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没错！是我提出分手的，但你不也没意见？如果你有一点点喜欢我，你为什么不做任何挽留？为什么答应我这愚蠢的提议？」
　　
「如果你不告诉我阿娟的下落，那么我可能会开始跟踪你的行程，必要时我会在你家装窃听器……」吴映洁强迫自己不为所动，完全不听他的吼叫。
　　
碰！胜翊槌着桌面，使她停了下来。
　　
「别人的事，真的比我们的事重要？」他问。
　　
「目前是的。」她答。心里想着她和他会有什么事？
　　
「哼！哼！」他从鼻子发出声响。「那么你真的可以回台湾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为了别人的事来吵我。」
　　
「不！除非——」
　　
「我不会告诉你的，不用再问了，」他阻断她的话。
　　
「好吧，那今天到此为止，我不打扰你了。」吴映洁强忍心中不断汹涌的情绪。
　　
「对了，如果阿娟有再联络你，可否请你告诉她，她的父母亲很担心她，请她能立刻回报个平安。」
　　
「你请回吧！侦探小姐。」胜翊不想再理会她。
　　
「那，就先这样了。」吴映洁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胜翊看看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哼！她仍然是没变呀！可恶!他把脸埋在掌心中。
　　
他坐回书桌前，伸手在桌面一阵摸索：「可恶！该死的女人！她竟敢把我的石头带走？」
　　
狗屎！他愤恨地又想起来，那石头是她送的。
　　
过去这几年，每当他情绪不好，他就喜欢将石头握在掌心；每当他面临挫折，
　　
握着石头就像能够重新得着力量，那已经成为他独处时的一种习惯了。这些年来一直如此，他只是不去深入细想为什么，也许是不愿承认吧!
　　
不愿承认什么？
　　
他回想着，回想着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没想到不须花费太多时间去思索，
　　
那记忆竟鲜明得让他怀疑，他和她认识有那么久了吗？怎么历历在目呀？像是昨日才发生的事情一般……
　　
他第一次见到她，就决定要她了，没有原因、也不是为了好玩，就是一种渴望。
　　
愈接近她，便愈想要拥有她，不是因为她曾做了什么让他感动，就是一种不由自主的心动了……
　　
一种很不能安心的感觉，一种很不能确定的情悖。他不了解她，她像一阵透明的空气，他抓不着但却无时不刻地需要；有很多时候他觉得她是在意他的，但更多时候他知道她并没有全心全意对他。
　　
她不曾表示爱他，这使他很没有安全感，所以在洛莉塔要求他时，他才决定和她分手；因为洛莉塔坚定地表示爱他、相信他，并愿意等他，为了爱他……
　　
只是没想到，她吴映洁真的完全接受他提议的分手！她没有像其他女人一样地哭闹，真的完全接受他提出的分手。因此，他反而被激怒了，尤其当她的眼里不再看到他的存在，他更是生气，而且忘不了她。他原以为自己够潇洒了，没想到她比他更洒脱自在，她真的当他从来不曾出现过的人一样……
　　
「那这些是什么？」他看着墙上的画，像是证明他和她确实存在过一样。他把她所有留下在他房里的东西，全都收集起来，框了起来。
　　
在他回巴拿马之前，其他的女人仍会偶尔打电话找他或约出来见面——惟独她，连他和其他同学一起，遇到她的时候，她眼里也只有阿娟、罗米洛、艾吉莱拉和阿列尔，而完全忽略他的存在，这就更不用说她会写信给他、打电话给他了。
　　
说到电子邮件，他更气了！原先他以为她还是没有表面上那么无情咧，还会寄一些好文章给他，结果几次以后，再也没有收到了，而他的同学们仍是继续收到她寄的文章。有时候她会把一些短文翻成英文，还做了解释寄给罗米洛他们，他们大部分会列印出来，彼此碰头时会互相讨论，好像她是他们的中文老师一般。
　　
惟独他没有！他记得她说过，他再和学校其他的中国男同学说中文，学到的中文只是市井通用语言，真正的中文不只是这样的；她说他的中文上不了台面、写不成文章。他很生气，但也知道她说得没错，所以他只好逼自己死背字典，他不想输人——那时候罗米洛他们的中文都明显地在进步中。
　　
是后来罗米洛也将她写的翻译转传给他，他有不懂的就去问学校同学……说到罗米洛，看来不只他在找阿娟，原来阿娟也没让她家里的人知道她的情况。
　　
他之所以不告诉罗米洛，有部分原因是他答应了阿娟的，但是也有部分原因是他故意的。他讨厌罗米洛到处得人缘，更不知如何面对罗米洛这次的出线、获得翻译官的职位；他知道他该向罗米洛说声恭喜，但他就是讨厌看到罗米洛面对他时表现出来的样子，那神色像在说抱歉一样。干嘛？升官就什官嘛，有什么了不起？难道说他胜翊从此就会没机会了吗？
　　
他拿起电话，拨了一组号码，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接起。「哈啰，是阿娟吗？我是胜翊。」「怎么了？又是罗米洛去找你了吗？」阿娟随便想也知道，最近胜翊常告诉她，罗米洛在找她。
　　
「对，而且还带fantasy一起来。」胜翊早就不想管别人的家务事了。「她是受你父母委托才来的。阿娟，我不管你要不要回罗米洛身边，但是让父母亲担心就不应该了，尤其你现在也已身为母亲了，你应该更能体会你父母亲的心情。你想如果你儿子失踪了，你会不会心急？」
　　
「我……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嘛。」阿娟像是拿不定主意一样。
　　
「听着，首先我希望你尽快打电话回台湾，让你父母知道你还活着。再来，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罗米洛尚未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名，所以名义上你仍是他的妻子，所以你替他生个儿子，他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怀疑你的孩子不是他的？即使不是他的，依他那么爱你的情况，他也会把孩子当他自己的。」
　　
「孩子当然是他的！」阿娟再一次强调。「小加利亚多长得很像他呢！」
　　
「那不就得了？你只要抱着孩子出现在罗米洛面前，相信他一定会比以前更爱你的。」胜翊认为这事是再简单不过了。阿娟干嘛呀？也想太多了吧她。
　　
「可是，当初是我提出要离婚的。」阿娟小声地说。「现在就这样突然回去，又抱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孩……我该怎么说？」
　　
「你爱他的不是吗？所以在你离开他之后，你仍然为他生下孩子。」胜翊觉得她干嘛把事情搞得好像很复杂似。「听我说，我了解他！相信我，我也是男人，我知道他会因为你一个人独自生产，而自责他当时没有阻止你离开；他只会因为关心你的安危而更爱你，而不会怀疑孩子是不是他的，你只要相信他是真正的爱你就行了，好吗？」
　　
「我会仔细再想一想的，对不起，让你受打扰了。」
　　
「还好啦。」胜翊再补上一句：「只要你快点回去罗米洛身边就好了。」

『8』第八章

吴映洁一直到走出胜翊的书房，才能喘口大气。她得承认刚才她一直忍着不让情绪发泄出来，他……胜翊呀！
　　
她抚着唇，食指划着刚才他咬她的地方。他还是一样霸道十足，惟有他胆敢这样侵犯她，对她的淡漠又吼又叫，完全不给她喘息似的，将他的情绪完全对她释放了出来。
　　

她心动了，她的内心里有一个小角落在瓦解了……
　　
当她看到他书房墙面上那么多连她自己都忘记了的涂鸭，被他用画框小心保存起来的时候，她心虚了！是的，当初她送他肖像、送他石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确实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了，但是其它的……唉！该怎么办？压根她没想到他会保存着那些当时她只是随意乱写、乱画的小纸片。她此刻心虚得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因为她是真的贯彻执行着「分手」这件事。为什么她会执行得如此不带感情，好像事不关己一样？为什么呢？难道是怕动了真情？怕分手而陷入伤心吗？
　　
好复杂又乱七八糟的情绪，她摇摇混乱不已的头，不愿再去细想。
　　
「咦？人呢？」吴映洁回到起居室，没看到胜翊的母亲。「现在我怎么回去呢？」
　　
她只好坐在沙发上，等着有人出现——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她一直握着那块石头。
　　
她又开始发呆了……
　　
唉！不行！她站起身，她知道现在她不能让自己空闲下来，否则一定会胡思乱想的；一旦胡思乱想起来，免不了又会产生期待。而她最怕的就是期待了，因为希望总是落空的。
　　
后来她在安静地凝听之后，隐约听到了两个女人聊天的细微声响，她找寻着声音来源……
　　
终于看到了和另外一个女人在聊天的塞拉。
　　
「夫人，打扰了，我想我该回去了。」吴映洁用西班牙语向她表明去意。
　　
「叫我塞拉就行了。我已经和罗米洛商量过了，我希望你在这里住下来，他也答应稍晚会将你的行李送过来。」塞拉立刻放下手边的工作，她正在削马铃薯。
　　
「可是……」吴映洁不想面对胜翊，在她还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之前。
　　
「别可是了，就这么说定了。对了，刚才你和胜翊谈得怎样了？」塞拉走了过来，想要牵起她的手，发现她手上握着那颗石头——
　　
她竟还能完好无缺地从书房走出来？太神奇了！塞拉瞠大了眼。
　　
「谈得不是很愉快，他还是不愿透露消息。」吴映洁诚实地说。「但是我确定阿娟应该是平安的，现在只要等胜翊停止胡闹，或是阿娟自动出现就行了。」
　　
「既然你要等阿娟自动出现，那么来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等一下我再载你去市区逛逛。」塞拉勾起她的手臂，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那真的太麻烦你了。」吴映洁认命地接受她的安排，心里想着，她和她儿子都是如出一辙的霸道。
　　
「怎么会麻烦？如果我让你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子就这样单独和一个男人一起住在一个屋子里，天主不会原谅我的。」塞拉既保守又传统的心态，使她的理由听起来理直气壮多了。
　　
「是的，谢谢你为我设想。」吴映洁不想多做辩解。因为玛莉亚的信徒，都传统而且又善良得可爱。
　　
「这是我的荣幸。来，我帮你准备这间卧室，它本来就是空的。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合用？」塞拉打开二楼走道上最里面的房间。
　　
「啊……这房间真是太美了，谢谢你！」吴映洁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房间。纯女性化的感觉，温暖的木头香味和白色床单，还有蕾丝花边的白色窗帘，阳光充足地洒了进来……置身其中，自己好像身处在某部电影的场景里了。
　　
「哪！这边有独立的浴室、更衣室、化妆台……」塞拉一一介绍着。「你先休息一下，等会我们去市区逛逛……」
　　
晚上，罗米洛带着吴映洁还未整理的背包出现在胜翊的家。
　　
他看到吴映洁就问：「他呢？」
　　
「我不知道。可能是我和塞拉出门之后，他也就出门了吧。看起来，我错过了第一次可以跟踪他的时机了。」吴映洁有些懊恼的。
　　
「他就是这样，你别太介意了。」罗米洛很抱歉她为了他的事自责。「如果你真的也对他没办法，那么就别理他了，反正他想说时，自然会说的。」
　　
「你又开始为他说话了。」吴映洁取笑他。「早上还差一点和人家吵架的人。」
　　
「被你发现了。」罗米洛难得轻松地笑了起来。「啊！我们家的弗朗可好像很想你哟！刚才我回去时，它还直绕着我打转，又呜呜地悲吼两声，然后就不理我了。」
　　
「哈！它真有趣！」吴映洁想象那只大狗可怜的模样。
　　
「我可以请问你一件事吗？你和他聊得怎样？」罗米洛不是指阿娟的事。
　　
「他很生气。」吴映洁耸耸肩。「莫名其妙地发神经，我怀疑他如果回来时再看到我，会不会气得离家出走？」
　　
「你开玩笑的。」罗米洛认为她说得太夸张了。
　　
「不，是真的，他叫我滚回台湾，还说不想再见到我。」吴映洁无奈地笑一笑。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就像我中午和你说的。」塞拉正想来叫他们到餐厅用餐，刚好就听到他们的谈话。「你就安心地在这儿住下来吧。是我邀请你的，谅他也不敢反对，你可是我的客人呢！」「塞拉，你真是的，万一胜翊因为我而不回家呢？」吴映洁这样真的很为难了。
　　
「那么就如同你说的，他确实只是一个任性的小孩。」塞拉祈祷她儿子可千万别这么任性。
　　
晚餐时，胜翊的父亲维克托也出现了。
　　
他的话不多，多半是和罗米洛讨论有关政治的事，只问过她是否会说西班牙语，就没再多和她对话了。
　　
「维克托虽然看起来严肃，但心地非常善良。」塞拉这样解释。
　　
「通常父亲都是这样的。」吴映洁笑着回应。「塞拉，这烤鸡肉卷是你做的吗？味道相当特别，可以向你请教食谱吗？」吴映洁闲谈食物。
　　
「你喜欢吗？真是太好了！我来教你……」塞拉开始热情地为她介绍拉丁食物的做法，滔滔不绝的，直到胜翊返回家门。
　　
他一走进餐厅，看到正在用餐的众人，简直不敢相信!他母亲竟然对着吴映洁滔滔不绝地说西班牙语。
　　
「妈妈，你说这么多干嘛？她听不懂的啦！」
　　
「胜翊，你真是无礼！」他父亲斥责着：「她是你的朋友，她当然听得懂！」
　　
胜翊不予置评地耸耸肩。他还是不相信她能听懂西班牙语，于是改用中文对她说：「你还没走呀？」
　　
吴映洁好为难，她不知道是该用中文回答，还是英语或西班牙语。
　　
幸好他父亲维克托又解围了，因为罗米洛向他解释那句中文的意思。
　　
「你的教养呢？」维克托放下刀叉，很不悦他儿子此刻表现出来的样子。「这里不是你的教室，我们也不是你的学生，不必忍受你的无礼，如果你想用餐请坐，如果你已经吃过了，那么请你离开餐厅。」
　　
胜翊看向他父亲。
　　
「我吃过了，你们慢用。」其实他还没吃，但此刻他也吃不下了，看来他父亲并不欢迎他坐下来，所以他反身离开餐厅了。
　　
经过他这一搅和，大家静默不语了，然后开口说话的当然又是最有权威的大家长维克托了。

　　
「真是很失礼了，小姐。」维克托有礼地向吴映洁微笑致意。「我们刚才谈到哪儿了？罗米洛。」他又继续向罗米洛提出未完的话题。
　
「好了，我们别受我那脾气古怪的儿子干扰。」塞拉拍拍吴映洁的手。
　　
吴映洁有些微的罪恶感。「真不好意思，因为我的缘故，使得他不能坐下来吃晚餐，或许我真的不该住这里，我真不敢想象往后他再看到我的情况。」
　　
「胡说，没这回事的！」塞拉很清楚自己的儿子。「圣母玛莉亚，我的好姑娘，是我儿子自己在无理取闹。」
　　
「可是……」吴映洁是很感谢她的安排，但若叫她每天都得面对胜翊的阴阳怪气，终有一天她一定会在塞拉面前破坏自己的形象，和胜翊不是吵架就是打架……哇！她真不敢想象那情况了。
　　
「难道你是不喜欢我们家？」塞拉真是攻守自如呀。
　　
「不！你真的太仁慈了。」吴映洁认命地说。她知道再也没理由说得动塞拉的决定，虽然她不明白为何塞拉要如此坚持她住这儿。
　　
「那就住下来吧。」塞拉满意地再拍拍吴映洁的手。「我想再多听一些有关你工作上的趣事。你知道的，我们拉丁美洲的妇女很少会愿意做和你一样的工作，光是想象都很难……你说你是客服部里的品保人员？」
　　
「嗯，你说的没错。」吴映洁虽然没啥心情再谈工作，但既然人家问起，那她也得礼貌地回答。
　　
「是什么样的公司？」维克托刚好和罗米洛聊到一个段落，正好听到塞拉说的，于是也好奇地问。
　　
「是电子半导体的研发制造公司。」吴映洁中规中矩地回答。
　　
「哦!那可真是热门的行业呢！但在我们拉丁美洲倒是比较没有那种高科技的热潮。」维克托点点头。「那么你的工作又是什么呢？」
　　
「当公司客户发现我们的产品有任何异常时，客服人员就要代表客户立场，向公司里的制造部门要求原因追查……」吴映洁只觉得，自己好像在接受长官面试一样，更难的是她还得用不太流利的西班牙语解说，不得己她也用英语解释，幸好他们都听得懂。
　　
吴映洁终于可以了解，为何他们拉丁美洲的人时常在晚上十点了还在吃晚餐了——因为一直都在聊天嘛！
　　
一顿饭从七、八点吃到十点可是很平常的事。
　　
终于下了餐桌，却又移到客厅继续聊。
　　
原来维克托是退休的政府官员，现在是警官学校的校长，难怪问话问得顺畅流利，像在审犯人似。
　　
罗米洛成了现行翻译官了，遇到吴映洁无法用西班牙语解释、说英语又太学术性时，这时罗米洛就很重要了。
　　
聊到快十二点时，大家长维克托才意识到明天他要早起，所以要休息了，罗米洛也告辞了。
　　
终于……终于放人了。
　　
吴映洁身心疲累地呈大字型摊在床上。好像在考试呀！看来她回台湾该当把西班牙文字典再拿起来背它一背，最好连英英字典都再复习一下。
　　
她原想先洗澡才睡的，但实在太累了，所以她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连衣服都没换呢！不晓得睡了多久，但隐约的一股寒意促使她转醒了，她缩着身子想找寻温暖，却不经意发现窗外的月光透过白色蕾丝窗帘洒在她身上、床上、地上……哇！好美！她舍不得睡了，于是起床摸索着来到浴室。
　　
她很喜欢浴室里天花板上的那片大天窗，月光照了进来，一切都像不是真的。
　　
她赤身裸体地沐浴在月光中。一抬头就能看见皎洁的月色，真是好棒的享受！
　　
她放了一池热水，整个人就泡在水里，让水温浸退她满身的劳累……
　　
滑着水，看着水波在月光下的波痕，是的，那个浴池简直可比温泉浴池了，好大！三、四个人泡进来还空得很呢!
　　
她试着把玩水龙头旁的旋转扭——哇！是小喷泉耶！原来镶在墙上的扛着水壶的天使石像，不是装饰用的。嘻！嘻！她像个孩子似的玩了起来。
　　
氤氲的热气飘在浴室中，但一进到月光处就渐渐散了，很美……吴映洁根本就不想爬起来了，她沉醉地哼着歌曲，因为心情好到不能再好了。
　　
胜翊看到的就是这情况，一个在玩水、玩月光的女人，在他的浴室里……
　　
「fantasy……」
　　
「咦？」吴映洁好像听到有人叫她的声音。但热气迷蒙了她的眼，使她不确定了。
　　
原来胜翊念了出来，不过他也没有发觉。他只是呆立在浴室门口，看着月光将她姣美的肌肤，映得更加不真实了！这是真的人吗？她是否在唱歌？她是否在微笑？
　　
刚才他睡着了，但又饿醒了，正想去厨房找食物时，就听到浴室里有声响。今天他难得回自己房间睡觉，就让他发现了异样……
　　
吴映洁眯着眼，仍看不清站在阴暗处的胜翊。等了一会，没什么动静，她想可能是自己神经过敏，于是又放胆地玩起水来，她站了起来，用沐浴乳抹着全身，立在喷泉下冲洗着。
　　
哇!好舒服哟！她满足地闭起眼，任水从脸从头上浇淋而下……
　　
没有男人如此近身地欣赏女人这般宛如挑逗般的姿态还能受得住的，除非那不是男人，而那女人又是恐龙一族；但很不巧，胜翊是个道地的男人，而吴映洁虽称不上艳冠群芳，但姣好的身材也是纤合度、姿态撩人了。
　　
他走进宛如迷咒的月光中，来到她身前，但仍在池外。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吴映洁的魂被他吓着了，她一睁开眼，水就不留情地冲到眼睛，她正想说话，也被水呛到，不由自主地咳了起来。
　　
「咳……咳……」一个站不稳，她整个人跌入水中，水花溅起弄湿了胜翊。
　　
但他非但没有闪躲，反而跨入水池里，把略在挣扎的吴映洁拉起来，拥着她，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她确实被水呛到了。他拉起自己t恤下摆，帮她擦脸。
　　
吴映洁旭慢慢地顺了呼吸，只是喉咙仍是不舒服地咳着。她的魂飞回她的躯壳了，所以她知道他是谁，所以故意拿他的衣服来擦鼻水。
　　
「嘿！你好恶心！」胜翊虽然这样喊，但他却没阻止她，反而顺势一脱，把衣服都让给她擦拭鼻水个过瘾。他赤裸着上身。
　　
「活该，谁教你三更半夜不睡，跑出来吓人……而且你没有敲门。」吴映洁觉得舒服多了。
　　
「这是我的浴室耶，我干嘛敲门？」胜翊好笑地看着她，他顺手帮她把散乱的头发拢好。「如果我没记算错误，你不是应该回去了吗？」
　　
「是你妈咪邀请我住下来的。她说女孩子不能单身住在男人家中。」吴映洁擦去脸上的水滴。「可是罗米洛又是好朋友呀，住他那总比我一个人住饭店好吧！」她还是比较喜欢罗米洛的小庭院。「而且弗朗可好可爱耶！」她也喜欢那只牧羊犬。
　　
「哼！你确实只能住我家了，不可以再去住他家。」胜翊略微不高兴她表示想回罗米洛家的意图。

　　
「为什么？」吴映洁觉得好笑，早上他不是才叫她滚回去吗？怎么现在又不准她去住别人家了？「不为什么，反正我妈是不会答应，未婚男女在没有长辈随同下而住在一起，除非你想嫁给他？」胜翊审视着她。
　　
「什么？哈！不可能，太好笑了！她哪来这么奇怪的想法？」吴映洁笑了起来。「她好有趣哟！」「这是传统！」胜翊正经八百地解释。她笑起来还是和记忆中一样美丽。
　　
「……」吴映洁无言。因她迷惑在此情况之下，被他如此正视的情节之中。袅袅的热气仍在飘浮着，月光仍安静地透了进来，热水依然从石像中倾泄而下，而他和她的影子，此刻正重叠在水面之上，呈不规则地晃动……
　　
她注视着他，有些不知所措地……
　　
「呃……那你现在该回避了不是吗？如你母亲的传统礼数，此刻我们多不合礼仪呀！」她正裸着身子，被他圈着。
　　
「我说过，这是我的浴室！」胜翊轻笑出声。他怀疑他母亲的动机了，她竟把吴映洁安排在那间卧室？「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可是我房里没有别的浴室呀，我哪知道这间浴室和你的房间是相连的？」她皱起眉头。「我知道。」胜翊主动而且自然地吻她。「我并不介意你使用。」
　　
她没有反抗，好像再自然不过了，但他在这里却使她无法再轻松地享受泡澡的乐趣了。「那……可不可以请你稍微离开一下，我还没洗好。」
　　
吴映洁眨着双眼，她已经可以意识到目前两人正处在一种很尴尬的情况之中。
　　
「不行！」胜翊摇摇头。「你可以继续，但我会留在这里。」他知道她的不安来自于他，但他就是坏心眼地想让她更不安，于是他用手指滑过她的肩膀。
　　
吴映洁选择忽略他的动作使她体内有了些骚动，她摇摇头。「那么我离开好了。」
　　
「你逃不了的！」胜翊此刻轻易地看穿她。「每次你都是用冷漠来压制你自己所引发的热情，你会怕我吗？我想你是不会的；那么你是怕你自己吗？你在怕什么呢？」他从她眼神里的困惑猜着她的情绪。
　　
吴映洁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她脑子里又开始混乱了。她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她却找不出理由反抗，连她的身体都对他产生自然而且熟悉的完全接受，没有一丝丝讨厌闪避的反射动作，所以她会下意识地想逃走。她不敢深思，她不习惯剖析自己……
　　
胜翊拉着她贴向自己的胸膛。他看穿她想问避的念头，于是立刻让她无法回避；他不想听她再用言语来辩称一切，于是阻止她再发言，他的唇极快速地封住她的唇，他不允许她再漠视他，于是他的舌完全攻略她的、缠着她的冷静，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他没想过她会出现在他的国家、在他的家中、在他的浴室里；他从没奢望会再度遇见她，并且是以这种样式出现。
　　
这些年来，他身边一直不断地发生了一些事，但他不再想起她了，或许他曾思念过她，但也因为当初两人的分手是他提议的，所以他不敢再回去找她，或许是怕极了她冷淡的言辞吧；或许是……
　　
不管或许什么，就在他以为此生不会再见到她的时候，她活脱脱地出现了，此刻她正站在他的眼前干扰他的视线、搅乱他的思绪，还一副无辜样！他这次不再受骗了，他知道她的面无波动，只不过是隐藏她的真心的保护；他怀疑她的理智，只是保护自己的借口……至于她真正的心意？他决定挖出来，他不要让她再有机会武装自己，他要她自然地把真心流露，哪怕她是真的不喜欢他……
　　
念头一闪而过，但胜翊真确地抓到了。
　　
他咬住她的下唇——这是他的习惯，她一定喊痛！
　　
「如果你不喜欢我吻你，请不要客气，用力赏我一巴掌，但，我拒绝你敷衍我！」胜翊坦白直言，他盯着她的眼睛，看到她的惊讶。「是的，我要你的真心，真正的你，而不是随意随性的、无所谓的反应，更不要你漠视我的存在。」
　　
吴映洁震惊的，难道她对他的敷衍真的表现那么明显？还是几年不见的胜翊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他又利用她短暂的恍惚再次攻占她的唇；他存心要她只凭本能反应，存心要引出她真实的情感。
　　
他的吻落在她脸上的任何地方，不允许她逃避、存心要她感受他，他知道她没有真的如她过去所表现出的那样，只把他当一般朋友看待，他知道他对她是有些不同的。
　　
她的唇被吻得肿胀，他不再用挑逗的方式吻她，而是直接而且带着攻击的方式，使她无法思考其它、无法再有玩游戏的轻忽、无法再握有自主权，只能感觉他的吻、他的唇他的舌、他呼出来的热气……
　　
他的脸颊摩着她的脸，冒出来的胡渣轻刮着她，感觉立刻陷入错乱，一切都混乱了，都乱了!
　　
吴映洁陷入一阵恐慌，不由自主地说：「我……我有点冷了。」
　　
她害怕着，莫名其妙地害怕，不是怕胜翊会怎样，而是……唉！她就是不知道才会害怕呀！她的恐慌完全落入他的眼，他更实地触摸到她了！他拉着她的手，跨出浴池，拉了条他的浴巾将她包住，温柔地拭着她湿透的发、她的身子。
　　
她无语地接受他的体贴，任由他的手透过浴巾抚摸她。
　　
「我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你的。」胜翊开始说了：「我没想过会再有机会看到你……不！我曾想过，如果这次我当了大使的随行翻译官，或许会有机会再见到你，但也或许不会……我不知道。」他一边擦拭她一边碎碎念着。「但见了你，我又该说什么呢？」
　　
「你也弄湿了，要快擦干，否则很容易感冒。」吴映洁瞧见他几乎也湿透的运动长裤。
　　
胜翊只是用力地以毛巾包住她。
　　
「你……曾经想念过我吗？」他看着她。「不！别回答我。」
　　
他拉着她回到她的卧室，她虽很想问他为何知道，但一想这是他家，他理当清楚。
　　
「我偶尔会想起你，想起有关你的事，想问你是如何看待我和你的事？想问你为什么可以冷淡至此？想问你当时为什么不留我？想问你为什么连开口骂我都不？」胜翊像在控诉一般。
　　
夜很宁静，所以他的声音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迷惑。
　　
「如果说你不曾喜欢过我，那为何要对我好？如果说你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还能和我在一起？为什么不在我提出分手后，再去交一个新男朋友？」胜翊陷入回忆：「你就这么故意孤单地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故意当我是陌生人，故意让我以为我根本不曾存在你的记忆之中……你为什么要这么该死地与众不同？你为什么不抗拒我提议的分手？你为什么可以接受得如此潇洒，一点难过也没有？你可知道我为了对你说出口想了多久、烦了多少夜？然而你却想都不想、连一滴眼泪也不曾出现？啊……我想不清楚，却更努力回想有关你的一切。」
　　
胜翊坐在床缘，手牵着她的，他的手很温暖、很温暖。
　　
「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努力、很认真的女人，在工作上、在学业上都是，但也只是这样，我对你的家庭、生长过程却是完全地不了解。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对你说有关我的事，从小到大我所有的事我都说了，但是你呢？你却吝于透露？更糟糕的是，这个事实我是在分手后才有所发觉的，原来我不曾了解过你，或者该说是你不愿让我了解？还是你根本不愿让任何人了解你？」
　　
吴映洁一个冲动，她低下身子，亲吻着他，很轻很轻地刷着他的唇，然后拥抱着他……
　　
「对不起！」她说。
　　
她慌乱的情绪找不到平衡点，她脑中挤不出任何的文字语言，她喉咙深处破碎地发出惟一的话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浑然不觉她的泪早已溢出胸口，从灵魂的窗口悄悄滑落了。「对不起………」

　　
她的泪水湿了他的肩膀，她的声音只有那么一句，她的胸口好难过、好难过……
　　
她知道自己就是这么恶劣，一切的想法都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她骂他自私，其实她自己才是最最自私的那一个。她可以轻易看穿别人的保护网，是因为她比任何人更懂得自我保护；她不在意任何人玩弄她的生活、她的感情，因为她只愿投入那么多了。她把真心锁起来不让人碰触，甚至不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她自己也鲜少去触摸，因为她知晓配合别人的方式总比期待落空来得轻松。她害怕……害怕一切她所期待的，所以放弃期待，没有希望，也就不会有失望。
　　
「对不起……」
　　
吴映洁完完全全知道，她其实才是说谎的人，她才是真正没有胆量的人，但她却毫无理由地讥笑别人的胆量、不屑别人的谎言。她……此刻觉得自己很可耻，因为她是那么故意搅乱别人的生活、别人的情绪，然后拍拍屁股走人，甚至恶劣地沾沾自喜以能猜中别人的想法而自得其乐，仿佛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她必须如此吗？必须如此才能获得安全感，才能面对生活吗？此时此刻她完全不知道了。
　　
胜翊紧紧地圈住她，他知道她在哭，因为她的呼吸带着哽咽；因为她的声音充满破碎。此刻他感觉到他俩的灵魂相融，他知道她的脆弱如同他的，只是他将他的情绪透露出来，转成易怒；而她却不曾发泄，只任由冷漠掩饰她的心。
　　
胜翊觉得鼻头有些酸涩，原来他也涌上了酸意，她的泪不只湿了他的肩，也湿了他的心，润滑了他的眼眶了，他抱着她轻轻地摇晃，轻轻地以他的母语安抚着彼此汹涌的心绪……
　　
渐渐地，吴映洁止住了泪水，她的脸离开了他的肩膀，和他的脸保持了一些些距离，看着他。
　　
她笑了！因为她也看到他的心灵了，和她一样充满不安又平和的期待。
　　
「为什么笑？」胜翊浑然不觉他是用西班牙语说话，他很自然地用母语说着。
　　
「因为哭完了，就该笑了。」吴映洁也用西班牙语回答他，她看到他的表情，笑得更加甜了，她欺近他用力地吻了他一下。「我们的声音讲西班牙语是不是很性感？」
　　
胜翊勾起嘴角，回吻了她一下。
　　
「超级性感！」再啄一下她的唇。「再多说一些，我想听！」
　　
他双眼发亮好像挖到新奇的宝贝，心头溢满无法形容的感觉。
　　
「说你爱我。」他的手捧起她的脸，吻着她的泪痕。
　　
她笑了，笑得很舒坦、很安心、很幸福……
　　
「我爱你。」

『9』第九章

塞拉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绝对没有偷看别人睡觉的意思！所以她屏息静气地、非常小心、非常安静地轻轻将吴映洁通往浴室的更衣室的门关起来，再进入浴室穿过另一扇门，再小心地合上，然后她进入另一个房间——胜翊的房间。原来这间浴室是连着两个人的房间的。
　　
「圣母玛丽亚，」她喘了口大气，还在胸前比划着十字后，双手合十祈祷天主圣母能够原谅她这母亲的私心。
　　
一早，当塞拉发现二楼胜翊的房门是开着的时候，她走进去准备替她儿子收拾一下，结果便发现浴室的门是开着的。禁不住好奇心驱使，她顺着微微开启的门，一扇一扇地来到吴映洁的房里，结果……她瞧见了她原先曾经预期的情况！
　　
圣母玛丽亚，她看到了她的儿子拥抱着吴映洁，两人睡得很沉很香甜，她忍不住多看两眼。啊！那景象多令人舒坦呀，连呼吸都是一致的呢！
　　
她走出胜翊的房间，顺手反锁起来。她才不会让其他人去打扰他们哩！
　　
噢！圣母，请原谅我。塞拉在心底这么认罪。她把吴映洁安排在原本要给胜翊未来的妻子使用的房间，这是不合礼仪的，但是她就是自私地想这么安排。她以母亲的直觉认定，她的儿子肯定相当在意并且重视这个中国女子。她是不清楚他们分手的原因，但她假设她儿子仍是喜欢着吴映洁的，否则为什么那一年原本要娶进门的洛莉塔，会因为她恶作剧地把那颗小石头丢入游泳池，而引起两人争吵，更甚至吵到取消婚约呢？只因为洛莉塔要求他，不要总是对着石头说着她听不懂的中文？洛莉塔是这样告诉塞拉的。
　　
当时——
　　
「叫他去娶那颗石头好了！」洛莉塔气得摔上书房的门，冲了出去。
　　
塞拉原本想劝她儿子的，可是当她走进书房一看——
　　
不得了！书房的书被丢了满地、镜面也破了，书桌上的东西更是凌乱不堪，而胜翊正全身湿淋淋地走了进来——他手上还握着那颗石头。
　　
他没有解释什么，也不为洛莉塔决定出国深造说明原因，那一年的夏天很长，因为胜翊几乎都不再说话，闷得吓人，直到他回到学校开始教授中文。
　　
塞拉的回想一直到她回到餐厅看到维克托才停止。
　　
「早安，亲爱的。」她好心情地亲吻着丈夫。
　　
「早安。什么事让你今天看起来容光焕发？」维克托面对自己的妻子，可是很浪漫的。
　　
「你觉得这个台湾来的小姐如何？」塞拉满是希望地询问着丈夫。
　　
「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主意了？」维克托是很了解他这个妻子的。他仍没放下报纸，只是随意地答：「嗯……看起来很聪明，长得也很顺眼，有个好职业，会说我们的语言，很好。」
　　
「你觉得她会爱上我们儿子吗!」这也是塞拉担心的，听说独立自主的女性都比较有主见。
　　
「如果你儿子再继续任性，任何女人都不可能爱上他。」维克托对自己的儿子无计可施。胜翊从小在学业课业，甚至到目前的工作上都令他满意，惟独那个脾气常使他头疼。
　　
「你怎么这样说你自己的儿子？他可是承传自你的血统呢！」塞拉认为终是会有人能引出胜翊骨子里的温柔多情，就像她和维克托一样，维克托还不是对外一向严肃，但对她可不了。她有那么一丝丝第六感啦，或许胜翊也会对吴映洁多情又浪漫的。喔！圣母！她心中突然响起教堂的钟声。
　　
「哼!」维克托打断她的幻觉。「如果他对待女人，能有像对待那颗石头一样专注、时刻保养——哼！还上漆哩！连我都不能摸，哼！」他继续说：「如果胜翊能对女人说情话，像在对那颗石头喃喃自语那样，那我早就抱孙子啦，也不会到现在只能去玩苏珊娜的孩子。」
　　
「苏珊娜的孩子，也是你的孙子啊！」塞拉瞪了一眼不公平的维克托。苏珊娜是他们的女儿。
　　
「那不一样，孙子又不是跟我们姓氏。」
　　
塞拉很想分享她的希望给她的丈夫：「亲爱的，有没有可能胜翊爱上的不是那颗石头、那些画，而是爱上了送他石头的人？」
　　
「你不要胡说，万一送他石头的人是男人呢？我看过那上面的字，很强劲有力，不像出于女人的手笔；那些肖像的笔法用色也是大胆有劲道的，不太可能有年轻的女孩子会使用那种率性的画法。」维克托原本也曾这么想，但他转念一想，若画的人是女性，那么胜翊为什么不去追求？为什么杵在这单相思？
　　
「说得好像你是位艺术鉴赏家一样哩！」塞拉立刻反驳他的猜测。「如果我说这个台湾来的小姐，就是送他石头的人」
　　
「等等，你有证据吗？」维克托阻止她再幻想下去。
　　
「当然，」塞拉可得意了。「她的名字正好是fantasy，而且我问过她，她也承认她是画了肖像送给胜翊的人，而且你知道吗？」

　　
「嗯？」维克托正在消化这些讯息。
　　
「那颗没有人敢碰敢动的石头，昨天她不但安全地从胜翊眼前带出书房，现在还放在她房间呢！」
　　
「这是真的吗？」维克托简直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我亲眼看到她握在手中的。」塞拉这下子可得意了。
　　
「那么你有什么计划？我亲爱的夫人。」维克托看得出双眼发亮的妻子，早已有了计谋。「如果你说的都对，那你想怎么帮他呢？你的儿子爱恋着对方那么久，虽然我昨晚一点也看不出来，还以为你儿子的无礼会得罪人家哩！没想到她对你儿子来说，是个重要人物，嗯……这个女人看起来完全制得住你那宝贝儿子的怪脾气呢。」他亲吻妻子的手。
　　
「我们只要找个借口离开，过两天我们就把房子留给他们，让他们独处，好培养感情。」塞拉觉得若他们在家，肯定会打扰他们感情的发展。
　　
「这怎么可以？」维克托觉得不能这样无礼。
　　
「为什么不可以？亲爱的，你以为你宝贝儿子能忍那么久吗？尤其是对方是他所喜欢的女性。」塞拉挑挑眉，对于她今晨所见到的情况，她的丈夫现在才想要维持礼数，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呵！」维克托笑了起来。「那么两天是够久了，我们在家，他的确是什么也不能做的。好吧！那就告诉苏珊娜，过两天我们会去找她，说我想念我的孙子。」
　　
「亲爱的，你以为当你引以为豪的儿子想做一件事时，有什么事能阻止得了他呢？」塞拉原本不想说的，但是她是绝对不会欺骗自己的丈夫的。
　
「你是说？你的意思是……」维克托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的妻子。「真是快手快脚啊？这小子！」他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他还以为还要暗中推一把哩。
　　
「嗯！你的宝贝儿子现在正睡在我们亲爱的客人的床上呢。」塞拉也笑了起来。
　　
「噢！夫人，你真是大胆，竟敢去偷看别人隐私？」维克托取笑着她，但也不忘提出疑问：「可是这也未免太快了吧？」
　　
「怎么会快呢？昨天罗米洛还说她是胜翊在台湾交往过的女孩中，他们惟一承认她是他的女朋友的。」塞拉得意地提供她得到的情报。「算一算他们认识也有六、七年之久了。」

餐厅里的家长两人，正拉拉杂杂地在扯着楼上的两人的情况，而楼上的人却仍舍不得起床。
　　
太阳的光和热已经不留情地穿透窗帘而来……
　　
「早安。」胜翊首先睁开眼，他轻吻一下仍枕在他手臂上的吴映洁。
　　
他在床下台灯旁看到吊扇的开关，习惯地打开它，让吊扇的转动驱走渐渐热了起来的温度。
　　
「……什么声音？」吴映洁仍不愿张开双眼面对他。
　　
「吊扇。」胜翊依然拥着她，大拇指却已不安分地在她肩臂上滑动，他已无睡意，但仍不想起床。
　　
「你……」
　　
「我们……」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笑了起。吴映洁首先发言：「你先说！」
　　
「你先说，女士优先。」
　　
「好吧，但你得答应不能生气。」吴映洁撑起手臂斜看着他。
　　
「那要看什么事了。」胜翊挑挑眉。
　　
「那我不说了，免得你又闹情绪。」吴映洁立刻转头再趴回床上，但没有将头枕在他手臂，而是闪到一旁被搁置一晚没有使用的枕头上。
　　
「嘿！你怎么那么开不起玩笑呀？」胜翊翻过她的背部跃到她的另一侧，对着她的脸。「好啦，好啦，我保证不会生气，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可以了吗？」
　　
吴映洁在考虑他的可信度，然后觉得她自己有点好笑，干嘛呀她？所以她直接地说了：「我是想说，你如果有空，今天载我去找阿娟可以吗？」
　　
胜翊看着她，他的确很受不了她永远不会对他说一些浪漫的话，他实在很讨厌她把别人的事看得那么重要，在经过一夜的缠绵之后，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还是为了别人的事。
　　
「阿娟，阿娟！你烦不烦呀？」他立刻回嘴。
　　
「嘿！这位先生，你刚才的保证呢？」吴映洁用食指搓搓他的脸颊。「是谁保证不会生气的？」
　　
「我有生气吗？」胜翊作势咬她的食指。幸好她缩得快，否则就被咬到了。
　　
「哼！好了，我说了我想说的，如果你不想载我去找她，那我就自己去找了。」吴映洁继续用食指进攻他扎人的胡渣。
　　
胜翊静默两秒，翻身下床顺手拉起丢在地上的浴巾围了起来，他说：「我刚才就是想告诉你……哈……」
　　
他突然大笑起来。他想起来他刚才就是想告诉她有关阿娟的事，那他干嘛生气？
　　
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做是想讨她欢喜，所以会渴望她多少也能因此心动，但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个令他心里巨大转变的女人啊，哈……他哈哈笑着自己的情绪化。
　　
「你干嘛？要说就说，不说就拉倒！」吴映洁又用西班牙语、又用中文，再穿插着英语：「不要笑得像白痴一样！」她看着他莫名其妙的狂笑，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哈……哈……你知道我刚才想说什么吗？」胜翊双手抱胸立在床前。「我正想告诉你，我们等一会儿吃过早餐之后，我载你去找阿娟，哈!」他说完立刻笑着跑走了，躲过吴映洁快速的枕头攻击。
　　
「干嘛笑呀？神经病！」她才不会追着他跑哩，所以又躺回床上，揉揉眼。呵！这一觉睡得可真舒坦呀！
　　
她拉过被单裹着自己赤裸的身子。坦白讲，她有丝甜甜的喜悦涌上心头，呵!他竟然会主动提出载她去找阿娟，而不用她拜托他，真是难得。她很想笑出声，所以就笑了。
　　
这是什么情况呢？她怎么会又和他搞在一起了呢？她是不是太随便了呢？这里是他家呢！屋子里还住着他的双亲呢！他竟敢这么大胆地爬上她的床？呵！她也真是太放肆了，还真的和他睡得这么晚，都几点了，真是太没礼貌了，不晓得塞拉起床了没？是否她可以解释晚起是因为时差？
　　
「哈啰！」胜翊稍微梳洗了一下，发现她房里静悄悄的，所以他又打开更衣室的门，探个头出来。
　　
「哈啰。」吴映洁仍不为所动地躺在床上。
　　
「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胜翊看到她仍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他立刻以手探探她额头。
　　
「没事啦。我不可以赖床吗？」吴映洁闻到他手指淡淡的刮胡水味道。
　　
「还赖床，快去洗脸刷牙了。」他拍拍她的脸颊。「不然不可以出门。」
　　
「等一下嘛。你先下去吃早餐、或去运动都好，我等一会儿再下去，再让我躺一下嘛！」吴映洁推推他的手。拜托!如果她和他同时出现在一起……天啊！多尴尬呀！
　　
「嘿！你干嘛呀？」胜翊搞不懂她怎么突然扭捏起来了，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哈！你干嘛？不好意思呀？」

　　
「对啦！对啦！反正你先出去就是了。」吴映洁也不掩饰自己的尴尬。
　　
「哈!你想太多了。」胜翊故意用跳的方式跃回床上，巴着她用力地亲吻她，更夸张的故意呶出声响。
　　
「哎呀！你干嘛？全世界都听到了啦！」吴映洁推着他的脸和他的身体：「胜翊——住手！」胜翊根本不理会她的抗议，反而直攻她最敏感的右耳，咬她的耳垂，存心惹她不得不求饶。
　　
「不要玩了啦，会痒耶——啊——」她双手捣着耳朵阻止他再攻击，用眼神求饶装可怜。「不要这样啦！」
　　
「好可怜喔。」胜翊竟然没打算放她一马，他的手扯开她的防卫，把她的手固定在她身侧。然后，她惊恐不已地发现他向上勾起的嘴角及超级想使坏的眼神……
　　
「不要……你不可以……」她不敢相信他此刻身体的变化，他竟然……「现在是大白天耶！你爸妈肯定都起床了……」
　　
她仍试图阻止他的侵略，但无效！
　　
「啊！」她惊叫出声，他存心瓦解她理智的表现，直接且完全占有地攻击她最敏感的肌肤——她的全部！
　　
她觉得好丢脸。真的！大白天这样叫出声，别人听到了会怎么想？她咬紧双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了。
　　
「嘘，我不允许你这么虐待你美丽的唇。」他的唇刷着她的，但仍没放开她。
　　
「你在怕什么？嗯？」胜翊神奇地看穿她的害怕。「怕外面有人偷听？」
　　
「对！我怕死了，拜托你不要……呀！」吴映洁喘着气，老天！他真的不打算放弃。「你该死的停下来好不好？」
　　
她的感觉却告诉她，那是不可能的。
　　
胜翊近乎嘻皮笑脸的，继续他的攻击。
　　
「已经来不及了……」
　　
他就是要她完全无法控制，他要完全占有她！他不顾她脸上的惊慌，不在意她此刻的咒骂和推拒，他深深埋入她的体内，顶在深处颤抖的时刻，他将他体内的所有热情注入她身体里，留在她体内……
　　
「噢！该死！你竟然这样做？该死！该死!」吴映洁把脸藏在他的胸口。「你怎么可以……噢！等一下我怎么见人啦？害我叫那么大声，要真有人听到了，你就真的该死了。」她原本是在咒骂他竟没避孕，但最后却选择另一个比较容易面对的问题羞于见人的问题。
　　
胜翊直觉知道她在逃避，但此刻她的模样很真实很可爱，不再藏着淡淡的冷漠，他很满意他所做的达到这等效果，即使她仍在咒骂他狂妄的热惰，他也只是想傻笑，反正他都做了，她懒不掉了。他会让她知道，他就是该死的可以那么做！
　　
哈，哈，他伟大亲切可爱的母亲大人，竟然把吴映洁安排在这个和他卧室相连的房间，其目的和用意是非常明显的了；而既然有人支持，那么他当然不可能太保守，以免母亲大人失望了。
　　
胜翊翻身躺下来，仍以手臂拥着她；而她仍是碎碎念着、数落着他的不是。
　　
「嘿!哪有人做爱之后，却还一直咒骂个不停的？难道你这是表示我刚才的表现不够卖力，我的努力不能令你满意，所以你想再认真来一次？」他轻轻拍她的屁股，取笑她此刻的心情。
　　
「什么？噢！不！」她立刻惊恐地翻个身，离他远远的，吓死人啦!「你体能过剩就去外面跑步、运动。」她用脚推开他躺着不动的身侧，努力拉开距离。
　　
「过来！」胜翊把手臂伸直，用眼神表示。
　　
但吴映洁却皱着鼻头，摇了摇头，拒绝靠近他。
　　
「我不会再来一次了啦，瞧你怕成这样。」他用手拉她过来。「你再休息一下，我知道你累了。」他让她躺在他的身侧，让她窝个舒适的姿势。
　　
「这样会真的睡着耶！不是该起床了吗。」吴映洁闭上眼，耳中听着天花板上吊扇旋转的声响。「那就再陪我睡一下，我也有点累了。」结果他们两人就这么睡到中午，而且还是因为受不了热气才起身的。
　　
吴映洁热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再洗一次澡，冲着水让热意稍褪。擦着湿湿的头发，她回到卧室之后，胜翊已经离开了，这使她喘了口气，终于能享有自己独处的时刻了。
　　
她回到更衣室，随意拉件t恤、牛仔裤穿着，待头发稍干之后，她对镜子发呆起来。回想这之前的事，似乎一切都太快了，快得令她来不及武装自己，有一些恐慌感和安适感在互相拉锯着……
　　
她是怎么了？
　　
任自己就这么再一次陷入假期恋情之中？
　　
太可笑了！都几岁的人了，还在幻想浪漫呀！
　　
算了，顺其自然吧！时候到了就走人了。不然还能怎样？期待只不过换来更大的失望罢了。她是恐惧期待的，她最最不能面对的不是失败，而是所期待的一切到头来仍是以失望收场……糟糕！她又在自我分析、自我设想了；她又在一切都还没发生时已经先替自己找寻出口、找寻活路……不！正确的说法是，她已经在为自己设定借口，为未知的一切预留借口，企图……呀！她的胸口又开始闷了起来。
　　
她拒绝去想有关胜翊未来的事、她拒绝着她所看到的事实、她拒绝去想他的热情，甚至把那当成是他博爱热情的天生，当成是两具孤单的身躯，彼此寻求慰借、彼此宣泄欲望；她努力摇着头，拒绝去期待胜翊有任何的真心、拒绝幻想他将会爱她守护她……
　　
她难受的胸口像胀着肿瘤一般，疼痛不堪，疼痛……
　　
因为害怕，害怕一切只是梦，害怕他不是真心的……啊!她不要再想了，她得找一些事情来做才行；她得找一些事情让自己忙碌些，这样她就会忘记害伯了！对！就是这样！找些事情来做。
　　
只是她也清楚地知道她在恐慌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而她聪明冷静的大脑也引导她来到她最最不愿去面对的问题——
　　
是的，她在意他，而且也将他放在心上了，真是糟糕透顶，可恶至极!
　　
他任性地占住一角不肯松手，因为他就是该死的无理取闹、霸道地不理会她的冷淡，不像其他人会害怕她伪装的冷淡，使她不得不更努力地维持理智……然而这会儿她才发现，他根本不会理会别人怎么想的，他要就是要，别人怎么说都没有用的。
　　
唉！所以她害怕呀！她怕他只是玩玩，只是……唉，她怕自己会失了魂、怕自己像傻瓜一般，为他哭、为他笑、为他去做一切，只为他想……老天！她就是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不顾一切的情感付出，所以才不敢付出。怕呀！真的是很害怕的，她害怕失了心；害怕当她要回国时，灵魂己经附着在他身上了……
　　
该死的是，她的理智不允许她这么做，但是她心灵深处却另外有意见渴望这么做。

『10』第十章

当吴映洁调整好情绪，顺了顺呼吸之后，将自己梳洗整洁，再上点淡淡粉底，让自己清爽地出现在塞拉面前。
　　
「哈啰!塞拉。」吴映洁向她打招呼。
　　
「哈啰！fantasy，你今天看起来很有精神、很迷人呢！」塞拉心里还加上一句，连她儿子看起来都相当不同凡响，一副得意的样子。
　　

「因为睡得很舒服呀。谢谢你，提供了那么舒适又安静的房间给我，让我长途坐飞机的疲累都消失了。」吴映洁笑得灿烂而且开心的，差点让塞拉以为她说的都是真的呢。
　　
呵！若不是塞拉早上亲眼所见，她肯定会被吴映洁给唬过去，真是不简单的演技。于是塞拉也故作不知情地说：
　　
「啊!但愿我儿子没吵到你，你知道的，我本来也以为他会一直留在他楼下的书房，没想到他昨晚跑回他自己房间睡觉了。一早他从楼上下来，还真把我吓一跳哩。啊，他的房间刚好就在你隔壁……对了，你们的浴室是共用的，你知道的，我原本以为他不会回房间了嘛……」
　　
塞拉继续拉拉杂杂装不知情地诉说着，手上还边削着马铃薯。
　　
「还有他有时候会放音乐，放得很大声，然后又蹦又跳地自以为是摇滚歌手，乱叫一通……真不好意思，很吵对不对？」她偷瞄着吴映洁一阵红白交错的脸颊。天哪，天哪！天哪！她还有脸见人吗？天哪！
　　
吴映洁肯定塞拉已经知道了，或许全屋子里的人也都知道了！叹口气，她认命了，见招拆招是她的拿手绝活，所以吞了口口水，她拉把椅子坐了下来。既然人家没有挑明了说，她也不好意思不打自招，于是自行拆招了。
　　
「还好啦，我昨晚倒是没听他有唱什么摇滚乐，因为我实在是太累了。你知道的，长途飞行的时差有时是很难调整的，所以不好意思，我睡到现在才醒来……嗯，我也来帮忙吧。」吴映洁看见桌上还有一把水果刀，顺手拿了起来，也开始削着马铃薯。「你想煮什么呢？我对你的手艺很好奇呢，昨晚你不是说要教我的吗？」
　　
哎呀呀！这小姐真是厉害了，竟然能安然自若地说谎不打草稿，早上从她房里传来的声响明明就是……况且事后胜翊还哼着歌，心情愉快地下楼来。要装傻呀？那大家一起来喽！
　　
真是，才刚说要装傻到底咧，也才不过哈啦不到半天的光景哩，就全给胜翊给破坏光了！
　　
正当塞拉和吴映洁两人在厨房，一边聊天一边煮午餐时，胜翊晃呀晃地也晃进了厨房。
　　
「停！停！停！妈咪呀！你怎么敢让她煮呢？她煮的东西不能吃的啦！」胜翊一进来就嚷嚷着。「她会把你的厨房给烧了，会把东西烤到焦黑、菜都煮糊了……」
　　
他双手插在后口袋，晃到吴映洁身后，伸长脖子靠在她肩上看到她正在搅拌汤汁。吴映洁赏他一个白眼球。
　　
他的态度明显，全然的亲密和好心情，完全不在意别人在场的行为，让吴映洁想再装没这回事，似乎就大假了。
　　
她在心中哀号……这个人怎么这样呀？
　　
「胜翊，你不要胡说，你瞧瞧桌上的菜色，只有牛排是我煎的，其它的都是fantasy做的呢，很可口美味的哦。」塞拉立刻为女人主持公道。
　　
啪！一个吻落在吴映洁的脸颊上，吓得她立刻闪到一边。
　　
他干嘛呀？她又赏他一个更大的白眼球。真是……该死！
　　
「这我早就知道啦！在台湾的时候，我最喜欢吃她煮的鸡肉汤了，超好吃的。」胜翊才不理会她的眼光会杀死人，又给她一记响吻。「我去找爹地来吃饭了，我已经快饿死了。」
　　
然后胜翊又像没事人一样，晃呀晃地晃出去了。
　　
然后，塞拉开始偷笑，吴映洁只是抿着唇，不吭一声继续搅拌汤汁，完全不理会塞拉的闷笑。
　　
然后吴映洁熄火，转身拿起早先准备好的大碗公，开始盛汤。
　　
「呃，他今天……嗯……心情好像很好呀，和昨天真是完全不同……」塞拉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哈！哈！经过一个夜晚，怎么就变了个人了．！」
　　
吴映洁原是不吭一声的，但看塞拉那憋着笑的模样，只好道：「你想笑就大声笑好了，免得憋成内伤了。」
　　
立刻地，塞拉便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咳……咳……」还笑岔了气地咳了起来。
　　
「哼！」吴映洁不准备同情她，谁教她要取笑人家。
　　
塞拉也不甘示弱，一边咳还一边说：「可见昨晚他不只摇滚乐，还放重金属音乐喽？哈……咳……」
　　
「塞拉！」吴映洁端着汤来到厨房的小餐桌。噢！真是很……哎！真是该死的尴尬了。
　　
塞拉努力地顺着呼吸。天！圣母玛莉亚！真是太可爱了，她可不想笑得忘了呼吸，她还想等着看好戏哩！
　　
午餐，多半是胜翊在说着他在台湾的事迹，偶尔太吹牛了，吴映洁就哼一声，冷冷地以中文说声：「猪头。」
　　
然后胜翊就会「嘿嘿」干笑两声：「没有啦，骗你们的。」
　　
但他还是尽力把自己吹捧得挺厉害就是了。
　　
一顿午餐下来，吃到碗底朝天也将近三点了，真是！八卦男主角。
　　
饭后二老说要去散步，胜翊也拉着吴映洁开车出门去了。
　　
「看来终于有人能制得了他了。」塞拉挽着维克托的手臂，两人在自家后院围着小球场种成长排的大叶桃花心木林道中闲散地走着。
　　
「看起来似乎是这样没错，这位小姐可真是不错。而且她也满会做菜的，虽然比起你是稍差了一些。」维克托优闲地说着。
　　
「呵呵……你真会哄我开心。」塞拉笑得幸福。「你猜胜翊会不会向她求婚呀？」
　　
「依他今天的心情来看，似乎是指日可待了。」维克托也笑了。「亲爱的夫人，你会介意你的媳妇来自东方吗？虽然她会说西班牙语，但毕竟习惯不同呀。」
　　
「咦？fantasy是东方人吗？我根本就以为她是我们拉丁人呢！」塞拉对吴映洁几乎是一见就投缘了，几乎都忘了她是异国人了。「她和我们很像呢，尤其是笑起来时更像。」
　　
「嗯！真是特别的台湾女人，有我们拉丁人的感觉，很亲切，所以你儿子才会迷上她。」维克托对吴映洁的印象是她鲜明亮丽的笑脸。
　　
「唉！就不晓得她会不会想嫁给他了，万一胜翊又闹情绪了怎么办？」塞拉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多年前那一场没办成功的婚礼，使她不由得担忧了。
　　
「亲爱的，这是他的事了，他若不能把握自己的幸福，我们再多担忧也是枉然，交给天主去安排吧！」
　　
「阿们！但愿圣母显灵，将温柔的心肠赐给胜翊，好教他能克制自己的脾气……」
　　
二老仍手牵着手，渐行渐远……
　　
「你要载我去哪里？」吴映洁看着两面沿途风景，胜翊已经开了一个小时的车子了。「还没到吗？」
　　
「还没。」胜翊利用空档，迅速给她一个吻。「我要把你载去拍卖掉，怕不怕？」
　　
「猪头咧！」吴映洁一点也不怕。
　　
沿途吴映洁终于看到慕名已久的巴拿马运河。
　　
「天哪！好奇怪！好壮观呀！」她张大嘴巴，看着船只因水位高低变换航道，直喊神奇。
　　
幸好胜翊停下车来了，否则她就错过了这一等一的好戏了。再回到旅途上，她央求着要再来看一次，而且要拍照留念，不留个到此一游她就枉费这么大老远跑来这中美洲了。
　　

沿途她好兴奋地哼唱着歌。
　　
她的兴高采烈，引来胜翊略微的不快，他立刻敏感地想到，她来此只是度假和找人，那……之后呢!她得回去了。这情况和他到台湾念书毕业后必须回国是一样的，只是当时他是以「年」当停留单位，而今她最多也只能停留三十「天」……这真是该死的不公平！
　　
他们从太平洋那一端的巴拿马市，捆到加勒比海的科隆，沿路走走停停的，到达科隆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胜翊把车子开入一个小社区，来到一座教堂旁。
　　
「到了。」胜翊熄了火，下车伸伸腰杆。
　　
「这是哪里？」吴映洁瞧瞧这座小巧的教堂。
　　
「你想去的地方。」胜翊搭着她的肩，拖着她往教堂后面住宅走去。

「什么？」吴映洁一脸纳闷地跟着他，一起来到一幢小巧的房舍前。「这是谁家呀？」
　　
她看他摇着门上的铃铛。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胜翊在她额头上「啵」了一下，继续摇着门铃，直到屋内有人应门。
　　
一个女人的声音，似乎是小跑步来的，因为地板啪嗟啪嗟地响。
　　
「来了来了，不要摇铃了——谁啊？」门打开了。
　　
「哈啰！我带个惊喜给你哟！」胜翊把吴映洁推向前。
　　
「你……啊……」对方尖叫一声，然后屋内传来小孩的哭声。她回头看一下：
　　
「你们先进来吧，加利亚多在哭了。」
　　
吴映洁看着她匆忙地跑进去。
　　
「她……她是阿娟？」她问。胜翊点点头之后，她又惊奇地问：「她哪来的孩子？是罗米洛的吗？怎么没听他提起？还是……」
　　
「不准想歪了。」胜翊敲一下她的头，拉着她走进这一间小巧的起居室里。
　　
「哼！」他当然知道她和大多数人一样，都猜孩子是他的。
　　
「没有啦！」吴映洁反驳。「我才不会怀疑你会把你的孩子流落在外哩！」她义正辞严地解释。「知道就好。」胜翊颇满意她的回答。
　　
「我是猜，她是不是帮人带孩子赚取生活费之类的。」
　　
吴映洁猜错了，当她看到阿娟将孩子抱出来之后，一看之下面——哈！罗米洛想赖都赖不掉了，超像一把的！
　　
结果当晚，他们就把阿娟和孩子绑架回去了。
　　
拜托！说到行动力，吴映洁可是有一等一的能耐！软硬兼施，外带威胁……最后干脆就自己跑进去替她收拾细软，让阿娟只好乖乖跟着走了。
　　
最后胜翊把车开回巴拿马市中心的罗米洛家，狂按电铃，直到罗米洛气急败坏地冲了出来，其间还伴随着弗朗可的狂吠。
　　
「不论你是谁，你最好有个好理由——呀！」罗米洛打开门，惊讶他眼前的景物……天啊！
　　
胜翊把阿娟的行李丢在地上，留下他们母子俩。「就交给你了，以后别再来吵我了。」
　　
吴映洁再摸摸弗朗可。「阿娟，记得打电话回家给你妈。」她也被胜翊快速塞回车子里。
　　
然后，不做任何停留，胜翊开车走人了。
　　
车上，吴映洁问：「不晓得他们会怎样哦？」
　　
「谁理他呀！我累死了，回家睡觉了。」胜翊开车开了一整天，真的累死了。
　　
「那我算任务完成一半了，嗯……我只要再打个电话联络台湾那边就ok了。哈！还真意想不到的顺利呢！我还以为要找很久说……」吴映洁喃喃自语的。「呀！停车！停车！」她突然摇摇胜翊的手臂。
　　
「干嘛？」他只是放慢速度，横了她一眼。其实他心里百味杂陈呀！
　　
「哪里可以打国际长途电话？」吴映洁问他。
　　
「回家再打吧。」胜翊才懒得停车呢。
　　
「那很贵的耶，我在外面公共电话打比较好啦。」吴映洁才不会用别人的电话拨长途国际电话，多没礼貌。
　　
胜翊再冷冷看她一眼：「回家打！」
　　
吴映洁看看他，知道他又在发神经、闹情绪了——但，为了哪桩啊？她没得罪他吧？想了想，认为他肯定是太累了吧。
　　
「那么累啊？连停一下车都懒得停？好吧，那就回去用你的电话打，贵死你，不要缴钱时才说我坏话。」她又再碎碎念了。
　　
胜翊不想发脾气，只好忍着：「不会！」
　　
「哈！你说的哟！我可是要讲很久的哦。不然这样好了，等一下你的电脑就借我用用了，这样比较省钱。」吴映洁不理会他的低气压，自顾自地说着。
　　
「随便你！你高兴就好。」胜翊知道自己心情闷是因为他不晓得她下一步要做什么，而他又骄傲地不愿问她……所以处在这种不知道明天她要做什么的无力感中。
　　
「我会用很久哟！」吴映洁再次提醒。「我要联络我的同事，看看公司有没有什么事要处理……」「度假还是洽公呀你？」胜翊真不晓得她都在想什么。「你高兴用多久就用多久，不要再说了！我没有那么小器好不好？」
　　
「我只是礼貌至上嘛！」吴映洁知道他的脾气，所以乖乖地献上一吻。「谢谢啦。」
　　
后来吴映洁不只打电话给阿娟的父母，也拨回自己家，但没有人接听，她只好再硬着头皮拨她父亲的行动电话，到时候她又得付她爸爸手机的国际费用了。唉，真是。
　　
只好长话短说了：「喂？爸？我是小啦。」
　　
收讯不是很好……
　　
「我很好啦！家里有没有事？都还好吧？什么？喔，那就好……那我过几天就会回去了……什么？这样喔……那很好呀……嗯，嗯……等我回去再说了。对了！先恭喜了，太好了……好，再见！」胜翊就听到她很大声地吼着，那样子挺有趣的；他抱着她坐在他书桌后的大椅子上，她打电话，他则是上网站和听她说话。
　　
「干嘛说话那么用力？」他吻她的脸颊，香香的，因为他们是回家后洗完澡，又冲了壶咖啡，才到书房。
　　
「通讯不太好。」吴映洁把视线落在电脑萤幕上。「咦？你连上台湾的网站啦？」
　　
「对。」他也将视线掉回萤幕。「你家里有什么事吗？」他关心她，而且也想了解她的家庭。
　　
「都很好呀，我弟弟找到一份好工作了。」吴映洁分享她的喜悦。
　　
「那真是好事一件。」胜翊只能这样回答，顺便把椅子挪前一点，让她可以使用电脑。「你不是要和你公司的同事联络？」
　　
「嗯！电子信箱借我用了。」
　　

吴映洁也就不客气地使用了，她写了一篇问候信和介绍了番巴拿马的风景——当然不忘提运河一事。
　　
「胜翊，你还要带我去看一次运河哟！」她顺口要求他，然后把信传给公司里的同事们。
　　
「嗯。」他随意答应了，却也不得不正视她终将回去的事实，但他还是不愿开口问她。
　　
「还要带我去很多地方玩。」吴映洁可不想浪费她的假期哩。
　　
「你想去哪里？」胜翊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再递给她。他喜欢她理所当然地把他列入计划之中。
　　
「马雅文化的遗址。」她想亲眼去感受，古文明的神秘一直是她很感兴趣的——她突然想到：「你有空吗？我会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她又打断了她的理所当然，他讨厌她表现得如此客气和礼貌。「我没空陪你，你就会留在家里，哪里也不去吗？」他才不相信她会乖乖的哩。
　　
「不会！我会自己，想办法去。」吴映洁想了一想，虽然一个人比较危险，但「既来之，则安之」；而且她肯定他一定会陪她，再不就是会替她安排他可以信赖的人当她的导游。「但我相信你不会让我一个人去冒险的！」她也把她对他的信赖表达出来。
　　
「知道就好。」胜翊因此又稍稍舒坦了些。「我到下下星期三之前，都在假期中，学校要那个时候才开课……嘿！那是不是你的信？」他顺手点开了。
　　
电子信箱中传来一封新的邮件，寄件者是李铨。
　　
「呀！」吴映洁本来不打算看的，但既然胜翊都已经开启了，那只好看喽。拜托，真希望李铨别写出什么太过肉麻的字眼才好，呃……她现在正坐在一座活火山身上，呃……有点给他恐怖的说。
　　
果然——
　　
「他是谁？」胜翊当然看得懂中文，所以脸色当然不太好。「甜心？什么东西？他这样叫你？」「呃……他们……我们在公司里本来就都这样乱叫乱喊的，他是我同事、好朋友。」吴映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紧张，而且她干嘛解释呀？
　　
「是吗？」胜翊读了信的内容，心里果真翻腾不已，但他……他确实没权利干预她的过去。「嗯……好吧，他目前正在追求我。」吴映洁耸耸肩。「我可是很挑的！」她这样表示已经够明显了。「哈，我干嘛那么早回去呀!神经病……」
　　
李铨问她事情办完了，是不是该打道回府了？
　　
所以吴映洁回答他——
　　
嘿！先生，我好不容易放长假，休想把我拉回办公室，况且这里有吃有住有得玩，我舍不得太早把自己丢回文件规格中，你若太无聊就找容嘉陪你吧；那个白鸟丽子也不错，你若约她，保证她会给你很精采的回忆……
　　
胜翊看她快速地敲着键盘，回信的内容令他颇为满意。
　　
「我们办公室里有很多女人暗恋他哦！」吴映洁把信寄出。
　　
「哦？那也就表示你是她们的情敌喽？」胜翊挑挑眉，看她一脸得意样，心情因为她的毫不隐藏而且坦然地在他面前写信而好转。
　　
过了一会儿，李铨的信又来了。
　　
你换网址了，这是否表示你又流浪至别处了？告诉我，你何时才想回来？
　　
你现在在做什么？我不想约别人出去！
　　
吴映洁不太想回信，但胜翊却帮她回了。
　　
换个网址表示她要住我家，我的确要带她去流浪了，她玩够了也不一定会回去，她现在已经快睡着了，我们这里已经是半夜了……还有，我管你要约谁出去!
　　
吴映洁本来想阻止胜翊的无礼，但想想还是算了，反正她用的是他的网址，等她不在时，他照样可以写个过瘾，因为李铨寄来的地址就存在他的信箱中。所以也就任他将信寄出。
　　
「我哪有快睡着了？」吴映洁反驳。
　　
「不然，我告诉他你正坐在我大腿上？」胜翊坏坏地说。「我猜他一定会问我是谁的。」
　　
「废话！」吴映洁也很好奇，李铨看了胜翊的回传会有什么反应？她索性趴在他身上，窝个舒适的角度，准备就寝姿态。
　　
「呵……我还真的想睡了耶。」她状似撒娇的。
　　
「那就睡呀！」胜翊空出一只手来抱着她。
　　
等了一会儿，果然回传来了——
　　
可以请问你是？她睡了吗？这是你的网址？你是她在巴拿马投宿的朋友？她在巴拿马有很多朋友吗？她是否还会去住其他朋友的家？那可以请问你是中国人吗？她还好吗？真是多谢你们提供了安全可靠的住宿环境，使我免于陷入担忧的情况。
　　
李铨很技巧地问着。
　　
她已经睡了……
　　
胜翊对他写的内容很是不爽，因为李铨竟然敢对他说谢谢？什么东西呀？哼！
　　
「我哪有睡着呀！」吴映洁咬他脸颊。
　　
胜翊继续写道——
　　
她正趴在我身边，这是我家、我的网址，她在这里很自在，我不打算让她去住任何别人的家，因为她只能和我住，懂了吧？
　　
他就这样传回去。
　　
「你写这样好像我是被你软禁了说。」吴映洁抗议。
　　
「废话!」胜翊对着她的脸，低头吻她：「你说他还会不会回传？」
　　
「不知道。」吴映洁摇摇头，她是猜他肯定会。
　　
结果，李铨回传一篇没有内文的信件——
　　
……？
　　
像这样，都是点点点的，再加上问号。
　　
胜翊当然不会回这种信，还骂：「无聊，神经病！」
　　
但是李铨一反用语，开始不客气地寄问题来了——
　　
你让我好奇，你到底是她什么人？怎么没听她提起过你这号人物？难道她想去别的地方玩，还得经过你的同意？你那样说太使人感到意外了。
　　
多谢你的好奇，我是她什么人，既然她没告诉你，那我当然也不打算回答你。她想去的任何地方……我刚不是有提到，她的行程得有我带领才行。
　　
胜翊用眼神审视吴映洁如何解释、如何说。
　　
「我本来没打算会遇到你，就算有，也不会像现在这种和谐的情况。」吴映洁既诚实又坦白直述：「我原以为你应该已经结婚了，我甚至还猜想过你很讨厌我呢。」
　　
胜翊和她有相同想法，他紧紧把她抱在胸前。
　　
「我也是！」他在心里补充一句，就是因为没办法找到讨厌她的理由，现在才会这样。
　　

胜翊已经不打算和李铨传信件了，因为那不是很重要的事，重要的事是眼前，她对他的看法……
　　
「那么我们到底算什么关系？」他问她。
　　
她摇摇头，她不想去探究这个严肃的话题。「我喜欢让你抱着、喜欢你温暖的胸里可以让我窝着的感觉。」
　　
「不太了解。」胜翊不甚满意这种不够肯定的回答。「你说我可以这样传给他吗？」
　　
「随便你。」吴映洁解释着。「我现在很喜欢这种舒适温暖的感觉，好像不论我怎么做，你都会……嗯，就是说，我很享受被你疼爱的感觉啦。」
　　
胜翊很用力地在她颈子、脸颊留下「啵」的吻声。
　　
「谢谢你，我也喜欢这样抱着你，很喜欢你这么自然地亲近我，好像很自由地、不约束我的一切，却是把我拉向你的原因。」他心里暖洋洋的。
　　
吴映洁眯着眼微笑着。「我不晓得别人会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但是这感觉还不坏。」她不说「爱」这个字眼。
　　
胜翊喜欢她这种随性的风情，完全没有负担的分享，好像彼此的心灵相互合而为一。过去就让它过去，生命短短一霎即逝，该拥抱的是未来，而不是过去的回忆！
　　
「我有一种感觉，不知道你是不是和我一样？」胜翊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然后又离开点距离，以便能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你说。」吴映洁有一种在茫茫未来中，找到一个灵魂能互相共呜的伙伴的感觉，她兴奋的血液流窜全身。
　　
「我突然觉得，我们当年是把一切错误结束，才能正确地拥有开始……你懂我的意思吗？」他认真地说。
　　
「呵，你让我突然好感动起来了……」她捂着胸口，那是一种心里受到撞击的感受；不是疼痛，而是被什么塞得满满的，像是将要溢出来了似。「嗯……结束是为了开始。」
　　
「嗯！我也觉得很……啊！这样说会不会很没男子气概呢？」胜翊把头靠在她肩上，眼睛盯着萤幕看。
　　
「有一些奇怪啦，因为你们男生通常不会讲这些的。」吴映洁回抱着他。「但是你这话，让我很心动！」
　　
她心里蹦出一句歌词，没有前、没有后的，她就唱了——
　　
……
　　
谁知道一辈子
　　
这么长
　　
回头就看到你
　　
……
　　
她抱紧他，淡淡地、却密密麻麻的喜悦，完全充满彼此，他说：「再唱。」
　　
于是她一直反复地唱，然后哼着……然后竟真的睡着了。
　　
而胜翊从刚才就已经继续和李铨通信，因为他又看到他的回传了。
　　
从刚才你所写的，不难看出……你似乎是很喜欢她，并且有强烈的占有欲充斥你的字里行间……你是真的喜欢她、爱她吗？
　　
李铨懒得再客气了。
　　
不用怀疑！
　　
胜翊很满意对方形容的。爱她？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他耳中听着吴映洁渐渐模糊的歌声，心中的确是这么感觉的。
　　
然而你了解地的过去？现在的生活？未来的计划？你知道她多少呢？
　　
李铨不甘示弱地问。
　　
或许我知道的没有你多，但是就在刚才，也或许更早以前，我抓到她的节奏了，我们开始拥有相同节拍呼吸的灵魂了。这个现在睡在我身边的女人，让我心动。
　　
胜翊知道吴映洁已经真的睡了，因为她全身放松地趴在他身上了，他虽想先抱她上床，但还是先把信传回了。
　　
胜翊又加了一句：
　　
我们这里夜深了，我该抱她上床睡了。
　　
他写完寄出，就关机了。然后摇醒她，拉着她站起来，看她真的站不稳，于是信守所言，果然抱着她回到二楼他的房间，和她一起躺进被窝里，然后共同进入梦中。
　　
他的房间比她的大多了，床也是，但她还是缩进他的怀中；他依然紧抱着她，剩下过多的空间，更显得彼此紧紧依偎……

『11』第十一章

既然是假期，那就表示会有结束的时刻。
　　
吴映洁搭上飞往美国再转往台湾的班机，心中不由得喘口气，天哪！真是够了！她这一个月过得可真充实哪！胜翊毫不浪费可以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他总是时刻牵着她的手，让她只能记得他。
　　
不论是否他依约定带她去另一个国家瓜地马拉的马雅文化遗址——提卡国家公园，或是拉着她去找那些当年和胜翊一起到台湾留学的朋友，还是参加胜翊的父母举办的一些小小家庭聚会等等，胜翊一直在她左右、一直牵着她的手、一直是笑着的……
　　
唉!她不能想太多，免得会舍不得，只是飞行是很漫长的，等待转机又很耗时，于是她只能发呆，任由繁杂的情绪去挖空她的能量，导致脑中渐渐呈现空白，充满无力和虚脱感，她只记得自己好像没有和胜翊好好说再见……是吗？没有来得及说再见了？
　　
「妈，你这是在干嘛？你今天不用上班吗？」吴映洁拖着疲累的身体，终于回到台湾上打开门就看到一堆纸箱。
　　
「啊！你回来得正好，我还想请管理员帮我留意门户呢！」吴映洁母仍持续在打包。
　　
「你弟弟在南科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过完年他就去上班了，已经先搬回台南和你阿嬷一起住了。对了，你爸爸也先回去把老家整理整修一下，我没有告诉你吗？今年四月份，我就要退休了。」吴映洁母洋溢着快乐。
　　
「嗯……所以？」吴映洁脑子超级混乱的。
　　
「我和你阿爸想回去做点小生意，孙子们反正刚好今年也要上小学，所以就全搬回去。」
　　
「那我是不会回去的。」吴映洁陈诉事实。「我的工作在这里，还有这房子呢？」
　　
「房子就你的呀！反正本来从头就都是你在缴贷款的，你住自己的房子，总比你去外头租来得让我安心，管理员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哎！反正我现在也还没要回去，到时候再说了。」
　　
吴映洁在消化这些消息。「喔，好，到时候再说了。我要去睡觉了，坐飞机坐得腰酸背痛的。」
　　
但是睡前她脑子里有一条神经正在波动，她跑进浴室，希望温水冲散她的劳累！但是没用的，她还是哭了……
　　
严重的被抛弃感充斥她的灵魂，她已经不被人家需要了，她已经不再需要那么努力赚钱去持家了；弟弟才是吴映洁家的血脉，母亲心底真正希望的还是能将这个家的担子交给弟弟……她该松口气的不是吗？再也不会有人成天在她耳际唠叨家里没钱替孩子们缴补习费什么的，她该放心的不是吗？想必妈妈的退休金，至少可以让她还偿大部分的负债，还能做点小生意，她该觉得自由的不是吗？再也不会有小家伙缠着她，要她教他们功课、带他们去麦当劳了……但是……但是……怎么她竟只是想哭？她就是没办法快乐起来？

　　
累极睡去之前，她只觉得她将被抛弃，她将不再被家人需要……她努力地说服自己，她终于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然而要做什么？她一直以来，都放不下家人的需要，什么事都是以家人的需要为考量，她活了三十几年……有什么是她真正想要的呢？她未来的工作目标？不管了！过一天算一天了，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的了。
　　
她在家休息了两天，才回去上班。
　　
开始上班、下班，偶尔和李铨约会，但却不提有关巴拿马的一切，当做从来也没发生什么，她不要去期待、她不要！？，而李铨瞧她似乎没打算谈谈那个住在巴拿马的人，也就聪明地避开这话题，他才不想替自己制造敌人呢，所以也就更加把劲约她。
　　
吴映洁开始进行室内装潢整修。
　　
因为家人都已搬回老家去了，那她就不须要有那么多卧室，但她还是喜欢空旷感，于是她在露台增建了采光罩，把餐厅移了出去，让原来的餐厅变成藏书间，开放式的与客厅连成一气；地板全都换成红檀木，增加了不少安宁感；原本和厨房相连的孩子房，她把它打通了，让厨房拥有工作台，另一半隔起来当贮藏室。
　　
那剩下的三间房间，原来是弟弟的那间，保留原貌，但衣柜里多半是挂着一些不是当季的衣服，那间就当做爸妈来时可以居住的地方；嗯，还是粉刷一下好了，漆成苹果绿的。而原先爸妈住的那间，她把它架高改成和室房，可泡茶、可当客房。她原来的房间，她把书桌和电脑搬到由餐厅改成的藏书间，让卧室就只是卧室，除了休息睡觉，就只能幻想……
　　
而原本在室外的贮藏室，因为有了新的贮藏室，所以这个空出来、采光良好的室外空间，刚好可以拿来当画室了——呵，她找到可以打发时间的好差事了，那就是重新再拿起画笔。
　　
她暂住刘容嘉家两个星期，再回来之后，是个焕然一新的房子了，淡淡木头香味充满每个角落哩！
　　
当晚她邀请刘容嘉住下来，因为周休二日，她也邀了同事隔天来家里热闹一番。
　　
清晨，吴映洁好早就醒了，她立刻来到她花最多钱的地方——她的造景花园。
　　
这原先十二坪大的露台，因为左边隔起一点当餐厅，右边也成了她的画室，中间只剩七、八坪大，所以她就想种花植草养鱼……她的画室还是以竹篱笆隔起的呢！
　　
呀!真美！石板片铺排在小巧的花圃上，南国鲜艳的花正开放在四周，真的还有小鱼池耶！当初她叫李铨帮她找园艺设计，真是找对了。
　　
她回到能完全透进光线的餐厅，立即去煮了咖啡、烤了土司。她想在这样的餐厅享受早餐，因篇餐厅已被她欣欣向荣的花园所包围。
　　
咖啡香使刘容嘉不得不醒来了，她晃出来，看到正在餐厅喝咖啡的吴映洁。
　　
「早！映洁……我的妈呀，你……」刘容嘉不敢相信的，这真够像在拍电影的了！「天哪！你的餐厅好棒！和昨晚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耶。」
　　
「来，和我一起看风景。」吴映洁拍拍身旁的座位。
　　
「哇！天哪！映洁，我要搬来和你住！」刘容嘉嚷嚷着。
　　
「欢迎！反正我一个人住。」吴映洁笑容灿烂。
　　
当天早晨，她俩去逛了市场，为下午的餐会准备；李铨来的时候，她们才刚从市场回来。
　　
「哪，这是香槟。」他提着袋子。
　　
「太好了，你来得正好，帮我准备，嗯……稍微把沙发挪后面一些……」吴映洁指挥着：「还有，帮我把桌巾摆好……」
　　
李铨嚷着，自己来得真不是时候！
　　
但当同事一个一个出现时，他倒像是半个主人，招呼着同事喝饮料和四处参观。
　　
等同事都到得差不多时，吴映洁指示可以开始上菜了。因为是自助式的，大家自己随性找位置坐，谈天说地，而吴映洁偶会出来晃一下，大家全享受在优闲的气氛之中，突然——
　　
门铃又响了。
　　
「咦？会是谁呢？」刘容嘉第一个环顾四周。该来的不是都来了吗？还有谁还没来？
　　
吴映洁想也不去想会是谁，反正知道今天有餐会的人很多，管他是谁，先打开门再说——
　　
「哈啰！有没有吓一跳？」阿娟忽然蹦出来。她后面还跟着另外一群人。
　　
「哇！真是吓我一大跳！你们怎么有空来？吃过了没？快点进来……嘿！」吴映洁转过头向在屋里的同事说：「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不要担心，他们中文说得比英语好，除非你要用西班牙语和他们交谈。」
　　
吴映洁退至门边，让他们进来，她和他们一个个拥抱亲吻，然后屋子里面的人只能以震惊来形容，吴映洁竟然也叽哩呱啦地说起西班牙语来。
　　
罗米洛抱着小儿子：「打扰了！」
　　
「才怪，我终于又可以吃到你煮的饭了!」阿烈尔一脚把他踢开，拥抱亲吻吴映洁。
　　
「嘿！你抱得太用力了，小心等会儿被胜翊砍死！」艾吉莱拉也是一脚把他踹开，然后拥抱吴映洁。
　　
吴映洁笑呵呵的，离开艾吉莱拉的拥抱。
　　
「嗨。」胜翊站在门边，他笑得很不自然，然后站在他身后的科隆，一手把他推向吴映洁。
　　
「别假了啦!」科隆比个动作。「我们会当作没看到你们之间的热吻啦！」
　　
胜翊抱着吴映洁，不是用和他们一样的问候亲吻，而是直接地吻向吴映洁，索求她的唇、她的热情。
　　
拉丁式的怪叫和欢呼声响起……吴映洁差点没晕倒。
　　
「快点进来吧!」她说，拉着她手的是胜翊。
　　
同事们不晓得外面发生什么事，但是现在进来后，一字排开的拉丁人，都笑得很快乐，所以大家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我们都是她的朋友。」罗米洛首先自我介绍。「这是我老婆和儿子，看！可不可爱？我们一群人昨天才到台北，今天一大早就搭车下来高雄。对了，我老婆是冈山人，我叫罗米洛。」他超好的中文令大家安下心来。
　　
因为小孩子超可爱，所以女同事们几乎是立刻围上去。
　　
「你们随便坐，都是朋友，互相主动自我介绍吧。」吴映洁最后走进来。「我再去拿盘子和杯子。」她绕进去后面，胜翊也跟了进去，帮她拿盘子。
　　
「你们要来，怎么不先打电话过来？也不知道我准备的餐点够不够……」吴映洁有些担心的。
　　
「你家和以前不一样了，厨房变大了。」胜翊把盘子和杯子拿出去后，又再走进来，站在她身后，看她又开始忙着切水果。
　　
她头也没回。「是啊，现在就我一个人住了，所以就将不必要的房间打掉，让厨房空间更宽些。」他从她身后环住她。「今天怎么那么多人来？」
　　
「庆祝我重新装潼完成呀！你们也来得真巧呢！」她略微把头靠在他胸口。「你们怎么想到要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