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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把梦想留给心(翊洁)
王子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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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刚才发生的事想了一下,觉得是自己让整件事变得可笑又荒炎后,也忍不住干笑出声。
  
廖威廉瞟了静坐喝酒的炎亚纶,询问了一句,「你是铁超人吗?我刚才对你猛打狠踢一番,好像无伤于你。」
  
炎亚纶思忖数秒,将酒罐搁回几上,打开衬衫钮扣,露出腰间那两道印血月牙般的伤口,有一部分的肉甚至像橘皮般地被咬绽开了。
  
廖威廉瞇眼打量自己咬出来的成果,近乎过意不去地伸长手臂,将药用酒精和棉花团挪放到炎亚纶面前。
  
炎亚纶会意地抽出一团棉球,沾了酒精先将每一根手指消毒后,再扭出另一团棉球,开始处理腰问的伤口。
  
廖威廉和刘俊纬从炎亚纶熟稔的动作里观察了解,打架挨揍喂刀后清理伤口对他来说自然是寻常之事,但见他面不改色地掀开绽皮的皮,将沾了药水的棉花往肉里涮时,还是忍不住地闭开眼去。
  
靠!难道这家伙的肉是铁打的?还是他的痛觉神经较迟钝?
  
他把疗伤当上护肤霜似的抹完,稳当地扣上衬衫后,重新抓起啤酒罐,朝廖威廉致意,「谢谢。」
  
廖威廉大手一摆,含糊不清地吐了一句,「甭客气,咱们算是不打不相识。」
  
「似乎是如此。我们自小起一碰面就会大打一场,希望以后不会再用上拳头。」
  
提到拳头,廖威廉忍不住凸眼,自我嘲解道:「我领教够你的拳头了,你即使上帝国大厦撒下战帖,我也不会再鸟你。」
  
刘俊纬忍不住朝好友做了一个鼓掌状,为他的自知之明加分,回身反问炎亚纶,「聊一下你的近况吧!」
  
炎亚纶将肩一耸,「挺乏味的,不提也罢。」
  
廖威廉睨到炎亚纶紧抿的嘴,反而更殷勤的追问,「那你来美国后作何打算?」
  
炎亚纶缓了一下,仰饮一口酒,才慢慢地吐出一句。「上芝加哥念社会经济学。」
  
廖威廉挑眉乱猜一通,「学士课程吗?」
  
他以近乎尴尬的表情否认,「不是。」
  
见他们仍然等着他继续聊的热衷模样,才又涩然地补上一句,「是博士先修课程。」
  
炎亚纶看见廖威廉和刘俊纬互相交换了一个讶异的神情。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因为他过去的形象实在太放浪形骸,谁都不看好他会是一块读书的料。
  
刘俊纬带着嘉许的目光,爽快地说:「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了。」
  
他抹了一下鼻,不太习惯人的赞美,诚心询问。「你们呢?」
  
廖威廉坦然地说:「我先学商,后转纺织设计,再转整体造型,结果一事无成。前些时候托映洁的福,找了模特儿差事混日子,现在跟神祈祷合适的机会叩门。
  
「至于俊纬,他可是大有出息,在日本美发界闯出了名堂,现在是法国某大美发造型工作室的首席设计师。」
  
这回换炎亚纶瞪大了眼,「这倒真是令我料想不到,我一直以为俊纬考上了中兴法学后,就铁定往律师这行走了,而齐太少爷你则是等着接管家族事业。」
  
廖威廉浅浅地笑了一下,无深谈下去的打算,反问炎亚纶,「你怎么突然变成了映洁的表弟了呢?」会提出这一疑点,显示出他不是一个愿意打迷糊仗的人。
  
炎亚纶苦笑,「这件事要解释起来不容易,如果我们有再碰头的一天,而你仍想知道真相的话,咱们再聊好不好?」
  
廖威廉将肩一耸,大方地接受朋友的推诿。「好,就等堡局兴时再谈也无所谓。」
  
炎亚纶问:「你们当初是怎么跟映洁联络上的?」
  
廖威廉说:「其实该说是巧合。俊纬先与她不期而遇,我则是透过她谋职。」
  
刘俊纬则是说:「大约三年前吧?我在一场发型赛里认出映洁,决赛时她担任我的模特儿,我边挥剪刀,边扯些我们念国中的人和事大聊起来,映洁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仁慈地没把我当疯子般地躲,反而镇静地跟我解释,她的确来自台湾,家里也有一本国中毕业纪念册,可惜她几年前在加拿大出过一场车祸,对过去的事印象不深。」
  
炎亚纶忍不住问:「映洁的未婚夫是怎样的一个人?」
  
廖威廉直截了当地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映洁把他当宝看,我则不以为然。」
  
俊纬点头附和,但委婉地补上一句。「他是映洁喜欢的人,我们身为映洁的朋友,基本上是无置喙余地的。」
  
炎亚纶听出一些不对劲。「怎么?你们这么不看好吗?」
  
廖威廉拍拍炎亚纶的肩,以过来人的口气道:「等你见过人后,便会了解我们的难言之隐。」
 
两臂环肩,站得挺直的炎亚纶倾头瞄了廖威廉那只搭在自己左肩上的手,不以为然地抬高眼眉,摆明不信任廖威廉。
  
廖威廉没动气,嘴角扯出一个假惺惺的笑,言不由衷地说:「不过,这种事是见仁见智的啦~~搞不好你和你的准表姊夫会对上眼也说不定。」
  
刘俊纬无奈地瞪了廖威廉一眼。「这种玩笑可别乱开。」
  
「放心,即使那一个愿打,也要这一个愿挨才能成事啊!」
  
炎亚纶不知道廖威廉和刘俊纬在暗喻什么,但很清楚自己又成了廖威廉消遣捉弄的对象。
  
廖威廉见炎亚纶这个大个儿哑口无言的样子,自觉占到了便宜,这下可得意了。这种得意算得上是一种精神上的胜利,所以不觉卖起乖来,「八卦时间完毕,该换件象样的衣服,要不然错过映洁的大事,她铁定三个月不理我们。」
  
十分钟后,沐浴过的廖威廉身着紧身黑皮衣裤现身,配上凌乱却不失序的性格短发,看来帅劲十足,招摇惹眼得比糕饼还迷人。
  
相较之下,刘俊纬亚麻裤配粉红色衬衫的雅皮打扮就比较「人世寻常」些,不论前者或后者,看在炎亚纶先入为主的眼里,都成了粉味十足、娘娘腔的扮相。
  
炎亚纶坐在椅上憋着不表态,但蹙眉愁看着廖威廉打算借他的一套西服,冷声拒绝,「别麻烦了,我就穿这身去,较舒服些。」
  
廖威廉瞄了一下他从脖子一路开到胸膛的衬衫和裸露的飞毛小腿,坦白地告诉他,「你这样『铁胆英豪』地穿着去,不但无法与我们画清界线,反而会带给我们麻烦。」
  
「怎么?会被高级饭店老板拒绝入场吗?」
  
廖威廉抿了一下嘴,有所保留地回道:「正好相反,不但可以帮店东留住老顾客,还可以刺激新客流量。」
  
炎亚纶忍不住问:「婚礼到底在哪里举行?」
  
廖威廉看了一下手表,然后将丝质白衬衫和黑西裤往炎亚纶所坐的椅子上抛,建议道:「你先换上这套衣服,咱们路上再说个清楚。」

『10』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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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比预定时间早到婚礼场所半个小时。
  
经过廖威廉和刘俊纬的解释,炎亚纶总算了解吴映洁和廖俊杰的婚礼将在一家以「酷儿」为主流顾客的另类酒吧里举行。
  
三人围坐在吧台一隅,各端着一杯酒饮。
  
廖威廉个性直爽磊落,对炎亚纶这个保守拘谨的「井底氓蛙」晓以大义起来是荤素不忌的。
  
「有几点事,你要记在心上。首先,你不是李小龙转世来拆洋鬼子招牌的,等一下人多时,别眼露凶光,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土匪面孔,对,没错,我讲的就是你现在那种要死不活、想找人练拳的表情。
  
「再来,除非你不了解自己的性向,想借机挖掘另一个自己,要不然对所有前来搭讪的男男女女的暗示与小动作都要抱持一笑置之的态度,和善拒绝就好,别反应过度。最后,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在嘀咕什么?」
  
炎亚纶硬着脖子,侧眼睨了自愿当他肚里蛔虫的友人,「那你倒说说我在嘀咕什么?」
  
「你在想我和俊纬到底是不是玻璃圈内的人?」
  
炎亚纶心中的别扭被廖威廉一语道破,想到先前吴映洁也在这一议题上跟他强灌一些观念,心里总难以平衡,「你话非得说得这么直吗?」
  
「你马脸拉得又臭又长,让人有话不吐不快。」廖威廉乐见炎亚纶陷入窘境的一刻,而且打算把握机会好好享受一番。
  
炎亚纶避开目光,啜饮杯中物。「那你们两个到底是不是?」
  
廖威廉看了沉默好些时候的刘俊纬,问:「该替这家伙解惑吗?」
  
刘俊纬嘴上挂着笑,耸了一下肩,表态道:「我无所谓,你自己看着办。」
  
廖威廉转头满脸奸笑地对炎亚纶说:「这样吧!这话说起来挺长的,等我们下回碰上后,若你心里还有疙瘩的话,我们再谈吧!」
  
炎亚纶也不跟廖威廉计较,老实地说:「也对,没这个交情,话讲得再情有可原也没用。」然后将空酒杯一搁,转身就要离去。
  
廖威廉摆了一脸笑面虎的模样问:「好戏还没上场呢!你就打算走人了?」
  
「没的事。」炎亚纶也回他一个英姿飒爽的笑意,然后嘲讽地补上一句,「只想找个不碍眼的地方撒泡尿而已。」
  
廖威廉微翘起大拇指,往身后暗房似的长廊比了过去,「往右直走,碰上吃角子老虎后往左拐,一路到底就是了。」
  
炎亚纶半逛半晃地找到男用盥洗室,推门而入。
  
当他挪身至洗手台柜前,却瞄到大镜里在他背后贴着墙打啵得火热的一对同志伴侣,他尽量假装视而不见的径自清理双手与整装。
  
却不小心发现其中一个身着白西装与牛仔裤的男子并没有像他的同伴那么投入,因为他那双不专心的眼,早已紧盯住大镜里的炎亚纶。
  
炎亚纶不作回应,开门离去。
  
当他再回到酒吧时,发现顾客明显增多,他先前格格不入的感觉也因此稀淡了些。
  
他看不见廖威廉与刘俊纬的身影,便打算跟酒保点一杯啤酒来解渴。
  
谁知,他身旁突然多出一名中年男子。
  
对方捷足先登地跟酒保要了一杯威士忌,然后转身轻松自在地问他,「想喝什么?」
  
他迟疑了一秒,知道自己是被误认为某种身分了!但他勉为其难的应付,尽量客气的应对着。
  
当对方告知,「我在大学授课,教运输学。」
  
这回答倒让炎亚纶的眼为之一亮,原想再多问一些问题,不巧,廖威廉突然在他身边出现,还拿一种略带防备的眼眸打量陌生人。
  
陌生人没被廖威廉无礼的态度所激怒,反而正面冲他一笑。
  
廖威廉敷衍了事地点头说声,「hi!」
  
然后大手一抬,故作亲密状地搭上炎亚纶的肩,「我和俊纬等你有一阵子了,没想到你在这里跟这个一脸犯桃花的叔叔抬杠。」说着就想拉炎亚纶离去。
  
炎亚纶甩开廖威廉的手,没好气地说:「切磋英文都不行吗?」
  
「切磋英文?来同志酒吧切磋英文?老兄,你也看场合行事好不好?这就跟你上错庙拜错神一样:谁理你啊!」
  
「那个人是教书的,看来挺正常。」
  
「这种事情若能用肉眼辨识,那些警司法官大人们可没饭吃了!你不要以为你长得人高马大拳头硬就安全无虑,若被人下药过一次,你就知道药跟枪子儿一样,都是不长眼睛的。」
  
炎亚纶真想一掌往廖威廉口无遮栏的嘴上刮去,但他没有轻举妄动,只冷冷地说:「齐大少,你恐吓够了没?我不过和他聊几句,你就反应过度成这样,你不觉得自己老母鸡了点?」
  
「我是看你这个同窗恶友初到此地,再加上你是映洁表弟的这层关系,才多管闲事的。」
  
「我不领情,你还是闭嘴省点口水吧!」说完,直直往前方一张小圆桌走去。「映洁的表弟」这无中生有的称谓让他听了火气直往上冲。
  
偏偏廖威廉不饶人,跟个妇道人家一般嘀咕着,「我若省口水,你这个瞎眼黄蜂就要撞错方向了。party是在隔壁的club庆祝,要往这头去的。」
  
廖威廉一手搁在裤袋里,另一手不耐烦地往身后一道门比去。
  
炎亚纶四下旋了一圈,注意到身侧的人群的确有往那道门踱去的倾向:而刘俊纬正站在门边,一手拎着手机搁在耳边。
  
炎亚纶走回廖威廉身边,诘问道:「那么你和俊纬拉我上这里是什么意思?」
  
「这是准新郎的馊主意,你难道没听过『光棍饯别会』吗?」
  
「我是台湾万华来的老土,没齐大少这么见多识广!」
  
廖威廉闻言得意了。「怎么?总算悟出自己是『井底氓蛙』了?」
  
「哪里的话,悟性比不上你这只放洋多年的海底鸡。」
  
廖威廉明知不该自取其辱,却仍是忍不住要追问个一清二楚,「啥意思,海底鸡?」
  
炎亚纶毫不客气地跟他说穿了,「你真以为自己是鸡啊!」
  
廖威廉真是气炸了,也开口讽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些博士喝过洋墨水,学成归国往茅厕里一拉,终归还是上流氓一条。」
  
两人唇枪舌剑一番,等到走近刘俊纬时,两张绿脸已是拉得老长。
  
刘俊纬只消瞄上一眼,就知道两人又卯上了。他坚守不干涉的立场,将邀请函朝club的守门人员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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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门人员瞟了他们三人一眼,目光停在身段威猛的炎亚纶身上,以英文询问:「你们是便衣条子吗?」
  
刘俊纬和廖威廉异口同声地说:「绝不是,只是来玩而已。」
  
独独炎亚纶紧闭着嘴。
  
守门员不耐烦地睨了炎亚纶一眼,张腿环臂地堵在门前等他开口。
  
「快说你不是条子,」廖威廉很快地对炎亚纶解释,「守门的这样问,为的是防患未然,因为便衣条子上门,除非持有搜索证,club有权拒绝条子进入侦查探案。若条子不老实隐瞒身分,出事后上法庭作证不俱法律效益。」
  
炎亚纶闻言后,这才摇头表示自己跟警界无关。
  
而守门员也才放行。
  
廖威廉忍不住嘀咕着,「我上这里不知多少次了,从没被拦路问话过,独独跟你来的这一次,你说你自己命里带不带扫把。」
  
炎亚纶懒得回应,跟在刘俊纬身后,踏进人群汇集的夜总会里。
  
刘俊纬要廖威廉到吧台点饮料,然后将炎亚纶领到隔室一处人静的角落,「映洁传讯给我,说路阿姨正急着找表弟要礼物。」
  
炎亚纶慢条斯理地回应,「哦!知道了。」他解开项链,将戒指取出来,打算交给刘俊纬。
  
刘俊纬瞄了躺在炎亚纶掌心里的「礼物」一眼后,二话不说地拍拍朋友的肩,然后比了身后廊道底端的一扇门。「映洁就在那扇门里,路阿姨定了规矩,只准新娘的亲属及女性朋友进入。」
  
炎亚纶捧着那只廉价的金戒,走到底端抬手就要敲门。
  
出乎意料之外,他手还来不及落下,门就从里边被拉开,一位挂着一脸不耐烦的男性陌生人走了出来。
  
炎亚纶审视着矮自己一截的陌生人,只见他一身白西装和牛仔裤,混血儿的模样斯文,西装下却连一件衬衫也不套,摆明在昭告世人,他是「反骨」那一型的人。
  
对方收起漠眼,忽地露出兴味十足的目光打量炎亚纶,然后以非常道地的纽约腔英文问他,「你一定是映洁的表弟了?」
  
炎亚纶看着对方谈下上帅但却又不失性格的脸,其似曾相识的挑逗目光让他皱了一下眉,他寻思一秒后,猛想起先前在男厕里撞见的那对同性情侣。
  
炎亚纶不确定地微点一下头,慢声反问对方一句,「你呢?」
  
对方对他的问题相应不理,继续道:「我从没听映洁提起她有一个表弟,更别提有一个像你这么『帅』的表弟,她应该早将你介绍给我认识才是。」
  
口里那种相逢恨晚的寓意,露骨得让炎亚纶不安。
  
不知怎地,这个男的打量人的目光里,挑逗的成分远远超过炎亚纶所能承受的界限。
  
对方伸出一只手,报上自己的名字,「嗨,我叫jason。」
  
原来是今晚的男主角——炎亚纶宿命里的情敌!
  
炎亚纶恍然大悟,礼貌性地抬手打算轻握,不料,对方握住他的大手后不放,反而诡异地以食指在他的掌间抠画了几下,令炎亚纶不挑眉也难。
  
这打暗语的招式对跑江湖的人来说是家常便饭之事,但在这酷儿夜总会里遇上,只有一种最大可能,那就是眼前的仁兄在试探他,打算跟他「认证」。
  
他若无其事地报了自己的英文名字,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
  
廖俊杰对他的反应似乎在意料之中,豪爽地拍了他的肩,仍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白牙一张,两道眉一扬,丢出一句「see  you  later」后,得意的离去。
  
炎亚纶没时间去想廖俊杰,路嘉怡已从半掩的门缝里瞄到儿子的身影。
  
她脸上一喜,将儿子拉了进去,半谴责地说:「人到不敲门,杵在外面发什么呆?」
  
炎亚纶省去与廖俊杰照过面的事,乖乖地将戒指递给路嘉怡。「礼物在这里。」
  
路嘉怡不发一语地扬手往室内一隅比去,要他亲自交给正在上妆的吴映洁。
  
他给了母亲一个难为的神情,路嘉怡则是来个相应不理,他只好硬着头皮走到吴映洁跟前。
  
她正专心地为自己上妆。
  
他静立一旁打量,视线停在她姣美的轮廓上几秒,似怕真情流露后,便将目光调开,改盯在化妆台上。
  
化妆台的大镜里清楚地映照出一切,五花八门的美容瓶罐,一包拆封去了半打的烟盒,塞满烟蒂的烟灰缸,三只空酒瓶与一只只闪着三分之一红光醇露的高脚酒杯。
  
他显然不喜欢看到镜子里的一切,脸上也随之露出沉重的思量。
  
吴映洁停下上唇膏的动作,明眸往上斜睨他一眼,满脸漾着「有何指教」的意味。
  
他盯着她唇上那两道用眉笔描绘出来的假胡须,错愕地说不出话来,只能像个被逮个正着的顽皮孩子,愣站在自己心仪的女孩面前蘑菇一阵。
  
尴尬五秒后,他才冒出一句完全不相干的事,「妳就穿这一身黑西装结婚吗?」
  
吴映洁停下动作,艳着一张完美无瑕的红唇与突兀得骇人的须瞅着他,反问他一句,「不可以吗?」
  
不知为什么,他心底起了挑衅的念头。「我以为女孩子家嫁人时,穿礼服较恰当。」更别提那两道乖张做作的胡髭。
  
吴映洁白了一眼天花板,老实说:「我嫁廖俊杰,又不嫁你,你还是把你那自以为是的『恰当』省到你大婚的时候,再对你那个传统又乖顺的新娘申张吧!表弟。」
  
炎亚纶愣住,反问:「谁说我一定会娶传统又乖顺那型的?」
  
她拿起直排梳,开始整理短发。「你这么古板,就算娶到别型的女孩,也还是有本事把人家闷成你要的型。」
  
炎亚纶自讨了一个没趣,心里对廖俊杰起了妒意,想把廖俊杰在他掌上枢画的那段小差曲对吴映洁全盘托出,让她清楚,她那所谓完美又有才情的未婚夫其实是个「吃着碗里,望着锅底」的滥情货色。
  
但他说不出口,因为这铁定会伤了她的心,她不知道自己已被廖俊杰闷成他所要的那一型情人;明明是女儿身,却硬要强装成男孩儿样,这可不是「反骨」与「赶时髦」,而是自欺欺人!
  
他没冒出伤感情的话,直接将手里热烫的金戒指递给她,补上一句,「路阿姨建议我送妳这个,希望妳不要觉得我行事炎突。」
  
她停下梳头的动作,盯着那只非常简单平凡的戒指良久后,搁下发梳,以食指和大拇指拎着戒指往自己的无名指套去,不大不小,恰恰与她的指径吻合。
  
她的眼底汩着泪,感动之余外加方才对他厉声厉色的愧意,她难为情地起身,给他一个拥抱,临时起意地在他俊逸青涩的颊上留下一吻。
  
这个吻对已洋化多年的吴映洁来说,只是一种表达感激与亲情的方式,可谓发乎情、止乎礼,不带任何寓意。
  
但炎亚纶这小伙子却呆傻住,不知如何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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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映洁注意到他颊上清晰的红残,连忙抽了一张面纸为他拭去唇印。
  
炎亚纶无法承受这般突如其来的温柔,笃定地拨开她的手,接过面纸,退开一大步后才吐出一句话,「妳忙,还是我自己弄就好。」
  
吴映洁愣立原地,尴尬地瞪着炎亚纶好几秒,直到他意识到气氛不对后,才生硬地补上一句,「等一下在外头见了新郎,新娘子可要多笑几下。」
  
她没答腔,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那只被排斥的手半晌,不确定他这么做的原因是害羞使然,抑或是出于对她的厌恶?
  
一种似曾相识、被拒绝过的感觉,像涨潮淹堤似的冲散她的理智,泪随即涌上她的眼眶。她不解地打量炎亚纶,眼里除了纷乱的泪以外,更是猜不透的疑惑。
  
炎亚纶意识到她出神似的盯着自己,警觉地慢下手,却停不下拭颊的惯性动作。
  
直到她冷冷地逸出一句控诉,「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老欺负人?」
  
他当下傻愣住,不知如何接口,只觉得像是被她刮了一记耳光,耳根还是热辣的。
  
「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话,但心里却不断想着一件事,她记起他了?!
  
吴映洁瞅着他,见他像一脸心虚的小男孩般认错后,心马上软了下来。她抹去眼角边的泪,摆摆手,「算了、算了,谁教我们以表姊弟相称,以往有过的恩恩怨怨就看在这只金戒指的份上,一笔勾销好了。」
  
唉!看来她还是没记起他,他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地站在原地。
  
吴映洁则是勉强地挂上笑容,转身坐回化妆台前,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重新补妆。
  
炎亚纶跨出贵宾室,阖上门,与一脸欲言又止的母亲面面相觑。
  
他涩声道:「妳是对的,走这一遭确实值得。」
  
路嘉怡很以儿子为傲,觉得他勇敢极了,忍不住伸手在儿子的双颊上轻拍两下,慎重其事地对他说:「有一个人想见你。」
  
「谁?」
  
「邱世明。」
  
炎亚纶一听到为娘的报出这位想见他一面的人的姓氏时,心中已有几分了然。他不带任何感情地询问母亲,「妳认为这样做好吗?」
  
路嘉怡咬着唇思索了几秒,耸肩道:「我觉得见一面也没什么不好。」
  
「那见他有什么好?」
  
「好歹你的身世能够明朗,毕竟,你是在我跟邱世明公证结婚后才坠地的。」
  
「是不是私生子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问题。」
  
「但对我们来说则是一个大问题。」路嘉怡眼里满载着真诚,「对方一直想找机会与你团聚,我则希望时机成熟时,你能认祖归宗。」
  
「见个面我无异议,至于认祖归宗的事,得等到我和外婆提,她首肯后再考虑。」
  
路嘉怡满面笑容地说:「那当然,毕竟她对你有养育之恩。」她对儿子有分有寸的作风很满意,便从提包里取出一张名片卡交给儿子,「这是你爸爸的联络地址,你若想见他,只消拨一通电话,他随时抽得出时间与你会面。
  
「好了,我得进去帮映洁打点,你若不想观礼,不妨回饭店休息。」
  
炎亚纶将名片搁入口袋里,他没有像一只负伤的兽般逃之夭夭,反而走进人群,与廖威廉和刘俊纬会合。
  
酒过不知几巡后,在众人酣醉的欢唱与各怀鬼胎的祝福中,他目睹自己喜欢的女子,画着两撇翘仁丹胡须,扮作男人样地走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
  
无誓言、无婚约,无定情物,有的只是吴映洁与廖俊杰所谓兼容互谅、凡夫俗子无法一窥堂奥的倾慕。
  
问炎亚纶作何感受?
  
除了心裂,他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他原以为自己能静默地祝福吴映洁找到幸福,谁知却高估自己的胸襟,他实实在在无法祝她与廖俊杰幸福一世,但又能如何?
  
构成吴映洁幸福的主条件并不在他身上。
  
他听着新郎举杯高呼道:「无誓言的爱情最伟大!」
  
其他嘉宾也跟着附和。「附议!」
  
炎亚纶也只能端着香槟酒杯,以无言代替反驳,一口接一口地浇灌心中愁。

『11』第十章
  
吴映洁「嫁」了人,炎亚纶年少的一桩憨傻心事也算了却个彻底。
  
他目睹她的委曲求全,心里有种想找廖俊杰算帐的蠢动,却碍于自己在新娘眼里不占任何分量,只能困在饭店的健身房里,以健身为名虐待自己的身躯。
  
在路嘉怡的要求下,他陪她在饭店里多住几日,伴她走街逛传统古典艺廊,三不五时登门上高级餐馆用餐。
  
到晚上,则是跟廖威廉和刘俊纬当个曼哈顿的夜猫子,从这一家酒吧混到另一家酒吧,在酒精催化的作用下,卸下戒心,大吐高中毕业后的种种。
  
三人的情谊也从「无话可说」渐渐变成「无话不谈」的阶段。
  
送路嘉怡搭机赴台后,刘俊纬也回巴黎上工,炎亚纶便带着包袱移师到廖威廉那里「寄人篱下」。
  
偶尔,炎亚纶会瞄到吴映洁俏瘦清丽的倩影远远地飘过,基于心仍不能平静的理由,他采取回避的策略。
  
廖威廉了解个中原由,也就暂时避开廖俊杰与吴映洁往来频繁的社交圈。
  
曼哈顿这个都会,说大是大,说小也是可怜得很,全视个人的社交范围而论。
  
偏偏廖威廉与吴映洁互为同事,炎亚纶要躲开这个表姊的邀约,还真不容易,他与廖威廉将借口一个编过一个,从牙疼、伤风感冒、水土不服、吃坏肚子与酩酊大醉等大厄、小耗统统都搬出来挡驾。
  
结果好巧不巧地,竟失算地在中央公园的长椅边给她撞上了!
  
「dave!dave!」
  
炎亚纶还不习惯这个洋名,给唤过两次后,迷惑的眼眸才松开了纽约观光地图,往前一探究竟。
  
入眼的是一件旧得不能再旧的运动背心,胸前那几个褪了色的「i  love  ny」红色字母已被漂成粉红色了。
  
炎亚纶看到吴映洁一身汗流浃背的慢跑装束后,眨了两下眼,没吭一句话。
  
「牙疼好些了没?」她关心的问。
  
炎亚纶嘴角抽搐了一下,心虚地略摇了几下头,想招供他牙其实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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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委屈的表情看在吴映洁眼里,却以为他疼得不得了。「这样忍着怎行?亏你还有观光的兴致!」说着就牵起他的手,要拉他起身。
  
他的吨位比她重得多,她试了起码三回,才扳着他的手臂,歇口气说:「你站起来啊!屁股干嘛紧黏着椅子?」
  
「哦!」他本能地想安抚她的怒气,没多想就拔腿起立。
  
怎料吴映洁同时再试了一次,所施的力道比前几回都重得多,再加上少了他的体重,让她顿时失去平衡,瘦竹般的身影就往后仰飞了出去,连带地把一时不察的他给拖下了长椅,眼看他魁梧的身躯就要如崩坍的土堆往她身上重压去!
  
好险他两掌抵住地面,及时撑住了上半身,这才没将她压扁。
  
两人的上半身安然无事地分得开开的,但下肢交缠在一起,可没那么容易解,再加上两人都穿着短裤,肉与肉贴切得令双方当事人尴尬。
  
吴映洁蹙眉轻咳了一下。
  
炎亚纶这才反应过来,往旁翻过身去,然后扶着她站起来。
  
她拍拍后臀,脸上的表情透露出身体的不适。
  
顾不及自己的狼狈,炎亚纶忧心地问:「妳还好吧?肘上似乎有血渍!」
  
吴映洁检视了自己的肘,拨了几下后说:「一点擦痕而已,不碍事。」
  
「那就好。」他想带她回廖威廉的公寓给她上药,但又觉得不妥,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拎起椅上的包包,跟她说,「再见。」
  
她见状,两手不禁往腰上抆去,不客气地对着他的背影询问,「是不是我上次话太多,把你吓到了?」
  
炎亚纶困惑地回身,不懂她的意思。
  
「你上次已答应过,我们再碰面时,不会把地铁当作防空洞钻,躲我这个轰炸机的。」
  
「我有吗?」炎亚纶当真不记得了。
  
「没一字不差,但意思到了。你还说过会客气地请我喝一杯咖啡的!」她再一次提醒他。
  
炎亚纶这才露出有那么一回事的表情,他摸了全身的口袋后,懊恼地说:「真是抱歉,我忘了将皮夹带出门,身上也没有廖威廉家里的钥匙。」
  
意思就是他这回请不起她。
  
她笑容满面地看着他差劲的演技,然后说:「我也忘了带皮夹,但裤袋里刚好塞了几张纸钞,够买十来杯咖啡及一包止痛药。」
  
话毕,她往前大跨一步,将他的手臂搀住,直接将他往公园出口拖去。
  
她首先带他去药房,看着他乖乖认错地掏钱付帐,亲手喂了他两粒止痛药后,脸上才展露出舒坦的笑容:接着领他回她与廖俊杰的寓所,他坐在以横切的树干做成的「轮椅」上发呆,她则跳进自己的卧室,换上一套宽松干爽的亚麻衫与长裤。
  
前后不过五分钟,做表姊的人又拉着表弟往纽约的街头晃去。
  
她问他,「我当导游,你想去哪里?」
  
他耸肩,「不知道,妳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你说的?届时可别后悔。」
  
结果,他岂止后悔,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希望这辈子没给她给撞上,因为她带他去逛当代艺廊,不只一家,而是一整条像仓库的街,前前后后有十家以上,展出的作品风格大多是抽象、前卫又大胆得让他无法领教,再加上他不懂,也不愿装懂,所以,这趟知性之旅难熬得要命!
  
最后,她带他去一家专门展示摄影作品的艺廊,还没进到门里,他就嗅出了廖俊杰的味道,因为吴映洁兴奋的语调已提高了八个音节,而他的兴致则正好往下跌了八阶。
  
最后,他只好装聋作哑,从背包里掏出全新的太阳眼镜往鼻梁上放,对廖俊杰的作品来个眼不见为净。
  
他这样无言的抗议了十五分钟,她才注意到他对墙上挂的作品兴趣缺缺,便不好意思的问:「想不想喝咖啡?」
  
他深吸一口气后,讽刺的说:「想喝浓的,可以压惊一下。」
  
她带他去一家咖啡厅,两人坐在椅上等咖啡,她还是念念不忘刚才的事,「不喜欢为什么不早说?我不会勉强你的。」美丽的脸上有着歉疚。
  
他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老实跟她承认,只要有她相随,他甘心受她虐待吧!
  
他不忍见她自责的模样,说了让她宽心的话。「我知道妳全是一番好意。只是妳以后若不当模特儿的话,千万别找导游的饭碗捧。」
  
「我就这么不行吗?」
  
「不是不行,而是妳太漂亮,旅客都会被妳迷得团团转,没胆抱怨一声。」
  
吴映洁听了不说话,几秒后,本来气嘟嘟的脸蛋竟然红透到耳根。
  
炎亚纶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油条,很快地低头啜饮咖啡,不再发表谬论。
  
她见离去的时间也到了,跟服务生讨账单:可账单来后,却被炎亚纶给接了过去。
  
「我请你。」她说。
  
炎亚纶摇了头,「说过要请妳的大话,这回不履行,以后铁定没完没了。」
  
吴映洁听了,蹙眉问:「你就这么不屑跟我这个做表姊的人多聚一次?」
  
炎亚纶很无奈,急着解释,「妳知道我没那个意思,而且我也从没把妳当表姊看。」
  
她闻言后笑容没了,一道柳眉却慢慢地往上挑了去,再次提醒他。「我是你表姊,这层关系不能改。」
  
炎亚纶一听到她用「表姊」来挡他,心里就不耐烦起来,他挑衅地说:「对我来说,差别无几。」
  
「可是……」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但是……」
  
「我对妳有好感。」他终于对她吐了实。
  
她愣在桌子另一头,好久都不说话,低垂的眼睫毛上有着一些晶莹的泪光。她没抬眼看他,只说:「我想回去了。」
  
「我送妳回大街。」
  
「不用,这里我熟得很。你还是先走吧!」
  
「映洁……」
  
「你快走吧!也别回头,因为我不会理你。」
  
炎亚纶没想到吴映洁对他的态度竟然会这么决绝,也开始懊恼把心里的话说给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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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论如何,天色晚了,他没办法放她一人在此处闲晃。他于是建议,「要定就一起走。妳若不想理我,尽管走在我前头,一到大街人多的地方,我会自动走开。」
  
吴映洁接受了他的提议,包包一拎后,就离座往外走。
  
炎亚纶远远的跟在她身后,走上一大段路,一直到她步近闹区,消失在人群后,他才憔悴着一张脸,往反方向走去。
  
两天后,炎亚纶整装前往芝加哥,并承诺廖威廉一旦落脚后,会马上联络朋友,他甚至开口要求廖威廉多多关照吴映洁。
  
廖威廉一口答应下来,「会的。我跟她交情本就不浅,如今又添上你这层关系,绝对不会见她被廖俊杰欺负的。」
  
话虽如此,廖俊杰那样的人、那般的个性,吴映洁若从一开始就姻疢i接受他,没打算为自己据理力争的话,她日后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果然,炎亚纶在芝加哥大学注册上课后不到两个月,廖威廉来访,住了三天,透露廖俊杰又玩起旧花招,与工作上的男模似有牵扯,单凭流言又没证据,所以隐着不敢让吴映洁知道。
  
自此后,炎亚纶每隔两周,就会收到廖威廉的「报马仔」电子邮件。
  
廖俊杰今天跟这个在餐厅兼职服务生的a男过从甚密;改明儿,则是跟那个在男装店员工作的b男交往;最近分手的则是从事房产中介的c男,身分还不是送件小弟,而是干上经理级的人物。
  
好在,廖俊杰与这些人的关系都是露水一夜情,他尝新玩罢后,分得干脆潇洒。
  
问吴映洁那个天真的傻姑娘知情否?
  
廖威廉这个报马仔的反应是,「当然知道了。曼哈顿就这么一丁点儿大,爱搅局的人又多,即使我没去跟她碎嘴,别人也要去跟她绘声绘影的。」
  
炎亚纶再问:「映洁的反应呢?」
  
报马仔忿忿不平地说:「她完全不领情,还耸肩要我们别多事。她还为他辩驳说,廖俊杰从不跟她隐瞒这点癖好,只要他外遇的对象不是女的,我们这些旁人不必大惊小怪!
  
「我就不懂,这女人平时凶辣精干得很,一碰上廖俊杰那厮,却像丢了脑筋的花痴,这怎么搞的?」
  
炎亚纶这回可要搔头耙脑了,他困惑的问道:「她这样退而求其次究竟是为了什么?」
  
「别问我,我又不曾被爱冲昏头过。」
  
炎亚纶闻言,马上质疑朋友,「那佟家那个天才女不算吗?」
  
廖威廉马上更正,「那决算我年纪小,不算可不可以?我现在跟你提正经事,你还要我继续报这种没意思的消息吗?」
  
「不用了。既然映洁能对这样的关系泰然处之,我也就没必要替她瞎操心。」
  
「好,那我就不传『花边新闻』了。」廖威廉撂下这样的话,日后与友人联络时,也真的对吴映洁的事绝口不提。
  
炎亚纶课业吃重,即使有心,也无力去改变吴映洁与廖俊杰的生活模式,只能遂其所愿。唯一该做的,是提醒自己——
  
他与旁人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映洁自觉幸福就好。★
  
自从母亲把父亲的大名报出来后,炎亚纶也不是完全的无动于衷,他打电话回台湾与杰哥报告过突然多出一对双亲的事,因为事出突然,难断他们的出现是福是祸。
  
杰哥没给他出主意,只轻描淡写地跟他问了双亲的资料后,承诺会找人调查清楚。
  
他将部分论文依时递给教授后,离圣诞节也不远了。
  
宿舍外刮着五太湖吹来的寒风,雪花纷飞扯弄,扬塞整片校园,平直切来的豆雪打得眼鼻耳朵直叫疼。
  
地上积雪高过足踝,路已不是路,放眼望去一片银白茫然,可感受不出圣诞卡上晶莹剔透的温馨,他只知道自己冷得全身打哆嗦,吐气成霰,还以为自己神游北极圈去了。
  
炎亚纶受够了北国这样冰天雪窖式的折腾,忽地灵机一动,遂奋发图强地裹上一件大衣出门。
  
一个小时之后,他伛伛而行地从中国超市搬了一大箱的泡面回宿舍,将大衣一脱,「津秋牌」棉衫和运动裤一现,往床上一跃,打算窝在被里睡他三天好补眠,偶尔闭眼冥想映洁的俪影慰寂寥。
  
怎知好梦难圆,枕头都来不及沾上,就有人大叩其门!
  
原来是同宿舍中国长春来的大妞,她说:「dave邢,十分钟前敲过你的门儿,你没应,上哪去了?」
  
炎亚纶忍隐不发作,只硬声吐出一句,「下地狱去买面。」
  
对方显然是一位不爱计较的人,反而关心地问:「在这种天候下!你有没有弄错?」
  
他仍是不假辞色地应了一句。「没弄错还回得来吗?」
  
「倒也是……」女楼长打了一个哆嗦问:「外边儿挺冷的,我们进你房里聊聊好吗?」
  
炎亚纶环肩挺胸,像个耀武扬威的门神似的堵在门道上,一脸地不欢迎。「我房乱,没整理,恐怕不方便。」
  
他其实并不排斥大陆同胞,因为时有往来的同学里不少是海峡对岸的高材生,只不过这位女同学过分地发挥同胞物与的精神,有意无意地对他示好,让他承受不起。
  
因为他观念旧,深怕主动示好的女孩子,只好拿冷言冷语的手段让女孩却步,截至目前为止,成效不错,台、中、港三地大都会来的女孩娇俏,受了他几次钉子戳后,校园里一睨到他的人自动躲他三尺远,就除这位豪爽的乡村大妞肯跟他说些话。
  
女楼长天性乐观,生来不怕碰钉子,马上表示,「那巧,多一双手帮你打理,你爸爸稍后进来看了也宽心。」
  
炎亚纶双眉不禁皱了起来,是她说错,还是他耳朵被冻成重听?「我爸爸?妳确定吗?」
  
「错不了!他指名道姓要找你,我问过他的来历,说是你爸爸,我这才请他到餐室坐,我还冲了一杯咖啡给他喝呢!他喝纯的,不加奶、不加糖,还夸我泡得咖啡尝起来香。」
  
等长春女楼长说完,炎亚纶马上对她道了声谢,夹上一双拖鞋,拎了一件大衣,跨开大步往餐室疾走而去。
  
门一推,餐桌另一头靠窗处,还真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
  
对方仪容方隽,两眼炯然有神,形高约莫与炎亚纶相同,体格相当,其铁灰色的大衣与厚围巾上还沾黏着一层银白的薄雪,严正的模样看来是有备而来的。
  
炎亚纶稍往前跨两步,于桌缘处驻足,目不转睛地瞪着这位自称是他爸爸的中年男人,脑里急速地转着一个念头——
  
这个男人他见过!
  
并非在照片里,也不是在幼时的记忆里,而是吴映洁结婚的那一天,在那间酷儿酒吧里,那位自称在哥伦比亚大学教运输学的教授!
  
炎亚纶整个人处于惊讶状态,同时也感悟到事情的发展有迹可循、合情合理。当然,少不了路嘉怡从中穿线,自扮中间人。
  
对方打破僵局,以不算生涩的中文开口道:「真的很抱歉,我临时路过这里,没能来得及跟你约时间就跑来找你,希望没打扰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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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亚纶含糊地冒出几声「没关系」,然后扬手扯开两张铁椅,摊手说:「请坐……」
  
随后又补上一句,「嗯……你要下要先脱下大衣,我找个衣架帮你挂上。」
  
对方依言照办地将大衣递给炎亚纶,半分钟后,他从寝室回来,邱世明也在椅上坐定。
  
两人互换一个谨慎的眼神,腼腆地笑了一下。
  
炎亚纶两手撑在桌面上,十指在木桌上弹点数回后,坐了下来,没话找话地解释:「我……碰巧去买面。」
  
「原来如此。你的女同学也说你应该在,可能临时出去购物。我本打算改日再来找你,结果她说外面下着大雪,建议我上来等你,我想,那是因为我擅自报出跟你有亲属关系后。」
  
炎亚纶稍微点了一下头,没有纠正对方的意思。
  
邱世明因而释怀,另起了一个话头,「你同学似乎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他的表情透露出一种了解那个「女同学」如此善解人意的原因。
  
炎亚纶酷着冷面,干脆地说明道:「她那个人豪爽,即使你拿着棍子说是来跟我讨债的,她一样会请你上来等候。」
  
听到这番冷淡的形容,邱世明了解这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状况,他若想让儿子认他做爹,嘴上就得谨慎了。他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对不起,事隔二十多年才来找你,实在是事与愿违的事,希望你能原谅我。」
  
他噎住了几乎呛声而出的酸涩。
  
炎亚纶垂眼不语良久,然后丢出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我要泡面,你要不要来一碗?」
  
原本鼻酸泪盈眶的邱世明闻言后,如一尊石像般地愣在原位上,不知如何反应。
  
他本能地逸出一声:「pardon?」两眼还带了万分不解的困惑。
  
「面!ㄇㄧㄢˋ。m,i,e,n,g,mieng!」炎亚纶手端着锅瓢,注音符号,罗马拼音都用上了,对方仍是没反应,他心里就嘀嘀咕咕了。
  
眼前的家伙还算得上是个中国人吗?连「泡面」这个海峡两岸都奉为方便国粮的东西都听不识,他如何能认他这个「外黄内白」的洋葱爹?
  
话说回来,好歹炎亚纶体内的基因有一半是眼前的男人贡献的,看在长辈为尊的份上,他耐心地补上一句:「干面,」见对方还是一脸措手不及的模样,便又改成「泡面,生力面,油炸面,方便面……」最后他几乎是老羞成怒地嘟着嘴,以英文修正道:
  
「noodles!instant  noodles!got  it!」
  
对方这回也从座位上站起来,没拍桌子呛声,只发出闷雷般的话,「你讲第一次时,我就听明白了!」
  
「那你为何不作反应?」炎亚纶觉得好冤枉,就为了一个「面」字抓狂,丢了平素的冷静。
  
做爹的人才真觉得委屈至极点,「我愧疚万分地跟你道歉,泪差点就要掉出来,你却问我要不要来一碗泡面?我觉得失望,也感到非常无奈。」
  
炎亚纶天生拗性,让他始终说不出中听的话来,他很粗率地为自己的行为辩解,「父子相认这种事,对你、我来说应该都是第一次碰上,下两碗泡面给彼此压惊壮胆总不为过吧?」
  
邱世明的灰脸这才稍微地恢复了血色,他降身坐回椅子上,平心静气地说:「原来如此,那么请你帮我泡一碗面吧!」
  
炎亚纶马上转身烧锅热水,拆面下料,煎蛋撒菜,最后端起蒸气腾腾的锅,将内中好料往两只海碗里铲。
  
十分钟后,两碗月见波菜麻辣牛肉汤泡面便上了桌,还额外奉上一小杯陈年高梁。
  
两人忘却窗外天寒地冻的雪,一口接一口地吃着面,呼噜呼噜地喝着飘满辣油的汤,啧啧抿唇啜饮晶亮透明的酒,唇际麻得过瘾、舌间烫得似火烧,心头也暖呼呼了起来。
  
如此「雾里认亲」说怪是怪,说不怪也是合理的。
  
炎亚纶这个名字已被用了二十几个年头,突然在一夕之间要被邱胜翊取代,总得给他这个使用人一个缓冲期,哪怕是短得只够泡散一块硬面也是好的。
  
吃完面,心结是松了一点,但好像还是不够。所以当炎亚纶问邱世明,「你喝乌龙茶吗?」
  
邱世明善解人意地频点头。「喝,当然喝。」
  
于是陶杯、陶壶随即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上了桌。烧开的水,往粗制的茶壶里斟,待水满溢出后,茶盖被拙回壶口,随即又是一阵冒雾的浇淋与涮杯。
  
约莫五分钟,邱世明接过茶送往唇边呷了两口,感觉到热茶与辣味在自己的口腔内互相撞击一阵子后,再次道出来意,「你愿意考虑认祖归宗吗?」
  
炎亚纶应道:「当然。不过我发现从吃面时的浅谈里,你对我的过往略知一二,我对你这位宣称是我爸爸的人却没半点概念。」
  
邱世明道:「你有疑问尽管问,我若答得上来绝不隐瞒。」
  
他于是问道:「我出生的时候,你几岁?」
  
「二十二岁,比妳母亲小上两岁。」
  
「结过几次婚?」
  
「两次。第一次是与你母亲,第二次是家族安排的。」
  
「你与母亲什么时候离的婚?」
  
「我们从没办过离婚。」
  
炎亚纶愣了一下,眼珠子一瞬也不瞬,思索了几秒后说:「怎么你们两个都犯下重婚的勾当。」
  
邱世明歉疚地点了点头,苦着笑为彼此的行为辩解。「那年夏天跑美国警察时,我们本是打算与世界抗争到底的,可惜后来事与愿违,你母亲怀了你,后期产程不顺,我不忍见你母亲受苦,便把你母亲送去医院待产。
  
「我告诉她我会赶回美国西岸老家争取长辈的协助,定会将你们母子接去团聚。她坚信不疑,让我主事。谁知下了这样一步子儿,棋局是幡然改观。
  
「我不但没有取得家中长辈的谅解,反而被禁足扣押起来。我祖父开出条件,只要我肯放弃回去找你们的念头,并乖乖地照计划迎娶美国东岸日裔房地产大亨的女儿,他会保证你们母子的安全。」
  
「若你不予理会呢?」
  
邱世明浅笑,「他说随时随地可以制造几桩意外事故出来。」
  
炎亚纶面无表情地问:「显然你认为你祖父是说到办到的人。」
  
邱世明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邢家在加洲拿下五分之三的黑道势力已有四十多年了,凭恃的是心狠手辣、谋财害命之操纵能事,可不是放话吓唬人。」
  
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例子,炎亚纶是见识过一些。「你因此答应了你祖父的条件。」
  
「没错。他要我亲自派人传风声给警方,透露你母亲待产的医院,好让你亲生外公找到你母亲和襁褓中的你。
  
「两个月后,我便被同宗兄弟藏在西装袋里的枪下逼进了礼堂,完成了婚仪,兄弟奉命将我和新婚妻子的照片寄给你母亲,表明男婚女嫁从此各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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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以后,我在你母亲的眼里,便从流氓小子降格至没天良的负心汉,即使在我祖父与父亲过世,我与美籍日裔妻子依个性不合离婚后,我曾数十次试着与你母亲沟通,并询问你的下落,但她就是不愿和解,一径地敷衍我,你被外公送去日本,下落不明。」
  
炎亚纶不作声,因为路嘉怡所承受的委屈不见得比邱世明少,只是,有一件事他不明白,「二十多年来,她拒绝与你和解,为什么今日愿意告诉你我人在美国,甚至要从中撮合我们相认?」
  
邱世明也不隐瞒。「也许她觉得时机成熟了。我离婚后便脱离邢家,无条件放弃所有继承权,这样避开家族摆布也整整二十年了……」
  
见邱世明似乎有话未吐,炎亚纶轻问了一句。「还有呢?」
  
「我想跟你母亲破镜重圆,但她不肯,于是我提醒她,我与她之间还存有一纸婚约关系。」
  
「事隔多年,你们又没有同处一处履行婚姻义务,她其实可以不理你的。」做儿子的人虽主修「经济」,但对美国民法还是粗略地有所了解。
  
邱世明这时挑起眉,莫可奈何地摊开双臂解释道:「这也是为什么这二十年间,我每隔一年都会飞来台湾找她的原因之一。」
  
炎亚纶这下可瞪大眼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亲会过从甚密到这种地步。「你言下之意是,她若要上美国法院告你『恶意遗弃』,那个因素其实并不存在,你们之间在婚姻有效期间内还是存在着实质关系。」
  
「没错。」
  
炎亚纶半努着唇角说:「既然她没有拒绝你,那表示你们之间还是有补救的余地。」
  
邱世明迟疑一下,才清着喉说:「也不尽然。我将事情分析给她听,表示我不愿终止关系;而你母亲顶着两所私立国、高中董事长的头衔,不愿将整件事闹得众人皆知,才肯与我妥协。」
  
「看来你虽然跟邢家脱离关系,但威吓人的手段却没改正。」
  
「我开出每年三个月的相聚期,结果被她减成七天,若在这段期间内我有出轨的动作,就得答应她无条件离婚。」
  
炎亚纶突然坐立不安起来,他总觉得这样的八卦消息都是别人家的事,如今发生在他所谓亲生的父母身上时,他不禁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那么你可不可以解释,她现在敢跟你提出离婚的原因呢?」
  
「很简单,全是因为『你』的关系。」
  
「我?」炎亚纶愣住了。「我是这几个月才知道你们存在的事实?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我不知道你的存在。这二十多年来,我花了不少精力,派人赴日本找寻你的下落,有两次以为找到时,做了dna血亲筛检,比对后皆显示与我无血缘关系,这样空欢喜两场后,让我心灰意冷,简直要打消寻找你的念头。」
  
「既然有前车之鉴,这回你怎么这么相信她的话呢?」
  
邱世明把话说穿了。「她不是乱开空头支票的人,而你是她为了打发我的纠缠所轧进银库里的筹码。」
  
「我从不知道自己的分量有这么重过。」
  
「她拿你的下落跟我换她的自由,换句话,一旦你认祖归宗,我得答应她离婚的请求。」
  
炎亚纶蹙了一下眉,并不觉得自己被任何人背叛了,只觉得眼前这个要认他为儿子的男人,感情充沛得让他招架不住。
  
炎亚纶忍不住出了馊主意,「就算你们要认我,也得要我高兴与你们相认才是。更何况,纸上婚约可以离,但实质关系不见得就要断,你以往一年缠她七天,现在要追她三百六十五天,也没人能告你犯法。」
  
邱世明听了忍不住笑出声,「那我不就成了说话不算数的人了?」
  
炎亚纶却要他省省。「你威胁她一年有七天得跟你在一起,就算得上是光明正大了吗?」
  
「的确是不能搬到枱面上来炫耀,但我一想到这些年来她所吃的苦,将你隐藏身分的苦衷时,就觉得自己欠她一个公道。」
  
炎亚纶嘴里含了一大口茶,没拍掌称颂父亲大人好个良心发现,只是不断地以右食指在耳际转了又转,最后,他提出了解决之道。「老实说,我年纪不算小,在江湖上也混了快十二年,认不认你们这对问题夫妻都无所谓,因为我谁都不想靠。
  
「只是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尤其是那个我该喊妈的女人,一旦年老色衰后,要找个老伴长相厮守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你就明白把我的话转给我妈,让她知道我宁愿不认你这个父亲,也要你们继续维持这样的婚姻关系。」
  
邱世明听到儿子两相权衡下开口表明不愿与他相认,脸色刷地变成铁灰,但一想到自己没必要对那固执的女人所开出的条件做出响应时,心上的确是松了一口气。「你既然拿了主意,那么我也不能强迫你改变。」
  
炎亚纶露出笑容,起身为邱世明倒茶,同时不忘安抚做父亲的人。「老实说,我美国护照上的名字是邱胜翊,这里的同学管我叫dave邢,这样若不是认祖归宗,那叫什么?」
  
邱世明把憋在肚子里心结说了出来,「我只是怕这一辈子听下到自己的孩子开口喊我一声爸爸!」
  
炎亚纶软下口气道:「我感谢你来找我,也不否认你是我的父亲,目前的我实在无法勉强自己喊你父亲。我只要求一点时间陪养双方的感情,相信你也同意实质的亲情关系重过名义上称谓。」
  
「也对,起码你没有马上将我三振出局。」邱世明勉强地挤出一道笑容,舒坦地说:「喝完这杯茶,我也该走了。」
  
炎亚纶说:「天色晚了,这大雪天算是留客天,你若不赶着回去,今晚不妨在我的宿舍住下,明早我带你去活动中心打几局撞球吧!」
  
邱世明看着这个开口不愿认他做父亲,却建议要跟他打撞球的年轻人好半晌。
  
炎亚纶主动解去他的心结,解释道:「认祖归宗的下场,会让你得不偿失,这样损人又不利己的事我做了心会不安,还不如我们从朋友交起,三方面算是皆大欢喜。」
  
邱世明认为儿子的话不无道理,放下心中的郁抑后,也觉得与路嘉怡母子俩团聚的日子不远了。
  
【后续请看《把心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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