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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纯真传说(翊洁)
王子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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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1次PO完]纯真传说(翊洁)

小说简介:

她原是深受古典乐坛瞩目的天才钢琴家,孪生妹妹因妒生恨割断了她手指的韧带,割断她的梦想也将她的心紧锁在牢笼里。她嫉妒他完好的双手,嫉妒他的天分与才华,强烈的妒意使她昧着良心毁了他的名声。再次重逢她为当年的一念之差后悔不已,但好友的背叛将她薄弱的自信心摧毁,她必须逃,将那些伤痛远远抛在身后,只是她却忘了深爱的他也被抛在她身后……

要找出谈恋爱比他更辛苦的人大概没几个。为了她,他不但得空手夺白刃还淋雨到感冒,再不就是要他徒手击破玻璃、赤脚追地铁,甚至因她承认强迫交往而黯然离开教职。可是她伤他最深的是她根本就不懂,两年前用一切赌她对他不只是作戏,结果却换来身败名裂、黯然心碎的下场。两年后决定再赌一次她愿意为他走出心墙,没想到他终究还是败给了她的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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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淑萱,你还要去哪儿?”吴映洁无力地斜倚着墙壁哀声低问,疲软的双腿拒绝再跟随前方精力充沛的娇小褐发女子移动半步。在一天之内逛完巴黎歌剧院区所有的大型百货公司后,她怀疑自己还有任何力气可以支持她可怜而无助的两条腿撑到淑萱的新目的地。  
  
淑萱•康诺回过头,温暖的棕色大眼闪烁着兴奋与期待。“缪司酒吧呀!你忘了吗?唔,还是我忘了说……不,不可能,我一定跟你说过,我不可能忘记提的。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个钢琴手吗?或许你忘了,但我保证,只要你听过他的演奏,就再也忘不了。他的音乐就像……”她微仰起头,努力思索着一个贴切的形容词。  
  
“淑萱、淑萱……”映洁连唤数声,终于成功地换来淑萱狐疑的一瞥。“我们不能明晚再去吗?”  
  
她语气中的疲倦终于让过于兴奋的淑萱注意到她微微泛白的脸色。  
  
“喔,对不起,我忘了你昨晚才飞来巴黎,会有时差的问题。”淑萱精致的小脸推满歉意,细细弯弯的秀眉也皱成八字。  
  
“如果你今天早上五点半挖我起床去逛协和广场看日出时就想到,我会更感澈。”映洁苦笑地。天知道她那时候多想拿床边五斗柜上的圣玛德莲雕像把淑萱敲昏。  
  
“请原谅我。我真的太兴奋了,这是你两年未第一次意离开你的牢宠到夕卜面看看。”  
  
“我并不住在宠子里。”映洁轻声提醍她。“如果你对我的公寓还有印象,你一定会记得它……”  
  
“很大,大得足够住下小飞象和它爸妈。”淑萱接口道,棕色大眼凝望着好友眉宇间抹不去的忧郁,轻轻叹一口气:“你知道我并不是指实体上的牢笼。我不晓得你在台湾那半年发生了什么事,但自从你离开台湾后,就把自己困在你亲手建的无形监牢中,一步也不肯踏出来。”  
  
“我没有。”  
  
“别跟说我没有,你自己很清楚。”淑萱双手抱胸,不赞同地瞅着她,“你自己说,这两年来你有过半次约会吗?”  
  
“没有人约我。”映洁无辜地:“乏人问津不是我能控制的。”  
  
“那是因为这两年来你见过的男人只有大厦管理员。”  
  
淑萱想大叫,但话到嘴边变成无力的低叹。  
  
映洁敛下长睫,低声喃道“我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约莫是意识到淑萱优愁的注视,映洁扯动嘴角,挤出一抹笑容。“淑萱,我累坏了,我亻门回去好吗?”  
  
“朵拉……”淑萱心疼地轻唤好友的英文名手,而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整个人愣了一下。  
  
“淑萱,怎么了?”  
  
静默半晌,她忽地叫了一声“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映洁一脸茫然地看着好友。  
  
“他的音乐。”  
  
“谁的音乐?”映洁不得不承认她的联想力永远追不上淑萱脑袋运转的逮度。  
  
“那位钢琴手呀!”淑萱拉起映洁的手继续往酒吧的方向走去,完全忘了她们刚才已经决定要打道回府。“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不过酒吧里的人叫他‘希欧多尔’(theodore),因为他的音乐就像是神的赠礼,如果不是你的名字,我可能一时还想不起来。我第一吹听到他弹奏贝多芬的‘月光’时,就想到你。多洛夫斯基老师以前总是说、你是神的赠礼,但我觉得他比你更像,呃,也不能这么,毕竞如果不是你那个恶毒的妹妹……朵拉,你了解我的意思吗?”  
  
“恩。”映洁愣楞应了声,任由自已被淑萱拖着走。事实上,她很本不知道淑萱后来说了什么,她的脑中依旧停留在“神的赠礼”这四个字上头。  
  
“说到你妹,如果她不是有张跟你一摸一祥的脸,我一定狠狠给她一巴掌……”  
  
淑萱义愤膺的话语在映洁耳中全化成嗡嗡作响的杂音,空白的脑中缓缓浮现一张曾经无比熟悉的脸庞。  
  
她知道有个人弹奏的音乐也被人称为‘神的赠礼’。那个人名叫邱胜翊,全球爱乐人士昵称他为“Prince”,对古典音乐界来,他的音乐是至纯至真的表现,但两年前他在台湾涉及一椿校园丑闻案,从此销声匿。除了他本人之夕卜,全世界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件丑闻的真相——一个被嫉妒蒙蔽心智的愚蠢女人。  
  
是的,她对那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再熟悉不过了,每天睁开眼,她总会在镜中看到那个女人……  
          
缪司酒吧坐落在幽暗的小巷子中,闪着紫光的霓虹灯招牌和门口微微透出的光线是店家唯一的指标。在繁华热闹的歌剧院区,这祥普通的小酒吧绝不会是观光客参观的景点,因此酒吧内的客人乎全是懂得门道的本地居民。  
  
一名年轻男子半垂着脸走进酒吧中。他穿着白色羊毛上衣,搭配浅棕色长裤,外罩一件破旧的褐色风衣,头上那顶深棕色法国扁帽的帽缘压得极低,几乎遮去他半张脸。  
  
他看来似乎极不愿引起他人的注意,但当他走进酒吧大门时,室内短暂的静默说明了他的低凋行事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效果。  
  
“希欧多尔,来杯白兰地暖暖手如何?”一脸大胡子的酒吧老板咧开笑容对年轻男子招呼道。  
  
年轻男子朝他微微点了下头,举步走向吧台,拣了个极角落的位子坐下。  
  
“莲娜又问你什么时候才愿意帮她伴奏。”酒吧老板倒了一小杯白兰地给他,努努下巴指向台上身材惹火的女歌手。她身着一袭红色低胸晚礼服,姿态撩人地潢卧在钢琴上,充满磁性的迷人嗓音柔柔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法国情歌。  
  
年轻男子没回过头看她一眼,垂低的视线似乎只对杯中晃荡的液体有兴趣。  
  
“希欧多尔?”酒吧老板似乎相当习惯他的沉默,不厌其烦地再次询问道。  
  
他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她的音乐不适合我。”  
  
“我也是这么跟她说,不过她没听到你亲口回答,就是不肯死心,或许你待会愿意跟她当面潜楚。”  
  
年轻男子抬起头,深幽膝黑的东方眸子不带任何情绪地直望着酒吧老板两秒后再次垂下。  
  
“或许我今天不应该过来。”他放下酒钱,转身就要离开。  
  
酒吧老板慌忙拉住他,“不过,我想我应该可以把你的意思转达得非常清楚,她一定能明白的。”  
  
年轻男子停下脚步,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留下。  
  
此刻台上的表演正好结,一名老客人回过头朗声问,“希欧多尔,你今天要先为我们弹奏哪一首曲子?”  
  
“就贝多芬的‘月光’吧!”  
  
“不,我喜欢吴德尔逊的‘仲夏夜之梦序曲’。”  
  
“那首侠名的‘纯真’比较好。”  
  
“对对对,就‘纯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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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七嘴八舌地替他决定了第一首弹奏的曲子之后,全部期盼地向他,屏息静待他走上小舞台为他亻门表演一曲。  
  
淑萱和映洁的桌子就在小舞台的正前方,但离吧台有些距离,映洁看不他们口中那位希欧多尔的长相如何,也没有兴趣,她已经累得几乎快趴在小桌上。  
  
迟疑了一会儿,年轻男子最后还是应观众要求走向小舞台。  
  
“朵拉,我想你可能会比较想听贝多芬的‘月光’”,不过我确定这首‘纯真’绝对不会让你失望。”淑萱语带兴奋地对映洁,目光热切地注着走向小舞台的年轻男子。  
  
“恩。”映洁仍旧一手支着下巴,垂低著头,不太热络地轻应了一声。  
  
年轻男子在钢琴前坐下,他稍微推高压低的帽缘,修长有力的双手掀开琴盖,四周瞬间全静了下来,接着连串优雅甜美的音符流泄而出,仿佛纯真的天使轻快地在绿草地上舞着。  
  
这是……再熟悉不过的音符在映洁耳边镣绕,让她不禁一怔。不可能的!这首曲子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难道他也在巴黎?映洁突然般到一阵手足无措,无意中竞打翻了桌上的饮料,玻璃杯滚了一圈重重跌在木质地板上,尖锐的破碎声打断了钢琴演奏的声青。  
  
她愕地抬起头,不偏不倚地对上年轻男子同样愕然的注视,时间的钟摆似乎左这一刻停止摆动——  
  
是的;他在巴黎,就在她面前!  
  
“小姐,你是怎么搞的!”  
  
“把她赶出去。”  
  
抗议的声浪即刻响起,但对望的两人浑然未觉。  
  
“对不起,她不是故意的。”淑萱连忙代仍旧处于失状态的映洁向众人数歉,接着转向年轻男子。“希欧多尔.请继续,别让我亻门打断了你的演奏。”  
  
年轻男子闻言,总算回过神。他僵硬地回过头,继续刚才的乐曲,但频频失误,接连弹错了好几个音符,最后他霍地站起身,合上琴盖。  
  
“抱歉,我今天的状况不太好。”他向众人欠身数歉,随即转身地走下小舞台。  
  
莲娜见他下来,连忙迎上前去。“希欧多尔……”  
  
他木然地从她身边走过,直直走出酒吧大门,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众人被他一连串反常的举动震得不知该如何反应,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众人才回过来,纷纷将矛头指向罪魁祸首。  
  
淑萱僵笑着回众人注射来的数十道不善目光,伸手要拉映洁的衣抽,不料却扑了个空。  
  
“朵拉?”她狐疑地回过头看,但身旁除了空气和愤怒的酒客,哪里还有映洁的身淑萱抓紧背包,对着步步逼近的酒客报以歉然的笑容,心中忍不住暗骂——  
  
朵拉,你太不够意思了!  
       
天啊!求求你!别让我再一次错过他!  
  
修长纤细的身影在扰攘拥挤的街道上狂奔着,急切地寻找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好不容易终于在街道的另一边望见他身着褐色风衣的身影一闪而过,映洁毫不迟疑地冲向对衔,连串尖锐的煞车声立时响遍闹街。  
  
“喂,你不要命啦!”饱受虚的驾驶人纷纷揉出车窗怨声啐道。  
  
“抱歉,我在找人。”映洁匆匆回过头道了声歉,跟着又急忙追上那抹几乎要隐没在人群中的身影。  
  
身着褐色风衣的男子转向王室路,而后走人协和广场。映洁远远望见,连忙加紧脚步跟过去,但她的呼吸变得愈来愈粗重,她的线开始模糊,涔涔的冷汗湿透细密柔软的高领羊毛衫,沉重的脚似乎再也移动不了半步。  
  
他就在前方,只要再走几步路就可以了。映洁告诉自己,努力想支持着体力严重透支的身体继续往前走。由于时差的问题,映洁昨晚并没有睡好,再加上今天和琳袒逛了一整天的街,刚才的追逐几乎要耗尽她所有的力气。  
  
不行了吗?她真的不行了吗?可是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再一次错过他!  
  
映洁心慌意乱地看着前方的身影愈走愈远,凝聚仅剩的力气对兼褐衣男子太声呼喊道:“Prince,别走!”  
  
褐衣男子脚步顿了一下,缓缓回过头……  
  
天,不是他!她跟错人了!愕的眸瞳怔怔望着眼前陌生的面孔,支撑着她的动机不再,身心的极度疲乏彷若狂涛朝她涌来,霎时淹没她无力的身躯,抽干所有气力的娇躯如同枯叶缓缓坠地。  
  
但预期中的痛楚并没有来临,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在她倒地前紧紧护佐她。.好……熟悉的温暖。是谁?映洁努力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如此温柔地将她拥在怀中,却力不从心。  
  
“Prince,是你吗?”她气若游丝地轻问。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轻柔地替她拭去额际的冷汗。  
  
“当然不可能是他。”她虚弱地轻笑,“我怎么会忘了他现在该有多恨我。”  
  
那人依旧没有回答,结着厚茧的食指轻轻抚过她柔嫩的眼下肌肤。  
  
“朵拉!”淑萱急切的呼唤声伴着急促的脚步声从后方不远处传来,最后在她身边停下。  
  
“朵拉,你差点把我吓死。”淑萱在映洁身边蹲下,担忧地俯她苍白的脸庞,责备的语气中带着浓重的哭腔。她好不容易从酒吧里那群谴怒的酒客中脱身,才走到大街上,就看到映洁像发了疯似的冲过车道,她连忙追了过来,却看到她像个破布娃娃一样倒下去,害她脆弱的心脏差点罢工。  
  
“淑萱,我……役事,只是……体力……透支。”  
  
“没事就好。”淑萱叹吸鼻子,抬起头感谢及对抱住映洁的好心人。她的目光才触及那顶压低帽缘的深棕色法国扁帽,立刻不敢置佶地轻呼一声“希欧多尔!”  
  
Prince?抱她的人是他?映洁还来不及反应,便已经被他从他温暖的怀抱移到淑萱怀里。  
  
“Prince,别……走……别……走……”纯瑰挥舞着双手,试图抓回他的手,但是却只抓到空气。  
  
“朵拉,你到底是怎么了?”淑萱用力把住钝琬,以免她跌在地上。  
  
“希欧多尔呢?”  
  
“他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走了……他还是走了……”映洁无力地垂下双手,喃自语道。  
  
淑萱不解地敲起眉头。“朵拉,你是怎么一回事了”“我好累……真的好累……”她幽幽长叹,任黑暗攫取她所有的意识。  
     
柔亮的晨光透过雪白的窗廉染亮雅敢的房间,也唤醒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的人儿。  
  
映洁推开被子,起身走到窗台前,打开窗子,深深吸入一口晨间清新的空气。  
  
时候还很早,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她昴起头极目远眺,看着远处的高楼和更远那一方初升的太阳,而后用力闭上眼。她知道有些东西是肉眼看不到的,但比从高倍数的望远镜中看得更清楚,因为它刻在心版上,忘不掸、抹不去,执意闭上眼反而看得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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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来没想过会再见到他,更不知道自己那一晚发了疯似地追寻着他的身影究意想做什么,但心里却有个声音疯狂地喊着“别让他走”,所以她不理会已经透支的体力,执意想留住他,就像她总是任由一惯的执泐控制着自己的行为与言词。她执抛的恶习总在面对他时表现得特别彻底,可笑的是,连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她从来都理不得自己对他的感觉,只能是一种执念吧!一种强烈到令她手足无措的执念。  
  
过了好一会儿,街道上的人群渐渐多了起来,原本单纯的宁静慢慢被暄嚣淹盖。映洁踱离窗边,走进房间内的小浴室梳洗番后,换上轻便的裤装。  
  
正打算下楼,房门已经被轻巧地推开。  
  
“朵拉,你怎么起来了?”淑萱端着盛放早的托盘,站在房门口,诧然望着高她半个头的映洁。  
  
映洁往后退了一步,让她进房,而后关上门。“我觉得糯神好多了,不想继续躺在床上。”  
  
“可是……”淑萱不太放心地看着她瘦得只剩下巴掌大的小脸。“你确定你真的好了?真的不要再多休息一天?”  
  
映洁僵硬的脖子,对淑萱的建议露出敬谢不敏的恐怖表情。“再躺下去,我可能以后,听到床这个字就想吐。”  
  
“没这么严重吧。”淑萱露出浅笑,将托盘放在窗合边的白色雕花矮几上。  
  
托盘上放着双人份的可颂面包和拿铁咖啡。浓郁的面包香和奶油香飘散在空气中,映洁忍不住多吸了几口。  
  
“我回纽约时,一定会很想念康丝坦做的可颂。”映洁在矮几旁的椅子坐下,迫不及待地轻咬一口松软可口的可颂麴包,有些语焉不详地。  
  
“亦也可以计康丝坦帮你做一辈子的可颂。”  
  
映洁停了一下,注着好友状似无辜的表情。“你的意思是我终于可以把你家的厨娘带回,纽约还是另有弦夕卜之音而我没听出来?”  
  
淑萱深褐色的长睫毛了。“我要是让你把康丝坦带回纽约,我爹地会把我的皮给剥了。”  
  
“那就表示有另一种方法可以让我这辈子都能吃到康丝坦做的可颂,而你又不会被康诺先生剥皮。”映洁分析道,停顿三秒钟后,深思的黑眸倏地放大,不敢置信地瞪着好友。“老天,告诉我你没有……”  
  
“朵拉。”淑萱心虚地垂下长睫。  
  
“老天!是你告诉我他这一季都会待在香摈区酒厂那边,我才答应你来巴黎的。”映洁霍地站起身,在房中烦躁地来回踱步,努力想降低语气中的恼怒。  
  
淑萱抿着唇,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我只是跟他稍微提了一下。”  
  
“那好,你待会打电话跟他稍微提一下我已经回纽约了。”  
  
“来……来不及了。”淑萱垂下头,不敢再看映洁一眼。“他昨晚就回来了。”  
  
映洁颓然倒回椅子上。她想尖叫,却发现自己连尖叫的力气也没有。  
  
“朵拉,我只是想,事情已经过这么久了,或许……或许你会愿意原谅他。”  
  
“原谅他?”映洁的音调倏地拔尖。“我差点就被他强暴,你却要我原谅他!”  
  
“他那时候太年轻了,喝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想安慰你。”  
  
“在医生宣布我的手再也不能弹钢琴之后,他认为强暴我可以给予我任何安慰?很抱歉,这祥的安慰我无法消受。”映洁扭曲嘴角,讥诮地。  
  
“我知道你那时被吓坏了,可是……”淑萱揪紧眉心,无奈地望着她。“廖威廉是我的亲哥哥,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我怎么办?我没有办法舍弃任何一方。”  
  
映洁默然,将手中剩下的可颂塞入口中,但原本松软可口的面包却忽然变得干涩而难以下咽。她明白淑萱心里也不好受,但她就是无法强迫自己释怀。  
  
“廖威廉真的很喜欢你,这些年来,他心中始终只有你一个。如果你愿意原谅他,甚至接受他。”淑萱挤出一抹虚弱的笑容,试着用俏皮的口吻“你就不用担心吃不到康丝坦做的可颂了。”  
  
映洁轻啜一口吻啡,用力将梗在喉中的面包咽下,好一会儿才寻回失去的声音,“淑萱,我不想再谈他的事。”  
  
“再给他一次机会。”淑萱圆亮的棕眸恳求地瞅着她。“拜托!”  
  
她眼中的期盼让映洁犹豫了。若淑萱是在两年半前请求她再给廖威廉一次机会,无疑地,她会无视于好友眼中的期盼拂抽而去。然而,“他”的出现让她偏执的铁石心肠开始渗入些许人性。  
  
或许,终究还是不够多吧!她闭上眼,脑中浮现一双受伤的黑眸凝然望着她。当年的她就像条冷血的毒蚊狠狠反咬他一口。  
  
脑海中的影像迅速退回尘封的角落,映洁睁开眼,淡然道,“我会考虑。”  
  
释然的笑容在淑萱唇边绽开,不难看出她真的松了一口气。  
  
确定警报解除后,她小小的脑袋开始急速转动,兴冲冲地帮两人出起主意,“今天天气不错,你可以先和廖威廉到杜乐丽花园野餐,然后去——  
  
“我只说我会考虑。”映洁冷冷地打断她脑中编写的计划。  
  
“可是……  
  
“淑萱,不要逼我。”  
  
“如果你还不习惯跟廖威廉单独相处,我也可以陪你们一起去。”  
  
映洁挑起一道秀眉,十分不以为然。“然后再让你用各种借口溜掉!”  
  
“我……”淑萱嘟起小嘴,不情愿地默认自己确实有那个打算,但她很快又想到另一个方法。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映洁已经先道:“淑萱,你不用伤脑筋了,我今天已经有计划了。”  
  
“什么计划?”  
  
“我打算去拜访一位朋友。”只是他或许根本不想再见到她。她涩涩地在心中衤卜充。  
       
“你要找希欧多尔!”一脸大胡子的酒吧老板一边用干布擦拭玻璃杯,一边上上下下打量映洁,深褐色的眼瞳透着好奇。“为什么?”  
  
“我想为上次的事向他致歉。”映洁情戒慎地对酒吧老板挤出一抹笑。从她踏进酒吧那一刻起,她便敏感地感觉到自己已经成了众人注视的焦点,而那些目光有些是好奇,有些是狐疑,甚至有些愤怒,但绝对称不上友善。  
  
酒吧老板对她窘迫不安的情似乎相当满意,他咧嘴笑了笑,将擦好的杯子倒扣在吧台上,顿了一会儿才道:“自从你那天打断他的演奏之后,他就没再来过了。”  
  
他的话解释了众人对她不满的原因。映洁露出歉然的笑容,“可以麻烦你给我他的住址吗?我想当面向他道歉。”  
  
“恐怕不行。坦白说,没有人知道他住哪儿,也没办法跟他联络。希欧多尔只是店里的客人,并不是我雇的琴手。一开始,他只是偶尔会来我这里喝点小酒,后来有一天我雇的琴手生病没未,我看他望着钢琴发愣,问他要不要玩一下,才发现他原来是高手。从那天起,他几乎每天都会来弹上几曲,有不少客人甚至是冲着他来的。”酒吧老板无奈地看着她。“他这几天没来,店里的客人少了不少。”  
  
“我很抱歉,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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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要找到他也不是太困难的事。?酒吧老柜又开始擦起另一个玻璃杯卜目光由映洁的脸缓缓下移剑她修长的双手,有些离题地,“你有一双和他一祥的手。你会不会弹钢琴?”  
  
“以前学过。”  
  
“介意为我们表演一曲吗?钢琴酒吧少了音乐真是不出的怪异。”  
  
映洁当然听得出他话中的暗示,也明白他有意刁难。  
  
若她拒绝,要找到他就会变成非常困难的事。  
  
“我很乐意。”她对酒吧老板挤出一抹无力的笑容,走向钢琴。  
  
众人见她走向钢琴,皆露出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  
  
“小姐,就弹上次那首被你打断的纯真好了。”角落有人扬声喊道,故意要看她的笑话。  
  
“说不定她连谱都不知道。”另一个人调侃道。  
  
映洁在钢琴前的琴椅坐下,瞪着黑白交错的琴键,脸色忽地变得惨白,双手也不由自主地发颤。她的手……还能弹琴吗?  
  
为什么不能?如果你真的爱音乐,弹得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差别呢!来自回忆的声音温柔地反问,渐渐抚平恐惧忐忑的心。  
  
“她要是会弹!纯真,我请全部的人喝一杯。”另一名男子扬声宣布,引得众人连连鼓掌欢呼。  
  
映洁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让心中的勇气慢慢凝聚,而后将双手平放在琴键上,回过头对那名大放阙词的男子甜甜一笑。“我希望你今天带的钱够付帐。”  
  
悠扬的旋律随之响起,虽然有些地方显得生涩,有些音符的力道不够重,但没有人能怀疑她弹的曲子不是那天未完的“纯真”。  
  
一曲既罢,惊讶的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几秒才听见连串厚实的掌声从吧台传来,映洁感激地对酒吧老板露出浅笑。  
  
“她弹得比希欧多尔差多了。”那名男子不甘愿地嘟囔道。  
  
映洁闻言,浑身震了一下,目光无神地望着使不上力的右手无名指。  
  
这不是他的错!她无声地提醒自己,拒绝让嫉妒再次蒙蔽自己的双眼。  
  
她僵硬地起身走回吧台。  
  
“请你的。”酒吧老板倒了一小杯甜酒给她,“你的手怎么受伤的?”  
  
浓密的长睫讶地扬起,又缓缓垂下。“意夕卜。”  
  
“对于一个有天分的人来,这种意夕卜太残忍了。”  
  
映洁默然不语,无意回味那种椎心之痛。  
  
酒吧老板见她不想提,也无意再撕开她或许已经结疤的伤口。“有人看到希欧多尔在郊区的育幼院教孩子弹钢琴,你可以去找找看。”  
  
“谢谢。”映洁喃道声谢,拿起背包就要离开。  
  
“希欧多尔也受过伤。”他忽然出声道。  
  
映洁愕然回过头。  
  
酒吧老板指指心脏部位。“只是他的伤在这里,现在还在淌着血。你认识以前的他,对吧?”  
  
映洁僵硬地轻点一下头。  
  
“救他。”  

『2』第二章
  
简陋的木床上斜倒着一个落魄憔悴的男人,方正的下颚冒出一片青森的胡碴,紧闭的双眼有着深深的黑彩,他身上的白色羊毛衣和浅棕色长裤皱成一团,还透着一股令人掩鼻的酸臭味。几只空酒瓶横七竖八地倒在床脚,没喝宪的麦酒发出酸味,不难想见这名夕卜表和气味均比美流浪汉的男子已经过了不少天这样糜烂的生活。  
  
“你为什么要再出现?”他喃喃呓语道,困难地翻了个身,修长的手垂落床侧,打翻了一只半满的酒瓶,发臭的黄褐酒液立刻流了一地。“再次提醒我错信一个人有多愚蠢吗?”  
  
“其实我一直都记得……哈……怎么可能忘得掉……”他又翻了个身,泛着血丝的黑眸倏地睁开,无比清醒地瞪视着阁搂的木制天花板,干涩的声音再次呢喃道:“怎么可能忘得掉。”  
  
他一直都记得她带给他的教训,就像他也清清楚楚地知道过去这三天来他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他就躺在这张床上,喝掉一瓶又一瓶的酒,直到他买来的酒全都喝光了,他的意识仍旧是该死的清醒,酒精从来都没能如他所愿地麻醉所有的意识,也麻醉不了他对她的……  
  
“该死。”他懊恼地低吼一声,阻止自己再去想那个可笑的字眼。  
  
尖锐的电话铃声刺耳地响起,他扶着床头站起,跌跌撞撞地赶去接起电话。  
  
“邱胜翊先生在吗?”  
  
“我是。”干涩粗嘎的声音从电话听筒传入耳膜,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皱眉。  
  
电话那头似乎也被鸭子般的沙哑声音吓了一跳,静了好一会儿,才语带担忧地轻问“邱先生,你是不是病了?”  
  
“我没事,只是刚睡醒。诺玛修女,有什么事吗?”  
  
“朵拉这几天为了参加比赛的事很紧张,你能不能拨个时间来看看她?”  
  
朵拉……两年多前他认识一个女孩子也叫朵拉,但他习惯叫她映洁,有时候也会戏谑地喊她“纯纯”,她总是皱着鼻子抗议那个昵称听起来像在说她“蠢蠢”,但有是时候她也会咧开笑脸回叫他“真真”。记忆的船飘离了现实的锚,载着他搠着时光的河流慢慢往回走……  
  
“邱先生?”诺玛修女轻声唤道。  
  
他淡出回忆,回到现实,记起那个名唤朵拉的小女孩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蓝绿色的眼睛和长着雀斑的小脸。  
  
“如果你真的没空……”诺玛修女误将他的沉默当成是为难,立刻谅解地为他找理由,但语气中仍不免透着失望。  
  
“诺玛修女,我很乐意去看看朵拉。”他抬头看了下墙上的钟。“我大概一个半小时后会到。”  
  
“邱先生,真是谢谢你。”诺玛修女感激地说。  
  
“不用客气,我很乐意为那些可爱的孩子贡献一些心力。院里一定还有很多事要做,你去忙吧,我一会儿就到去。”  
  
“邱先生,你真是个大好人,愿主保佑你。”  
  
讲上了电话,胜翊走进阁楼里附设的小浴室,望着镜中自己狼狈颓废的摸祥,苦涩地一笑。  
  
或许,他需要的不只是上帝的保佑,而是像他的小妹雅雯一祥,对于伤痛的往事可以选择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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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幼院中所谓的琴室只是一间小房间,靠墙摆着一架旧钢琴,另一面墙边则摆了几张小椅子和小桌子。  
  
映洁踏入空无一人的琴室,目光立刻被贴在墙上的照片所吸引。相片中的胜翊抱着一名金发小女孩站在中央,一群孩子围在他身边笑得很开心,他也是笑着,但他的笑感觉上很空虚,仿佛少了什么。  
  
救他!不期然,酒吧老板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她震了一下,定定望着照片中他的笑容。或许他的笑容并不像她感觉得那么空虚,只是酒吧老板的那句话影响了她。  
  
她有什么能力救他呢?她只是为了她曾做错的事想跟他说声对不起罢了,就只是如此而己。  
  
“姊姊、姊姊。”一双小手轻拉着她的衣摆,努力想引起她的注意。  
  映洁低下头,看见一个一脸雀斑的金发小女孩昴着小脸,蓝绿色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她。  
  
“姊姊,你叫什么名字?”  
  
映洁蹲下身,和小女孩平。“我叫朵拉,你呢?”  
  
小女孩讶地眨着眼睛。“我也叫朵拉。”  
  
“好巧,我们都叫朵拉呢!要是你们院长突然叫‘朵拉’我们可能会弄不清楚她在叫谁。”映洁笑道。  
  
“我不会弄错。因为院长叫我一定是‘朵一拉一你又跑哪儿去了?’”小朵拉尖着嗓子,努力模仿出院长高八度的叫声。“可是,院长叫你一定是——。”  
  
“朵拉。”温润的男中音从门口传来,大小朵拉闻言同村转到头。  
  
“哥哥。”小朵拉尖叫一声,奔入门边那名男子的怀中。  
  
胜翊弯身抱起小朵拉,目光却是定定望着映洁的脸。  
  
映洁垂下眼,避开他的注视。他的眼神让她心虚,仿佛元言地问她为什么又要出现。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她有点嫉妒小朵拉现在所在的位置。  
  
“哥哥,我觉得我弹得好糟糕,有几个音老是怪怪的,我一定会输的啦。”一提到比赛的事,小朵拉的小脸就垮了下来。  
  
“你先弹一遍给哥哥听,我们再一起找找看问题在哪儿,说不定你只是太紧张了。”胜翊将小朵拉轻轻放在钢琴前的琴椅上。  
  
小朵拉将比赛的指定曲和自迭曲各弹奏了一遍,几乎没有出任何差错。  
  
胜翊赞许地直点头。“很好啊!可见朵拉只是太紧张了。”  
  
“哥哥,你以前去比赛的时候会不会像我一祥很紧张啊?”  
  
“当然会啊!记得哥哥第一次去比赛的时候,紧张得直发抖,连脚都站不稳。”  
  
小朵拉沉恩片刻,又抬头问:“那你紧张的时候都怎么办?”  
  
“把台下的人全当成马铃薯。”  
  
“把台下的人全当成玉蜀黍。”  
  
在场的两个大人异口同声道,跟着一愣,互看了一眼,匆匆别开视线。  
  
“马铃薯加玉季薯?哈!那我把他们做成沙拉好了。”  
  
小朵拉咯咯笑道,忽地从钢琴前探头问映洁;“姊姊,你也会弹钢琴吗?”  
  
“小时候学过,后来就停了。”  
  
小朵拉不解地偏着头看她。“为什么要停?弹钢琴是一件很棒的事,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要一直一直弹下去。”  
  
映洁不自觉地轻抚着右手无名指。“我也根想一直一直弹下去,可是出了一点‘小问题’。”  
  
“这祥啊。”小朵拉似是了然的直点头。“对了,哥哥是个很好的钢琴老师喔,如果姊姊还想继续弹钢琴,可以找哥哥教你。”  
  
“我知道。”映洁偷偷看他一眼,胜翊的表情有些僵硬。  
  
“咦,姊姊,你来我们院里要做什么。”  
  
“我……”映洁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若坦白说她是来找他的,或许他会故意装作不认识。  
  
“姊姊和哥哥约在这里见面。”  
  
映洁谅讶地看向胜翊,没想到他竟然会替她解围。  
  
“喔”朵拉长长地“喔”了一声表示了解,跟着又问:“可是为什么你们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打过招呼?”  
  
“因为……”  
  
蓝绿色的大眼睛骨碌碌地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小嘴随即漾起了然的笑容,露出两个小巧的梨窝。小朵拉故作成熟地摆摆手道:“我了解,我了解,你们要讲的话不能让小电灯泡听到。去约会吧!这两首简单的曲子留给我慢慢练就行了。”说完,她果真转过身,认真地练起琴。  
  
映洁安静地跟着胜翊走出琴室。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一段路,始终没有交谈。  
  
“我……”她清了清喉咙,试著开口,但他绝然的背影又让她失去说话的勇气。  
  
两人又沉默地走了一段路。  
  
育幼院的红色大门就在眼前,映洁知道自己再不开口,或许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我知道你并不想再看到我。”  
  
他向前移动的规律步伐陡地停顿了一下,又前行。  
  
温和淡然的语音夹带着一丝丝嘲讽随同微风飘向她,“你确定你真的知道?”  
  
“我知道我不应该再来扰乱你平静的生活,可是……”  
  
映洁咬着下唇,望着他整齐地束在脑后的黑色长发。两年不见,他的头发变长了许多。“我想我欠你一句抱歉。”  
  
胜翊停下脚步,但没有回过头,依旧背对着她。“为了什么事?”  
  
映洁无言。她不懂他的意恩。  
  
她的沉默似乎让他有些恼火,他回到头微愠地又问了一次:“为什么要说抱歉。”  
  
“我……”她哑然。  
  
“你该死的不知道你真正伤害了什么,何必说抱歉!为了求心安,还是因为你害我丢了那份教书的工作?”胜翊怒气腾腾地对她吼道。  
  
他罕见的怒气让映洁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我真的很抱歉……”  
  
他闭上眼,深深叹了一口气。等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怒气全消,只剩下苍凉和无奈。他的眼神让映洁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难过,一股无法言喻的窒息感重重压在她胸日。  
  
“老天,你伤我最深的是你根本就不懂。”他自嘲地一笑,迈开步走出育幼院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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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什么?”映洁对着他的背影扬声问道,但他始终没有回答。       
  
她究竟不懂什么?胜翊的话在她脑中盘旋了好几天,却仍旧找不到答案。映洁坐在窗台上,头倚着冷冷的锡制雕花窗棂,目光毫无焦距地着远方。  
  
淑萱一进房就看见映洁役精打采地看着窗夕卜。“朵拉,你在发呆了。”  
  
“你回来啦。”映洁回过头懒洋洋地打了声招呼,“专辑的进度如何?”  
  
“别提了,还不就那祥。”淑萱把一整袋乐谱往桌上一折,整个人倒向椅子,两条美腿不甚淑女地往茶几上一搁。  
  
从小学琴的淑萱目前在一家专门发行古典音乐的唱片公司当音乐总监和制作人。最近公司有意发行一系列的新吉典乐专辑,各以小提琴、大提琴、长笛和钢琴为主题,前面三张专辑的录制都还算顺利,独独钢琴那张专辑的录制过程一波三折,原本迭好的曲子有一半被老板打了回票,跟着弹奏的钢琴家又因为录制时间延后,卡到他预计的演奏会挡期而桂冠求去。  
  
“丹尼尔又有意见啦?”  
  
一提到她老板,淑萱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没名的钢琴家他不要,有名的又轧不到挡期。新迭的曲子只有一首他很勉强地点头。找了六首,他只要一首耶!我耍去哪里再生出两首曲子给他?”  
  
“没办法,丹尼尔对钢琴有一股狂热。”  
  
“难怪他会和多洛夫斯基老师成为莫逆之交,两个人对钢琴一祥执着到不太正常。上帝啊,派个天使下来帮帮忙吧。”淑萱手捂着双眼哀叹道,忽然整个人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问:“朵拉,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白痴?”  
  
“呃?”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映洁完全摸不蕾头绪。  
  
“上帝已经送了我两份大礼,我干嘛又要他送个天使下来?”  
  
“上帝送你什么礼物?”  
  
淑萱兴奋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热切地抓住映洁的手,一脸希冀地看着她。“就是你跟希欧多尔啊。”  
  
“我。”映洁发现自己再次被她快速运转的脑袋打败。  
  
“对啊,对啊!记不记得你十五岁的时候写过几首小曲?那时候丹尼尔和多洛夫斯墓老师对你写的曲子赞不绝日,所以你写的曲子,丹泥尔一定会点头。”  
  
“可是我现在写的都是流行乐,你知道丹尼尔对流行乐的评价不太高。”映洁涩涩地提醒她。  
  
“希欧多尔虽然不太有名,不过等丹尼尔听他弹到之后,绝对会谅为天人。然后你帮我写一首曲子,再加上他那首‘纯真’,整张专辑就可以大功告成了。”淑萱沉醉在光明的前景中,压根没听到映洁说了什么。“啊,我亻门今天上就去缪司酒吧找希欧多尔。”  
  
“他不可能会答应的。”  
  
淑萱总算从她美妙的幻想世界回到现实中来。“朵拉,你刚刚说什么?”  
  
映洁抿了抿唇,再次说道:“我说他不可能会答应的。”  
  
“为什么?”  
  
“因为……”映洁迟疑着该不该告诉她真正的原因,但最后仍只是简单地说:“因为他讨厌我。”  
  
“讨厌你?”淑萱不解地掮了掮长睫毛,顿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出来。“老天,朵拉……你以为他会因为你不小心在他演奏的时候摔破一个杯子就恨亦一辈子吗?希欧多尔不可能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映洁看着好友的笑脸,丝毫提不起勇气告诉她,她对他做的不只是在他演奏时摔破一个杯子那么简单。  
  
她垂下眼,轻声道:“说不定他会。”  
  
“朵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杞人忧天了?他要是真的讨厌你,那天你昏倒的时候,他就不会去扶你了。你快换件衣服,我们晚上去缪司酒吧找他。”淑萱拿起搁在桌上的乐谱,喜孜孜地走出房间。  
  
他不恨她吗?映洁蜷起身于,将尖瘦的下巴搁在膝上,回想起他那一夜温暖的怀抱。  
  
他当然是恨她的,怎么能不恨!只是除了恨之夕卜啊!他说她不懂的到底是什么?       
  
她早该知道淑萱是不会放弃的。映洁看着客厅中高大俊美的褐发男子,直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论从哪一方面来看:廖威廉.康诺都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但他却曾是她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魔。因为他,她有半年的时问都需要借助安眠药才能安然入睡,而不会被自己的尖叫声谅醒。  
  
事情发生那一年她十七岁。医生宣布她被挛生妹妹割伤的右手从此再也不能弹钢琴后,她接受淑萱的邀请到巴黎养伤,顺便散散心,也是那对候,她认识了淑萱十九岁的哥哥廖威廉。有一晚,廖威廉带着分酒意闯进她的房间,企图强暴她,她拼命地挣孔、尖叫,却始终无法挣脱他的箝制,终于淑萱听见她的尖叫声,冲进房间救了她。隔天,映洁带着盘据心中长达半年的噩梦仓皇逃回纽约。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经历妹妹的背叛、父母的不谅解、再也不能弹琴的残酷现实,和差点被强暴的疆梦,她原本纯真无染的世界在一瞬间崩毁,支离破碎。  
  
“嗨!好久不见。”廖威廉绽开笑容,对她轻声打了招呼。  
  
“呃。”映洁僵硬地点点头,仍站在通往客厅的通道上,不打算前进半步。  
  
仿佛看出她防备的态度,廖威廉有些沮丧地挤出苦笑。  
  
“淑萱的动作真慢,换个衣服也要那么久。”  
  
“好啊!才让你等个几分钟而己,就说我坏话。”淑萱身着一袭水绿免的雪纺纱洋装翩然下楼。  
  
“你确定你真的只是要去酒吧喝酒听音乐?”廖威廉看着妹妹一身盛装打扮,打趣道。“啧啧啧,你还戴上新买的珍珠耳环,果然是女为悦己者容。”  
  
映洁闻言,愣了一下,故作不经意地问:“淑萱,你还约了别的朋友吗?”  
  
“没有啊!就我们两个和‘司梳’廖威廉.康诺先生。”  
  
“她呀,只有为了她的希欧多尔才会这么盛装打扮。”  
  
她的希欧多尔?廖威廉的话仿佛一记响雷震得映洁脑中乱成一片。不期然,一股酸味涌上喉头,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朵拉,你别听廖威廉胡说,希欧多尔可能连我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淑萱横哥哥一眼,语气中隐隐有丝怅然。  
  
映洁望着好友粉颊上两抹不甚明显的嫣红,忽然之间有些不安。  
  
为什么不安?就算淑萱真的喜欢上胜翊又怎么样?  
  
报本不关她的事,她对他只是觉得很抱歉而己……  
  
“朵拉,你在想什么?”  
  
映洁连忙回过神。“没什么。你这件洋装会不会太薄了一点?最近天气变冷了。”  
 
“应该还好啦。”淑萱不太在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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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手勾着廖威廉,一手拉着映洁,兴奋地走向大门。  
  
“走了,走了,今天一定要让希欧多尔点头帮我录专辑。”  
  
“哈啾!”淑萱以面纸捂着口鼻,又打了一个喷嚏。酒吧里的小桌上堆满了用过的面纸团,她原本高挺的俏鼻变得通红,明亮的大眼也泛着血丝。  
  
“淑萱,你还好吧?”映洁担心地轻问,伸手轻触她的额头。  
  
“不好。”淑萱可怜兮兮地噘着小嘴咕哝道,目光一触及台上生面孔的钢琴手,整张小脸又垮了下来。  
  
廖威廉同情地看着妹妹。“看来你那个希欧多尔是不打算来了。”  
  
“似乎是如此。”淑萱希冀地又望了一眼紧掩的酒吧大门,最后仍旧失望地调回目光。“只好改天再来看看了。”  
  
廖威廉扶着妹妹站起身,见映洁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挑眉询问地看向她。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坐一会儿。”  
  
“那我送淑萱去看完病之后再来接你。”廖威廉提议道,努力想在映洁面前表现出体贴的一面。  
  
“不用了,我待会坐计程车回去就行了。你好好照顾梅,琳妲。”  
  
“那……好吧,你自己要注意安全。如果叫不到车,尽管打电话回去,我再来接你。”廖威廉叮嘱道。  
  
“恩。”映洁不甚热络地轻应了一声,对于他的体贴仿佛视而不见。“好好照顾淑萱。”  
  
廖威廉扶着妹妹走向门口,忽地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映洁,没头没脑地轻叹一句,“你似乎从来都不懂。”  
  
映洁闻言不禁一怔,才回过要问他,他已经扶着淑萱走出酒吧大门。  
  
该死!她暗咒了一声。又一个人说她不懂,但她到底该死的不懂什么,却没有一个人肯好心的告诉她答案。  
  
“希欧多尔还是没来。”浑厚的男声在她上方响起,“你去育幼院没看到他吗?”  
  
映洁抬起头望着酒吧老板。“我们没说到什么话,不过他看起来一切都很好。我不觉得他需要别人去救他。”  
  
“显然你并不懂。”  
  
“不懂什么?”映洁努力沉住气,平和而有礼的问道。但她发誓.只要再有一个男人她不懂,又不告诉她答案,她一定会拿桌上的玻璃杯狠狠往他头上招呼。  
  
“不懂他的伤是在很深的心底。”酒吧老板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有一阵子他有酗酒的习惯。”  
  
“酗酒?”映洁诧然地微扬音凋。“为什么!他根本就喝不醉。”  
  
“看来你和他真的满熟的。”酒吧老板唇边微露笑意。  
  
“那阵子他几乎每天都试着要灌醉自己,后来有一天,他喝掉了两瓶伏特加之后,开始歇斯底里的大笑。那时候我以为他终于喝醉了,但他却忽然停住笑,涩涩地说:‘为什么喝不醉?为什么别人可以借酒浇愁,我却不能?说不定只要喝醉了,我就不会再想到她。’”映洁心中一凛。“她是谁?”  
  
酒吧老板耸耸肩。“好问题,不过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他爱的女人吧。”  
  
一股愤懑倏地涌上她心头。原来他离开合湾自我放逐报本就不关她的事,只不过是他自己为情所困罢了,那她又何必该死地、无聊地又可笑地为他自我放逐的事而感到愧疚?  
  
映洁猛地站起身,放下酒钱。“我相信等他遇到另一个看对眼的女人,他那个在很深的心底的伤绝对会自动痊愈,根本用不着我救他。”  
  
“你嫉妒‘她’。”  
  
“哈。”映洁回到头,对着酒吧老板狠用力地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嫉妒一个连见都没见到的女人?太可笑了。”  
  
“谁知道呢?或许你该问问你自己。”  
  
“我……”她迟疑了一秒钟,跟着执拗地撇过头。“我才没有嫉妒那个女人。我只是觉得他很可笑,为了一个女人自甘堕落,舍弃自身的天赋不用。”  
  
“那是因为你没有爱过。”  
  
“我……那不干你的事。”被戳破的心事让映洁顾不得礼貌,愤然转头离开。  
  
爱?什么叫爱?她曾经以为全世界的人都爱她,但是当她的手再也不能弹钢琴时“爱”她的父母把她送到瑞士去读寄宿学校,“爱”她的多洛夫斯基老师从一周一封信到后来音讯全无,而“爱”她的孪生妹妹更是她一切不幸的开端。所谓的爱全都是骗人的东西。  
  
全都是骗人的!  
  
映洁走出酒吧,仰头望着夜空昏黄的弦月。一阵夜风扑面,她打了个寒颤,挂紧夕卜套低头走向协和广场。  
  
子夜时分,广场上并没有多少人,她在路灯旁的椅子坐下,呆望着手中被卷成数圈的皮包背带。  
  是的,她气他为了一个女人舍弃自身的天赋不用,宁愿窝在小酒吧浪费生命。但她也明白心里那股复杂的感觉不只是愤怒,一股噬人的痛楚由她心中的某一处慢慢扩撒开来,仿佛有只小虫一口一口地啃咬着她的心。  
  
这种感觉会是嫉妒吗?但怎么会?她知道嫉妒是什么滋味,她会气愤,她会不甘,但不会这么……痛。  
  
更不会计人想哭……映洁伸手捂住微颤的唇,忍着不让眼眶中莫名堆满的泪水落下。为什么她会想哭?她巳经好久没有掉过一滴泪了。  
  
蓦地一双大手不规矩地欺上她的肩。“小妞,一个人呀!要不要我帮你暖暖身子。”  
  
“别烦我。”映洁冷声喝道,不耐烦地挥开那人的手。  
  
“啧啧啧,小妞,别那么冷淡嘛!夜深人静的,咱们俩正好可以乐一乐。”  
  
一股令人作呕的酒气直窜入她鼻中,眼前被酒意熏红的狰狞面孔终于让映洁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  
  
“走开!”她用力想推开他,但双手反倒被他一把抓住。  
  
“用不着害羞。”那男人箝住她的手,淫笑着逼近的脸孔显得格外骇人。  
  
“放开我。”映洁放声尖叫,抬起长腿用力踹向那男人的重要部位。  
  
那男人一吃痛,松开捉住她的手,映洁连忙趁这机会逃开,亻旦还没来得及跑远,便又被他抓住脚踝,她整个人向前亻卜倒在地,便被拖了回来。  
  
“臭婊子。”那男人忍着痛啐道,一手揪住她的衣领,另一手则高高举起止要挥下。  
  
映洁认命地闭上双眼,但预期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反倒听见那男人一声惨叫。她急忙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见胜翊抓住那男人的手,迎面赏他一记重拳。  
  
那男人踉跄了一步,伸手抹去鼻中流出的暖热液体,殷气腾腾地瞪视着胜翊。“你是哪个该死的鬼。”  
  
胜翊没开口,眼中的杀气更胜那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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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男人互瞪对方半晌,忽然那男人呼喝一声,冲上前来,胜翊闪过头一拳,但腹部却札札实实地吃了他一拳。但那男人并没有占到多少优势.,挨了一拳后,胜翊抓住他的右手,跟着一记手刀猛欣向他后颈。  
  
映洁看着两人扭打成一团,几乎无法呼吸。每看到胜翊挨了一拳,她的心仿佛也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两个男人身高相仿,那男人的体型虽比胜翊粗壮许多,但胜翊的技巧却远胜到他,缠斗半晌,胜负依旧未分。  
  
忽然银光一闪,那男人从腰际抽出一把匕首,猛力刺向胜翊,他以手铬挡,跟着一记猛挚直取那男人的面门。  
  
那男人直挺挺地往后倒在地上,没有再爬起来,胜翊也因为用力过度,整个人仆倒在地。  
  
一切仿佛就在一瞬间结束,映洁捂着唇,惊叫声仍梗在喉中发不出半点声音。她惊愕的目光由倒在地上的男人缓缓移向挣扎着爬起身的胜翊,昏眩的意识迅速恢复,她连忙冲上前扶住他。一股暖热黏调的液体从他的掌心沾染上她的手,她借着街灯一看,触目惊心的血红让她狠狠倒抽一口气。  
  
“老天,你的手!”难以言喻的心慌揪住她的呼吸,豆大的泪水无意识地滑落两腮。  
  
“你真的在乎吗?”胜翊推开她的搀扶,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映洁拉出白丝衬衫的衣摆,用力撕成长条状,跟着追上胜翊的脚步,小心翼翼地替他将手上的伤包扎好,担忧地看着他,颤声问:“很痛吗?我带你去看医生,绝对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那不正好。”胜翊嘲弄地轻笑,低头凝望着映洁替他包札好的手。“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一双‘神的赠礼’而起……”  
   
『3』第三章
  
两年多前纽约“我想找一个人。”  
  
映洁从柔软舒适的皮质办公椅上坐直身子,打量着眼前穿着入时的年轻女子。她有一头俐落有型的深金色短发,水蓝色的眸子冈烁著精明干练的光芒,合身的深灰色套装给予人一种十分专业的印象。无疑地,她看起来像极了精阴能干的女强人,但是不幸地,她的脑子显然不如她的夕卜表看来那么清楚。  
  
“我想你去找侦探会比较恰当。”映洁客气地回答道,微微垂下眼睑,小心不让自己心里的想法被女客看出。“以客为尊”一向是她父亲的经营之道,也是“思凯贸易”奉为圭臬的信条,尽管她十分怀疑眼前这位女子有可能会成为公司的客户之一,她还是必须严格管制自己的舌头,以免那微小的可能性成真。时序才进入夏天,她今年已经因为管不住自己的舌头而被她父亲训诫了十次,她不希望这么快就迈向第十一次。  
  
年轻女子水蓝色的眸子瞟向映洁低垂的脸。“你觉得我是疯子。”  
  
看来这位小姐的脑子并不像她以为的那么不清楚。映洁抬起头,保留地,“我承认我有点讶异。我想并没有太多客人会到贸易公司来要求寻人的服务。”  
  
“我确信这样的要求井不常见,不过我相信我能给你一个十分合理的理由。”她嘴角微扬,从公事包中拿出名片递给映洁。“我叫艾曼达.奎克。”  
  
望着手中白底金字的名片,映洁不得不重新修正对她的印象。就算她在商业方面的能力实在笨拙到让她父亲觉得汗颜,她也知道艾曼达.奎克是华尔街中响当当的理财天才,对投资人来说,她几乎等于钞票的同义词。  
  
艾曼达顿了一会儿,确定映洁已经知道她的身分之后,才又开口道:“我知道你是谁。”  
  
“好巧,我正巧与你有相同的认知,我也知道我是谁。”  
  
映洁嘲弄地回道,语音才落,她为时己晚地发现她又控制不住自己多事的舌头了。该死!她就知道她一向看天才不顺眼。  
  
艾曼达似乎不以为意,慢条斯理地说出自己所知的资料。“你两岁开始学琴,十二岁获得国际李斯特钢琴大赛首奖,十四岁获得伊丽莎白女王国际钢琴大赛首奖,十六岁获得日内瓦国际钢琴大赛首奖——”  
  
映洁一愣,脸色倏地转白,亻旦仍强作镇定地扬手打断艾曼达的话。“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得来这种错误的资料,不过我相信你可能要慎重考虑哪个侦探。如果我真是像你的那个钢琴神童,我何必坐在办公室里蹉跎生命。”  
  
“那正是我想问的问题,不过喜欢浪费天赋的人显然不只你一个。”  
  
她凭什么指责她浪费天赋?这一切全非她自愿的。映洁习惯性地轻抚着无力的右手无名指,脸色一沉。“奎克小姐,很抱歉,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很显然的,你对于我们公司的服务项目一点兴趣也没有,或许你会愿意结束你怪异的拜访,回华尔街研究你的大琼指数,顺便让我有机会在午夜前弄懂这些烦人的报表。”  
  
“道琼指数。”艾曼达轻声纠正道,斜瞄桌上那一叠抄满笔记的报表一眼。“你在音乐上的天分显然并没有延伸到你对商业的理解能力。”  
  
“我相信我在商业方面的才能绝对不及你的万分之一,所以你何不好心一点,让我能够安安静静地看完我应该看的报表和资料。”  
  
“我不是天才——”艾曼达见映洁一脸不信地瞪着她,连忙补充道:“当然,我是指商业以外。我从小就希望成为一个伟大的钢琴演奏家,但是令人遗憾的,我的天分并不在音乐方面,我爸妈忍受我弹了十年荒腔走板的钢琴后,终于忍不住把钢琴廉价卖给另一个比较有天分的小女孩,而我长达十年的理想奋斗史也正式直告结束。”  
  
“很有趣的故事,不过我不认为这个故事和我有什么关系。”说完,映洁拿起笔低头研究那些她就算看了一百年也没办法理解的报表,决意不理她。  
  
“和你是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在告诉你我对音乐的热爱和我对事情的执着。”艾曼达以一贯不愠不火的口气道,笑眯眯地看着埋头苦干的映洁。  
  
看到那一堆令人无法理解的借贷平衡就已经够让人沮丧了,再加上有个可能在三秒内就能解决她所有问题的人一脸笑地盯着她看更令人气恼。  
  
强撑了十分钟之后,映洁终于放弃挣扎,抬头回那张令人气愤的笑脸。“我确信我不会希望跟你这样对上十年。”  
  
“没错。”艾曼达轻快地应道。  
  
“说吧,到底是何方圣需要你专程到贸易公司要一个商业白痴去找他。”  
  
“音乐天才。”艾曼达再次纠正道。  
  
映洁已经懒得再去反驳那曾经存在的事实。“随你。”  
  
“我要找Prince”,他的中文名字应该叫邱……子……  
  
真。”艾曼达吃力而缓慢地念出那三个中文字。  
  
乍闻那个名字时,夏杂的感党在映洁心中翻滚。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甚至连比赛时都没遇过,但仿佛已经嫉妒他一辈子了。她嫉妒他完好无缺的双手,她嫉妒他的天分与才华;她嫉妒……  
  
映洁稍稍定下,回艾曼达。“他在台湾的w大教音乐,只要对古典著乐有点认识的人几乎都知道。”  
  
“我知道。不过我并不是打算找到他,而是要他离开学,他的天赋不应该埋没在学校里。”  
  
“你认为我有那个能力?”映洁挑高秀眉,几乎要为艾曼达的异想天开感到好笑。  
  
“我确信你可以。我会在秋天开学前替你办好入学手.续,并供应你在台湾的一切开销,你只要到台湾待个一学期,让Prince离开学校,重回古典乐坛,任务就结束。”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不过,我为什么要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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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接受?”艾曼达反问,以最简单的方式分析给她听。“你可以到台湾度个长假,把你憎恶的报表扔到一边,还有钱赚,事成后我会付你五万块美金。”  
  
映洁沉吟半晌。“似乎很划算,但是你忽略了一点,家父不会这么轻易让我离开半年的。”  
  
艾曼达咧嘴一笑。“你觉得令尊会选择让你继续危害他的公司,还是我半年的免费投资理财服务?”  
  
映洁怒视她一眼。她们都很清楚,任何有脑筋的人都知道该迭择什么,而她父亲绝对不是呆子。  
  
艾曼达对于学音乐的人显然有着十分超现实的幻想。映洁拉开衣柜,瞪着满满一衣柜飘逸的纱质长洋装,心不甘情不愿地随手抓了一件出来。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接受艾曼达荒谬的建议到台湾来假扮学生,天知道她已经多久没碰过音乐了,说不定连“小蜜蜂”都弹不全!  
  
映洁摇摇头,叹了口气,换上艾曼达替她准备的象牙白纱质洋装,侧过头随手抓了抓微鬈的长发编成辫子。  
  
她抚平长洋装,转身面向全身镜,不禁一怔——十七岁的朵拉.吴在镜中回望着她。  
  
她困难地吞咽了一下,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她是二十四岁的吴映洁,不是十七岁的朵拉.吴,那个天真又愚蠢的女孩早就在十七岁那年的圣诞夜,被一辆失控的驯鹿车撞死。  
  
下课后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这一整柜愚蠢又可笑的洋装扔掉,她才不管艾曼达会不会不高兴。映洁暗自决定,目光始终回避着镜中反映出的身影。  
  
艾曼达替她租下的小房子就在w大校区附近,步行到学校只要五分钟。映洁看了下手表,强压下落荒而逃的念头,拿起背包,走出房子。  
  
w大的音乐孛院坐落在一大片枫树林中,米白色的建筑十分醒目。虽然已经是秋天时分,但秋天的脚步却好像还没来到台湾,满园枫叶仍是一片绿意盎然。映洁优闲地走在枫林大道上,长裙飘飘的轻灵模样格外弓卜人注目。  
  
映洁虽目不斜视,但也能感觉到自己这一身“愚蠢”的打扮已经让她变成众人注目的焦点,要是有哪个小毛头敢来找她搭讪,她肯定……  
  
念头才起,一个长相斯文的男孩子已经快步跟上她。  
  
“学妹。”  
  
“有事吗?”映洁侧过脸看他一眼,努力克制住瞪人的冲动。拜艾曼达所赐,任何在这所学校待过一年以上的人绝对有资格叫她学妹。而艾曼达竟然还语带艳羡地对她说,不是每个二十四岁的女人都有本钱再回过头去当十八、九岁的大一新生。  
  
“学妹,我叫傅群,三年级;主修小提琴。”傅群扬扬手中的琴盒。“你呢。”  
  
“学长,我男朋友叫屠夫,毕业了,主修拳击、摔角和西瓜刀。”映洁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傅群闻言愣了一下,好一会儿反虚不过来。  
  
映洁也不等他回过,迳自转身走入枫树林,不想再费神理会那些搞不清楚状况的小毛头。  
  
在枫树林中挠了几圈,最后映洁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那些枫树看起来每棵都一样,向来缺乏方向感的她根本搞不清楚自己走到哪儿去了。  
  
上课钟声从远方传来,但她并不心急,一二堂是通课课程,而邱胜翊的课在三四堂,她还有两节课的时间可以找到出口。  
  
忽然一阵悠扬的琴声从左前方不远处传来,初时声音并不鲜明,反复弹奏的几个音符仿佛有魔力般吸引着她再走近一些,待她望见枫树林中遭形独特的白色琴室,琴声一转为欢腾喜悦,仿佛迎接她的到来。  
  
那个弹琴的人说不定不晓得他的琴声真的吸引了一个意外的访客。映洁浅浅一笑,举步走向琴室。  
  
琴室并不大,外形仿佛是一座欧式凉亭,四面墙全由玻璃取代,某种不知名的藤蔓植物延着四根雕花柱爬上屋。  
  
映洁轻悄地推开玻璃门,不愿打断演奏者精彩的表演。她蹑手蹑脚地走进琴室,小心翼翼地关上玻璃门时,正要松一口气时,琴声乍然中断。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没想到演奏者竞会如此敏感,连忙申明自己的无心之过。  
  
胜翊疑惑地回过头望向声音来源,当他看到映洁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相信与困惑。  
  
“你……”  
  
邱胜翊!老天,她早该猜出来的,设有人能弹出像他这祥的音乐。映洁楞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打断你的演奏。”  
  
胜翊的惊愕似乎比她还深,他呆望着她好半晌,最后才有些狼狈地收回目光。“你是新生?”  
  
“嗯,我今天才第一次到学校来。本来我想可以抄捷径到音乐学院,结果我可能太高估了自己的方向感。我真的不知道这里是邱教授练琴的地方,很抱歉打扰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映洁解释道。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从他澄激如水的眸子中看到一抹失望,难不成她长得像他的初恋情人?  
  
“没关系。音乐学院在另一个方向。”胜翊摇摇头表示不介意,又将目光移回乐谱上。  
  
映洁不确定他的沉默是不是代表下了逐客令,但她真的很想把刚刚那首曲子听完。“呃……邱教授,我三四堂是你的课,我可不可以等一下跟你一块过去?我怕我会迷路。你放心,我会很安静的,绝对不会打扰到你练琴的情绪。”  
  
“那边有椅子,可能有点灰尘。我这里不常有人来。”胜翊指着角落里的白色藤椅。  
  
“谢谢。”她感激地一笑,走到角落处,轻轻拍净藤椅上的灰尘后,安静地坐下。  
  
映洁原以为他会接着把刚才那首曲子弹完,亻旦他却从头弹起,而且这一次依旧是在相同的地方停下。  
  
胜翊一手撑着方正的下颚,一手拿着铅笔,两眼直盯着未完成的乐谱发愣。不多久,他又放下铅笔重弹了一遍,但仍旧在同样的地方中断。  
  
当胜翊第三次重弹这首曲子时,映洁忍不住跟随着他的音符轻轻哼唱起来,连琴声停了也没注意到。  
  
胜翊颇为惊艳地看向她,“你的音感绝佳,而且我想你刚才解决了我的问题。”  
  
映洁了然地扬起笑意。“那个地方应该降半音。”  
  
“你确定你真的只是新生?我很乐意向孛校推荐你当助教。”胜翊打趣道,拿起铅笔把困扰他两天的问题改正。  
  
“谢了,不过我还想享受我美好的大学生活。”映洁忽然发现要讨厌胜翊似乎不太容易。  
  
“你叫什么名字?”  
  
“答对有加分吗?”映洁俏皮地反问,一时间觉得自己回到天真烂漫的大学时代,但随之而起的回忆提醒她,她的大学生活一点也不天真烂漫,更谈不上愉快,她靠着绝佳的记忆力勉强拿到了商学士的文凭,却永远搞不懂那些数字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确信以你的能力,就算不加分也一样能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  
  
“老师的标准回答。”映洁咕哝道。“报告邱教授,我叫吴映洁。”  
  
“你也姓吴!?”胜翊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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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的反应,映洁几乎可以确定她和某个他认识的吴姓女子长得很像,而那个女人极有可能是他的初恋情人或前任女友。  
  
映洁微皱起眉头,忽然之间不太喜欢这个念头。  
  
“邱教授,难不成你的初恋情人也姓吴。”她不太热络地问道。她才不想知道他是不是交过一个和她同姓的女朋友,或是他历届女友都姓吴,但她也很明白大部分大一的小女生对于师长的情史永远比授课内容感兴趣.然而遗憾的是,她现在的角色就是一个大一的小女生。  
  
胜翊红了脸,低下头开弹起萧邦f小凋第二号钢琴协奏曲。  
  
这首曲子是萧邦十九岁时爱上康丝坦翠所写的。她果然猜对了!看来她这次的任务应该不会太难达成,他这个人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映洁望着他专注的侧脸,恍惚中仿佛看见自己从前的摸祥。  
  
不甘心,我不甘心……不期然,嫉妒的魔焰从她心底窜出,焚挠着她充满怨怼的心。映洁闭上眼,习惯性地轻抚着无力的右手无名脂。艾曼达要她让他离开学校,她当然会尽力做到,只不过离开的方式由她决定。  
     
  
“三哥。”在树下荡秋千的年轻女子远远看到胜翊走近,兴奋地下秋千,快步奔入他怀中。  
  
胜翊稳住身子以免被她扑进怀里的冲力撞倒,温柔地轻抚她柔细的长发。“雅雯今天过得好不好?”  
  
“不好。”她嘟起小嘴抱怨道,“好无聊,爸又在摔报纸骂人,大哥还在公司加班,大嫂送饭去给他,只剩下我一个人,都没有要理我。”  
  
“改天三哥再带你出去玩。”胜翊安抚地轻拍小妹细瘦的肩.柔声的问:“吃饭了吗?”  
  
邱雅雯摇摇头。“爸好生气。”  
  
他明白小妹的意恩。自从他二哥邱濠全违背他父亲的意思娶了周怡君,创立“爱货运”,并在短短一年半内成为台湾货运界的黑马后,他父亲几乎每回看到二哥的消息上报就会气得摔报纸。  
  
“来,我们进去陪爸吃饭。”他牵起小妹的手。  
  
邱雅雯退了一步,用力摇着头。“不要,爸好凶。”  
  
“爸看到我们陪他吃饭就不会生气了。”  
  
“可是他真的好凶。”她皱起小脸。  
  
胜翊微微板起脸。“雅雯喜不喜欢一个人吃饭。”  
  
“不喜欢。”邱雅雯低声嗫嚅道。  
  
“那爸一个人吃饭是不是很可怜。”  
  
她微微点了下头,迟疑了一会儿才道,“那我们进去陪爸吃饭好了。”  
  
“三哥就知道雅雯是个好孩子。”胜翊赞许地对小妹露出微笑,牵起她的手,走向餐厅。  
  
在外人看来二十二岁的雅雯已经大得不能称为孩子,然而只有邱家人才知道在她成熟的外表下,她的心理年龄始终停在六岁。自从她六岁那一年亲眼目睹母亲死于车祸中,她便把心完全封锁,对于所有伤痛的往事选择遗忘,也从那天起,年仅十二岁的胜翊便肩负起母亲的责任,成为小妹身边的守护者。  
  
所有的人都以为是邱雅雯依赖胜翊,然而只有胜翊自己清楚,其实是他依赖那种被人所需要的感觉。身为三兄弟中唯一一个缺乏商业才能的人,他心里始终有个阴暗的角落隐藏着小小的悲哀。  
  
他不像大哥邱翊橙狂放不羁,不似二哥邱濠全冷漠淡然,更没有小妹的闭塞退却,从小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最让人放心的孩子,然而正因为放心,便自然而然地忽略了他的存在,忘了他也需要关怀。  
  
胜翊微微收紧修长的大手,将小妹细软的小手握得更紧些,再次确认自己是被需要的。  
  
走进餐厅,胜翊轻声向独自坐在主位上的邱世明打了声招呼。“爸,我回来了。”  
  
邱世明微抬起头,看他一眼,点了下头表示听见。  
  
三人静默地吃完晚后,胜翊照例到琴房替他父亲演奏死去的母亲最爱的一首曲子。  
  
“别练得太晚。”一曲既罢,邱世明淡淡叮咛一声,随即起身离开琴室。  
  
“三哥晚安。”邱雅雯揉着惺松睡眼,也跟在父亲身后离开。  
  
“恩。爸、雅雯,晚安。”他望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这才收回线。空荡荡的琴室忽然间冷清得有些冻人。  
  
他轻合上琴盖,走向放置乐谱的木质书架,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暗褐色皮雕封面的乐谱。翻开封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名少女的照片,她身着白色长洋装,黑色秀发编成一条长辫垂在右肩,手中捧着日内瓦国际钢琴大赛首奖的奖座,笑容羞涩地站在一架大钢琴前面,但摄影师的技术显然不大好,让她的五官看来有些模糊。  
  
这本乐谱内收集的便是这名少女的作品,也是全世界唯一的一本,可能连少女本人也不知道有这本乐谱的存在。大概七年多前,他托少女的钢琴老师帮他收集她所有的作品,那位钢琴老师非但好心地一口答应,还极地想安排他们两人合奏,但自从她临时取消一场颇为重要的演奏会之后,少女从此在古典音乐界消失。他曾写信询问那位钢琴老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回答却是这本乐谱加上一张短短的信笺,上头写着“别问。”  
  
她和他虽然同样得奖无数,从未在比寨场合碰过面。  
  
唯一一次亲眼见到她是在八年前,她在纽约举办的一场小塑慈善演奏会上。因为飞机误点,等他抵达会场时,满满的观众巳经将会场挤得水泄不通,他只能勉强挤入会场,更别要请人替他引见了,但是从那一天起,他爱上她清灵纯净的音乐,也爱上了她。  
  
或许说爱她还太过武断,但他却从她的乐声中感受到心灵相契的圆满,仿佛他心中残缺的一角该是由她填满。  
  
胜翊温柔地凝望着照片中少女羞涩纯真的笑脸,轻声道,“朵拉,我等你回古典乐坛与我合奏一曲。”  
       
开学一个星期后,胜翊终于承认自己忽略不了那个名叫吴映洁的新生的存在,不只因为她有张醋似朵拉的脸孔,或是她和朵拉同姓,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有开的课程都可以看得到她在班上。  
  
“你确定你可以上四年级的课。”胜翊看着她的选课单上满满一排自己的签名,忍不住问道。  
  
映洁耸耸肩。“院长不反对,系主任没意见,只要邱教授不摇头,就一切ok。”  
  
“你不要以为我的课很好过。”胜翊提醒道:“我可是很会当人的。”  
  
“我从来设想过你的课好不好拿分数。只不过既然要学好音乐,自然要我顶尖的老师,你说是不是。”映洁笑眯了眼,故惹露出一脸谄媚的巴结样。  
  
“送顶高帽暂时受用,不过期中考时就不知道有没有用了。对了,以后叫我Prince就行了。”胜翊笑道,大笔一挥,再次在她的选课单上签下名字。“去找个位子坐下,要开始上课了。”  
  
待映洁找到位子坐下,胜翊便开始上课。  
  
“上次我亻门讨论到乐曲所能传达的情感……”  
  
“学妹,学妹。”映洁左侧的男生轻敲她的桌子连声低唤,试图引起她的注惹。  
  
映洁叹了口气,为避免引起胜翊的注意,只得非常不情愿地回过头,对那个男生露出勉强的笑容。“学长,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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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妹,你学了几年的钢琴?”  
  
“十五年。”  
  
“我学了十七年。学妹,你知道国际李斯特钢琴大赛吗?”  
  
“恩。”映洁点了下头。那是她第一次得到国际钢琴大赛的首奖,自然记得。  
  
“那你应该认识我。我叫贾非凡,去年得到李斯特钢琴大赛的第七名。”  
  
“喔。”映洁实在不清楚他在期持什么样的回答,只好不甚热络地应了一声。  
  
显然这一句没什么诚意的回答并不符合他的期待。  
  
“学妹,你没参加过,所以不知道竞争有多激烈,能在几百个全世界各地最优秀的钢琴家中进入前十名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  
  
“我十二岁的时候参加过,得到首奖。我觉得并不是很困难,可能是因为我那届去比赛的对手都没什么实力,学长,你说对吧。”  
  
那男生塄了一下,僵硬地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学妹,Prince在注意这边了,我们下次再聊。”  
  
有些人总是不明白“人夕卜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映洁嘴角微微匀起笑弧,将注意力转回正在台上讲课的胜翊,意外地捕捉到他仓皇挪开的注意。  
  
胜翊狼狈地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暗自提醒自己别失态。就算她和朵拉长得再相像,她终究是他的学生。  
  
他稍稍定下心神,将事先准备好的讲义分下去。“这里有半首曲子,我要你们分析这半首子传达的情感与乐风走向,然后将它谱完,下个星期交回来。”  
  
映洁原以为这首曲子应该是他上次尚未完成的作品,但仔细一看之后,不禁脸色微变。  
  
“Prince,”一名女同学举手发问:“这首曲子是你写的吗?”  
  
“不是,原作者是一个非常有天分的女钢琴家,她写这首小曲时只有十四岁。”  
  
“她是什么时期的人。”另一名男同学问道。  
  
“现代人,她今年二十四岁。”  
  
“她长得漂不漂亮。”坐在角落的一个男生扬声问道。  
 
“再漂亮你也追不到。”他隔壁的男生笑闹地推他一下。  
  
“那可难说喔!瞧我这玉树临风的俊俏模祥。”坐在角落的男生故意装摸作样的挺起胸膛,侧过脸在下巴比了个七的手势,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Prince,她是不是你的女朋友!”喧闹中一个声音问道。一时间全班都静了下来,好奇地盯着胜翊。  
  
胜翊微微红了脸,尴尬地笑了笑。“不是,我们几乎没有正式见过面。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我们就下个星期再见了。”  
  
他匆匆收拾好教材和讲义,有些羞怯地快步走出教室。  
  
映洁见他离开,连忙抓起背包,遍了上去。  
  
“Prince!等一下!”  
  
胜翊听见她的叫唤,停下脚步,等她追上来。  
  
“你决定要退了?”  
  
映洁喘著气,摇了摇头,拿出他刚才发的半首乐谱在他面前晃了下。“你怎么会有这首曲子的乐谱?”  
  
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太咄咄逼人,她连忙缓和语气。  
  
“呃,我觉得她的作品好像还不错,所以想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拿到她其他的作品。”  
  
“你也喜欢她的作品!”胜翊漾起温柔的笑意,仿佛遇见知音。“改天我影印她写的‘风筝’给你,那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曲子之一。  
  
他看了一下手表,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你星期一到琴室找我,我拿乐谱给你。bye。”  
  
“byo。”映洁楞愣地望着他的背影渐渐走远,不敢相信她刚才听到的话。  
  
他喜欢她写的“风筝”,世界知名的钢琴天才喜欢她十五岁时写的小曲!她垂下头望着手中这半首名为“洋洋得意”的小曲,心绪不自觉随着雀跃的旋律起舞,但除了虚荣心的满足外,还有些莫名的感觉在她未意识到的心底深处蠢蠢欲动。  
   
『4』第四章
  
他还是没来。映洁望着枫树林里依旧空无一人的玻璃琴室,失的感觉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上。他星期一并没有来,连那天的课也全部宣布调课;他星期二没有课,但她还是来等了半个小时。  
  
看来今天他也不会出现了。映洁拢了拢长发,犹豫着要不要等他。这几天没有见到他,她不否认自己很失望,但她相信这只是因为她急切地想知道他对她的作品有什么感想。  
  
思量再三,她还是决定再等他半个小咐。  
  
她走向玻璃琴室,试探地轻转玻璃门的喇叭锁,意夕卜地发现门并没有锁上。走进琴室,她凝然注视着琴室中央那架美丽优稚的钢琴,心有些蠢蠢欲动,垂在身侧的十指有些欲试。  
  
琴身黑亮的光仿佛在对她说:来吧!来触碰我吧!  
  
映洁仿佛着了魔似的楞楞向前走了几步,轻抬起手想感受钢琴的美丽……  
  
不行,她做不到,她的手早就不能再弹琴了!她着了火似的抽回手,转身冲向门日,却意夕卜地撞进一其温暖的胸膛中。  
  
“小心!”胜翊低呼一声,连忙伸手抱住她,往后踉跄了一步。微妙的电流霎时由指尖传向心房,紊乱了呼吸,也迷乱了思绪。  
  
一切仿佛全由本能主导,他收紧押抱,将映洁深深纳入怀中,感觉她的体温,感受她的气息,一种莫名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Prince”?”映洁迟疑地轻唤。他的反应令她不解,但更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她自己的反应。自从十七岁那年差点被廖威廉.康诺强暴后,只要有男人碰触到她,她就会觉得一阵恶心,浑身不自在。可是她并不会对胜翊的拥抱感到反感,相反的,他身上自然并发出来的纯真气息让她有种安心的感觉。  
  
她疑惑的声音唤回胜翊迷醉的理智。他慌忙松开紧拥着舍不得放的双手,窘迫地垂下红得发烫的脸走向钢琴。  
  
“你……你怎么进来的?”  
  
“门没锁。”映洁答道,双手摩挲着臂膀。不知怎么的,少了他的体温,忽然觉得有点冷。  
  
“没锁?”他微皱起眉头。“大概是我刚才出去时忘了关。”  
  
“大概吧。”映洁走到墙边的椅子坐下。  
  
“很抱歉我星期一没来。我妹妹病了,我在家照顾她。”  
  
映洁扬起秀眉,有些讶异。“你家没佣人可以照顾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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