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这儿干什么?”她没好气的问,那对杏眼到处瞟,就是不看他。
“帮你送饭盒。”他慢慢地回答,眼睛略过她身上那件皱得不象样的白衬衫和黑色百折裙,从裤袋里掏出一条洁净的手帕,想替她抹去唇角的口水。不料,她急忙闪开他的碰触,往后退了两步,这让邱胜翊的神色暗了下来。看来,她还是很讨厌他。
“你干嘛多此一举!”她毫不领情的说,并用手抹了下唇。“我就是不想带便当,才故意忘在桌上。你这回是多管闲事了。”
“是吗?”他淡淡地反问她一句,脸色僵硬得难看。
吴映洁这时也觉得自己不知好歹,毕竟他跑了几乎半圈的北市盆地送便当给她,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是一想到昨天的种种,她就是拉不下那个脸来与他和颜相对。
她勉为其难地从他紧握的手里取过热呼呼的饭盒,捧在心口上,大概是热力将她冷酷的心稍微融化,她终于说:“好啦!谢谢你送饭盒给我,你可以回去了。”道完了歉,她就急着打发他走。
被她推着走的邱胜翊,急忙煞住脚,“等一下!你身上有钱坐车回家吗?”
“天啦!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笨。”吴映洁眼看快八点十分,导师很快就要进教室了,她可不希望邱胜翊碰上那个见到她就要瞪上半天的导师,于是心急的想赶他走。
但他却慢吞吞地从裤袋里掏了一张百元大钞,往她胸口的衣袋里塞,然后双手潇洒地往裤袋里一放,退了一大步,随口道:“拿着,现在天气热,好买些凉饮喝。”
他才刚说完,扩音器里就传出好长一串的钟声,他睨着眼聆听的模样,像是在欣赏从天际传放的音簌,直到钟响毕,才正眼对她笑着宣怖道:“喔!打钟了!”
吴映洁猛一跺脚,咬外切齿道:“我知道!听起来像丧钟。拜托你,赶快回去好吗?”
他仍是慢条斯理地,像只千年老龟,只是眼里泛起三岁小孩的淘气。“好吧!不过我会来接你下课,你可别逃课。”
“我家的事,少管我!”吴映洁咬着贝齿,乖张地仰头用鼻子瞪着他的下巴,恶声地补了一句,“你这个爱说教的无业游民!”
他的嘴角隐隐牵动了一下,无意跟她计较最后一句话,只说:“你家的事就是我邱胜翊的事。我不管你以前的总总作为如何自由法,但是一旦进了邱家的门,就别指望我会对你睁只眼、闭只眼。你是个学生,就该克尽学生的本分。”口气虽然不重,眼神却是异常严肃。
“克尽学生的本分,是吗?”吴映洁逮到一个机会,反唇相讥,“那你得原谅我的分身乏朮,因为从现在起,我晚上还得陪一个独裁的老山羊上床,隔日起来你不能指望我还有精力猛啃书。”
“小洁!”他音调倏地抽紧,略带警告。
“我没说错啊!我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她要他为昨夜的事负起全部的责任,并且感到惭愧,因此口不择言,“没有一个女孩可以忍受这样的待遇!白天得循规蹈矩地假装成一个男人的女儿,到了晚上还得勉强自己扮演烂货,跟一个不认识的人上床……”
他冷冷地截断她的话,命令道:“把那句不雅的词收回去。”
“我并没有说错,因为那正是我心里的感受,烂货!”她要狠狠煎熬他的良心。
“我不管你心里的感受如何,但是你所用的字眼不但不得要领、有碍视听,而且与事实不符,所以把那句不雅的词收回去,同时告诉我你不会逃课,而且会懂事的在校门外等我来接你。”邱胜翊捺下心性,不忍揭她疮疤。困为昨天所发生的一切不全是他一相情愿,他能体恤她的别扭,但是绝不接受任何蓄意的栽赃行为。
他敢做,却不敢听!
“我不是个三岁小娃娃!”她甩了一下短发,挑衅地将便当盒往肩后一甩,拒绝听令。
“不是才怪!你现在的行为俨然就是。”他眉一蹙,提醒道:“你不退让,我就耗在这里,反正我是无业游民,多的是时间。喔!你班上的人似乎对我的身分非常好奇。”
吴映洁知道他是言出必行的人,僵在那儿好几秒后,才不得不让步。“好啦!我为自己口不择言跟你道歉。你可以走了,行了吗?”
“不够好,还有你不逃课的承诺。”
“好啦!老山羊,我答应你不会跑,你赶快自我的视线范围内消失。”
“非常好,看来我们要多多学习让步,以免两败俱伤,毕竟独木桥只有一座。你说是不是?”
“对!对得不能再对了!”而且照情况看来,让步的那只“羔羊”恐怕会是她,她是绝对斗不过素来沉稳的他。
总算,他好不容易转身就要走了,吴映洁松下一口气。没想到,不到一秒,她的背后就冒出一阵柔得像一滩水的声音。
“吴映洁,已经上课了,怎么还在走廊上逗留呢?”说话的是一名身穿时髦套装的年轻小姐。
听到这声音,邱胜翊也转回身,停下脚步。
一向对老师爱理不理的吴映洁,在邱胜翊面前真的是惊慌失措了。“啊!老师,我……”她紧张得一时答不上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师把目光移至邱胜翊的身上。
“这位是……”
邱胜翊没让吴映洁有开口的机会,马上从裤袋里伸出手,热切地要与老师相握,上前跨了一步就自我介绍。“是这样的,敝姓屠,是小洁的监护人,请老师多多指教。”
“喔!邱先生,你好!我是小洁的导师路嘉怡。”她慌张地将档案夹换手,腾出右手与他相握。
不知怎地,吴映洁总觉得气氛诡异得不寻常,因为外表温柔、声音好听的路老师一向视她为问题学生,虽然不打不骂,但对她不苟言笑,私下训话时,总是斩钉截铁地要找她家人恳谈、沟通。现在,她有这个机会了,倒红着一张脸蛋对着老山羊发痴。
吴映洁把便当搂在怀里,狐疑地看着这两个人。
“吴映洁,你先进教室,请班代表先主持班会,我和你的……”因为屠赧毅只说是监护人,路嘉怡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吴映洁愣了一下,忙转头提示性地看了邱胜翊一眼,小心地说:“表舅?”
邱胜翊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对表舅这个新身分不表意见,然后转头面向路嘉怡微笑,默许老师接口。
“我和你的表舅谈个十五分钟,随后就到。”
“没错!小洁,表舅也想利用这个机会了解一下你在学校的情况。你先进教室温书,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吴映洁的心底猛然起了警戒,脱口就要翻供否认邱胜翊不是她表舅,一见他胸有成竹、吹着口哨的表情后,她不得不改变主意,警告他送给邱胜翊一个凶巴巴的眼神,要他别太大嘴巴。
这天早上,吴映洁难得没心情打瞌睡。第一堂下课后,路嘉怡竟跑到她的特别座前跟她促膝谈天,撇开两科挂零的辉煌成绩和她的恶作剧不提,一个劲地绕着她大谈前途,仿佛她是老师的得意门生似的。
不过机灵的她很快就发现,老师对她的家庭背景──尤其是母系──的兴趣似乎大过她这个问题学生。而吴映洁很怀疑路嘉怡会突然变成一个奉行爱的教育的实行家,尤其在她上礼拜狠狠整了老师一顿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