多久?”
  
胜翊没有回答,只是拨弄着火堆中燃烧的树枝。
  
映洁垂下头,额头轻只着膝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你不怕吗?说不定我们会在这座荒岛上困一辈子。”
  
荒岛?他绝对不会把这座收费媲美马尔地夫五星级饭店的私人岛屿叫作“荒岛”。
  
“不用担心。”胜翊的大手搭上她瘦削的肩给予她温暖与信心。他现在只担心他微薄的存款被那家伙吸得一滴不剩。  
  
“只要你想回去,就一定回得去。”
  
映洁静默片刻,忽地抬起头对他绽开笑颜,“我相信你!我们一定回得了台湾。”
  
胜翊嘴角微扬,但笑容中却没有太多笑意。  
  
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似乎并不想回台湾。难道台湾没有任何让他眷恋不舍的人吗?他没有思念的情人吗?这念头才起,一抹傻里傻气的浅笑不受控制地在她唇边微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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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洁惊觉自己在傻笑,连忙伸手捂住小嘴。
  
开心什么?她问自己。他在台湾有没有情人与她何干?  
  
不过她可以靠着他结实温暖的臂膀,而不用担心有人会突然跳出来,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坏女人”。
  
映洁再次偏过头靠着他的臂膀,嘴角微微扬起安心的笑意。
  
后来她才知道那只不凡的大鹦鹉果然有个菲凡的名字——爱因斯坦!把天才发明家的名字用在一只爱钱如命的鸟身上实在是亵渎了。
  
映洁无聊地单手支着下巴,盘腿坐在椰子树下的大石头上,看着一人一鸟为沙滩使用权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她到现在还是不仅一只鸟赚那么多钱要做什么?买饲料吗?最奇怪的是,邱胜翊还很认真的跟它杀价,好象真的打算付钱给它。这里应该是荒岛吧!她怎么不知道漂流到荒岛上还得付钱。
  
“你要教她游泳就要交场地费,这是规定。”
  
“我已经租下这片沙滩的使用权,要怎么使用是我的事。”
  
“你的使用权只包括你下海捕鱼的权利,没说你可以教别人游泳。”
  
“再罗唆,我就一辈子不回台湾,看你跟谁收钱!”
  
“一辈子不回台湾?哈哈哈,真好笑!你放得下你那一家子怪人吗?”爱因斯坦沙哑粗嘎的冷笑声听来实在刺耳。
  
胜翊不悦地沉下脸,阗黑的瞳眸倏地变细,诡谲的笑意才在他唇边浮现,下一秒爱因斯坦已经被他牢牢擒住,连逃都没机会逃。
  
一落入胜翊手中,爱因斯坦立刻以吵死人的超高分贝喧呼道:“救命喔!动物保护协会的人在哪里?有人虐侍动物喔!快来人喔!不来会死鸟喔!”
  
胜翊对它刺耳的呼救声充耳不闻,迳白偏过头,扬声问映洁:“娃娃,你喜欢吃红烧鹦鹉肉还是烧烤鹦鹉肉?”
  
映洁还没来得及回答,爱因斯坦又爆出更凄厉的惨叫声,“救——命——啊!头家啊——你才出去没多久,我就被人家欺负……”
 
“闭嘴!”胜翊终于受不了它魔音的摧残,腾出一只手箝住它叫个不停的鸟嘴。
  
“你刚才说我那一家人怎么样?”温和的口吻隐隐透着骇人的威胁性。
  
爱因斯坦虽不是俊杰,倒也识得时务,连忙点着小脑袋,待胜翊松开它的嘴后,连声赞道:“好人!你一家人都是大好人、大善人。”。
  
“那我教娃娃游泳还要付场地费吗?”
  
“这个……”爱因斯坦迟疑了好——会儿。
  
他一只黑眸再次眯细,“嗯?”
  
“不收了,不收了!”
  
“好,你可以走了。”胜翊满意地点点头,松开手放它走。
  
“大欺小,不要脸。”爱因斯坦心不甘情不愿地咕哝道,慢吞吞地振翅飞起。
  
“我听见了。”温和的语声再次扬起。
  
“我什么都没说!”爱因斯坦急忙振翅加速离去。
  
胜翊笑眼看着爱因斯坦落荒而逃的小小身影,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竟显得空茫。
  
映洁的目光捕捉到这极短暂且微小的变化,险些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不是,那空茫的神情虽只是一闪而过,却清晰无比的深深烙印在她心版上。
  
到底是什么事竟会让看来总是胸有成竹、信心满满的他觉得茫然?她着实想不透。
  
映洁有些出神地望着举步走向她的胜翊。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他没有半点绅士风度,取笑她的时候笑得比谁都大声,可是他却肯冒着生命危险救她;他的穿着打扮看起来像是浪迹天涯的流浪汉,但他的淡吐与气势却又像是惯于发号施舍的领导者。
  
他到底是什么人?她想了解他,她想知道每一件与他有关的事,她想……
  
天!映洁被脑中不停浮现的念头所震慑住。她是何时变得如此在意他?
  
“想什么?”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俊脸猛地震动她的心弦,原本平顺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映洁心虚地避开他的注视,生怕被他看穿心里的秘密。
  
“没……没什么。”
  
“要开始了吗?”
  
“开始什么?”她一脸茫然的反问,压根忘了学游泳这回事。  
  
胜翊好笑地轻拧她的粉颊,“是谁要我今天教她游泳的?”
  
“噢。”映洁傻愣楞地点了下头。
  
“脱衣服。”说完,他开始动手脱去上衣,露出黝黑结实的上身。  
  
“脱衣服?!”映洁尖锐地倒抽一口气,双手紧紧护在胸前,圆睁的大眼惊愕地瞪视着胜翊。戒慎的目光被他强健结实的上半身分散了注意力,但她很快便将注意力拉回,呃,偶尔偷瞄几眼应该没关系吧!
  
“衣服浸水会不容易活动,而且还会把你往下拉,所以我才要你脱衣服。”
  
“可是……”映洁绞着手指,一时间也做不了决定。他说的是很有道理,但要她在一个大男人面前只穿着内衣裤,她实在做不到。
  
胜翊掏出口袋里的万用小刀,盘腿坐下。“你背祗着我坐下,把衣服脱下来给我,我帮你修改,”
  
映洁小心翼翼地祗着他的背坐下,再三确定他没回头偷看,才把上衣脱下拿给他。
  
他的背很宽,体温比她的略高,平滑的皮肤靠起来很舒服。她挺直腰,让自己几近半裸的背贴着他的,偷偷蹭了蹭。
  
真的好舒服!映洁见他似乎没什么反应,便慢慢转过身,用脸颊轻蹭他的背,感觉那舒服又温柔的触感。
  
“我不介意你继续,不过我不能保证结果会如何。”胜翊的声音绷紧,但又带了点好笑的口气。这娃娃难不成把他当成没感觉的死人?如此嫩滑柔细的肤触,哪个正常的男人抵挡得了?他没反身把她扑倒在地就算是自制力惊人了。
  
被捉到了!映洁连忙背过身坐好,不敢再乱动。她虽然不太清楚他所指的“结果”是什么,但多少能猜出不是什么好事。
  
“裤子给我。”胜翊把拆掉袖子又修短长度的上衣递给她。
  
映洁先套上上衣,才把长裤脱下拿给他。改短后的上成长度仅达胸部下缘两公分方右,随便一抬手就可能春光外泄。她皱起秀眉,低头看着比内衣多不了多少布料的上衣。
  
“邱胜翊,你会不会改得太短了一点?”
  
“不会,我看起来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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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他看起来很舒服?映洁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
  
“你这个色情狂!”她又气又恼地回过身用力捶他的背泄愤。“裤子还我。”
  
“来不及了。”胜翊把已经改短的裤子丢回去给她。原本长度及踝的长裤变成了臀下两公分的小短裤。
  
映洁穿上短裤,低头审视一身辣妹似的装扮,接着惨叫一声。她竟然忘记这是她仅有的一套衣服!弯弯的柳眉随即皱成八字,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是衣服而已,有那么糟吗?”胜翊轻点她眉心,抚平她眉间的纠结。
  
“可是……”映洁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可否认的,这身装捞实在轻便了许多,但她总觉得不对劲,好似这样的她不是她,但真正的她又是如何?
  
在还没遇到邱胜翊之前,她说话总是轻声细语,她的动作总是优雅细致,她的穿着总是得体大方,她是人人眼中温婉、没脾气又易碎的搪瓷娃娃,可是那不是她,这些日子来,她清楚知道她会生气、她不服输,她甚至会骂人。
  
但她若不是搪瓷娃娃,她又是什么?
  
映洁猛然拉起胜翊的手奔向蔚蓝的大海。
  
“教我游泳,我要学自由式。”她要学会所有的东西,也学会做回她自己。
  
“不管衣服的事了?”
  
“剪都剪了,想也没用。”映洁信话是对胜翊说,也是对从前的自己说。
  
她松开他的手,冲进冰凉的海水里,忽地扯开嗓门大吼:“喂——”
  
海浪打来,她一时没站稳,向后倒进海水里。胜翊急急忙忙奔过去,却见她一身湿淋淋地从水里爬起,还咯咯笑个不停。
  
“好好玩!邱胜翊,你有没有被海浪打过?喔,你一定有,可是我以前都没有。我妈咪只肯让我到健身俱乐部的温水游泳池泡泡水,我一直想知道海水尝起来是什么味道……”映洁伸舌轻舔手背上残留的海水,随即皱了皱小脸,吐舌道:“咸咸涩涩的。”
  
胜翊始终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她时而大声吼叫,时而发疯似的冲进海浪中。他知道她在发泄,就如同当年的他再也忍受不了那座囚禁自己的无形牢笼,发了狂地在下着倾盆大雨的校园拔足狂奔。隔天他丢下未完成的博士论文,开始他的流浪生活。
  
映洁气喘吁吁地走回胜翊身旁,原本整齐柔顺的长发像疯婆子似的披散开来,一向轻柔的声音几乎快被她喊破,但她脸上满足的笑容却灿烂得像八月的骄阳,让胜翊完全移不开目光。
  
她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又喘了几口气才道:“告诉我,自由是什么滋味?”
  
“你会知道的。”胜翊注视着她澄澈的双眸,为她拂去额际散乱的发丝。

他没有看错,从她眼中他看见与他同样渴望自由的灵魂。

『3』第三章

第十五夜。 
  
映洁抬头望了眼天上皎洁的满月,拿起小刀在小木屋的门上又划了一道刻痕。 
  
十三天前,于翊领她沿着她上次抓鱼的小溪往上走,发现了这座有点破旧的小木屋,两人合力把小木屋整修一番,做为挡风遮雨的住所。刚住进小木屋的头几天,她几乎睡不着,满脑子幻想着林子里会有什么毒蛇猛兽突然窜出来咬她,但人真是习惯的动物,过了几天,她逐渐习惯夜里的幽暗与寂静,喔,或许还得加上有人自愿提供“肉体”上的帮助。
  
不过他大概是不太乐意吧!有几次她在他怀里睡得正舒服,他却一把将她推开,匆匆忙忙跑到屋外,过了好一阵子才一身湿淋淋的回来。她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但见他的表情实在很古怪,彷佛很痛苦又有点无奈,梗在喉中的问题怎么也问不出口。
  
映洁借着微亮的月光在小木屋四周绕了一圈,寻找那个令人心安的熟悉身影,但只看见树影晃动。这种情形不曾有过,入夜后他通常只在小木屋附近活动,几乎不曾离开她的视线范围。
  
她望着幽暗的林子,只迟疑了几秒钟便迈开脚步走进去。她几乎可以笃定说出他会在哪里,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但她就是知道,仿佛两人有着相同的思考逻辑与想法。
  
若在十几天前,她丝毫不认为自己能够了解一个像邱胜翊这样完全不理会他人看法的人,他心中自有衡量的标准,旁人所认定的价值标准与规范,似乎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但现在她却慢慢懂得他,她能明白他为什么笑、为什么皱眉,她甚至能预测他的反应,唯一无法了解的事,大概就只剩下他为什么会在她好梦正酣时把她推开,还将自己弄得一身湿。
  
晚风徐徐的沙滩上空无一人,映洁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并不急着去找他。
  
过了一会儿,平静的海面缓缓升起一个身影,银白色的月光洒落在他潮湿紊乱的长发与宽肩,形成一轮光晕,矫健修长的身躯也逐渐暴露在明亮的月光下。
  
踏浪而来的身影仿佛和背后幽深的大海融为一体,映洁看得入迷,竟有片刻的失神。
  
poseidon!她脑中不经意浮现这个名字。恍惚中,她竟觉得他像极了希腊神话里手握三叉戟、统御汪洋大海的海神。
  
映洁带着笑起身走向他。她就知道他一定会在这里!
  
属于海洋的自由气息环绕他周身,让映洁忍不住贪婪地多吸了一口气。
  
胜翊乍见在沙淮上等他的映洁似平有些讶异,但他只是挑起左眉,没有其他反应。
  
“我来找你。我想你应该是来这里,所以就来这里等你。”她笑着回答他未问出口的疑问。
  
他脸上的讶异更深了。仿佛有意测试她,他将目光移向椰子林,依旧一言不发。  
  
“我现在没那么怕黑了。林子里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可怕。”甜美的声音依旧正确无误地回答他无言的询问。
  
胜翊微扬起唇角,伸出手轻轻拨弄她垂落额际的刘海,凝望着她的黑眸满溢柔情。
  
他眼中传达给她的讯息让映洁有些心慌,她羞怯地避开他的凝视,轻声的问:“为什么这样看我?”
  
“你懂。”
  
就是因为读出了在他眼神中流动的情愫,她才会如此不敢肯定。爱情的起源就是如此吗?在四目相接的瞬间,就决定了生命中不圆满的部分该由他填满。
  
映洁的呼吸变得沉重,心跳也不断加快,她在心底深处也发现和他一样的感觉在轻轻荡漾。这就是爱吗?只是一瞬间,她的心房仿佛被一股暖流填满。
  
胜翊轻抬起她小巧的下巴,挑高两道浓眉,静待她的回答。
  
她咬着下唇,迟疑了好一会儿,最后她嫣然一笑,主动攀住他的肩,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下心的承诺,
  
胜翊轻喟一声,捧住她的脸,加深这个吻。
  
啊!好满足,仿若半生飘零的孤雁终于寻觅到一生相守的伴侣,再也无须忍受孤单。
  
在岛上的生活是惬意而优闲的,但并设有惬意到让映洁忘了身上的衣服有多久没有好好洗过,以及她有多久没舒舒服服的泡个热水澡。她没有洁癖,只不过没有几个女人能忍受身上的衣服脏得象块抹布。
  
她摇晃着木碗里的鱼汤,里头的鱼是她亲自下海抓来的,她喜欢自己动手抓鱼,而胜翊也由着她去,从来不会限制她,他相信她有能力做到。不过她现在却有点后悔太爱抓鱼,她觉得自己闻起来也像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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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糟糕!她小小的脸蛋不禁皱了起来,又晃了下鱼汤,她好像看见自己变成鱼在汤里泅游。
  
“怎么不吃了?”
  
“胜翊,你觉得我现在像不像鱼?”
  
他挑起源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最后点头道:
  
“像……”  
  
她的小嘴噘了起来,她就知道自己一身鱼腥味。
  
“像条美人鱼。”胜翊侧过脸,轻啄她噘高的小嘴。
  
“讨厌!老爱开人家玩笑。”映洁嗔道,不依地抡起小拳头轻捶他一记。
  
“唉。”她放下木碗,懒洋洋地把头搁在膝盖上。
 
“好想把衣服脱下来洗一洗,顺便洗个热水澡。”
  
“我可以帮忙。”胜翊轻快的接口道,一听就知道他想帮的忙绝对不止洗衣服。
  
映洁听出他话中的含意,娇嫩的粉颊一下子红透,连忙摆手道:“不用了,我自己想办法就可以了。”
  
“娃娃,你不用跟我客气。”胜翊欺近她,黑眸邪邪地眯起。
  
“我不是客气,真的不用你帮忙。”映洁僵笑着往后倾,努力想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但她愈往后倾,他的宽胸就靠得愈近,最后她重心不稳倒在地上,才看清俯视她的双眸中促狭的笑意。
  
她佯怒地瞪了他一眼,“不捉弄我你很难过吗?”
  
他才要回答,映洁的纤指便已点住他的雇,摇头叹道:“算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谁教她什么人不爱,偏偏爱上以捉弄她为乐的男人,真是自找的!
  
胜翊张口轻咬她圆润的食指一下,伸手拉她起来。
  
他抬眼望了下天色,缺了一半的明月慢慢从东方升起。“走,我们去逛夜市。”
  
“逛什么夜市?”
  
“卖东西的夜市。”
  
映洁愈听愈不明白,谁会大老远跑到荒岛上做生意?
  
“胜翊,你还好吧?”她说话的同时,一只柔荑轻覆上他额际。嗯,体温很正常,应该没有发烧。
  
胜翊没理会她口气中的怀疑,拉若她走进林子里。走了几分钟的路,隐隐约约有一阵鼓声传来,初时并不甚清晰,但愈走近,那狂野的节奏便愈鲜明。
  
“什么声音?”映洁竖直耳朵细听,努力分辨着声音来源。
  
“食人族。” 
  
映洁的脚步顿了一下,但她仍强作镇定,笑着对胜翊摇摇手指,“你又在捉弄我了。”
  
胜翊只是耸耸肩,没承认也没否认,她只好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跟着他继续往林子深处走。
  
林子的尽头隐约可见点点火光,那里应该就是胜翊所说的夜市,但随着距离的缩短,映洁的脚步也跟着变沉重。她不想变成食人族的消夜!
  
“胜翊,你确定真的要过去?”
  
“不要想太多,很多事其实都只是自己吓自己。”他安抚道。
  
话虽如此,可是她还是怕啊!映洁抓紧他的手臂,不断告诉自己要勇敢,但当她瞥见一个上身赤裸、脸上涂满油彩,鼻子还穿了一根骨头的黑肤男子,她仍是无法克制地尖叫出声。
  
胜翊迅速捂住她的小嘴,但高亢的尖叫声早已引来众人的注目,离她最近的黑肤男子更是一脸惊骇的瞪视着她。
  
“抱歉,索沙。我的娃娃胆子很小。”胜翊代映洁向受到惊吓的黑肤男子致歉。
  
“不过她的肺活量很惊人。”索沙的英文有浓重的英国腔,若没见到人,定会以为说话的人是某位英国绅士。
  
胜翊笑着点点头。映洁尖叫时的肺活量原本就不差,学会游泳后更是有长足的进步,难怪索沙会被吓到。
  
“爱因斯坦说你带了一个女孩子过来,就是她?”索沙偏着头打量胜翊怀中的映洁半晌,最后摇着头说:“看起来很容易碎。翊,搪瓷娃娃不太适合你吧!”
  
映洁最痛恨有人说她是易碎的搪瓷娃娃。她微愠地拉下胜翊捂住她嘴的手,对索沙朗声道:“我不是搪瓷娃娃,我也不会碎!”
  
“看不出来脾气倒挺大的。”索沙将脸凑她面前,“小娃娃,你不怕我吗?我是食人族哟!”
  
“不……不怕。”映洁的声音抖得厉害,偏又逞强地昂起下巴直视索沙。
  
“你的娃娃很逗。”索沙忍俊不住,拍拍胜翊的肩要他解释。
  
“索沙是食人族酋长的儿子,我们是大学同学。”胜翊笑着说。
  
“不用担心,我是素食主义者。”他指指穿过鼻子的骨头,“这个只是装饰品。”
  
映洁气呼呼地别过脸,不理会他们两个大男人,免得又被他们捉弄。
  
“翊,弦月节快到了,记得带你的娃娃过来玩啊!上次你没参加,变得好冷清。”
  
“我和娃娃会准时到。”说完,胜翊伸手要牵映洁,却被她甩开,显然她的气还没消。
  
胜翊无奈地朝索沙耸了耸肩,“我和她去逛逛,回头见。”  
  
淞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对索沙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
  
索沙受宠若惊地咧嘴而笑,伸出手与她交握,“很高兴认识你。弦月节那天一定要来逛逛喔!”
  
“好。拜拜。”映洁朝他挥挥手,转身勾住胜翊的手。
  
胜翊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但映洁却对他皱皱鼻子道:
  
“不要高兴得太早,我气还没消,我有话要问你。你早就知道这里不是荒岛,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没问。”胜翊一脸无辜地瞅着她。
  
“可是你可以纠正我啊!”
  
“就某种程度而言,这里也可以算是荒岛没错。自由岛的居民平时各有各的生活方式与习惯,只有遇到两个月一次的夜市或一年一次的弦月节才会聚在一起,所以你说这是荒岛也没错。”
  
“那……”映洁看着他无辜的表情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那股气硬是提不上来,只好放弃,转移话题的问:“你和索沙是什么大学毕业的?”
  
“牛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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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洁陡地停下脚步,不信地瞅着他,“你确定你说的‘牛津大学’和我心里想的一样?”
  
“应该一样。我还没听过英国有其他地方也叫牛津。”
  
她发现她真的不了解他,一点也不。一时间她忽然觉得有点难过,真的就这样爱上这个男人了吗?她对他甚至连最基本的认识都没有,为什么会就这样爱上他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映洁收回勾住他的手,退离他,一步。“我觉得你好陌生,我所认识的邱胜翊究竟占有你全部的几分之几?会不会当我再也舍不下你的时候,才发现你早就娶了别的女人,而我只不过是你寂寞旅途中的一道点心?”
  
胜翊伸手想轻触她的脸颊却被她避开,他挤出一抹苦笑,收回手。
  
沉默半晌,他才开口道:“我只是个懦夫,一个逃避责任的懦夫。忘了我已逃了多久,六年、七年,或许更久吧。”
  
她又看见一丝茫然自他眼中一闪而过,心为他的眼神揪了一下,但她仍然保持沉默。  
  
“听过邱氏企业吗?”
  
“嗯。”映洁点了点头。虽然她对商业界的事不甚了解,但多少也知道邱氏企业是国内排名前十大的大企业,它旗下的航空公司与船运公司几乎涵盖国内五分之二的市场。
  
“我父亲就是邱氏企业的总裁邱世明。他原本希望我取得博士学位后接他的位子,可是我逃了,自私地抛下一切责任与义务,只为了找寻属于我的自由。我当过船员,也当过飞行员,从—个港口漂流到另一个港口,从这个国度飞到另一个国度,我习惯也热爱这样的生活,不需要背负太多的包袱与责任。
  
“五年前,我跟的渔船在海上遇到暴风雨,漂流到自由岛的岸边,暴风雨过后,船走了,我却决定留在岛上。在岛上住了半年,我搭上另一艘误入自由岛的渔船回到台湾,但我仍然没有负起我的责任,我只是回家让家人知道我还活着,而后继续流浪。我每年都会回自由岛住一两个月,那座小木屋就是我盖的。”胜翊的手轻爬过狂野不羁的长发,苦涩地挤出一抹笑,“这就是我,一个不肯承担责任的懦夫。”
  
映洁望着他,用力眨了眨眼,却怎么也不能将他看得真切。
  
他就站在那儿,一样的穿着、一样的面容,但她却觉得他变得陌生了,任凭她如何努力,也无法将她熟悉的胜翊套上大企业继承人的头衔,他在她眼前仿佛分裂成两个身影,而两者就像油与水一样,完全无法合而为一。
  
或许不该问的,或许该让一切维持在最初的单纯,他依旧只是那个爱捉弄她的男人。他的新身分让她觉得好沉重。
  
“你……你打算回去接你父亲的位于吗?”她略显迟疑的问。
  
“娃娃,你想回去了吗?”他不答反问。
  
他的问题让她明白他还是会回去负起他的责任,只是早与晚罢了,而回去的日期由她决定。她的心在顷刻间一分为二,彼此交战挣扎。她想念爹地、妈咪,也知道他们现在一定为了她失踪的事急白了头,但她不想看见热爱自由的胜翊在沉重的责任下室息,也不愿自己又变回那个什么都不会的搪瓷娃娃。
  
映洁怔怔地看着他,抿了抿唇。就让他们都再自私一段时间吧,她想再多尝尝自由的滋味!
  
她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摇头道:“不,我还不想回去。”
  
“这里的夜市都卖些什么东西?”她勾住他的手臂,昂起头间,试着将刚才的事全部逐出脑海。
  
他们还有时间好好享受自由,不应该也不需要为不可预期的明天担忧。映洁努力说服自己别去多想,但扬起的笑容却有一丝勉强。
  
温热而粗糙的指腹轻抚过她眼下,拂去她隐隐流露的烦忧。“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股莫名的稳定力量随着他每个温柔的抚触,一点一滴渗入她烦乱的内心,抚平忧虑,一抹由衷的浅笑缓缓自映洁脸上浮现。
  
“好,我们去看看。”
  
自由岛上的居民来自世界各地,每个人的背景与生活习惯皆不相同,却因为同样热爱自由而抛下过去聚集在此,因此夜市里贩售的商品也反映出各地特有的文化,置身其中就仿佛走入世界的缩影,让映洁几乎看傻了眼。
  
她站在一对荷兰籍老夫妇的摊子前,把玩着木制的小风车和小木鞋。他们的做工并不精致,但却朴拙得可爱,让她舍不得放手。
  
“胜翊。”映洁抬起头想问他要拿什么买东西,却见他站在隔壁的摊子,无比专注地一层一层打开俄罗斯娃娃的外层,直到他看见最内层小巧精致的娃娃时,一抹极其温柔的笑容在他唇边浮现。她的心因为他的笑重重撞击了一下,仿佛她便是他手中的俄罗斯娃娃,被他如此温柔地注视着。
  
过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将一共九层的俄罗斯娃娃一层一层套回去,最后放回原位。
  
“翊,你不要吗?”蓝眼高鼻的俄罗斯人以俄语问道。
  
胜翊轻柔地抚着架上颜色鲜丽的俄罗斯娃娃,摇头笑道:“不了,我已经有一个了。”
  
俄罗斯人的蓝色眼瞳转向映洁,了然地笑了笑。
  
映洁听不懂他们谈话的内容,不过着那个俄罗斯人对她笑,她便回他一笑,又指指胜翊,做了个招手的动作。
  
俄罗斯人立刻会意,轻拍胜翊的肩,“翊,你的娃娃要你过去。”
  
“那就弦月节再见了。”胜翊朝他摆摆手,转身走向映洁。
  
映洁扬扬手上的小风车和小木鞋,“我想买这个,可是不知道要拿什么跟他们买。可不可以帮我问一下?”
  
一串流利的荷语自胜翊口中说出,映洁也不清楚他说了什么,只见老夫妇笑眯了眼,频频点头,灰发的老妇人还拿起桌上刻着郁金香图案的木质对戒塞到映洁手里。
  
映洁还搞不清楚状况,便被胜翊搂着走向别的摊子。
  
“你跟他们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说我们的新家需要一些装饰品,而你很喜欢他们做的东西,所以他们就送你一些东西当见面礼。” 
  
“就这样?”若真的只有这样,他们为什么要送她对戒?
  
“就这样。”胜翊话才说完,后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翊的妻子!翊的妻子!”刚才的老先生手里拿着木铃,跟在他们身后用不甚标准的英文连声叫唤。
  
好不容易跟上他们的脚步,老先生把手中的木铃拿给胜翊,转头对映洁说:“翊的妻子,给宝宝的。”
  
“不,我……”映洁才想否认,但念头一转,她横睨了胜翊一眼,对老先生指了指胜翊,用英文道:“不,娃娃的丈夫。”
  
老先生愣了一下,随即会意过来,呵呵笑道:“对,对,娃娃的丈夫。”
  
“娃娃和娃娃的丈夫,弦月节见。”他朝两人挥挥手,缓步走回自己的摊子。
  
老先生走后,胜翊指着自己,挑眉轻问:“娃娃的丈夫?”
  
“反对吗?”映洁俏皮地对他皱了下鼻子,然后摇了摇手指,“反对无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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