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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王子夜未眠(翊洁)
王子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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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翊握著映潔的肩,輕輕搖晃心神不寧的她。

“哦!”她恍惚虛應。

“生病了嗎?”勝翊將手貼著映潔的額頭,焦急地測試她的體溫。

“沒,真的沒生玻”映潔握著他的手,輕聲說。

“嗯!我不認爲找童星拍,會具有說服力。爲何不找真人實證呢!真實的描述才能真正打動人心。”

映潔勉強地敘述自己的觀點。說完后,眼神又恢複了先前渙散的模樣。

勝翊將桌面上的紙張一一收拾好,放進牛皮紙袋。

他托起映潔的下巴,好讓她仔細看著自己。

“映潔,你的喜怒哀樂不再是你一個人的事。從現在到永遠,你的每一根神經都牽動著我。不要這幺自私,讓我分享你的歡樂、分擔你的憂愁好嗎?”他誠懇地說。要不是遇到極大的難題,屬於他的陽光仙子不會如此憂愁。

她凝視勝翊專注認真的明眸,裏頭沒有耍詐的線索。不該作繭自縛的。

“我相信你,不管別人怎幺說,我都相信你。”她堅定地說。

“別人?”他疑惑。“別人是誰?你聽到什幺?”他叠叠發問。

映潔雙手環抱西班牙手工制玻璃水杯,抿一抿嘴角,企圖緩和勝翊的情緒,她緩緩地說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把你給我的鑰匙亂放。結果被簡經理發現了,她——她說了一些不好聽的話。”

“她說什幺?”他切切地問,兩眼變得灼熱,他害怕的事就要發生了,黄瀞怡終於拿映潔開刀了,他要了解這個惡毒的女人要使出什幺手段傷害他的陽光仙子。

“她說你玩弄女孩子的感情。”映潔囁嚅地說。

勝翊握著水杯的手在顫動,恐怕再稍微使勁,玻璃就要破碎了,他咬著嘴唇,極力壓抑心底的那座火山。

“還有呢?”他咬牙切齒問。

映潔第一次看到勝翊令人害怕的表情,嚇得臉色都發白了。

“還說你始亂終棄,害人家懷孕了,卻不肯負責任。”她艱難地說。

“你相信她說的話嗎?”他緊握那只發抖的小手。

“我不相信。可是我害怕會失去你。她說好多女孩子都喜歡你,有一天我不再年輕了,你會不會不要我?”映潔皺攏著雙眉問。

“小傻瓜!”他一手把她摟在懷裏,親吻她流瀉的發絲。

她像只驚弓之鳥,好想就這樣躲在他結實的臂膀裏,不理會外頭的風風雨雨。

“映潔,從我第一次在公司見到你,就知道你與衆不同。你不同於黄瀞怡、不同於任何一個女人。你的單純、你的天真、你的脫俗、你的伶俐……完全征服了我。哦,映潔——”他溫柔、誠懇地輕喚她。

“可是……我不漂亮又不懂得那些時髦的遊戲。”她囁嚅地說。

“如果你要苛求自己像電影明星那樣,一出場就引起衆人的目光,那你是衆人的情人,不是我的,你的漂亮在於沒有矯飾、沒有虛僞,就像是未雕琢的璞玉,那幺真誠動人。不需要名牌服飾、名貴首飾,遮掩你與生俱來的魅力。”他正經地說道。

她羞赧地垂下眼,脹紅著臉聆聽勝翊對自己的款款深情。她低聲問:“你是認真的?”

“我認真地愛你。”他的嘴唇湊在她耳邊溫柔地說。

他把她箍得更緊了。她快不能呼吸了,她的頭緊緊靠在他肩上。但願就此天長地久,沒有人能改變。

幼兒園門口一群媽媽、奶奶級的婦人,等待接孩子下課。只有俊彦是不搭調的,他是來接朋友的小孩。他倒不覺得是苦差事,因爲依依真的很討人喜歡,只是他很想念映潔,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到她了。

“吴叔叔!”依依稚嫩的嗓音從校門口傳來,接下來是親腻地往他懷裏跳。

“吴叔叔我好喜歡你喲!”依依甜甜地說。

“真的,爲什幺呢?”

“因爲,我就不用待在幼兒園等媽媽,每次都剩下我一個人,別的小朋友都回家了。一個人好無聊!”她嘟著嘴說。

俊彦心疼地摸摸依依的頭。

“我和弟弟也很喜歡邱叔叔。”依依繼續說。

“邱叔叔又是誰呀?”俊彦問

“就是姑姑的邱叔叔呀!他好棒啊,才一下下就把錄像機修好了。這樣弟弟又可以看獅子王了。”

姑姑的邱叔叔?俊彦的心揪在一起隱隱作痛。

這個姓邱的到底是誰?難怪映潔不讓他接她上下班,原來她在支開他。

天啊,絕不能這幺輕易失去她。

可是,連對手的底細都沒搞清楚,怎幺跟他公平競爭呢!

對了。洪詩一定知道,該去問問她。

俊彦今天很反常地留下來吃晚餐,洪詩就猜準俊彦一定有話要說。

吃完晚餐,俊彦陪兩個小孩喧鬧一陣后,終於開口問:“洪詩,映潔是不是交了男朋友?”

“嗯!那男孩叫邱勝翊。聽說是拍廣告片的。”她微笑地說,意圖軟化他沈重的情緒。

“他們……配嗎?”他艱澀地問。

“那個男孩看起來挺不錯的,看得出來映潔很喜歡他。而且他也蠻體貼的。”

洪詩每說一個字,俊彦的心就往下沈。

“這不會是真的?”俊彦喃喃地說。

“俊彦,你那幺體貼、有耐心,一定能找到好女孩的。天涯何處無芳草,加油!”她看到俊彦眼裏的神采逐漸黯淡無光,鼓勵地拍拍他的手。

俊彦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洪詩看穿他欲哭無淚的感受,卻也愛莫能助。原本她也認定俊彦和映潔是極爲相稱的一對,奈何映潔總是推拒他於心門外。

“吴叔叔,俊俊要聽故事。”俊俊打斷他們的談話。孩子們愈來愈黏俊彦了。

拗不過俊俊的吵鬧,洪詩只好讓俊彦抱起俊俊到陽台講故事了。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以往若有男同事要來家裏,洪詩總是礙於自己的處境,加以婉拒。可是,對於俊彦卻是另一種全然的放心。對她而言,他是正人君子;對孩子而言,他是耐心的大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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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彦哄孩子的方法,完全不按牌理出牌,就像他現在正跟俊俊講鲫仔魚娶媳婦的故事,可真是唱作俱佳。俊俊難得如此安靜盯著俊彦看。

“西北雨,滴滴落

鲫仔魚要娶媳

魷魚兄打鑼鼓

媒人婆土殺嫂

天色暗找沒路

趕快來火金姑

做好心來照路,

西北雨,滴滴落……”

俊彦把這首台灣童謠,當成催眠曲般一遍遍地唱著。俊俊竟在他懷裏入睡了。只是他仍然重複唱著“西北雨,滴滴落……”,因爲他的心情正在飄雨……

今晚俊彦已經揉掉了第八張建築圖。這是件大案子,麗城建設邱董非常在意這個百貨公司規劃案,但是,無論他怎幺修改,總是不能令自己滿意。唉!原來這就是心有雜念。

在他的書桌右前方,擺了一張相框,框内彩色相片的女孩一直對著他笑。他握著相片輕撫女孩的臉頰,透過玻璃片的冰涼感,那是混著美麗與哀愁的綜合感受。

俊彦把這張在動物園拍的映潔獨照,放入抽屜,過不到一刻鍾又拿出來,他不明了這愛笑的女子爲何有如此強大的魅力,就像他從未搞清楚蒙娜莉莎的微笑,有何玄機。他一直都認爲蒙娜莉莎跟巷口賣菜的歐巴桑好象。

“吴大哥。我想是我太老了。”俊彦嘴裏念念有詞。走到鏡子前面,仔細端詳自己的臉。

“邱勝翊。”他又喃喃自語。

長這幺大碰到姓邱的人沒幾個,偏偏今天就讓他碰到兩個,真是太湊巧了。會不會他們之間有關系呢?搞不好是父子。這樣的想法只閃過一瞬間,就被他自我否定了。邱世明是不允許他的兒子做什幺導演的,憑他龐大的家族企業,要做總經理還可以做好幾個呢!況且也未曾在第二代企業家的風流軼事裏,聽過這號人物。

有錢人就是這樣,把花花草草當成家常 便飯。財富跟妻妾成正比,不入境隨俗仿佛成了怪胎。邱世明即是個中高手。

梅雨季來了。

天氣不確定什幺時候放晴,映潔這幾天也被室友小玉,弄得不確定愛情真諦。

前一陣子,小玉竟然在大熱天感冒,動不動就嘔吐。小玉的男朋友憂心全寫在臉上,就算人不到,電話也很密集地打。

后來,小玉捧了一堆衛生棉條給她。起初,她以爲是試用品,要小玉自己邱著用,因爲她不習慣用那種産品。

“給你。我要十個月后才用得到。”小玉欣喜地說。

“爲什幺要等十個月。”映潔聽得一頭霧水。“更年期提早到啊?不對呀,爲什幺十個月以后又用得到。”她以爲小玉在逗她。

“我要當媽媽了。”小玉喜孜孜地公布。

“你——你是說懷孕了?”

映潔驚愕的表情,像是自己未婚懷孕的樣子。
雖然才兩個月,小玉卻穿起寬松的蓬蓬圓裙,一副準媽媽的樣子。

“可是你沒結婚啊!”映潔急切地問。

“阿中他答應跟我結婚。 過兩天,他要帶我見他的父母。以后,你要負擔全部的房租嘍!”

也許對小玉是件好事吧!她對阿中百依百順的,就怕被甩。阿中要是兩天沒打電話來,她整個人就像世界末日般的恍惚度日。

“房租事小,大不了我也找人嫁了。不過,真的恭喜你。雖然未婚媽媽正風行,但你可別學人家,自己都養不活了,還養孩子。幸好,阿中答應結婚。”映潔替小玉松了一口氣。

然而,隔了兩天,阿中沒有來。小玉開始緊張。

一個星期過去了,阿中像消失了一樣,對小玉不搭不理。小玉哭得淅瀝嘩啦。

兩個星期后,小玉憔悴得像生了場大玻她要求映潔陪她去堕胎。映潔沒有勇氣單獨一個人去參與謀殺小生命的行動,於是拖著勝翊一同去。

“我絕對不會讓你因爲跟我在一起,日子過得恐懼不安。”在手術室外,勝翊給予映潔承諾。

然而映潔卻有些搖擺了。

她不相信當初開始熱戀時,阿中沒給過小玉承諾。崔明是發生在自己身上活生生的例子。

小玉沒敢讓家人知道,於是映潔把她的小窩置得像坐月子中心。向洪詩詢問了經驗后,她自己熬麻油難,悉心地照料小玉,她沒法彌補小玉心裏的傷痕,卻要全力地讓她的身體複元。

“愛情是盲目的遊戲,運氣好蒙對了路,是祖上有德,像我一樣選錯了人,只有自己舔自己的傷口。”小玉消極頹喪地說。

“不會啦!快樂的人才會有好運氣,你要讓自己快樂起來,才對得起自己。”

映潔拼出一番道理勸小玉,自己的心情卻起起落落的,沒有安全感。

原來,她以爲天氣霪雨霏霏影響自己的心境。但是,接下來卻讓她脆弱的感情在風雨中苟延殘喘。

久違的太陽終於在雲縫裏露臉了。

映潔好滿意,因爲今天是勝翊的生日。是他們認識以來第一個兩人共同慶祝的生日。

她破例上了淡妝,使她迥異於以往的學生氣質。映潔打開衣櫥,取出所有的外出便服,搭配挑揀,在穿衣鏡前穿穿換換不下十次。

紅色圓領碎花洋裝——

領口太開了,鎖骨一清二楚,看起來單保

藍色水洗絲短褲套——腿不夠直,自暴其短。

麻紗背心——太稚氣了。

兩件式蘋果綠套裝——又不是去作演示文稿提案,太正式了。

粉橘長裙搭配同色系T恤——腰身突顯出來,平胸也無所遁形。絕不能讓勝翊取笑我是洗衣板、飛機抄…之類的。

……

整張床散落了一堆衣服,映潔花了兩小時,卻沒挑到滿意的。

眼看著再不出門,就買不到新鮮的作菜材料了。映潔最后選了一件白紗小洋裝,並在脖子上系了同質感的細蝴蝶結,使她整個人更顯白皙、飄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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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潔提著菜籃在市場裏一攤一攤地爲勝翊的口腹之欲而精挑細眩

“揚州豆腐——蝦仁、香菇、蛤蜊、火腿、青豆、海底雞。另外還有鮮蝦粉皮卷、豬腳腰花、高麗苗培根……”她覺得自己像是家庭主婦,拿著備忘菜單逐一采買。這是她花了好長時間翻閱食譜,精心計算每一道菜的熱量后,擬出的菜單。

“老板,我跟你買這幺多,給我一條姜啦!”她現學現賣,把家庭主婦那套貪小便宜的心態,用生澀的台灣國語表現出來。

提著滿滿的菜籃,映潔又轉往迪化街選桌巾、窗簾布料,再到花市買了一大束的香水百合。

映潔費了好大工夫,才把自己連同大包小包提上沒有電梯的五樓。但一點也不覺得累,原來愛情是這般甜蜜的負擔。

她掏出了勝翊爲她重配的鑰匙,開啓邱家大門,她決定當一天稱職的邱家女主人。

前半天她在抹布、吸塵器、洗衣機間打轉。

洗衣籃内有堆積數日的内衣褲、襯衫、臭襪子,因爲是勝翊的味道,所以一點也不覺得有異味。

后半天,她爲今晚的生日晚餐而忙得不亦樂乎。由於有洪詩先前的技術指導,所以減少了許多錯誤動作。揚州豆腐、鮮蝦粉皮卷、豬腳腰花……跟預期的賣相所差無幾。

換上了水藍窗簾、鋪上紅白格子桌巾,再點上漂亮的燭光、一瓶紅酒,就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她脫掉工作服,換上早上出門前的那套洋裝。在鏡前補妝,把白天操勞的黃臉婆搖身一變成白雪公主,期待王子別讓她等太久。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不敢看電視、開音響,擔心任何一點高過於轉動門把的分貝,會讓她錯過了給勝翊驚喜的機會。

等待是難熬的。

她緊盯著門把、耳朵也不敢怠工。

期待已久的時刻終於來臨。她清晰地聽見鑰匙轉動的卡嚓聲。

理理頭發、拉平裙子,躡手躡腳地走向門口。

“Suprise!”

驚訝的不只勝翊,包括映潔本身。還有勝翊身邊的黄瀞怡。

勝翊瞠目結舌地愣在原地。

黄瀞怡的手,不知何時已挽著勝翊的,她只頓了一會兒,隨即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映潔像挨了一計重拳,理不清頭緒,她的腦袋除了空白還是空白,錯愕得不知如何開口。

天啊!誰能告訴我,這是怎幺回事?她心裏吶喊著,眼睛起了一層薄霧。

她覺得自己竟如此寒傖!在黄瀞怡的豔光逼人比照之下,無所遁形。

黑色低胸晚禮服、白色亮片披肩、綰起的頭發、“最佳女主角”式的噴火身材……沒有一項是自己比得上的。他們多幺匹配,充其量自己只不過是邱家請的女傭,煮好晚餐等待男女主人回家用餐。
她想奪門而出,但是雙腳卻不聽從指揮,渾身抖得更厲害。

自作多情!原來黄瀞怡說的是真的,自己跟其它昏昧的受害女人一樣,被這僞君子欺騙了。

“映潔,你怎幺會在這兒?”勝翊沒料到映潔爲了他的生日忙碌了一整天。直到他瞄到燭台旁邊的蛋糕,才明了這一切,他若有所悟地露出感激的笑容,正要開口卻被黄瀞怡截斷了。

“這幺豐盛的晚餐呀!真是可惜,我們正要赴宴呢!看來只有映潔你一個人好好享受嘍!”她的語氣像刺猬,充滿了攻擊性。

“我們?”映潔被這字眼提醒自己是多余的。

勝翊焦急地想甩掉黄瀞怡煩人的手臂,她卻整個身子挨近他。

“親愛的,快進去換套象樣的西裝,否則會遲到了。要我幫你打領帶嗎?”

黄瀞怡視若無睹地摟著勝翊的腰杆。

映潔的眼淚因絕望而潰堤,她狠狠地望了勝翊一眼,狂奔奪門而去,連鞋都沒有穿。

他怎能這樣待她?他居然連虛僞都可以不邱瑕疵地讓她感動,他怎幺辦到的?還是自己太遲鈍了,以致莫名其妙地意亂情迷,分不清楚真僞,至此痛徹心扉。

入夜的台北街頭,雨絲紛飛。一個白衣女子心碎地在雨夜東飄西蕩,天空的淚水洗掉了她的彩妝、弄亂了她梳得飄逸的長發。她完全不在意路人詭異的目光,兀自讓痛楚爬滿之前未愈合的傷口、一點都不邱情地撕碎自己。

雨愈下愈大,她渾身簌簌發抖,心如刀絞。勝翊與黄瀞怡依偎的影像,不斷地在她體内翻騰奔流、怒濤澎湃。她就要被吞噬了。

不知過了多久,碎石子把她細嫩的腳丫子,戳得血迹斑斑。她想起了哥哥,又想起了俊彦。

俊彦發現映潔倒臥在住處門口,已經是第二天早晨。

映潔傷心欲絕地跑出邱家后,勝翊與黄瀞怡起了激烈的沖突。

“你敢追出去,我就將你和我做的‘好事’抖出來,讓她認定你是個花花公子、多情種子。”

黄瀞怡斥喝一腳已跨出門檻的勝翊,她的目光灼灼像瞄準獵物的兀鷹。

“你這是干什幺?”

勝翊暴跳如雷地抓起黄瀞怡的手臂,恨不得將她捏碎,他的臉因憤怒而扭曲。

“我在干什幺?”黄瀞怡挑高了眉毛,往前邁了一步,充滿心機地逼視勝翊。“應該是我們在干什幺,不是嗎?我們在互蒙其利、各取所需。我滿足你生理的饑渴、你幫我賺點蠅頭小利,我們是密切的工作夥伴哪!千萬不要起内哄哦!”她眼睛飄來飄去輕佻地說。

黄瀞怡的妒火正一步步地燒盡映潔與勝翊初萌芽的情愛。映潔的清亮,使她不得不看見自己的世故狡獪,令她心虛。更難以忍受的是勝翊居然喜歡上映潔,那個不起眼的含羞草。她要踩碎這株驚不起風雨的小草。

“你不要得寸進尺!”勝翊用力把黄瀞怡摔向沙發,激動地大嚷大叫。“這一切都是你設計好的圈套,不是我心甘情願的。你賣弄風騷、扭曲事實,你恬不知恥!”

“我是不知羞恥,我下流,那你呢?你不是就喜歡這股騷勁嗎?不然你怎幺會如此渾然忘我地投入。哼!少自命清高了。”

她被激怒得從沙發上跳起來,僵硬著身子,惡狠狠地直指勝翊的弱點。

“你要的,我都辦到了,求你放了我!”

勝翊稍微軟化了態度,攏皺著眉頭,放下身段求她別來攪亂他的生活。

今晚稍早,黄瀞怡突然一身華麗地出現在他面前,說是要勝翊陪同參加某大樓完工落成啓用的晚宴。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勝翊覺得有點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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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她參加業主公司的晚宴!

這未免太荒唐了吧!這種場合杨总一定非出席不可,他們不是一直都以工作親密夥伴的形象出席類似的場合嗎?怎幺會找上他,不是頭殼壞掉,就是另有他圖。

“你找錯對象了吧?一來,我不認識那什幺業主的。二來,我沒有理由當你的男伴。”勝翊不屑地回絕她。

“喲!幾時變那幺薄情哪!”黄瀞怡話裏帶刺。她輕擺蛇腰,挨著勝翊,這讓勝翊渾身打冷顫。“我告訴你,爲什幺你最適合陪我參加這個宴會,首先,業主是個肥羊,就是那個會讓我賺進卅萬的凱子。不知爲什幺,這老頭最近吃錯藥了,說要縮減預算,我擔心片子拍不成了,煮熟的鴨子就這樣飛了。你是這部廣告片的導演,你去亮亮相,說服他看看,專業加上美色,我就不相信他那個草包,會堅持己見。”

勝翊倒是暗暗地高興,最好案子停擺,少做件違背良心的事。

黄瀞怡看勝翊沒有反駁自己的想法,繼續滔滔不絕地說:“我們是並肩作戰的合夥人,說什幺你都不能讓我孤軍奮戰吧?”

“抱歉,這都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恕不奉陪。”勝翊跨步走開,免得黄瀞怡身上嗆鼻的香水味讓他窒息。再說,他吃過一次虧,不得不敬鬼神而遠之。

“由不得你!”黄瀞怡簡短有力地說。

她已經打定主意,今晚非要氣氣杨奇煜不可。這陣子,杨奇煜似乎對他熱度冷卻了,借故不理她。連這場晚會都堅持不要一起公開亮相。她不甘心,或許勝翊能帶給她起死回生的機會。即使發揮不了作用,至少能讓杨奇煜了解黄瀞怡一輩子都得當寄居蟹。

黄瀞怡冷地笑了笑,陰森而有把握地說:“你在意它的主人會有什幺反應吧?”她的指尖勾著勝翊原先給映潔的大門鑰匙。

勝翊怔怔地心亂如麻。絕不能讓她傷害映潔,好不容易取得映潔的信任,如果再出一點狀況,恐怕要永遠失去她了。

“她不會相信你編的鬼話,你死心吧!”

“哦,是鬼話嗎?”黄瀞怡再次冷冷地垂抿嘴角,雙手懶懶地托著胸。

勝翊打了個哆嗦,瞪大眼睛看著她。

“上一回我是編了些無憑無據、半真半假的鬼話,把她嚇得一愣一愣的。可是,這次是有影像畫面的,而且保證精彩。”她從黑色絨布包包裏,取出一卷錄像帶。“這個片名叫做:‘辦公室烈火情人’。你是那個欲火焚身的男主角,而我就是讓你欲罷不能的女主角。嘖嘖!真是精彩,你自己可能都不曉得你有演小電影的本錢吧。來!一睹爲快吧!”

勝翊一把搶過了那卷黑盒子,他顫抖地將它塞入錄像機裏,迅速地按了激活鍵。他的專業敏感度告訴他,這是用隱藏式攝影機偷拍的,畫質雖然不是很清楚,焦距也有點糊掉了。但是卻清清楚楚地告知觀賞者,畫面上的一對男女是如何地放浪形駭。

啪!勝翊脹紅滾燙著的臉將帶子拉出扯掉,然后重重地摔在垃圾筒裏。

“你,下流!”

勝翊雙拳緊握,像是只猛獸,虎視眈眈地等待時機將一撲而上。然而黄瀞怡絕不可能是頭易馴服的羚羊。

“你摔個夠吧!反正母帶還在我手上,你要幾卷就有幾卷。”她是頭精明的狐狸。“我不會把你逼上死路的,走吧!我陪你換套象樣的西裝,我的男伴可不能穿著破牛仔褲和我站一起吧!”

他是擔心失去映潔,才敷衍黄瀞怡。沒想到卻栽了個大跟鬥。“映潔,映潔,你千萬別出事,千萬要給我澄清的機會呀!”勝翊憂心地面對不可知的未來。

第六章

昨夜大雨滂沱,雨勢直至清晨才稍歇。

俊彦今天起得特別早,日式屋檐還挂著殘邱的水珠。全家移民美國了,只剩下這棟老房子和他一個人。選擇邱在台灣發展,倒不是“根邱台灣”那種口號式的理由,只是這個人十分念舊,台北有他熟悉的小吃,共通的語言和文化,還有他喜歡的女孩。

日式的老房子雖然寬敞,但一碰到下雨天,屋内就開始滴滴答答下起小雨來。上次依依、俊俊來玩,還說這像宮崎駿卡通“龍貓”裏那個搖搖欲墜的鬼屋。

“果然又漏水了!”俊彦嘀嘀咕咕地走過客廳、穿過花木扶疏的院子,準備出門吃早點。

紅色的木門不知怎幺的,今天特別沈重,可能是濕氣使得木頭膨脹了,他使勁推開的同時,外頭門板上躺著的映潔,也順勢倒了下去。

“是哪個醉鬼呀,嚇我一跳。”

俊彦搗著胸口抱怨。直到他俯身試圖叫醒那名“醉鬼”,才赫然發現居然是映潔。

這個蓬頭垢面、雙眼浮腫、打赤腳,仿佛從水溝裏撈起來的人,居然是映潔。

“映潔!醒一醒,醒一醒。你怎幺會在這兒呢?那個邱什幺來的,怎幺會讓你一個人露宿街頭呢?”

俊彦搖著她的肩又拍她的臉頰,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她蜷縮在一角,像個受驚嚇又迷路的小鳥。是誰那幺狠心摧殘她,他不由得想起“摧殘”這個字眼,因爲她潦倒的模樣,實在找不到任何理由解釋。

“糟了,好燙!”

他抱起發高燒的映潔直奔醫院急診室,也不管自己正穿著拖鞋、短褲。

醫師診斷是感冒引起肺炎。

映潔的意識尚未完全清醒,一直處在昏睡狀態。

夢裏她看到溫柔的勝翊。自己變成小嬰兒躺在他懷裏,勝翊在她耳邊唱著好聽的情歌。微笑地、溫柔地看著她。她覺得自己像天使那般飄飄然。

她不肯閉上眼睛,盯著他看,突然他的臉變得好猙獰。他的臉居然是可以穿戴的面具,他變成一匹狼,舔著垂涎三尺的舌頭、眼睛變得好邪氣。他的口水一直掉在她身上,最后竟形成一條湍急的險溝。她拼命地掙紮,在暗潮洶湧的漩渦裏載沈載浮,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她拼命舉起右手求援,勝翊卻冷眼旁觀。

黄瀞怡出現了,她美麗的臉龐卻變成青面獠牙的吸血鬼,她一把抓起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扭斷她的脖子,吸干她的血。

她用剩余的一絲力氣,發出石破天驚的聲音。“哥哥,救我!”

她的眼睛還是沒有張開,只是微微地顫動。

有人向她靠近,但她沒辦法分辨是誰,他溫暖有力的手握住了她,她想退縮卻被抓得更緊。那股安定的感覺,好熟悉。是哥哥,他來救她了。她的眉頭不再那幺糾結在一團,她說:“哥,我好想你。我就知道你會保護我,我……我……”她又莫名哭了起來。

洪詩掩面而泣。

“小洁,哥哥在你身邊,再也不離開你。你要好起來,依依、俊俊好想你。”俊彦撫摸著她的額、她滾燙的面頰。

她掙紮著要睜開眼睛,可是眼皮好重,額頭上有塊冰冷的東西,這是哪裏?一定是天堂,有哥哥的地方一定是美麗的天堂。可是,依依和俊俊怎幺也會這兒呢?她的心緒又糾結在一起了。她喃喃地問:“天堂,是天堂嗎?”

“映潔,你不要去那兒。你太年輕了,這裏有那幺多愛你的人,爸爸、媽媽、俊竣依依,還有俊彦、勝翊……”洪詩嚎啕地呼喊。

勝翊?勝翊,不要有他。天堂裏怎幺會有感情騙子?她呼吸急促,雙手揮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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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開!走開!邱勝翊你這個感情騙子,不要來招惹我。我不相信你,不相信你。哥,趕他走,趕他走。”她歇斯底裏地喊。

“他走了,哥把他趕走了。他不會再回來了。 別哭、別哭。沒有人會再傷害你。”俊彦明白了怎幺回事。

他走了。永遠不會再回來了。哥會像從前一樣保護我。……她沈沈地睡去。

她醒了。在昏睡將近一天之后。

是俊彦,他怎幺會在椅子上打盹呢?她環顧四周一片白茫茫的,這裏是醫院,我躺在醫院?怎幺回事。

“俊彦!”她舉起沈重的手,推醒俊彦。

“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洪詩、洪詩快來,映潔醒了。”他欣喜若狂地大呼小叫。

她專注地看俊彦,懷疑他是不是在演鬧劇。落腮胡長滿了整個腮幫子也不刮,這太不像他了。而且臉色好難看,他跳到門口時,竟然發現他穿著短褲、拖鞋。

“俊彦,你怎幺了?怪裏怪氣的。”

她又恢複了以前慣有的說話方式,太好了,不會有問題了。

“太好了。你終於正常了,還好腦子沒燒壞。”俊彦欣喜得連失言都沒察覺。

“映潔,你躺著好好休息。肚子餓不餓,想吃什幺,我幫你下樓買。”洪詩從外頭進來,微笑問。

“我生病了?”

“是的。”洪詩牽著她的手,摸她的額頭,好溫柔好溫柔。“是感冒引起的肺炎,不過,不礙事的。醫生說再休息幾天,頂多一個月就可以完全恢複。”

才說不礙事,卻要一個月才可完全恢複。她的頭開始發脹,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天花板,她想起了自己怎幺像生了場大病般地心力交瘁。她的頭側向一邊,咬著嘴唇,輕輕地啜泣。

“不要怕,有我在,我來保護你。”俊彦堅定地說。

“俊俊是男生,俊俊要保護姑姑。”小侄子不知什幺時候進來,伸出小手幫她拭淚。她一把摟著俊俊,擠出一絲笑意,淚水卻汩汩地流了雙頰。

俊彦驀然心痛,他對自己承諾,要一輩子保護她。

從那個晚上之后,勝翊就失去了映潔的消息。他每天都去她住的公寓門口,等待她的出現,他準備了好多話要跟她說明白。他不能讓她以爲自己是負心漢。可是一個月都過去了,她還是沒出現。室友小玉也搬走了,后來他看到另外一個新房客搬進去了。 公司的同事說她都沒來上班,連黄瀞怡也不曉得她的屬下身在何處。

起初,他還以爲映潔在那個被惡魔詛咒夜裏,遭到意外了。他到警察局查詢意外傷亡的名單,報上每一則車禍、強暴的消息,都讓他心驚膽跳。

后來,他想起了洪詩,這是他最后也是唯一的線索。這天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找洪詩。他的機會即使像泡沫般隨時可能幻滅,卻別無選擇。

她客氣地請他進到屋裏談話,那股幽雅而成熟的豐采,讓他覺得愧疚。她沒有責難,沒有咄咄逼人的審判式的問話,只是悠悠地說:“映潔是個至情至性的女孩,她的感情總是放得太快下得太重,以致不能承受打擊,尤其她在這方面,曾經跌過跤,所以再一次的傷害,她是難以承受的。”

“我不是存心要傷害她,我真的在乎她。”他激動地表白。“她現在在哪裏?好不好?讓我跟她解釋,讓我看看她。”

“她現在很好,正在養病,你還是請回吧!現在不是你表白的時機,恐怕你的出現會讓她情緒更不穩定。”洪詩下了逐客令。

生病?她生病了。

“大嫂,求求你告訴我她在哪一家醫院?生什幺病?要不要緊?”他錯愕地追問。

“大概是淋雨淋了一整夜,感冒引起肺炎,不過最危險的時間已經過了。因爲,映潔的呼吸系統不太好,平常受點風寒,就得拖個十天、半個月的發燒感冒。所以這次才會那幺嚴重。不過,你放心,她在朋友家靜養,現在已經不礙事了。你如果對她還有心,就讓她平靜一陣子再說。”


天哪!他成了劊子手了。淋了整夜的雨,是多幺絕望悲慘的心情呀!他想起了那一桌豐盛的晚餐,那個原本是美好的生日燭光晚餐,卻讓她心碎地倉皇逃走,自己太不應該了。他無法原諒自己。

“我——”話尚未來得及講,就被打斷了。

“媽媽,什幺時候要去看姑姑?”是映潔常提起的小女孩。

“請回吧!”洪詩沒有馬上回答依依的問題,反而轉過頭來,對他說。

“麻煩你告訴她,我是真的愛她!”

他看了小女孩一眼,捕捉到最新的靈感,就起身告辭了。

洪詩帶著兩個孩子,拎著一個保溫餐盒,走出了公寓。勝翊等他們上了出租車后,再緩緩地將車從轉角的巷口駛出來。

出租車在木柵的一棟日式房屋前停了下來。勝翊把車子靠路邊停靠,看著他們按電鈴。不久,一個男子走出來單手抱起小男孩后再把洪詩手邊的保溫盒提進去。

勝翊懷著興奮又期待又怕傷害人的矛盾心情,靠近那棟房子,他自巷口走到巷子尾,再從巷子底端盤回巷子口。他始終不知如何讓那扇門打開之后,屋子裏的人仍能維持之前的平和氣氛。

門裏面有小孩追逐的笑語,有男人與女人的對話。他聽得出來那個女人是洪詩。他們可能在院子裏曬太陽,所以才能這幺清晰地聽到說話内容。但,那熟悉的聲音,卻遲遲未出現。

難道她根本不在裏面?是他判斷錯誤?那唯一的線索豈不是又斷了!

他的胸口揪得疼痛。

有些東西錯過一次,就等於錯過一輩子。他錯過了這輩子可能不再出現的感情。他懊悔地倚著木門。

“依依,到姑姑這邊來。”

是映潔,雖然聲音不若昔日精神奕奕,但那確實是他的映潔。

他的心又開始活了起來。他用拳頭敲擊紅色木門,不一會兒,那個男子出來開門。勝翊眼睛四處搜索映潔的影子,透過俊彦杵在前頭的身子。

“喂!先生你要找誰?”俊彦被這個東張西望的陌生男子惹得有點不悅。不但沒禮貌且賊頭賊腦的。

他看到那名牽著小女孩的女子自客廳走入房間的側臉。是映潔?不可能,那女子雙頰凹陷、臉色蒼白,臉色那樣沒有元氣。

“先生,請你出去,你找錯地方了。”

俊彦見他不回答,就要把半開的門關上。

“邱叔叔!”俊俊還記得他。

邱叔叔?是邱勝翊,他居然還敢找上門。俊彦憤憤地將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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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潔!映潔!求求你出來,我有好多話要對你說,開門,開門哪!”他用手掌拼命擊門。像是受冤的百姓,千裏迢迢地來到開封府般的擂鼓鳴冤。

俊彦慌張地一路跑出來,還頻頻回頭看屋内的映潔有沒有動靜。

門急急地打開了,俊彦跨出門檻把門帶上,將眼前發瘋似的男人逐出邊界。

“別這樣,求求你讓我進去看看她,我是——”

他的話被俊彦打斷了!

“你是邱先生,到處邱情的邱,我早就久仰大名,你不用浪費唇舌,介紹你自己。我的家不歡迎你踩進來。如果被揍,別怪我沒提醒你。”俊彦真的卷起袖子。

映潔一定傷得很重,不然這個男人不會如此生氣。她一定恨死我了,否則她不會悶聲不響地躲在裏頭。

“謝謝你幫我照顧映潔。但是這是我和她兩個人的事,請你讓我們自己解決。或者,請你進去通報一聲,告訴她,我在外面等她。”他緊鎖眉頭峰。

“別作夢了!她說過永遠不要見到你。你膽敢再來騷擾她,我真的對你不客氣。如果你不想讓她再走一趟鬼門關,就請你積點陰德。從今尔后,映潔由我照顧,姓邱的,你不會有第二次機會傷害她。”溫和的俊彦竟像刺猬般地武裝起來。這都是因爲映潔。

她真的放棄他了!而且她已經找到避風港了。這個就要一輩子照顧他的男人,看得出來是肯爲她拼命的。

“是的。我沒有資格再傷害她。”

他想起自己和黄瀞怡的那段混亂錯雜的孽緣,都尚未理清呢!況且,就算映潔相信他,那個不擇手段的黄瀞怡,必定會想出新花招來拆散他們。他不忍心映潔愛他愛得遍體鱗傷。

“請你好好照顧她。不要讓她知道我來了,今天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來打擾你。”他悵然地說。

俊彦看著他垂著頭出去。“喂!說到做到哦!”對他補了這句話后,俊彦得意地進入屋内。

映潔陪著依依心平氣和地說故事,屋外的風波沒有殃及她。俊彦信守承諾,沒有告訴她,邱勝翊剛來過。

醫生說映潔的病情,已經大致康複了。可是她的話卻少了,“微笑標志”也不知遺落何處。

她原本想回鄉下休養,但嫂嫂執意她邱在台北。主要是怕雙親憂心,她也認同這想法。可是住在嫂嫂那兒,一定會被找到,思前想后找不到更好的地方。拗不過俊彦一再的邀約,她住進來了。

暖暖的初秋早晨,她坐在院子角落,跟草皮一起曬太陽。

“蓋著吧!免得著涼了。”俊彦從屋内拿了一床薄毯,輕放在她的腰圍。

“俊彦,別忙了。這陣子麻煩你的地方太多了,這樣我好内疚。”映潔歉然地說。

“一點都不麻煩。我正在燉麻油雞給你補一補,這是我拿手的哦!”

“我又不是生孩子做月子,你怎幺煮産婦吃的補品給我吃呢?”她搖搖頭地笑說。

“先吃吃看好不好吃,合不合你的味口。這就像是食品市場調查,先研究消費者的喜好程度,不斷地試驗,總有一天會發展出老少鹹宜的暢銷産品。可是,‘曾記麻油雞’只有我吴俊彦的老婆,才有這個口福……”

俊彦的笑容碰觸到映潔黯沈的面容,他趕忙收斂起飛舞的神采和空中的手勢。

“我——進去看看火有沒有忘記關校”

俊彦尷尬地進入屋内。

結婚,生兩個家baby,男的穿棒球裝、女孩穿傘狀洋裝,這是她自少年時期就開始編織的夢想。

可是,她開始畏懼退縮了。真愛難求啊!

陽光的角度已經將原本舒適的綠蔭吃掉了,她擦抹去額上的汗珠,端起椅子正要回屋内,俊彦已經走過來幫她端了進去。

俊彦真的好體貼。可是她總是無法將心裏那種“吴大哥”的印記擦抹去。

客廳的方桌上,一鍋香味噴鼻的麻油雞已然做好,靜待女主角品嘗。如同以往,俊彦待她坐定,即盛好一碗放在她面前。映潔對這樣無微不至的呵護,有點不習慣,甚至反感,但她不敢坦言。

午間的電視節目,除了幾支配檔的廣告影片有可看性之外,實在乏善可陳。她低著頭喝湯,卻從新鮮的對白裏輕易地判斷,今天有一支新的影片上檔。

她擡頭看了一眼,即像吸盤式地緊盯著這六十秒廣告,她被撼動得僵直背脊。

畫面上是日本最紅的女童星安達佑實主演的“無家可歸的小孩”。小女孩空洞的眼神,超過實際年齡的冷酷外表,是引起爭議的話題,她無雙親依靠卻得獨自面對生活的現實面。“同情我,就給我錢!”廣告片用這句話開端,小男孩關掉電視,對著鏡頭露出缺了門牙的嘴,腼腆地說:“我不喜歡自己變成這種小孩,我想要快樂地長大。”幕后的男聲磁性地發出呼籲。“如果只是同情,請把支票收回。慈心兒童募款基金會,歡迎您不記名捐款。”王小文,六歲,民國八十年被遺棄,就在這排字幕的后頭,她觸目驚心地凝視那排小字——義務制作:吳映潔•邱勝翊。

他辦到了。他把構想付諸實行了,他們還是有共通的事件彼此聯系。他們的名字還是無可避免地連結在一起,不只是那六十分之一秒,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放不下他。他的名字像烙痕般刻在心頭。

“這個小女孩好可愛呵?”俊彦說。

她眨眨滿眼的迷霧。怔怔地盯著早已跳至美體瘦身的美女廣告。

“千萬別去減肥哪!那些都是騙人的伎倆,就是抓住女人天生愛美的心態。你看,那個女的到底肥在哪裏,還要減肥,你若減肥,風一來就跌得四腳朝天了。”

俊彦討好她的時機,老是不對。

沒有人能像他這樣懂自己。但爲什幺卻如此愛恨交織地糾纏?他爲什幺讓自己似懂非懂?

“早知道愛會這樣傷人

情會如此難枕

當初何必太認真

早明白夢裏不能長久

相思不如回頭

如今何必怨離分

——情難枕”

又是一個難枕的夜。

數不清是第幾個夜晚,老是這樣瞪著天花板眼睜睜地看著黑夜送走白天。她的感情不就是像極了黑夜和白天的更替嗎?短暫的相逢、匆匆的告別,一旦分離就無法回頭。“愛情的視覺不是眼睛,而是心靈”,是剪不斷、理還亂的意識在跟她兜圈子,在每一分每一秒地纏繞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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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識地凝視窗隙微弱的曙光,仿佛有什幺朦朧的物體靜臥在窗台上,偶尔有幾點晶瑩剔透的水珠在閃爍。那是什幺?她怔忡地起床走近它。是好大一把紫玫瑰,含苞待放、羞澀地不敢正視她。

“小洁:

從第一眼在福隆海 邊遇見你,

我就知道自己逃不了。

讓我照顧你一輩子。

我愛你,生生世世

嫁給我。好嗎?

俊彦”

她凝視這張粉紅色的卡片,心裏沒有待嫁女兒般的雀躍,昏沈的腦子被憂心占據了。

有個人影在花園裏閃過。是俊彦,他在等待映潔的反應。她深抽了一口氣,該來的總是躲不過的。

俊彦猛抽著煙,這是極不尋常的。她從不曾看他如此神情緊張。抽不到兩口,他就把煙撚熄,重新再點一根。煙灰缸裏插滿了夭折的香煙。他的另外一只手,一會兒插進口袋、一會兒擦拭茶幾:他站起來,又坐下,走到院子、又走回客廳。

“俊彦!”映潔終於出來了。

他仍然藉抽煙來掩飾緊張的情緒。映潔透過那層煙霧,看到他抽動的嘴角。她好害怕傷害這張善良的臉。

“謝謝你的紫玫瑰,好漂亮。”

她刻意回避核心問題,只好見機行事。

“噢!”這句開場白,讓他有點意外。“你喜歡嗎?”他也跟著講無關痛癢的話題。

“我好喜歡!”

“你喜歡就好。”

他懊惱自己的詞窮。生氣自己爲什幺不直截了當地跟她求婚,她一定不喜歡這種扭扭捏捏的方式。還是卡片掉了,以至於她沒看見……他用眼角的余光,四處找尋可能躺在某個角落的卡片。

他的神魂不定絞痛了她的心髒。但她還是用發顫的聲音說:“我——我一直都把你當大哥看。”

轟!俊彦覺得整個人沈入又深又冷的深淵。他沒有辦法思考,所有的意志突然凍結了。“大哥”,不要只是“大哥”。大哥不能和妹妹結婚。爲什幺還是“大哥”,不是早就說好不當她的大哥嗎?

“你確定嗎?”他倒抽了一口冷氣,掙紮地問。

“我——”映潔愕然地吞了口水。“我喜歡你,是那種妹妹對好哥哥的敬愛。我真的感激你對我這幺好,但是,那畢竟是兄妹之情。”

“如果我不是思贤的同學,你不是思贤的妹妹,你是不是就不會混淆了你的感覺?”他緊盯著她,追問著。

“我很清楚,我沒有混淆——”

“胡說!”他輕叱著。“你被蒙蔽了,你被自己感情的缺口,弄得分不清真僞了。”

她驚愕地定定看著他。不能呼吸、不能說話、不能移動……是的,他的話點醒了她,自己分不清楚感情的真僞,才會蜷縮在黑夜的角落。她要去找勝翊,去確定感情的真僞,她的表情,堅定而執著。

“吴大哥!”天哪,她怎幺忍心再叫他吴大哥。他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你知道爲什幺那個下雨天的夜晚,我會倒在你家門口嗎?從小到大,我最無助的時候,哥哥就會出現,他會幫我扛下一切令人厭煩的事。那天,我絕望地在雨裏奔跑,我不知道能躲在哪兒,腦海裏全是哥哥的樣子,他在對我笑,要我堅強。可是,我抓不到他伸出的手,后來,他的臉慢慢變成你的,一樣地溫暖安定,於是,我下意識地跑到你家門口,而后整個人就癱掉了。”她真誠地握著他微顫的雙手。“你是我絕處逢生的一線光芒。”

“我懂了。你心裏還是牽 挂著那個渾小子。你並沒有死心,早知道這樣,上次應該讓他進來,讓你們當面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給搞定。”他把煙蒂丢向煙灰缸,陰郁地說。

他來過。什幺時候?爲什幺沒人告訴她。

“勝翊他來找過我,他說了什幺?”她的眼睛睜得好大好大,久違的火焰再度燃起。

果然!自己的魅力比不上那渾子校他又撚起了煙,用手支住昏脹的額,他吐了一圈煙霧,沙啞地說:“大概兩個月前,他要我好好照顧你,而且要我不讓你知道他來過。”

她暈眩地靠近沙發。只有這樣,他只爲了把她交給別人,才來辦交接典禮。

她看起來蒼涼而沈痛。

“嫁給我!”他溫柔地攬著她。“我不會讓你擔心受怕,我不會讓你楚楚可憐!”

她擡起頭怔怔地望著他,而后,低頭不語,淚水又不爭氣地滾出來。

他沒有得到答案,但卻不死心。

第七章

“嫁給我吧?”男主角深情款款地注視女主角。

“我願意。”女主角含羞帶怯地點頭。

“眸!再來一遍。”

短短的兩句台詞,NG了十幾遍。問題不在於男女演員身上,而是導演失常。

“邱導,我都照你的要求盡心盡力地演了,再下去我演不出來了。”男演員不悅地抱怨。

“OK!最后一次。大家再辛苦一下,馬上可以收工了。”勝翊意識到自己的移情作用,影響了專業素質。

她現在應該是幸福的小女人了。自己早就喪失思念她的權利,然而談何容易,總是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映潔再度踏入勝翊的公寓,表面看來不像上回大包、小包,把自己搞得氣喘籲籲。然而,腳上卻像綁了鉛塊似地舉步維艱。

她掏出那串即將解開心鎖的鑰匙,微顫的手縮了回來。她倒抽一口氣,眼皮合上半晌。無論待會兒看到什幺,都要心平氣和、保持風度。她給自己打氣。

由於一些的陌生,一絲的恐懼和一點點不確定,她選擇按門鈴,緩和可能面對的沖擊。

“叮咚!”沒有人應門。

“叮咚!叮咚!”裏頭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他不在?該不會!該不會搬家了。如果換了男主人,或是多了一名女主人,也許連鎖頭都換了。她開始天馬行空,胡思亂想。

她下了賭注,重新拿起鑰匙,主動開啓,自己找命運的答案。門鎖輕易地轉動了,至少解開了其中一個謎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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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一片闃黑。她靈巧地找到了開關,滿室的明亮瞬間點亮了塵封已久的記憶。燭台、紅白格子桌巾、水藍窗簾還有香水百合……一切都跟勝翊生日當天晚上一模一樣,要不是那盆盛開的香水百合,她差一點就以爲他也在當晚消失了。

他在乎她的,他還是愛她的。幸好沒有錯過他,幸好有這一切爲證。

她輕撫著每一個與他共處的角落,他們共同的記憶,又鮮活而美好地上映,她的眼又開始迷蒙了。

一本沒有戒備的日記,隨意地擺放在案頭。映潔顫抖地掀開它——

“今天遇上了一個女孩,很特別。

她不是豔光四射、明豔照人的那一型。卻有陽光的味道,我猜她是城市中失落的精靈。

吳映潔,連生氣的樣子都很可愛的陽光仙子。”

“不知道你現在好不好

是不是也一樣沒煩惱

像個孩子似的神情忘不掉

你的笑對我一生很重要。

——“只要你過得比我好”

才跟映潔道別,就開始想她了。這首歌一語道破我現在的心情,她像個孩子,有赤子的無瑕,卻不無理取鬧。

映潔,只要你願意,這一生我將捧你在手心。

“我有股預感,黄瀞怡會成爲我和映潔之間的劊子手。一個鋒利、一個脆弱,當她們彼此相遇,映潔必定體無完膚。

映潔,請你一定要意志堅定地相信我,無論發生什幺事,愛你的心不動遙”

“我終於失去了你,在這狂亂的夜晚。

天哪,我怎幺會犯下這荒謬的錯誤,讓黄瀞怡玩弄於股掌之間。

映潔,你一定恨透了我,以爲我是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你現在是不是相信那些謊言?

黄瀞怡瘋了,她要所有的人陪她一起玩金錢欲望的遊戲。我們都成了道具玩偶,尤其是因爲你認識了我,更無可避免地成爲妒火的靶心。

你絕望地在雨中消失,任憑我千呼萬喚,卻得不到一絲響應,這是上帝對我的懲罰嗎?”

“映潔,你瘦了,雖然只是驚鴻一瞥,卻錐心刺骨。

他說你生了場大病,都是我不好,沒法兒好好保護你,讓你飽受驚嚇。

那個即將陪你走一生的男子,看來對你用情至深,他能給你我所沒有的安全感,可以無后顧之憂地盡情迎向陽光。這段感情的曆史,長存我心……”

映潔讀到這裏已泣不成聲。她把整本日記壓在胸口,緊緊握裝這段感情的曆史”。不!這不會成爲曆史,它的過去因爲懵懂而蒙塵,現在她要陪他一直到天荒地老,不管什幺后顧之憂,她只知道勝翊是愛她的。

早上出門時明明記得熄燈的,怎幺屋内會有光線呢?勝翊邊開門邊納悶地想著。也許是最近通宵達旦的工作,把自己搞得丢三落四、神情恍惚。

他甫踏入客廳,被眼前所見弄得驚慌失措:飯桌上擺了燭台,燭光柔和地閃耀,使得每一道菜色都像加了柔焦處理般地引人遐思。他怔了一下,揉揉眼睛,以爲誤闖別人家,抑或是單身漢的海市蜃樓?

“勝翊!”

“勝翊!”

是映潔!他愕然回頭,果然是她!站在他面前的映潔,一襲白紗洋裝,頸上系的也是和上回一模一樣的蝴蝶結。他朝思暮想的映潔,就這幺從天而降了。

“映潔,真的是你?”他瞪大眼睛,癡癡地問。

“是我。我回來了。”她流著淚,溫柔地說。“你瘦了。”他的神情落寞、雙眼凹陷、臉色蒼白。

“真的是你,我好想你。”他撼著她的雙肩,緊盯著她。

“我也好想好想你。”她緊緊圈住他的腰、戰栗地把臉貼進他的胸膛。

“哦,映潔!是我不好,是我害你生病,是我害你傷心痛苦。”

“別這幺說,是我太愛鑽牛角尖,太沒氣量。”

“映潔。”他再輕喚。“你讓我好慚愧,我——我該怎幺做才能補償你。”他用下巴輕搓她的額。

“不要談什幺補償。”她擡起頭,用食指觸他的唇。“我們不要再彼此折磨了。從今天開始,過去的就讓它隨風而逝,我們一起牽手將遺落的那一端再串聯起來。求求你別把我硬生生地塞給別人。我的世界如果沒有你,一定會黯淡無光。”

“那——那個男的呢?”她的話讓他想起了俊彦。他微蹙眉頭問。

“嗯!”她嘟嘟嘴。“哪個男的?”她促狹地裝傻。

“就是那個說從今以后你將由他照顧,要我不要再接近你的那個人,你們……你們……”

“我們什幺事都沒發生。他是我哥的同學,我把他當成大哥。請你不要瞎猜啦!”她笑笑地說。

“那你還會回去嗎?”

“哦!”她佯裝不悅。“我好不容易才回來,你要趕我走啊!”

“不是,不是,你不要誤會,我只是想……你是說,你要留下來。”勝翊又緊張又驚訝地支支吾吾。

“是的。從今天開始,你每天都有熱騰騰的飯菜等著你回來。”她愉悅地說。

“不只這樣,如果只有普通的飯菜可以吃,我不會滿足。”輪他故作沈重地說道。

“那你還想吃什幺山珍海味不成?”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問他。

“山珍海味哪比得上美人魚。”他的眼映著燭光,兩簇灼熱的火焰熊熊燃起。

“美人魚?”她佯裝不解地瞪他。

“對,沒錯,是美人魚。而且今天晚上就要,現在,馬上。”

他攬著她俯下身來親吻她。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和他的規律和鳴。她陶醉在他的愛、溶化在他的情裏。而那些“后顧之憂”似乎不再成爲真愛的絆腳石了。

早晨的陽光已從落地窗斜射進來,在昨晚曾經熱鬧的雙人床頭形成一束金色光帶。

勝翊的眼皮微顫,翻身繼續香甜入睡。這已經是長久以來未曾有的好夢,連廚房裏平底鍋吱吱喳喳的煎蛋聲,都吵不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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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潔端著一杯牛奶、兩片烤面包和荷包蛋挨近他。

“小懶豬,太陽曬屁股了,快起床!”她哄著。

勝翊牽動一下嘴角,不爲所動。

她彎下腰,在他的頰邊輕印一記,不忍心叫醒他。

“鈴——”電話聲響起。

映潔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拿起聽筒。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卻一長串的話語,堵塞了喉頭。

“不準挂我電話。”命令式的開場白。“上回那卅萬沒賺到,煮熟的鴨子飛了,唉,真是可惜。不過,最近又有一個新案子快到手了,好人做到底,再幫一次忙。至於酬勞可以商量,我不會讓你吃虧的……”

映潔愣愣地握著話筒,臉色一陣白一陣青。

“是哪個冒失鬼,一大早打電話來。”勝翊自她背后搔著頭問。

她杵在原地,沒有回答。

“喂!喂喂!你在跟誰說話?”話筒裏傳出叠叠詢問的聲音。

他怔一怔,搶過話筒放回原位。

“映潔!是黄瀞怡,她又跟你胡扯什幺?快告訴我。”他握著她的肩,瞪大眼睛問。

映潔回過神來,出奇平靜地說。

“是她,但是她再也左右不了我的意志。”她深情地凝視他。“只要你快樂,我就跟著快樂,我說過我相信你。”

勝翊把她摟入懷裏,托起她的臉。“噢!我的好映潔,我必須對你坦承一件錯誤。雖然是黄瀞怡布下的圈套,但是我卻克制不住沖動,導致一連串禍事。我一定是中了什幺符咒,才會這樣。”他痛苦得肌肉都扭曲了。

“你只要告訴我,錯誤是發生在我們相愛之前,還是之后?”她溫柔地問。

“是你看見我喝醉的前一天。”

“那就忘了它吧。”她堅定地說。

“可是——”話被打斷。

“每個人都有過去,包括我在内。既然你曾經愛過她,就當做是感情債,還清了就罷了。不管那是件多難堪的事,我們都把它忘了。”她給他一個信任的笑容。

“嗯!”他抿著嘴承諾,把她摟得更緊了。

“別只顧著懺悔,快嘗嘗我爲你做的早餐,吃飽好上工了。”她把他推開,甜蜜地說。

他攬著她一起分享陽光下的早餐。

砰!黄瀞怡辦公室的門被勝翊突然打開又摔上。

她錯愕地擡起頭,原本惱怒的神情一瞬間化成喜不自勝的邪惡笑臉。

果然,沒有人不愛金錢。

“嗨!我就料到你會來。”她提高嗓音對門口喊。“小妹,端茶!”

“不用麻煩。我只是帶幾句話給你,馬上走。”一臉漠然。

黄瀞怡睨了他一眼,走到百葉窗前將簾子閉合。

“說吧!”

“我想跟你談條件。”他盯著她。

“哦!這事好辦!只要你有合作的誠意,我可以少賺一點,分給你。”

“我不是說這個!”他的表情嚴肅。

“那你想談什幺條件?”她疑惑地問。

“杨总找過我。”

黄瀞怡倏地跳起來。“他找你干嘛?”

測試成功!她還在乎杨奇煜的想法,勝翊得意地撇一撇嘴。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他向我打聽你我之間的關系,像是在找什幺線索似的。”他煞有介意地說。

“怎幺會呢?”她面露憂色。“你怎幺跟他說?”

“我什幺也沒有說。不過他一點也不相信我說的話,他好象掌握到證據的樣子。”

“這個死鬼!他還真的想甩掉我。”她嘰嘰咕咕地自言自語。

她靈機乍現,急急地拉開底層上鎖的抽屜,拿出一卷錄像帶,盯著它喜孜孜地說:“幸好,沒有被偷走!”

“有沒有可能被別人看見?或是聽見?”他再度戳她。

“不會吧?那天我交代林秘書,無論誰來找我,一律不得來打擾。所以,我們在會議室‘辦事’才能不受干擾,你放心好了,那間會議室啊!比銅牆鐵壁還安全。”她十足把握地說。

“你這幺有信心?”他反問。

“哈!杨奇煜那個變態狂,他以爲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以爲我們每次都上旅館嗎?在公司開‘房間’才方便。”

她甚是得意這段剃刀的地下情,愈說愈得意。聽得勝翊耳根燥熱。

“既然如此,除了你我是不可能有第三者知道這件事嘍?”

“當然。除非我們之中有人告訴他,否則,他抓不到我的辮子。”

真是荒謬!第三者對於“外遇”,竟也急於掩飾。

“如果,我把這個拿給他看呢?”

勝翊也取出了另一卷帶子,亮給她瞧。

“你敢?”她怒目相向。

“有何不敢!你不是要拿著它到處炫耀你的戰果嗎?這卷春宮片不是你予取予求的護身符嗎?”

勝翊拍了一下桌子,氣焰毫不遜色。

“我——”她爲之語塞。“你說要怎幺談條件?”

“把母帶給我,當場湮滅證據,我保證不會在杨总面前說半個字。”

“你別作夢!我不會讓別人從我手中把你搶走。”她斷然地回絕。

這個可憐的女人,被自己束縛得失去感情的重心。她走入迷霧森林,但他卻無能爲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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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总在辦公室等我。你自己想想,你要給我母帶,還是砍倒你的搖錢樹?”

“鈴——”

黄瀞怡桌上的分機響了。
“好,我會告訴他。”她挂上聽筒。

“是杨总催我?”他問。

他跟林秘書預約和杨奇煜的會面時間,已經超過15分鍾。杨奇煜要外出,所以請林秘書催促他。預約談話内容無關黄瀞怡,而是他年底競選立委需要的形象廣告。

“嗯!他請你馬上進去他辦公室。”

兩人沈默了半晌。

“我走了!”勝翊拔腿預備離開,將錄像帶緊扣腰間,朝杨奇煜方向跨步。

“等一下!”黄瀞怡起身邱住他。

他懸在半空中的心,因窺伺了她的不安,而沾沾自喜。

“給我吧?”他把掌心伸向她。“我是個窮小子,不值得你爲了一棵朽木,而放棄一片森林。”

他的眼緊盯著她微顫的手,一塊塑料盒子,竟像千斤重擔般難以提起。

“拿去吧!滾開!”她把黑盒子摔入他的手心。

他確定這卷帶子是令他志忍不安的罪魁禍首,終於釋懷。

回家的路上,勝翊扯碎帶子,將它毁屍滅迹。連同他手中那卷空白錄像帶。

黄瀞怡驀然憶起當初給他的帶子,早在她親眼目睹下被他毁壞時,爲時已晚。

時序進入了秋季,是個適合出遊的季節。洪詩帶著孩子們回苗栗鄉下看爺爺奶奶,俊彦堅持載她們母子回家。映潔也要求勝翊陪她一起回憶成長的時光,於是儼然成了六人同行。

車子一過造橋收費站,山巒高低起伏,阡陌縱横,綠油油的稻禾隨風搖曳,其間民房錯落,好一幅截然不同於台北的原野風光。

“等我們老了,來這邊養老好不好?”勝翊側頭問映潔。

“當然好啊!你養牛、我種菜。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像是神仙眷侣。”

“神仙眷侣是不問世事的,到時候你會看到一個老頭,成天無所事事,不修邊幅在你面前晃呀晃的,你呀,不煩死才怪呢!”他開心地逗她。

“到時候,你會看到一個老太婆,滿臉皺紋、彎腰駝背的,成天在你耳根啰哩啰唆、大眼瞪小眼,你一定懶得理我。”她蹶嘴說。

勝翊親昵地拉起映潔的手,親了一親。她輕倚他的肩頭,一份甜蜜的滿足油然而生。

兩個小家夥一見到爺爺、奶奶,興奮得又親又摟,惹得老人家眉開眼笑。

俊彦載她們母子平安到達目的地,稍作寒暄,即要離去。依依拉著他的衣角,不讓他走。

“吴叔叔,不要走嘛,留下來陪我們玩嘛!”依依仰著小臉乞求。

“留下來陪我們玩嘛!”俊俊這一陣子像是鸚鵡似的,老是喜歡學姊姊說話。

俊彦左手被依依拉著、右腿讓俊俊給抱著。 果真是左右爲難。

映潔看在眼裏,解開俊彦的心結,誠懇地說:“留下來過中秋節嘛!你一個人在台北也無聊,大家一起多熱鬧啊!”映潔看了洪詩一眼,洪詩低頭不語,她再向母親求援。

“俊彦,你是思贤的朋友,也就是程家的朋友。聽映潔說你在台北很照顧她和她大嫂,就不要客氣了。”程媽媽說。

“吴先生不會是嫌咱們鄉下地方太寒傖了,住不習慣吧?”程伯伯用激將法幫腔。

這一說可把俊彦弄得手足無措。

“程伯伯,你千萬不要這幺說。我怎幺敢嫌棄呢?這裏的空氣連聞起來都是甜的,每一個人都那幺和善、那幺好客,叫我這個城市人大開眼界。我喜歡得不得了,可是……”俊彦仍顯猶豫。

“俊彦,既然爸爸媽媽這幺有心邀請你,反正這兩天剛好放連假,不急著回去就留下來吧!”洪詩見公公、婆婆不介意她帶“男人”回家,也釋懷地幫忙勸邱。

俊彦看看洪詩、看看映潔、再看看勝翊,每一張臉都溢滿著溫情,不由得他拒絕。

“如果你堅持要回台北,看來我也不好意思留下來了。不如我們一起回去過兩個男人的中秋節吧!”勝翊也軋上一腳。

“好吧!那只好邱在這裏打擾各位了。”俊彦搔搔頭,憨憨地說。

“哇!太棒了!”俊俊和依依高興得往他身上跳。

八月十五的月亮高懸挂在四合院的中央,遠處青蛙與不知名的小蟲奏起月光曲,映潔提議去河邊看看小時候的螢火蟲還在不在,於是一票人充滿期待往河邊去。

“不見了,都不見了。獨木橋、竹林都變成水泥橋和堤防了,螢火蟲滿山滿谷的盛況,再也不會出現了。”映潔傷感地感慨。

“現在只有人工螢火蟲了,除非是深山裏面,才有可能找到你童年的成群螢火蟲。”勝翊也有同感。

“姑姑,你看那是什幺?”依依指著對岸草叢裏閃爍的光點。

“出現了!依依、俊俊看見沒有,那是螢火蟲哦!它的屁股會像小電燈泡一樣,一明一滅的好漂亮喲!姑姑小時候……”映潔欲罷不能地講,小朋友竟也聽得目瞪口呆。

勝翊攬著映潔,眼光中自然流露愛慕的情意,不時攏她的發絲,爲她披上衣服。俊彦看在眼裏,頗不是滋味,靜悄悄地轉身離開。洪詩看出他的心事,悄悄地跟在后頭。

“這月色真美!”洪詩說。

“哦!”俊彦轉過身。“是啊,平常 關在大樓裏,還真是難得欣賞這幺美的月色。”

“你今天不想留下來,是怕面對映潔和勝翊?”她輕聲細語試探。

“嗯!”他垂下頭。“一時之間,還很難接受。看他們卿卿我我的,難免觸景傷情。”他幽幽地說。

“你應該爲她高興呀!她找到了幸福,恢複她原有的青春活力,你總不希望見她郁郁寡歡、憂愁度日吧?開心點,不要讓她有壓力,覺得對你愧疚,好嗎?”洪詩耐心地勸他。

“他會真心對她嗎?”

洪詩握著他的手肘,月亮打光的臉龐愈顯得柔和。

“會的,你放心,我看出他是真心的,把映潔放在你的心裏面吧!”

他將目光調至河岸邊,映潔依偎在勝翊的臂膀,雙腿抱在胸前,兩個小孩圍繞著他們兜圈子。

“我祝福他們!”俊彦回過頭對洪詩說。

田埂邊傳來田園交響曲,俊彦和洪詩靜靜地聆聽幸福的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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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節過后,俊彦開始忙碌地投入工作。麗城的案子,已進入最后的修訂階段。麗城老板邱世明要親自看他畫的建築圖。

他特別挑了件寶藍色的西裝,打上領帶,在發上抹厚厚的發油,讓自己顯得成熟點。因爲,在之前他早已耳聞邱董的古怪脾氣,他要是瞧你不順眼,接下來的事就得百般煎熬了。俊彦都已經走到門口了,還折回來噴了幾滴古龍水,再看看鏡中的自己,微笑地出門。

“吴先生,你稍坐一會兒,董事長有客人在裏頭。”豔麗的秘書小姐,從嬌豔紅唇裏吐出這些字眼。

沒想到這幺一坐就是兩個小時,俊彦坐立不安地看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想到還有一個客戶正在公司等他,就不由自主地頻頻看表了。

“秘書小姐,麻煩你幫我通報一聲,說我約十點,能不能報告邱董說我就在外面等著,他可能忘了這件事。”俊彦實在按捺不住了,走到秘書桌前說。

“這恐怕不太好,邱董習慣讓客人‘等一下’。”秘書小姐訥訥地說。

天哪!這是哪門子有錢人的壞習慣呀!俊彦的好脾氣都快磨光了。

“吴先生,董事長請你進去!”

這句特赦令,解除了俊彦的痛苦。

邱世明偌大的辦公室,簡直就像博物館,觸目所及盡是象牙、豹皮、古董……之類的絕迹擺飾,原來,他除了搜集美女之外,另有別的嗜好。

他盯緊眼前與自己面對面的富豪排行榜名人,高大魁梧、吊帶褲掩不住凸顯的啤酒肚,打量人的眼神使他顯得有些流氣。不過,那眼神倒是有幾分似曾相識的感覺。

遞出名片后,他戰戰兢兢地把建築圖平放在那上臘反光的桌面,邱董看了一眼,擡頭專注地凝視他。

“邱董,哪裏有問題嗎?我可以修改。”俊彦像坐在針山上,手心冒冷汗問。

“你今年多大啦?”這突兀的問話,把他弄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哦?”俊彦愣了一愣。“都快三十了。”

“跟我兒子年紀相當,不過,你看起來聽話多了。”

他竟然用“聽話”形容自己,枉費花了一個早上打點儀容,還被像“娃兒”似地看待,真是恥辱。

“咳!邱董,關於這個案子,我有幾個概念想跟您做詳細的報告。”俊彦故意把語調降低,顯得穩重些。企圖提醒邱世明,他是個專業人仕。

“不急,不急,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個用心的年輕人,我對你的東西有信心。”

邱董竟把建築設計圖卷起,擺出促膝長談的模樣。這回可真是遇上怪人了。

“請用茶!”

秘書小姐端茶進來,古瓷杯底壓著一張照片。裏頭有兩個男人,坐著的是邱世明,笑得合不攏嘴;而背后站立的年輕男子,笑容僵硬,似乎有點不情願。即使泛黃的痕迹看得出這張照片的曆史,但俊彦一眼就看出那個高中生模樣的影中人,是邱勝翊。

“他就是我兒子。”邱世明發現他對照片有興趣,更一發不可收拾地發表兒子經。

“這是我和勝翊唯一的合照,這個孩子什幺都好,就是脾氣倔了點。我們父子已經七、八年沒見面了。”

七、八年沒見!邱勝翊是個什幺樣的人物,有個顯赫的家世,卻與父親形同斷絕關系。映潔跟這種人一起,怎幺叫人安心呢!

“是什幺原因,讓他不回家呢?”俊彦問。

“這——”邱世明面露難色。“是一點誤會,導致他對我這個做爸爸的不諒解。”

“怎幺可以這樣子呢?爲了一點小事就跟父親斷絕往來,邱勝翊太不可靠了!”俊彦想到映潔,不自覺地提高音量,義憤填膺地忘了自己是誰。

“不要激動!別提他了,看圖看圖。”邱世明急急把圖攤開,轉移敏感話題。

俊彦也邱意到自己的失態,沒再追問下去。邱世明竟沒有爲難他,使建築設計圖順利過關。

第八章

俊彦忙了幾個月的設計圖終於搞定了。可是他卻一點也沒有如釋重負的舒坦,他躺在床上又開始抽煙。

他噴了幾朵煙圈,思緒飄到那年夏天的海灘:映潔那張無憂無慮的笑臉,她對他笑、同他說往事、送他“海内”貝殼。命運真是捉弄人,幾載的分離,讓他再度與她相遇,他卻仍然是她命運的配角。而邱勝翊卻后來居上地占據了他日夜渴望的位置。

邱勝翊,這名字掠過心頭,帶來酸澀的苦楚和一抹不放心。爲什幺從不曾聽映潔提起邱勝翊的家庭背景?難道連她也不知道!他覺得背脊上冒出一陣冷汗,不,他要阻止映潔再受一次傷害。

他抓起床頭的電話撥給映潔。電話連續響了幾聲,就在挂斷的前一秒,映潔接電話了。

“喂!找哪位?”她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

“是我,俊彦。”

“俊彦,對不起,我爐子裏在煮宵夜,待會兒勝翊回來要吃的,我去把爐火關小點。你再等我一下。”

她語氣是那幺的幸福、那幺的喜悅、那幺的滿足,他怎堪叫她夢碎呢!

“喂!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她又回到電話邊了。

“你現在好嗎?”他自知是多此一問,卻不知如何打開話題。

“嗯!我現在都快成了老媽子了。每天待在家裏燒飯洗衣,等勝翊回來。這就是我生活的全部。”

他感受到她是全天下最快樂的老媽子,生活完全以勝翊爲重心,這正是他所擔心的。

“映潔,我昨天見到勝翊的父親了。”他迂回地試探。

“勝翊的父親?”她怔怔地問。“他的父母都已經不在了呀!”

果然是個騙子。

“他是個騙子,映潔,他說謊。”他著急地說。

“俊彦你怎幺啦?”

“邱勝翊他欺騙你。你知道他的父親是誰嗎?是赫赫有名的邱世明。”

映潔愕然地握著話筒不出聲。 過了半晌,她說:“你是說那個常上電視新聞的邱世明?”

“沒錯!他家家財萬貫,邱世明的花名遠近皆知。有錢人玩女人的花招多得數不完,你得小心點,別吃虧上當,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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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說了,我相信勝翊,他不會騙我的。”她激動得打斷他的話語。

映潔回到廚房,任憑一鍋湯沸騰鼎沸,握著面條怔怔地站著。

“在想我嗎?小美人。”勝翊不知什幺時候回來,自背后圈住了她的腰。

映潔陡然一震,面條灑了一地。

“對不起,嚇著你了!”勝翊彎下身來,幫忙拾起面條,他碰觸到那雙飽藏心事的大眼睛。

“你有心事嗎?”

“沒什幺。”她的眼神閃爍,明顯地用肢體語言告訴勝翊她的不安與焦躁。“面條都弄髒了,我下去買。”

“我不餓,不用忙了。”

勝翊把爐火關了,望著她的臉問:“你在擔心什幺?告訴我。”

她凝視著他的眼睛,那幺的認真、那幺的柔情萬千,找不出一絲隱瞞的線索。

“勝翊,你會愛我多久?”

“這是什幺傻問題。我當然愛你一輩子,如果有來世,我願意生生世世做你的丈夫。”他在她額上留下一吻。

映潔像個石膏美人似的,僵在那兒。她的表情,使得勝翊神經緊繃。

“到底今天發生什幺事?”他緊握她的手肘。

“我——”她側過頭去,把話咽下去了。

“又是黄瀞怡!一定是她又跟你扯什幺亂七八糟的事,對不對?”他口氣變得暴躁。

“邱世明是你什幺人?”映潔答非所問的方式,讓勝翊無從招架。

邱世明,這個憎惡的名字,怎幺會在這個時候出現。映潔怎幺知道他的。勝翊放開了映潔,怔怔地站著,沒有回答。

“是真的。俊彦說的是真的。”映潔喃喃地自言自語。她的耳畔出現了俊彦說的那句話。“有錢人玩女人的花招多得數不完。”爲什幺他要隱藏真實身份?是一種有錢人的新花招嗎?她覺得耳朵嗡嗡地響個不停,她再也聽不進任何話。

“映潔,請你聽我解釋,不要胡思亂想。事情不是像你聽到的那樣!”他急著解釋。

“邱世明是你父親,這是事實吧?”她冷冷地問。

“我不是有意要瞞你……”

“夠了!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見任何一句美麗的謊言。你連親生父親都可以不承認,那我算什幺!我每天在這裏,百般地奉侍你,只不過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菲律賓女傭。你隨時都有呔舊換新的準備,不是嗎?”她激動得涕淚縱横。

“你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爲什幺要把話說得這幺難聽?”勝翊也像被無名火燒著似地激動。

“我無理取鬧?我口不擇言?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傻呼呼地愛上你,是我活該自動送上門。一切都是我自找的。”話說完,轉頭就往浴室跑。

她把自己關在浴室,委曲的淚水源源不絕。直到她聽見摔門的聲音,出去看時才發現勝翊已經走了。

她失去重心地頹然坐回沙發上,茫然不知所措。愛情的滋味,竟如此苦澀。

牆上的指針又往前跳了一格。映潔在沙發上哭累了,睡著了又醒來了,勝翊還是沒有回來。

一股強烈的窒息感,伴隨著秒針滴答滴答的腳步聲,逐漸吞沒她。她在等他回來繼續未完成的質詢?還是在擔心這幺晚了他會不會出事?或許他根本私毫不在意家裏有人在等他呢!她的心錯縱複雜地糾結在一起了。

她心裏有個茫然的念頭:逃離這個房子,丢開那些想不透的來龍去脈。她顧不得此刻已經是淩晨一點鍾了,她漫無目的在街上遊蕩,入夜后的秋風,吹得人涼颼颶的,映潔卻只穿件短袖家居服。

“小姐,一個人嗎?要不要一起去玩呢?”

聲音是從背后尾隨的越野摩托車騎士傳出來的,映潔這會兒才想起報上社會版劫財劫色的新聞,她不敢回頭,只好加快腳步,而那引擎聲卻亦步亦趨地跟著,她本能地往前跑,摩托車卻一晃眼就横在她面前了。

“你想干什幺?”她顫抖說。

“我只想載你去兜風,大家同樂同樂,瞧你緊張的樣子,真是逗人。”

那男人邪眉豎眼,一看就知道存心不良,映潔拔腿就往旁邊跑,說時遲那時快,那男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肘,根本無機可乘。

“救命啊!救命啊!”

“你再喊,我叫你死得很難看。”男人用孔武有力的手臂箝住了她的喉嚨。

“年輕人,你這是干什幺?”路過的無線電出租車司機,搖下車窗探頭問。

“我跟女朋友吵架,關你啥事,勸你少管爲妙!”

映潔猛跟司機使眼色,打出求救信號。

“你再不放手,我馬上呼叫友台來包圍你。”

司機伸手進入車窗,拿出無線對講機。

“好。算你狠!給我記住,下回最好不要給我碰到。”他撂下狠話后,揚長而去。

映潔握著喉嚨干咳幾聲,慘白著一張驚嚇過度的臉,連聲向司機道謝。

“不用謝我啦!我看你的樣子也不像壞女孩,怎幺會這幺晚了還在外面不回家呢?”好心的司機用台灣國語關切地問。

“我……”她想起今晚發生的事情,不禁低頭啜泣。

“好好好,我不問,那你告訴我要去哪裏,我載你一程,免得待會兒又遇上不良分子。”

這話可叫映潔答不上來了,自己到底要去向何處呢?誰能真正了解她,聽她說心事呢?洪詩。對了,同樣身爲女人的大嫂,一定能爲自己分憂解愁。

她跳上了出租車,前往洪詩的住處。到了目的地,才驚覺半夜時分,大嫂和孩子早就入睡了,這樣莽莽撞撞地來,不是太擾打她了嗎?

她在對講機旁猶豫不決,眼看對門的狗已開始低吼了,若要回去,好心的出租車卻已走遠,只好鼓足勇氣撳下對講機。 過了好半天屋内的燈終於亮了,她松了一口氣。洪詩透過對講機的聲音,卻是狐疑害怕。沒有男主人的家,似乎少了靠山。

“大嫂,是我。對不起,這幺晚了!”映潔愧疚地解除洪詩的武裝。

“天哪!到底怎幺了?快進來。”

映潔一臉的恐懼和近乎衣衫不整,任誰見了都不得不往壞處想。

洪詩忙著端熱水給她喝,爲她披外套,待她鎮靜點再詢問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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