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几个妇人见状。忍不住窃窃私语,互给对方几个拐子。
瞧她们模样就知在说什麽闲话!映洁掀帘子朝她们一扮鬼脸,一旁邱胜翊看了好笑。
中午车夫“驾”一声催马前行。
“说真的,”邱胜翊看著她问:‘你真的不介意陪我一块出游?”
她转回头看他。“我爹我娘都不介意,我有什麽好担心?”
他想听的不是这个——“假如今日你爹娘介意,你还会接受我提议?”
映洁歪头想了一下,说:“会是会,不过大概不会这麽明目张胆,我应该会乔装易容一番,嗳!”她突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
“跟你说,我男装扮相挺俊的,不骗你——”
“你先前乔装过?”
他这麽一问,映洁才意识自己说溜了嘴。“我……是曾借过我小哥衣服穿……就一次而已!”
是吗?邱胜翊不太相信。
映洁将责任推到他身上。“是因为你问我才想起——”
“穿男装快乐吗?”
只见她双眼一亮,又上钩了。“快乐!我从来不晓得当男人这麽好玩,不但可以大摇大摆跟花楼姑娘们玩闹,到茶馆酒肆所戏说书,还有,”她凑头小声炫耀。“我进过赌馆玩过哦!”
邱胜翊瞄她一眼,听这行程,说她只扮过男装一次,鬼才相信!
“听你这麽一说,你那一次玩到很晚?”
“没有啊!”就说映洁没心眼,根本没想到邱胜翊是在套她话。“我爹严格,他说过,不管我在外头玩得再疯,晚膳一定得回家吃。”
“所以短短几个时辰,你又上花楼又听说书又进赌馆见世面?”糗了!连她这直脑袋也听得出她行程太满。“嗳呦!”她恼了。“你计较那麽多干麽?”跟个婆娘似的,罗嗦!她可没敢骂出口。
“答应我,不许再一个人这麽做。”邱胜翊一脸严肃。
嗳,他以为他谁啊,凭什麽这麽要求她?映洁一下拉长了脸,正要辩驳。
“你先听我说,前一次乔装改扮能避人耳目,不代表下一次你就不会被发现,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了岔子,谁保护你?”
“谁说我需要人保护来著,我自有功夫脱身。”她昂起鼻头不屑。
是!凭她那花拳绣腿!邱胜翊苦口婆心相劝:“万一对方瑰夫高强,就像上回茶馆遇见的莽汉……”
“我不听我不听。”一说起茶馆那事她就呕,他还老提那事说嘴!她捂住耳朵。“烦死了你,我说过能保护自己就是能保护,自己,你再多说一句,小心我不理你。”
“映洁!”他难得板起脸孔喝斥。
这家伙怎麽回事?她倏地抿紧红唇,连她爹也没用过这麽……这麽严厉的表情跟她说话!
一直以来邱胜翊总是和气温柔,以至她以为他绝对不会对她生气。被他一喝,她被宠坏的心著实受了伤害。
“凶什麽啊你,”她袖子一甩发脾气。“我答应带你到处玩,可不代表我就得让你管!”
“不许走。”邱胜翊拉住她不让她起身。
“放开我!”
“你安静听我说——”他揪住她手腕逼她抬头。“我知道你喜欢四处玩,我也知道要你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你个性,但你要知道,万一你出了什麽岔子,有个人会比他自己受了伤还难受。”一听见後头那几个字,映洁倏地停止挣扎,“什麽有个人会难受?”
他炯炯有神的眼眸闪过一丝腼腆。两人距离这麽近,映洁自然噍得一清二楚。
“你是在说你吗?”邱胜翊表情狼狈地放开她。这麽早表明心迹不在他计算中,他真的是急坏了!一听她不知几回女扮男装闯入赌馆酒肆玩耍,他瞬间忘了最初打算,本是想过个一阵,选个花前月下、风景旖旎处再见机行事——
映洁眨巴著眼直追著他看,邱胜翊头往左转她往左转,往右转她也跟著右转。“干麽不回答我问题?你说的那人是你吗?是吗是吗?’’他暗翻自眼。听他刚一说,一般人早都明白了。就她还问个没完。
正愁找不出话回应,帘外马车夫喊声:“到了。”
“这麽快?”映洁掀帘子一看,还真的到了。她小孩心性,没两三下忘了刚才追问。“快点快点。”她一骨碌跳下马车。
看她反应,邱胜翊一则喜一则忧——瞧她反应,他似乎可以重新拾回原先计划,多跟她培养一阵感情再表露心迹。而忧也是同一件事,他叹口气,原来经这几天相处,她对他感觉好似没多大进展。
映洁正在跟马车夫说话。“春伯,麻烦你帮我跟公子爷找麓小船,记得要找漂亮乾净的。”
“知道,我马上去。”邱胜翊缓步来到她身边。“这里是?”
“莲潭。不过名字我自取的,镇里人只叫这潭子‘潭子’。因为没几个人知道里边深处有片莲田。你来得正好,前几天我才去看过,红的白的莲花开得多美,像梦一样。”
见她小脸神采奕奕,邱胜翊多想告诉她,对他来说,单单遇上她,他就已经觉得自己是在作梦了。
跨上船,廖风混著水气拂来,邱胜翊半眯著眼注视背光摇撸的映洁。自小在虎丘长大的她动作俐落,很快就把小舟摇离潭边。只见天上金光隔著两岸林荫洒下,将她娇美脸蛋映得如仙似幻。
“六月荷花开,七月里七秋凉,八月里供斗香,家家赏月亮……”兴致一起,映洁开口唱起苏州小调,清脆嗓音回荡潭上。
耳听小曲眼眺碧绿潭面,这一刻,邱胜翊的心好清好静。宫廷苑囿里的派系斗争离他如此遥远,犹如前世,早已没了记忆。
曲毕,映洁突如其来问:“饿吗?"他猛一回神。“什麽?”
“我在问你饿不饿。”此时船已划至莲潭心,她随手摘了朵莲蓬在手,当著邱胜翊拨开吃里头莲子。“很脆,你试试。”
他接过尝了一颗,还真的是,满口清香。
正午太阳颇烈,但她橹一摆便将小船滑进莲丛中,半身子大的莲叶成了遮蔽。她坐下一伸懒腰。
邱胜翊看著她问:“你常一个人来这赏莲?”
“赏?”她抬头嫣然一笑。“我哪那麽附庸风雅!我来这有两个目的,一吃莲子二泡脚丫。”
邱胜翊朝她穿著鞋袜的小脚一看,想起头回见她,她也是大刺刺脱著鞋袜在河里玩耍,眉眼一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