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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1次PO完]情诱女伯爵(翊潔)
王子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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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1次PO完]情诱女伯爵(翊潔)

【书名】情诱女伯爵

【作者】艾伦•凯

【链接】http://www.xs8.com.cn/book1/index.html

【书籍简介】
  
吴映洁的父亲遗留给她两样东西:一个是家族的名衔——伯爵,另一个是广袤的土地——吴氏庄园。她承继了遗产,成为年轻的女伯爵,但令她料想不到的是,父亲还背负了庞大的负债。为了偿债,她除了名衔和宅邸,已身无分文……
  
邱胜翊是英国首富的侯爵,他喜欢有气质、谨慎而且心甘情愿的女人。他对吴映洁这名倾城佳丽,兴趣愈来愈浓厚,但令他更感兴趣的是吴氏庄园,收购了吴氏他可以建立起畜牧王国,傲视全英格兰。
  
虽然对他一无所知,但她却深深喜欢上他。婚后,她觉得他阴霾的过往似乎透露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讯息,直到他亡故的前妻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她才忽然觉得被他欺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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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介绍

听到一个感动的故事

往往便会牵动所有的情绪

在这熙攘的人生中

别问我是否曾经满怀热情

因太多相同的心情

你我其实都有过

温柔的承诺

她双亲的死,除了遗留给她吴氏女伯爵的头衔之外,就只剩下一身庞大的债务跟美丽的吴氏庄园了。

在这样狡诈而诡异的上流社会里面,像吴映洁如此美丽而不经世事的女人,将会遭遇到的是许多危险的陷阱,她可以相信一个陌生人的承诺吗?而出现在她面前的陌生人,正是在上流社会里面最出名、英俊并且富裕的邱林侯爵邱胜翊,而他也是整个上流社会里面,最具有资格及财力来挽救吴氏庄园的人。

当激情的夜晚引领着他们许下终身的誓言时,吴映洁相信她终于寻着最后的幸福了,直到她了解到邱胜翊阴影般的过去……以及他为什么一直渴望想要买下吴氏庄园之后,吴映洁才明白她所深爱的男人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蜷伏在他性感温暖的怀抱里,所有的猜忌全都消失殆尽,但是她可以放下所有的自尊及传统用她全部的心意来相信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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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吴映洁踩着均匀的步伐,穿过大理石雕花门廊朝父亲的书房走去,她的手扶着门板,先作了一个深呼吸才打开房门。律师正站在她父亲的花梨木桌后,一手翻着一堆尚未批阅的文件,另一手则拿着一捆纸张,那个男人个子不高、身材圆胖,而脸色相当红润,头顶上有着稀疏而微乱的淡黄色头发。他正是映洁想像中的律师样,但是她没想到这人竟然就是父亲的律师。

他放下没拆过的信,清清喉咙,挺直身体开口说道。

“吴小姐,请容许我向你表达我对您双亲之死深感遗憾。”

“谢谢,呃……该怎么称呼你呢?”

“敝姓潘,潘华特。”

映洁点点头,“谢谢你大老远跑来吴氏。”

“既然我是令尊的律师,那也是我应做的。”

映洁直挺挺地站着,等潘华特解释她被要求马上见他的原因,她没办法想象有什么天大的事得要在今天马上解决的,至少不是现在;她才刚接到她双亲从斯堪那维亚半岛回来时搭的船沉了的消息,而船上没有人生还。有什么事不能等到这令人难受的一天过去再说呢?

潘华特一副认真坚持的样子,他摊开了握在左手里的纸卷,“也许你该坐下,吴小姐。”映洁站近了点,在大桌子前的皮椅坐下,保护性地把手搭在膝上,她瞪着胡乱堆在桌面的文件资料,她的父亲永远都不会再回来处理这些杂务的事实着实让她很难接受;她父亲不会再回来做那些她偶尔听他称之为“扮演一个值得人尊敬的绅士工作”的事了,那律师还站着,清喉咙的声音把映洁从迷思中唤回现实里头。

“不幸的是,您双亲的死并不是唯一的坏消息,吴小姐,我当令尊的律师的时间并不长,他和吴伯爵零售价到北欧之前和我联络过,就我所知,我的责任是整理令尊一些紊乱的财务邱录及一件吓人的任务……既然他提供我的只有一些残缺不全的邱录……”潘律师停顿了一下,扬眼看看堆在她父亲桌面上的通信文件、邱录,还有放在地面上、窗台上,触目可及的房内每一寸空间都是资料,他停了好几秒不出声,像是被他跟前的景象征服了似的。

“问题是,吴小姐,您的双亲已经用光了他们的钱;更恰当的说,现在您的情形是严重负债。”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总数逼近三万英镑的债务,我猜想您也许没办法理解那究竟是多大的数目,所以我准备了一份清单。”他用符合他职业的简洁、清晰的声音解释着。

“显然的,令尊聘请我是当他各方面收支的财务顾问,他签了几份将他名下财产作为借贷抵押品的契约,可是因为令尊的去世,债主们开始催讨贷款,但我们却没有任何动产能还债。”他在这里打住,让他面前的映洁能了解他说这些话的重要性,“这份清单列出所有已经抵押的东西,而债主们将把这些抵押物收为己有来抵债,您也许会想浏览一下清单。”

他把纸卷递给她,但是映洁毫无反应,连正眼也不瞧一下那份清单。他苦恼的清了清喉咙,“我想我们可以明天再来查看这份清单,吴小姐。”她点了点头,她动得很轻,连她身上穿着的骑马装的蕾丝花边衣领都没移动半寸。律师把资料文件收拾进他的公事箱,转身踏出门口时,他回头望进昏暗的房间,回想今天在赶来吴氏的路上所获得的资料,伯爵夫妇只留下一个女儿。今年十七岁,下个月就满十八岁的吴映洁小姐,这就是全部了。

而看看那个僵直地坐在皮椅上一动也不动的女孩,双手紧握着那份列着几乎是她家族一切所有物的清单,黑暗前的最后一比重光线从客房透进来,照亮了她往上卷的棕色长发和忧郁的侧面。即使她是如此苍白而眉头深锁,她外表看来依然像是她传奇的双亲。当他抵达吴氏时,他原本以为他会看见的是一个做作、嚎啕大哭、含怒申辩、失失,或者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甚至昏迷的女孩,他从没想过他会看见一位以坚强的沉默面对这一切的年轻女孩。

叹了口气,潘华特决定多等一会儿,他想或许映洁会有些问题他能帮上忙的。他并不喜欢传达坏消息,但是他对于自己能够在置身于这种情况下而能善尽职责颇为自傲。至于这件工作,和别件没有两样,只不过他比较不幸一点罢了,无论如何,他都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来把工作做好。既然伯爵一向对他相当慷慨,而潘华特又需要他的钱另外再找一位假定是伯爵的委托人并不容易,他决定要尽可能的让新任伯爵夫人开心。

映洁还是僵直着背,无声地坐在椅子上,华特欲言又止的,终于决定再次开口。“我猜第一批的债主会在一个星期内来索讨抵押品,不幸的是,自从您双亲猝死的消息在报纸上披露之后,我们没办法搪塞或是拖延他们。”他站在门边又等了一下,不确定房内的映洁会不会回应他,最后他终于关上了门,留下映洁一个人孤独的在房里。

等律师终于走了之后,映洁闭上眼睛,强忍着悲伤强迫自己坚强,仿佛只要这么做,她就能停止那些让她软弱无助的突发事件,仿佛只要这么做,她就能摆脱过去这两个小时来她所获知的一切。先是伯特从广场来公布了她父母已经死了的消息,现在呢?又有一个陌生人来告诉她,她们吴家的财产要被拿走作为债务的交换或者是四处散布到英格兰的尽头。

当她今天早上还快意地驰骋在马背上,沐浴在这美好的春天早晨的清香宜人时,她的世界还是原封不动的。为什么在被卷入这可怕、可厌的漩涡之前没有人给她一点预警呢?

一瞬间,她父母的影像浮现在她心头,她可以很容易地想象出他们正开怀地笑着,互相举杯祝贺,轻啜着法国香槟,结果竟随着他们的船沉重地、慢慢地没入北海的冰洋里。她把眼睛闭得更紧,把突然凝聚在喉里,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再吞回肚里。她的父母总是沉浸在欢乐、幸福和爱中,即使是在痛苦的尽头也是会是很快乐的。

对于父亲处理财务上的失败,映洁并不惊讶,她甚至可以看见父亲就在她跟前,吃惊地看着她,“我亲爱的映洁,”他会说,“我分毫不差地付薪水给那位顾问来替我看管一切啊!我为什么要再复阅一次他的工作呢?总不是要我告诉他,他的工作该怎么做吧?”

“喔!父亲……”她的呢喃打破了书房中的寂静痛苦,“为什么您不回来呢?”但她却没办法让自己生父亲的气,她在今天之前一直都过着完美、自在的生活,她是如此尊敬而又崇拜她的父母,而知道父母是永远的走了这件事毫不留情地锥刺着她的心。

伯爵和伯爵夫人的丧礼在两天后举行,这个丧礼用着低调的态度来处理。吴氏位于距伦敦有一段距离的郊区,映洁的父母很少参与交际活动,事实上,他们是宁可离群索居,只享受彼此关怀生活的人。

今天来参加葬礼的有一些邻居,熟识的人和映洁没见过的远房亲戚,还有映洁过去六、七年来常见到的双亲的朋友。

不过如果吴氏的丧礼是要减低注意力的话,那么它可是完完全得到了反效果,事实上,潘律师对于她父母所属物的外流已经演变成非常自由了,她父母丧礼的第二天,吴氏就像是被人潮给征服了一样。映洁站在她卧室的法式门边,看着不断流动着的人潮在宜人的正月气候里进进出出,那些人的手中全部握着表明他们是债权人的文件,当然啦,没有人是入宝山空手而归的。只有她自己的房间和一些家庭常见的必需品留下,没在那天结束前被搬走,上帝保佑,她不认识任何一名债主。

“妈妈从威尼斯带回来的瓶子被拿走了。”当她看见那已经先拿走几幅画的高瘦男人带着那威尼斯瓶子走向他的车时,映洁喃喃地自言自语。映洁记得母亲从意大利带回那瓶子时她才六岁。随着那瓶子的消失,下一个要来分防震剥夺她们家产的人出现了。

在这之前,映洁连想都没想过要知道他们是谁,他们都是些下流的无赖,她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好了。但是这个人看起来和先前的那些家伙不太一样,他不像那些人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她怀疑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让她看起来比较厚脸皮。最后映洁决定他一定是已经习惯这种惹人厌的掠夺别人家产的行为了,她没必要对那些在今天来她家的人宽容。

映洁从骨子里觉得呕心厌恶,便紧握着拳头离开窗边,这些掠夺者根本不关心,也不在乎这些东西从哪儿来或是它们所代表的意义。

他们会在乎这些物品可能是邱念品、一个回忆或象征着她的双亲曾共同拥有的美好时光吗?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财产的一部分,是用来自夸炫耀用的。他们会这么说,“你知道这个瓶子原本是吴莫甘的财产吗?那可真是个廉价的交易!”这个想法让她从喉底涌起了一股苦意,她一滴泪也没流,也没向别人诉过一句苦。因为那只会让她受更重的创伤。这三天来她紧绷的神经和强打起精神,坚强地面对悲伤让她费尽了最大力气,而她的整个身子现在忍不住的颤动着,这三天的苦难对她来说实在是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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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强迫自己离开这些让她承受太多压力的事物,她再也受不了继续看着一个又一个人得意洋洋的寻找他要带走的东西,也不想再听见他们向潘先生吼叫着要求那些他们有兴趣的抵押品,特别是那个最晚到的不可思议的家伙。

越过房间,她习惯性地踏进玄关,但是她却让自己又暴露在另一个梦魇底下……她在房间内是寂静、与世隔绝的,而玄关上则挤满了那些剥夺他们家产的人和一些基于好奇而来窥看的人。

“全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坏蛋!”她这么想着,每个人都在挑癣考虑她们家的私人物品,好象她们家是跳蚤市场似的,他们正忙着把吴氏给掏空,没人注意溜下楼的映洁。映洁快步的下楼,走出那法式大门,决定远离那些人对她挚爱双亲房子令人作呕的蹂躏。

“吴小姐!”潘华特在她后面叫着,跨大步追上她,“我正要派人到您房里告诉您一个消息呢!我们必须好好谈谈,我相信这是个好机会,我们可以……”

映洁正专心努力着把这些人堆到离她几百里远的地方,所以她显然没兴趣知道潘先生要说什么,“不!潘先生,”她对他喊道,“我需要一点新鲜空气。”她的声音颤抖着,好象是由于潘先生的打扰,她压抑已久的情绪就要让她崩溃似的。

但是潘华特并不放弃,三步并作一步的追上映洁,“吴小姐,我知道这些对您来说很难承受,”他喘息着说道:“我向您保证,我会善尽令尊所赋予我的职责和期望的。”

映洁加快了她的步伐,任由她的黑丝裙在通往花园的石阶上拖曳,“我知道你会的,潘先生。但是我现在需要让自己好好静一下。”

“我可以了解,吴小姐,但是这件事刻不容缓。”

“而上次你告诉我的刻不容缓的消息,就是我的父母很幸运的不会因为欠债而坐牢。”

潘华特在草地上停下来,微愠地说。“我只是说出实情而已,吴小姐。至少,你并没有不明就里的被抓走。”映洁终于停了下来,她想逃跑的计划被吴先生打断了,她已经走到果园的外围,一个至少她能保有几分隐私的地方,但是现在她也无可奈何了,“请继续说下去,潘先生。”她叹道,“好吧,我快点告诉我那个坏消息吧。”

潘华特微笑着挺起肩膀说,“我是要很高兴的告诉您一些好消息,因为出乎意料之外的,我找到一些能够很公平地解决您现在情况的方法。”

映洁疑惑地皱了皱眉头,“无论如何,”潘华特继续说道,“你的人生还是要过,你总会参加一些社交活动,然后,你会找到一个合乎您地位的丈夫,您幸运的将成为女伯爵,这是伯爵特别表示要将名衔传授予你的,所以您有很好的机会来选择一位值得托付的人。由于身为女性,您拥有经由结婚的喜悦而忘怀这恼人的财务状况的特权,然而,要完成这一切,您必须要有收入来支出些礼服、仆人以及其他社交一类的东西”

“潘先生,”映洁瞪大眼睛地说道,几乎为他的谬论大笑出声,“我对找个人生的长期饭票一点兴趣也没有,我的双亲觉得这些社交是无情的,而事实上他们把这种事描述得很无趣,所以现在我是绝对不会想找一个丈夫的!我想我宁可保持原状,活得和我双亲仍健在时一样。”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潘华特辩道,“吴氏是一片很大的产业,光是保持本宅房和所有的房子每年就要耗费至少六千英镑,而其他土地的费用更几乎是前者的两倍。因此当债务完全偿清后,您幸运的话会有几件家具剩下,问题是您要怎么付那些食物、柴薪、蜡烛或是那些随从的薪资呢?我跟管家讨论过吴氏的产业,如此看来,您想回复以前的生活是不可能的。”

“我以为你说的是要告诉我个好消息的,潘先生,你所说的让我怀疑那是个很坏的坏消息。”映洁面无表情地说道。

“哦!我是的!”潘华特马上接口,露出一脸笑意,“我找到一个吴氏的买主了。更正确的说,是他找到了我。”

那些潘华特对她的赞叹、恭维一下子就在春天新鲜的空气中蒸发了,映洁不可置信地瞪着父亲的律师,“要把吴氏卖掉?”

“我已经和宏伯特先生讨论过这件事了,虽然很简短,身为土地管理员的他也同意如果卖掉吴氏,您就可以……”

“伯特也赞成你?他也说我应该卖掉我自己的家?”潘华特退了一步,映洁奇怪的反应,近乎歇斯底里的样子是他没预期到的,她像是要发狂似的,一点也不像她。“这……就是这样子,像我之前向您解释过的,您会需要收入来打点自己,而您又是年轻、可人的女性,这些事会是必要而……”

“不!”

“但是您还是未婚身分,而您会需要一个……”

“不!”映洁在草地上转了半圈,面对潘华特,她倔强地忍住的泪水凝聚在她碧蓝色的眼中,她凝集如钻石的眼泪隐含着节节上升的温气及不能忍受的心痛。“我看着这群贪得无厌的人不断地一点一滴搬走我父母的一切,而他们之中没有人是真正关心这是他们的丧礼!如果这些人一定要赔偿,而又没有其他还清债务的方法,就让他们把我父母的财产拿走吧!但是潘先生,吴氏,是我的家!它是我所知的一切,也是一切我想要的。正如您向我解释过的,我父亲留给我两样东西,一个是家族的名衔,一个是我们的家,吴氏是他们唯一留给我的,也是别人不能把它抢走的,想都别想!”

“但是对方愿意付现金,而且……”

“不!告诉对方,不管他是何方神圣,吴氏是不卖的!不论任何高价都不卖!算算我父亲欠他多少钱,我会找出其他方法还他钱的。”

“这并不是债务的问题。”

“我不在乎,我不管它是什么问题,吴氏绝对不卖!”映洁转身,迅速地离开,决定逃离过去这一星期以来令人憎恶的事。她跑过果园,对于拖鞋及晨衣被草沾湿了一点也不在意,他们绝不能夺走她的家!她不知道要怎么付得起一笔得用吴氏才够还的债务,但是她毫不在意,那不重要,他们可以带走一切,但是不包括吴氏!她同意卖出其他的,同意用它们偿债,因为它们原本就是被抵押偿债的,但是吴氏绝不行,因为她只向潘先生吐露了一半的实情……

吴氏不只是她的家,还是她的灵魂,它代表着她自己及她所知的一切,她出生时所呼吸到的第一口气,她的第一个游戏天地、花园,她在吴氏的花园及迷阵中做生平第一次的探险,如果没有了吴氏,她害怕她连自己都会失去。

潘华特看着映洁黑色的背影消失在低矮的蜜桃树丛间,觉得更不开心了,他调整调整领带,弹掉长筒袜上的草叶,然后走回房子前面,那个看起来懒洋洋的、随意的靠在门廊前石柱上的人正在等他。潘华特对这人的举止不敢有一丝不敬,邱林侯爵邱胜翊是不能以随便称之的。早上接到邱侯爵的信函之后,华特就陷入了评估吴氏与侯爵提供的价钱合理与否的计算中。事实上,他所提供的价钱相当合理,不会太高,合乎他商人般的名望,但是也不会太低,像是要从一名年轻孤女的不幸中牟取利益一样。

“侯爵阁下。”华特向邱胜翊恭敬地行了礼。

“潘先生,你好。”

“您也好,今天早上接到您的来函……”

“我们边走边谈吧,潘先生。”邱胜翊提议道,还没等华特回答他就开始向户外走去。

“为什么每个人都想要运动运动呢?”华特不耐烦的想着,他已经需要他为追赶吴大小姐而发疼的脚作点治疗了,而现在这个邱侯爵还要他走路运动!他赶上邱胜翊,重新开始说道:“我先前说过我早上接到了您的信函,但是我必须告诉您,很遗憾的,在我努力向吴小姐说明解释,并试图说服她接受您的交易之后,她仍坚决不肯出售吴氏。”

“她找到其他收入了?”

“不,阁下,”华特叹道,“我向她解释过她的困境了,但她丝毫不被动摇,对她来说这是很不寻常的。”邱胜翊讽刺似的瞥了华特一眼。

“非常 抱歉,侯爵阁下,我想或许是我考虑错误,我认为她已经能在这一切不幸之后冷静地面对人生的。她几乎是了,但是当我建议她接受您的交易时,她却显得非常气愤,不太像她,不像我先前见到的她。”他略带歉意地说道。

邱胜翊考虑了几分钟后说,“我愿意等,潘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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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愿意等?”华特惊讶地重复邱胜翊的话。

“新任女伯爵多大年邱?”

“十七岁,阁下,到了今年夏天就满十八岁了。”

“而且,就我所知,还备受呵护。”胜翊冷静地说道。

“她是在这里长大的,我相信她连伦敦都很少去过。”

“那么,该是让睡美人醒过来的时候了,她很快就会发现,一旦她和一位年轻富有而需要头衔的绅士结婚,生活会变得容易得多,同时她也会发现,和其他女人一样,伦敦的生活是多么迷人。她将不需要这么庞大的产业来消耗她丈夫的钱以及她的置装费,而且她如果要在周末找点消遣娱乐的话,这里距伦敦也太远了,她的朋友们也不会大老远来拜访她的。潘先生,她会放弃吴氏的。”邱胜翊回头看看吴氏的主屋和触目可见的玫瑰花丛,和那放牧的照面绵羊、赫里福种牛的数英亩的青葱草地,这个地方既不能打猎,又不能在周末提供上流社会交流联谊。

“她会改变心意的,”他肯定地说道,“一旦她决定要卖,马上跟我连络。然而,如果女伯爵如同我所预期的很快的改变了心意,你可以把书面资料送给我的律师,廖威廉律师。下星期我会到美国去,可能会待在那儿几个月。”

“悉听尊便。”潘华特点点头,“但是我不懂为什么您相信她会改变心意呢?”

胜翊用他深灰色的眸子看了华特一眼说道,“女人都是一样的。”然后转身走向他的随从,随从已经替他的纯种黑色骏马上了马鞍,邱胜翊的身影很快的消失、远去。

映洁倾斜着身子,额头贴着卧室窗户的玻璃窗站着,她已经对一切感到灰心、厌烦了,她对突然跑进她生活里的混乱人事感到厌倦,而偏偏它们又不肯结束。就像是她人生的重心偏离了它的位置,而她为人生筑的整面墙开始一块块崩解一样。现在她觉得这墙的粉碎声足以震聋全伦敦的人,她觉得奇怪的是,没人听见或看见这阵粉碎的情景似乎变成了她存在的意义了。

映洁让冷硬的玻璃把她的思考冻结起来,她的生活在过去九个月以来彻底的改变了,有时候她甚至怀疑吴氏是不是存在过。那一切都变得好远好远,她父母的死仍然深深刺痛着她的心,丧礼后那两个星期的生活依旧让她畏惧着。

映洁决然地把这些回忆赶出脑海,她告诉自己,她在这里应该是自在开心的。那真是一个上帝的恩典!她的阿姨在丧礼过后不久就出现在吴氏,并且坚持不让映洁独自留在吴氏,映洁当时并不想离开,但矛盾的是,她却也不想留下。因为吴氏也在变,变得太快,快得让她觉得很熟悉,又很陌生。也许就像希妲说的,她需要好好修养一阵子,这个念头促使她答应和阿姨到伦敦小祝但是她发现伦敦的生活是截然不同的,没有熟悉的人、事、物,她觉得吴氏离她好远好远,她现在只觉得自己好想家。

“映洁,亲爱的?”希妲阿姨敲敲卧室的门,映洁还没应声,希妲就开了门走进来了,“我的天哪!你以为你在参加丧礼吗?”她坚持地把房里的烛台一根根点亮。“哦?”她惊慌的说道,“我很抱歉,亲爱的,我知道这一切会勾起你痛苦的回忆,但是有朝一日你会忘记过去,开始你的新生活的。看看你,怎么还穿着家里的便服呢?”

“我今天晚上不想出去,希妲阿姨。”映洁沉静地说道。

“绝对不行!你最不需要的就是待在家里,为什么你要把自己锁在这片黑暗之中呢?亲爱的,那不像你,你需要有个晚上出门透透气。好了,你要穿哪件礼服呢?”不等映洁回答,希妲拿出一件丝质礼服放在映洁床上,“嗯,就穿这件吧,亲爱的,会很迷人的。我会派爱维来帮你穿衣服,不要还站在那里,该打扮梳装了,彼得已经把车准备好了,我跟舅舅在楼下等你。我们已经有点迟到了,我不希望别人认为我们傲慢无礼。”

希妲拖着丝裙走了,映洁看了床上精致的礼服两眼,就把头转向窗户,像是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小孩子,她把脸贴到玻璃上,看着湿落落的街道。有一辆加盖的马车经过,车上的乘客在春天的暴风雨中安然前进,毫无疑问的,他们是要去参加社交晚会或舞会。整个伦敦的人今晚都要出门,虽然每晚都是这样的,现在是社交活动最频繁的时期,每个人都会受邀参加一些社交宴会。但是映洁最想做的事,是像她希妲阿姨说的,留在家里,把自己锁在她黑暗的房里。

她需要和人群隔离来疗伤,但是那伤痛却长驻在她心中不肯离去。几个星期过去了,几个月过去了,她的伤口还是暴露在空气中、刺痛着。她父母的死,看着她的家被一些无赖掠夺,送走一切,只剩下几名关心她的人,还得要离家,离开她生长的地方,她唯一的家,吴氏是她精神的寄托和支柱,她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出吴氏的样子,和她走的时候一模一样。那时正值夏天,正是蓝天白云,阳光普照的好天气,她本来应该是戴着宽边圆帽,在花园里游玩采花的,但是现在她却在屋里,孤独的从屋里的一端走到另一端,而传来的都只是她在大理石地板上留下的脚步声及空洞的回音。此时的吴氏是空洞、寂寞的,仅存的家具都蒙上了灰尘,它们都是因为被评为价值低下而剩下没被带走的。

当她离开时,吴氏已经完全变成一个陌生的地方了,和以前敞开窗户迎接着灿烂的阳光、和煦的清风,还有用刚从花园采摘的花束布置得生意盎然的房间都变得不一样了,刚离开时她的心好疼,到现在还是。

门上传来另一阵敲门声,爱维轻轻的滑进来,拿起床上的丝缎礼服,“外面正在下雨,”她说道,“我已经吩咐马丁把您的斗蓬准备好了。”

映洁转身给爱维一个微笑,每次看见爱维,映洁都觉得自己是看到一只鹦鹉鸟,不只是因为她的肤色和娇小的身材,还有她在屋里轻快地忙碌的样子,她的手总是迅速动着,而她湛黑的眼睛也似乎不会过久停留在任何地方。她是少数和她一起从吴氏过来的东西之一,虽然她已经快要三十岁了,但是她的身材依然很娇小,从映洁有记忆起,她就在吴氏了,而映洁最早看见爱维是在她去厨房玩耍的时候。事实上爱维就像母亲一样照顾她,而由于伯爵和伯爵夫人常常不在,爱维就又兼任映洁的贴身侍女。

映洁满十三岁后,她父母就考虑替她找一个女家庭教师来教导映洁的社会教育,但是映洁坚决的反对,于是伯爵最后决定由吴氏的成员自己来教育他的女儿,土地管理员,伯特,负责教她马术、数学及阅读。 管家山德,教她礼仪。爱维和玛丽,地位最高的两名侍女,负责教她淑女的仪态,包括衣着和谈吐。伯爵赋予他们教养他女儿的责任,还说如果她的女儿被教育失败,那就只好另外聘请严厉的家庭教师及伴护了。没有人愿意吴氏出现那种严苛的家庭教师,于是每个人都很尽责,伯特、山德,爱维和玛丽尽量选择正规而合适的课程,另一方面映洁也学习得很快。在这种自然而不压抑的教育之下,映洁的童年和其他贵族不同,她的童年快乐,幸福而且自由。映洁走到房间的中央,让爱维帮她打点一切,她知道和希妲争辩是没有用的,况且,她也是对的,映洁留在家里做什么呢?她无言地套进爱维拿好的丝质礼服里,把手伸进合身的衣袖,然后由爱维帮她把长长的一排钮子扣上。在扣钮子的同时,她的心也关闭了,唯有如此她才能面对那些她不认识的群众。他们不会关心映洁的伤痛,他们只会注意他人的发型和交际手腕,而这就是映洁把心封闭的理由。

邱胜翊环顾着惠特摩舞厅,表现出一副愉快的样子,韩罗伯递给他一杯香槟,他为什么要回来呢?伦敦和美国是完全不同的,伦敦就像是个顽固的老人家,已经停滞不前没有新意,就像一滩让人厌烦的死水。不过至少胜翊有邱林让他操心,不像其他贵族,他总是带回新的种子、新的培育作物方法。他致力于让邱家祖传的产业得到最好的利用,而不只是在周末作为那群伦敦社会聒噪女人的交际场所,他让邱林运作,更重要的是,邱林为他赚钱。

“为你回来干一杯。”罗伯举杯说道。

“还有这里。”马威廉附和着,一口气把酒喝掉。“现在告诉我们费城有什么鲜事吧!”胜翊正在品尝他的香槟,看着人群涌入舞厅。

“哈密尔敦的提案已经送到国会的这件事是真的吗?如果英格兰要给你特殊的贸易权的话,你的船业就更有利润罗。”威廉说道。

“我相信哈密尔最后还是会失败的,”胜翊解释,“但是我也希望他失败。”

“只因为你的朋友杰佛逊反对他?”

“杰佛逊的眼光放得较远,”胜翊冷淡的说道,“而我想和美国合作三、四十年而不是十年,所以我会比较希望杰佛逊得胜。财政部书记是个聪明人,但是他不会找门路,我想是他的英格兰情结还没打开吧!”

“听起来你好象是个真正的美国人。”威廉涨红着脸,挫败地说道。

“如果我没有邱林和侯爵的头衔,我可能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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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现在人在这里,而我是真的很高兴你回来了。”罗伯说道。撇开政治问题,随着胜翊的眼神往楼梯顶阶看去,另一群人进来了。罗伯瞪大眼睛说道,“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在打算寻找你的下一任情妇了,胜翊,”他说道,“你才回国两天而已!”

“你是怎么回事,罗伯?”威廉插嘴道,“如果连那些希望赢得他注意力的女人也算在内,那就得一打一打的算了,我是说暂时的情人,是胜翊在回美国前调情、作乐的对象。”

“那么会是谁呢?”威廉用促狭的神情看着胜翊。

这些嘲弄的话胜翊一点也不在意似的,甚至更变本加厉地说道,“你们两个是那种不解风情,对于门口走进美丽女子这种事是不会注意到的。”

罗伯向胜翊露齿笑笑,“如果是胜翊你,当然是会注意到的。而那些妈妈们竟然还深信您还在服丧。要不然她们早就把女儿打扮得花枝招展,送到你面前来搏取你的注意力了。”当这群人正想继续他们的嘲弄时,胜翊却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刚进门的那三个人身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罗伯笑道,“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竟然有女人让胜翊转头了!”胜翊看着三个人步上楼梯,前面两个是中年夫妇,在他们之间的,是他从没见过的女孩。她给他的第一印象是:她的确是个倾城佳丽!但是,他却觉得这个女孩尽管有人陪伴,却好象很孤单似的。

她有一头美丽的褐色卷发,柔顺地环绕在她纤细的脖子周围。她光滑的肌肤,就像是新鲜奶油,让人忍不住想偷尝一口,和礼服搭配出色的肤色,一切的一切,她真是个完美的女士,胜翊看着她,无法自己地起了遐想,她真的是很完美的,甚至连走路的仪态也是。但是她的脸却不像其他来参加舞会的年轻女孩洋溢兴奋与笑容,也缺乏该有的活力和期待。

“别去惹她,”威廉发现胜翊的不寻常,“她也许是这次舞会里最美的一颗宝石,但是这种情况下,光看外表就知道了,她不是适合你的那种。”胜翊抬起头,暗示威廉继续说下去,“别说你不是特别喜欢某一型的,胜翊。”

“也许你应该提醒我,我喜欢的是哪一种。”胜翊轻声地说道。

“有气质、皮肤光滑、谨慎,而且心甘情愿,一定要是心甘情愿的。”

“用脚趾想就会知道,那些女人对胜翊当然都是心甘情愿的,别在意他的话。”罗伯对胜翊眨眨眼睛说道,“威廉最近为石曼云吃了不少苦头不会这样。资助,她真是美得惊人。”

威廉有点生气地把头转向人群,“还是那句话,她不适合你的,胜翊,不管你听不听得进去我说的话。她真的是个美人胚的,这的确是毫无疑问的,但是除去那层美丽的外表之后呢?她就像是一个十六岁大,第一次参加社交舞会的小女孩,哦,不。”他很快地停了一下,“她看起来更糟,至少那些小女孩还懂得咯咯笑,奉承几句前来邀舞、为她们递香槟的男士们,但是那个冰山美人却一句话也不说,她只是喝着她的香槟酒,不在乎地和那些年长的人谈天、跳舞,连微笑也只是扬扬嘴角。在你和她跳完一支舞之前就会觉得无趣地想逃了,当然了,这是指如果你能够邀动她和你共舞一曲的话。好好想想吧!胜翊。”说完这些,威廉就朝吸烟室的方向走了。

“看来他真的快被石小姐逼疯了,不过他形容得一点也没错。”罗伯点点头说道。

“当然,其实她如果一点都不迷人也没关系的。”

“怎么说呢?”

“她是个女伯爵,除此之外,高贵又美丽,对其他人来说她是不苟言笑或感到无情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还身价不低,毕竟她拥有女伯爵的名衔。”

“她是哪位伯爵的女儿?”

“吴伯爵。你应该已经听说过那件事了,她双亲去世的时候你应该还在英国。”

“没错。”胜翊说道,对映洁这名倾城佳丽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事实上,当时我还打算买下吴氏。”

罗伯惊讶地瞪着他看,“而她没接受?”

“没有,可是我相信现在她会接受的。”胜翊二话不说地朝映洁走去。

当他朝映洁走去的同时,一迳在想,如果这项小生意能谈成,或许今晚就不会显得那么糟糕。他几乎把吴氏完全抛在脑后了,已经过了九个月。而从这种情形看来,潘华特劝她卖吴氏的任务是失败了,如果映洁真的像他们觉得的那么忧郁、不开心,他想他现在要告诉她的这个交易就会让她小小的脑袋瓜子开心振作起来的。

映洁手里拿着一杯香槟,站在舞厅和出口中间地带,这样的位置方便她随时加入这一屋子的喧哗,也方便她在待得够久了之后能转身就离开到屋外,由彼得送她回家。

菲力姨丈和其他的绅士在分隔开的会客室里交谊。

当鲍玛芙向映洁描述那一下午打铁圈球的事时,映洁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并点头回应,但是这个话题实在是很沉闷,于是映洁不太专心的听着。显然玛芙对于那位刚从国外回来的侯爵充满了兴趣,玛芙的女儿婕丝,在玛芙看来,是和那位侯爵再登对不过。而今晚出现的侯爵甚至让像玛芙这种已婚妇女也为其魅力感到晕眩。用一只耳朵听着的映洁正考虑要不要把玛芙的那段侯爵向婕丝求婚的想象当成耳边风,她觉得这整个话题实在是太夸张了。

映洁仍然含混地听着那群老女人的谈话,她看看舞会的人群,她认得那些脸,那些人每天晚上出席在大大小小的社交场合及歌剧表演的场所。这里头至少有十名男士在她刚到伦敦的第一个月里曾经拜访过她,不过这些人今天晚上都没来烦她,最近也没有。大部分来参加舞会的年轻女孩都会发现有一个叫董乔泊,将来的某一位侯爵,女孩子们对他都很有兴趣,认为他是个很好的对象。而映洁完全不感兴趣,尤其他们那些无谓的谈论天气、国王的健康或是在那儿看见谁又跟谁在一起了……诸如此类令人反感的臆测对映洁来说完全没有意义。

她在吴氏所学得的,并不包括作无意义的言论来让很多人受伤而没有人获益。“唉!”她暗暗叹了一口气,这又是一个跟以前一样千篇一律的无聊夜晚。当她正在考虑是不是该先离开时,她的目光落到一位男士的身上,她确定她没见过他,但是他的态度举止却又有点熟悉。

他正看着映洁,和她四目交接,他灰色的眼眸隐隐透出一种威严,她被他清澈有神的眸子吸引住了,他长得很英俊,穿着也很有品味,他穿着黑色的套装配上白色衬衫及胸饰,衬着他因日晒而呈古铜色的脸十分好看。他的脸就像他的身材一样,是刚强而不柔顺的,他有瘦长的双颊,宽阔的前额,但是他明亮清澈的双眸柔化了他脸部刚直的线条,让他看起来不至于太冷峻,他浓纤合度的嘴唇灵巧地点缀在高挺的鼻子下方,还有一个方方的下颚。

他外形的线条都是刚直的,但是并不让人感觉锐利、不合宜,而像是个雕刻出来的完美神只。在他的套装下,展现出的是合适与合身,映洁几乎可以看见他肌肉的线条,他的身材很好,胖瘦得宜,他比在场的男士至少都高上一个头。

而这个人现在正看着映洁,一边向她走来,每走一步,旁边的人都会自动让出一条路让他通过。他似乎有和一般男人不同的气度和魄力,映洁觉得他像是这个舞会中唯一和她一样有着遗世独立的感觉的人。

这个想法引起映洁的一阵不安,她怎么会认为这个人跟自己很像呢?她唯一知道的只是他正打算朝自己走来。

虽然她的眼睛从来没离开过他,她还是告诉自己忘记那个荒谬的想法,然而她并没有机会知道他是不是来邀请自己。

“映洁!没错!你是映洁吧?”跟前突然出现一张遥远却熟悉的脸,所有有关那名黑衣男子的想法被一阵疑惑取代。

“安森?”

卢安森露出灿烂得足以融化冰雪的笑容,在映洁的粉颊上亲了一下,他突然觉得这个举动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便忙向映洁道歉。“请原谅我太过轻率的举动,映洁。但是我发现一个失去连络很久的童时玩伴的兴奋,真的让我失去理智了。”映洁的脸涨红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个舞会上终于出现一个亲切、熟悉的面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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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妲看着这两个年轻人,充满了浓浓的兴趣。首先,从来没有男人敢公开地亲映洁的,再者,映洁自从她代父母不幸逝世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么自在、开怀地笑过了。正当她想叫安森介绍一下他自己时,安森转过身面对希妲,朝她一笑。

“男爵夫人,请容我自我介绍,我是卢安森,我的父母因和映洁的父母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我和映洁也是从小就认识的。哦!我看得出来您对我有点怀疑,我必须请您原谅我的坏举动,我实在是因为看见映洁太高兴而一时忘了这个举动的不妥当。”再度露出开朗的笑容,安森成功地抚平了希妲的猜疑和不满。

解释完毕,安森再度转向映洁,伸出手,“有荣幸和你共舞吗?”

脸颊再度泛上红晕,映洁愉快地答应了。

当两人滑进舞池,玛芙已经忍不住兴奋的说道,“这真要感谢上帝了!”

“为什么说感谢上帝呢?”希妲问道。

“看看您的外甥女吧!”

希妲必须承认,这是自从映洁来到伦敦后,第一次真正玩得开心,“嗯,他是个年轻而迷人的男性,而且相当有礼貌。”

“的确是的,我觉得映洁不太懂得如何与陌生人相处,而他又是一个她从小认识的玩伴,看起来他们年邱相当,而且他真的是相当迷人,不是吗?”

“哦!是呀,”希妲同意地点点头,“而且很讨人喜欢。”

“我们一定要鼓励他们。”玛芙说道。

希妲看见他们谈天、跳舞,“是啊,我们一定要鼓励他们。”

安森带着映洁跳着华尔兹,“你的华尔兹跳得很好呢!”映洁喘着气说道。

“你也是埃”

“我想你是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哦!来伦敦之前我很少跳华尔兹的。我在吴氏学的是古典舞,我只能靠想象来学华尔兹。”

“那你都跟谁跳华尔兹呢?”

“安森!”她假装气愤地说道,“那是个私人问题,我不应该回答你这个问题的。”

“我希望你不是抱着其他年轻健壮的小伙子,”映洁害羞的看了看他,希望他别再问下去了,她可不希望承认自己都是拿着扫帚、拖把假装在跳舞的,幸好他改变了话题,让她松了口气。“我还记得有一天,我们到你最爱的湖边野餐,还钓了好几小时的鱼。”他微笑着,低头用他碧绿的眼睛看着映洁。

“我也是!”映洁兴奋地说着,“那个转鱼湖是我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在那里你看不见吴氏的任何一栋建筑物,那是我的原野,我可以脱去鞋子、袜子、做任何我爱做的事!”

“脱掉袜子?”安森吃了一惊,不敢置信地问道,“为什么?那多不像你啊?”映洁开心的笑着,他那褐色卷发也随着她的笑声在烛光中轻轻颤动着,“那匹小马叫什么名字?”安森追问着。

“小马?”

“就是全身的毛都是乌黑的,谁的命令都不肯听的那匹小马呀!”

“它的名字叫蝴蛛网,它也许不会听你的命令,但是它可是很听我的话的。”

“蝴蛛网?也许叫它锄蛛还好一点。”

“它并不是因为它的颜色而被取名为锄蛛网的,”映洁笑着解释,“它是根据仲夏夜之梦中的妖精命名的。”

“一个年轻才女,嗯?”

“我那时正在研究莎士比亚,是我爸妈给我看的,那时候觉得这是个好名字。”

“的确是很有创造能力。”安森抬起映洁的脸,深情的望着她说道,“你一直都很聪明,而且漂亮,但是我不知道你竟然会变成这么出色的一个美女。”

“谢谢。”她说,看着眼前这个印象中还是个小男孩的男人。他长得很高,而且完全长大了,他金色的头发梳得很服贴,配上他穿的酒红色外套、绿色裤子,他实在是毫无疑问的英俊,还有他斯文、有礼的态度、不拘小节的样子,映洁觉得没有一样是她不喜欢的。

安森把她带回希妲阿姨那儿,然后就到别处去了,而希妲阿姨和玛芙、婕丝正在讨论有关用油料当燃料的灯的事。

映洁站在那儿,似乎是和她们讨论着,然而她的眼睛却是游移在整个舞厅里,她看向每一堆人、每一个角落,甚至每一对正在跳舞的人。他应该很容易找才是,他长得这么高、这么特立,这么出众。但是她仍旧没有发现先前那个和她四目交接的男人。最后她放弃了她的寻找,她想他大概是加入她姨丈的那些小室里或是已经离开了吧。也许就像这个宴会让她觉得无趣、厌烦一样,他大概也觉得无趣了吧。真是奇怪!她对那个男人根本一无所知!而她竟然已经把他的喜恶都定位好了。映洁用手指轻弹了自己一下,喔!真是傻瓜!

这是令人愉快的一晚,但是映洁却惊讶地发现,她几乎已经忘了那种和熟悉的老友在一起的感觉了,她今晚跳的舞比以前都多得多,也喝了很多香槟,因为每次她的酒杯才刚空,安森就会立刻帮她注满,而乐团又整晚奏着华尔兹,安森每隔一首就会来和映洁共舞,映洁总是喘着息把香槟一饮而荆安森和她论及以前她在吴氏的一切,又勾起了她美好的回忆,那些她希望永远不会停的日子。她开怀笑着,这是她九个月以来第一次真正的放松自己。

“啊!午夜了!”安森大声说道:“我们来庆祝吧!来,映洁,再喝一杯。”

“我已经喝太多了,安森,我明天一定会睡到中午的!”

“那有什么关系!”安森开朗地笑着问道。

“黛现一向都是只早起的鸟儿,卢先生,我想她如果不早点休息,明早会头痛的。”希妲说道,感觉自己也有点累了。

“早晨过去之后所等待的就是夜晚的来临啊!”安森说道,一边走向另一群人,喝另一杯香槟去了。

映洁发现自己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她从没这样过,屋里似乎变得热起来了,空气里弥漫的人味、烟味和蜡烛燃烧后的烟味让她觉得相当不舒服。她呷了一小口香槟,希望把胃里的不舒服压回去,不过她失败了。那甜甜的香槟酒只是让她觉得更恶心、更难过,她觉得自己的手臂软弱无力,头脑也愈来愈不清楚。她努力地想想起女洗手间在哪里,终于,她想起来了,是在楼上,要走过一段长长的走廊。然后,她看见三扇高大、敞开的门。外面应该是阳台,急于逃离屋里的热度和烟味的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要去哪里或是为什么,她轻轻绕过希妲和婕丝,往那三扇门走去,她心里想的只是她不能在众人面前出糗、丢脸。

她原本是不想引人注目的,想安静地到达阳台,但是下一刻她却再也管不了自己是不是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从她胃里的翻腾,她只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加快脚步,她可能会在大家面前呕吐出来。

她终于走到了阳台,那凉凉的夜风迎面拂来,果然顿时让她感觉好了许多。但是,显然光是清爽的凉风并不足以平衡她喝得过量的香槟酒。她还是吐了出来,不管她的样子是否狼狈,衣服是不是乱了,她不顾一切地在黑暗的角落吐了起来,她觉得她的呕吐声是她所听过最难听的声音了,也许屋里的每个人都听见了呢,但是她也顾不得了,总之能把胃里清空实在是舒服。

她终于觉得完全轻松之后,直起身来,觉得快站不住了,而且满口酸味。当她正在庆幸似乎没有人发现她的丑态时,突然觉得有人站在她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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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是玛芙吗?”她作着极坏的打算,她似乎可以看见玛芙缓缓地移动她的脚步,在一群一群的宴客间穿梭着,告诉大家她在惠特摩大宅的阳台上吐了。最后映洁闭上眼睛,挺直了背,决定面对现实。

“我想你会需要这个。”一个低沉而有魅力的男声说道。

映洁发现一块方巾从她的肩头递来,不假思索地接过方巾,用它擦了擦嘴和衣服,映洁慢慢转身过来。

不是玛芙!映洁发现跟前这个和她只有两步距离的男人,正是之前她在宴会上看见的那个!他在这个距离看起来更显得不羁,当她看着他有个性的脸上正映着月光,灰色的眸子更像是直坎坎地望进她的心里,像是透出慑人心魂的魔力,让他看起来和其他人都不同。

第二章

“如果你已经用完我的手帕,我想拿回来。”

“哦,哦!不!”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把手帕紧抓成一团小球捏在手里,“让我帮你把它洗干净再还你吧,我明天早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它还给你。”

“明天早上的第一件事?”

“是啊!”

“你应该在你还没走失之前回去屋里。”

“我相信我还没迷路,”映洁边说边想着她刚刚冲出屋外的模样,“可是他们一定觉得我很糟糕,我甚至差点撞倒一位夫人。”

“女士们都会认为那是年轻女孩跑到阳台上去平静她们受伤的心灵。”

映洁自我防卫的意识就像刺猬的针一样,倏地竖了起来,“我并不是因为情感受到打击而跑到阳台来哭泣的。”

“那你是宁可他们知道你是到阳台上来把你的胃清空喽?小姐,那么你就懂得下次应该注意你喝了多少酒。”

映洁还没来得及作任何反应,他就头也不回的往舞厅里走回去了,只留下气愤的映洁仍然站在阳台上面。她并没有挣扎很久,她知道自己必须面对这件已经发生的事,于是她挺直了肩,往屋里走去,准备接受任何异样的眼光或评论。然而值得庆幸的是,舞会正好结束了,在纷乱中没人注意到她的离开或回来。

映洁一行人要离开时,原本笼罩雾气的天气变成倾盆大雨。 彼得把车拉到惠特摩舞厅的门前,菲力让希妲先上车,然后又扶映洁上了车,自己居后。车子里面就和往常一样,彼得已经准备好暖炉、外套等保暖的东西。

“这场雨真大!”希妲边说着边把自己包进温暖的羊毛外衣晨,“除了天气以外,我想这是个很不错的晚上,你说呢,菲力?”

“确实是,今天晚上我和那些男士们聊了不少。”

“那位侯爵阁下,我想他得到大多数女性的青睐哦。”

“哦,那一位啊,我想是吧。”

“你是在妒忌吗?”

“有一点,再加上困惑。你看过像胜翊这么难懂的人吗?或者是他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他有时候很高贵,有时候却又不是。”

希妲点点头,“真是精辟的形容……不过又稍微太为粗略了。”

“事实上他约一年前接管邱林,在他接管之前,邱林是作牧牛或是肥料之类的事业。但是你知道吗?他却宁愿把时间花在收集种子和研究培育动物而不参加社交,他研究的甚至不是马!他养的是家畜,家畜和美国来的新作物,他就是那个只知道这些的侯爵!”

坐在菲力和希妲对面的映洁专注的听着他们的谈话,毯子底下的手紧握着那块手帕,终于她开口问道:“你们在讨论谁啊?”

“邱侯爵啊!”希妲很兴奋地回答,“没有人不注意到他的。当然也许你例外,你有那种能整晚把注意力放在同一件事上的特殊能力,而你不会知道谁来了或是谁离开了。”

“他的确是很独来独往,而且也只在一个小圈子里。”菲力补充道。“但是不可否认的,他是一个让人看了就很难忘记的人。”

“他长得如何?”

“高高的,黑黑的。”

“他的头发就像西班牙人那样乌黑,还像丝缎那样柔顺发亮,”希妲跟着说道,“而且看起来就给人一种压迫感。”

“应该说是自信十足。”

“几乎会让人感到害怕。”

菲力点点头,“我同意,但就我所了解的,他并不是一个个性暴戾的人,加上他有侯爵身份,他的一举一动也都合乎他的身份与地位。”

映洁的手不安地搓着手帕的一角,她的手指突然碰到了一个字母的图案,她的心顿时狂跳不已,“所以每次他要穿越人群,大家都会自动让出一条路来。”映洁小声地插进一句话。“完全正确。”

“真是个谜样的人物。”希妲肯定地点点头说。

“每个人都想和他攀上关系,变成他的朋友,但是很少人成功。”菲力解释道,“他无疑地是当今全英格兰最富有的人了。”

“当他朝你走过来,你就会觉得他好象是猎人,而自己变成逃不了的猎物一样。”映洁说道。

“那你是真的见到他了?”希妲问。

映洁点点头,“他个子很高,心情很难捉摸,黑色的头发,还有古铜色的皮肤。”

“一点也没错,还有那对灰色的眼睛从来都不看你一眼。”

“除非你反对他所说的话。”菲力更正道。

映洁隔着车窗向外望,她可以确定阿姨及姨丈在讨论的人正是借给她手帕的那个人,但是他的眼神并不像阿姨他们说的那样,他那曾经只距她两步远的影像浮现上来。那双眼睛绝不会冷酷的,相反的,它们闪烁着聪慧和力量,她不能说它们是友善的眼神,但也不会是无情的,可是她也没办法明白他深沉眼神的底下在想什么。“他叫什么名字?”

“胜翊,邱林侯爵邱胜翊,”菲力强调着,“如同我所说过的,他是全英格兰的首富。”

“我相信侯爵那种特立的态度是不能怪他的。”希妲叹了口气后说,映洁不解地看了看希妲,只听见她又紧接着往下说:“过去这几年对他而言并不好过。”

菲力沉思了一下,“我想他是把那件事看得太过严重了。”

“菲力!”希妲抗议着,“大家都这么崇拜、仰慕侯爵夫人,你怎么可以说……”

“侯爵夫人?”映洁重复她阿姨的话问道。

“那是一个可泣的故事,亲爱的。侯爵曾经在全伦敦的祝福声中和一位可人儿黄瀞怡结婚。孟小姐真是很美丽而且充满活力的,她所到之处总是洋溢欢笑与生气。”

“他们的确是过着让人钦羡的生活,他们这一对璧人能出席你所办的拜会是很重要的事,如果他们没有出席你的拜会,你会难过得像有刀在割一样,很多人办拜会都只为了他们能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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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希妲的话,映洁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难过,不过她很快就把它抛在脑后地问道,“他们一定深爱着彼此。”

“亲爱的,他们几乎是难分难舍的。”

“侯爵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吗?”

希妲摇头说道,“她在一次车祸中去世了,我想那大概是三年前的事了,是吧,菲力?”

“正好是三年,我还记得月份。”

“你是对的,那天的天气很恶劣,比今晚的天气还糟,侯爵夫人不寻常的一个人在旅行。路况很差,又下着雨,结果车子翻下一个陡峭的堤防,”希妲停了一下,摇摇头接着说道,“真是不幸。”

映洁看着希妲和菲力,最后,菲力给了这个故事一个结尾,“侯爵夫人似乎坚持车上一定要有油灯,于是车子倾倒后,油泼得四处都是,而夫人也……总之,侯爵接到这个消息时,是他的妻子已经烧成灰了。”

“他甚至没见到她最后一面。”希妲语带悲伤地说。

“真可怕。”映洁哂声说道。

“他还沉浸在失去她的伤痛中,他总是穿着黑色的衣服,也很少参加社交、庆典,他实在不能没有她。”

“他似乎是隐遁了,”菲力附和着,“隐遁到像今天,他终于出席了,然后大家就会对这件事情议论纷纷好几个星期了。”

车子里回复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各自陷入这个悲剧的想法里。当映洁无言地望向窗外,希妲仔细地看着她,从没想过映洁或许不只是看过胜翊而已,胜翊对她来说不需考虑,只有玛芙才会去四处说她女儿婕丝和侯爵有多相配。她并不是说婕丝不配,而是这件事的可能性原本就很小,而如果婕丝不要老是喜欢用那些幼稚的粉蓝或粉红色的东西,或许机会还会大些,况且还不晓得侯爵有没有再娶的打算。无论如何,在希妲看来,玛芙所期望的这个婚姻只不过是为了方便及声名利益,那不是她希望映洁能真正得到的东西。但是希妲很希望知道映洁到底对卢安森这个年轻人有没有兴趣,她对卢安森了解不多,但是她确定映洁今晚比她来伦敦后的任何一晚都要开心。安森看起来有礼貌、好看而且聪明,更重要的是他带给映洁很大的改变。她已经学会不要问映洁对于那些来拜访她的人的想法了,因为过去那些人,映洁没有一个记得住,而且他们也都不留名片给她了。

并不是她的外甥女粗鄙无礼,事实上,正好相反。她对希妲和菲力而言是很细心、窝心的同伴,她只是喜欢独处,她可以整天埋首书本或是照顾室内的花草植物。她也骑马,不过只在大清早,就像在吴氏一样。她总是被希妲硬逼着在晚上出席宴会而又坚持早早结束它。希妲知道他们不懂映洁,所以不敢接近她,而映洁也总不以为意,但是希妲却很为她担心。

映洁只让爱维帮她把礼服脱掉就叫她去休息了,因为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映洁不想再耽搁爱维太久。在灯光微明的屋里,俄罗斯丽慢慢地梳着她几近纠结的鬈发直到它们柔顺为止,把脸洗干净,穿上爱维放在床上的白色睡衣。

但是过了一个小时,映洁却还是毫无睡意,她脑海里不断浮现那晚上的情景和那双灰色的眼眸。她的床边现在晾着邱胜翊的手帕,手帕的一端绣着邱字样的侯爵家徽。

由于怎么也睡不着,映洁终于起身点亮了一根蜡烛,走出房间,蹑手蹑脚的走下楼梯,她往屋后的厨房走去,从走廊看去,她看见光隐隐透出来,而当她打开厨房的门时,她闻到一阵香浓可口的巧克力香。

“再一下子就好了。”爱维一边说着一边手不停地忙着,把一块巧克力丢入她正在煮的牛奶中。

“你怎么知道?”

爱维对着她笑笑,一抹了解的笑意浮上她小小而棕色的眼睛,“我怎么都知道,你不是每次都会在下雨天的晚上吵着要喝热巧克力吗?你从长得比柜子高以后就是这样了,难不成站在我跟前的是另外一个要我喂饱的小女孩吗?”

映洁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爱维递给她一个里头注满了热巧克力的杯子,然后就一边忙着清理一切,一边问道,“好了,现在告诉我那个舞会怎么样,别喝得太快,小心别烫了舌头。”

“嗯……那是一个……很不一样的舞会。”

“那么虽然你原本不愿意,但是你还是很高兴你去了,是不是?”

当爱维说到这一点,映洁啜啜她的热巧克力说,“是啊,我很高兴我去了,我遇到一个人。”

爱维瞥了映洁一眼,映洁马上就避开了,“那么你究竟遇到什么样的人,竟能让你这个固执又不懂社交人世的小顽固转头注意他的存在呢?”

“爱维!我才不是不懂社交呢!我只是和他们没有共同点罢了。他们是陌生人啊,不像你、希妲阿姨和菲力姨丈。”

“唉,我知道。我只是关心你,你并没有作一个重新的开始,而你一定要重新踏出去的,你知道吗?好啦,现在赶快告诉我有关这个年轻人的事吧。”

“事实上我是遇到了两个人,”映洁犹豫地说道,“不,事实上我说的是一个人,但我在舞会上遇到两个人,一个是卢安森,你记得卢氏夫妇吗?他们曾经来吴氏拜访过爸妈的。”

爱维停了一下,试着想起那段回忆,“他们来拜访是很久以前的事吗?我已经永得五、六年前的事了。”

“我那时候大概七、八岁,安森和我到缚鱼湖去,他还骑过蝴蛛网呢。”

“我也许还记得那次的拜访,”爱维一边说着,一边熄了火,把余烬推平,“他就是吸引你目光的那个人吗?”

“不,不是。只是能和一个熟悉的人在舞会上谈天跳舞的感觉很好,和他聊天不像和其他陌生人讲话,感觉上比较容易,也比较自然。”

“但是你现在心里正在想的,却是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是的,但是他和其他陌生人不一样。”过了一会儿,她才又开口问道:“你有没有遇过这种情况,你从没有看过、听过这个人,也没和他讲过话,却觉得你好象早就认识他了。”

“我不记得我不这种经验。”爱维回答之后突然停下她手边的工作看着映洁问道:“你有跟他跳过舞吗?”

“没有。”映洁说道,突然觉得被爱维看得有点不自在。

“和他聊过天?”

映洁眼睛转了一圈之后,把杯子放在餐桌上,想了想说道:“在一次意外的情况下,我们做了相当短暂的交谈。”

“你没有让那个不管叫什么名字的先生亲你吧?”

“喔,当然没有。”

爱维放下抹布,走到映洁对面,把手放在映洁手上说道,“我会这样问,是因为当一个年轻女孩看起来这么心神不定,大部分是因为她尝到了初吻。”

“那么,你就不必担心了,因为我没有亲他。相反的,我在阳台上吐的时候,他还借给我他的手帕。”映洁看着爱维瞪着她看的样子,让她觉得她的眼睛是不是要掉下来了。

“那真不是个相遇的好时机,对吧?”

最后爱维终于开口说道,“他肯帮你真好。”

“嗯,爱维。”映洁摇摇头地说道,“他是很好,愿意把手帕借给我,情况一开始是很好,然后他竟开始教我要当一个好女孩,好好擦干净我的脸!这真的不是一个很好的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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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洁笑了笑之后,又接着说道,“但是我真的觉得,即使我们是这样遇到的,我们还是同一类的人,那种认知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映洁给了爱维一个拥抱,“谢谢你的热巧克力,到了早上你就不用再担心我了,好好休息,天都已经快亮了。”

经过暖暖的热巧克力和跟爱维的谈话,映洁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她梦到了那个舞会,不同的是这次是在吴氏举行的,还有那双灰色的眸子,好象在她身上寻求什么似的。

胜翊伸长他修长的双腿,仔细研究着手头上的资料,由于太专注于手上的资料,他的咖啡也都冷掉了。天刚亮不久,他就送了一封信到廖威廉家,艾律师果然准时在八点出现,给胜翊一切他需要的资料。当时钟指着十点时,胜翊重新看了一遍他的计划。

他面前有三堆资料,一堆是廖氏代书事务所所收集到过去一年以来,吴氏和吴莫甘的负债情形,另一堆是有关于吴映洁的一切资料的文件,第三叠,则是胜翊自己手写的邱要和计划。

此刻他手里拿着吴氏的资料沉思着,值得注意的是,吴莫甘的每笔债都偿还了……完完全全的。吴莫甘的产业被拿走抵债,而且据威廉说,是吴小姐坚持要把最后一笔都还清。

胜翊望着书房窗外,没有马车或是行人穿过。或许伦敦的人知道的很少或是不在乎,但是胜翊却很清楚的知道吴氏是距伦敦百里内最好的产业之一,显然吴莫甘并不了解他继承的遗产有多高的价值。跟前的资料显示,吴氏的确是一个规划过的产业,如果需要资金,则由土地和牧产便丰硕有余了。

显然的,土地管理人才是吴氏真正掌控的人。宏伯特是在吴氏出生的,并且由前任管理员……他的父亲手上学到管理的技巧和理念。而吴莫甘的父亲,吴詹司,则是一个重视经营其产业的人,他用一生的时间与精力把吴氏建立得成功而运作有条不紊。不幸的是,他儿子吴莫甘就没遗传到他父亲的睿智,他只关心吴氏能提供他什么,他如何才能过着他那贵族式的生活。

胜翊有点恼怒地努努嘴,吴莫甘毫无节制的花钱、享乐,让吴氏的支出是收入的两倍,并且严重负债。不过至少这个呆子还让伯特能够全权的经营这个产业。

根据威廉的资料,吴氏几乎已经是关闭的状态,人员除了宏伯特和麦西默还留着,其余都遣散了,反正他们这一辈子都耗在吴氏了。不过让胜翊不敢置信的是,他们已经到了领退休金的年龄了,而田地休耕,牛、羊等牧产也卖光了,入口也封锁了。根据他的计算,胜翊估计仅仅是让吴氏恢复运作就要五千英镑,而吴映洁小姐名下却连一个基尼(相当于二十一先令)都没有。

吴小姐,他很仔细的看过眼前的资料,她和阿姨及姨丈住在一起,那一对没有子女的男爵夫妇显然很溺爱他们的外甥女,然而对映洁来说并不能减轻她丧父、丧母的伤痛。

昨天晚上证明了韩罗伯和马威廉是对的,吴小姐的确是很美,但是她冷漠的态度和在惠特摩的表现实在是不可龋“像她这么美的女人应该是全身惹火,充满热情才对埃”胜翊沉默地想着,但她却不是这样子的。

一颗发亮的宝石并不能吸引他,除非她是颗充满热情的宝石。但是不论她是冷静冷感或易怒、难缠的,像她这种美丽仍然是很有震撼力、影响力的。如果她能聪明点,知道她自己的条件和价值,她就会让全伦敦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就和瀞怡一样。

突然,他妻子的影像又出现在他心头,记忆中和那次他带她去坎奈尔舞厅参加宴会时一模一样。她穿着银色的低胸礼服,给人充分的遐想。而那套银色的礼服,衬着她白皙的肤色,真是完美极了。她纤细的脖子上佩戴着一串高雅的钻石首饰,加上耳朵上挂着两串泪滴型的镶钻耳环垂下,她的美根本是无人能比,她美得惊人、几近女神般的完美。

当晚坎奈尔在场的男士都几乎为她的美疯狂,争先恐后的向她邀舞,几乎忘了她是胜翊的妻子,而其余的女士们都站得远远的,躲在各自的同伴后面悄悄低语,因为嫉妒而不愿和瀞怡说话,也因为怕相形见绌而不敢站到她身边。

胜翊的肩膀因用力而绷紧,他的嘴唇闭得很紧,让自己心痛地沉浸在那段不堪回首的回忆里。他把椅子往后退一步,将脚放到书桌上。瀞怡走了,她走了;永远地走了。 过了十分钟之后,他的思绪才又回到吴映洁身上,他在炉火中加了一点柴,看了炉火几分钟,瀞怡现在又回到他心中,好好地收藏起来了。

昨晚他走向吴映洁时,他发现自己的兴趣被挑高了,而她却是毫不畏惧地迎向他的目光,一副不在乎或是态度的样子。不过这个印象在他看见她和卢安森跳华尔兹,而且后来还吐了之后更加深刻,像映洁这样的女人真是没用。这三年来,胜翊对女人的喜好已经变成会主动、热情如火而且喜欢男人也这样的女人,而不是天真的近乎无知、没有经验的少女。胜翊摇了摇头,他这种对映洁近乎饥渴的欲望应该归咎于他花了四个星期横越大西洋,又花了两星期在伦敦找一个暂时安居的地方,因为自从他离开维吉尼亚州到伦敦之后,他连解决一下男人的原始需求的机会都没有。他必须要做点别的事免得他做出以后会后悔的举动,而他决定尽快和吴小姐讨论吴氏的交易,然后就把她留在她喜欢并且也属于她的那个世界里。

吃早餐的时候,威廉也给了胜翊一份有关于卢安森的资料,二十四岁,而且在赌桌上欠下堆积如山的债务,他过着一种自己根本就支付不起的生活。胜翊想不透为什么映洁会把自己的标准降得这么低,她可能认为她已经和他坠入爱河了。这个想法让胜翊觉得反胃。卢安森根本不能提供任何实质的帮助来挽救吴氏的衰落,甚至也无法给她像现在和阿姨、姨丈住在一起时的快乐生活。

显然地,映洁并没有找个人来帮助她保住吴氏的想法,她也没有在寻找任何胜翊说得出来的东西。她的确是对卖掉吴氏没有兴趣,但是她也没有努力让吴氏颓败的情况不再继续下去,而胜翊是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他快步地走出书房,穿上他的黑色外套离开家。

三十分钟后,他来到了希妲家的门口,两阶一步地中踏上阶梯,当他走到大门口时门正好开了,拿着盆栽与浇水器的吴映洁正好和胜翊撞个满怀,胜翊听见映洁惊吓地倒抽了一口气,而且由于他们的碰撞而重心不稳,他伸出手围住她,把她扶住抱进怀里。他很惊讶于她的娇小,在他的环抱之下连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她的头正好靠在他下巴上,感觉很舒服,尽管隔着一件外套,但是依然可以感觉到她的胸部碰到他健壮的胸膛。她闻起来和花儿一样香,但是更精确的应该说是让人沉醉青草香,特别是那种还沾着露珠的早晨的青草香。

映洁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吃惊地看着胜翊,胜翊注意到她的第一件事,她竟然看起来完全没有宿醉或前一晚十分疲累的样子,也不像胜翊所预期的她会像那些早起的女人,有浮肿的脸和一副邋遢的样子。相反的她反而是一别朝气蓬勃、活力四射的,她的双颊红润,蓝色的大眼睛也闪烁着光芒,在早晨阳光的照射下,她的头发显得更有弹性与光泽,她已经将它们整理好,往上盘成几圈,然后让一些丝发垂到肩头。

胜翊伸手把她额头沾到的泥土拨掉说道,“我们似乎总在不寻常的情况下见面。”

她的脸马上因为尴尬而泛上潮红,她低下头把手中的器皿紧紧地握着说道,“您吓到我了,先生。”

“如果我知道有人会那么早就从屋子里冲出来的话,我会在来拜访的时候更加小心注意。”

“一早都快过去一半了,先生,而且早晨是一天最美好的部分,我不敢相信您会允许您的家里头到了中午还在沉睡中,都没有开始运作。”

“我承认我是知道这一点,却一直都没有去做。”

“那么这是您的损失了。”

胜翊无言地对她的论点表示同意,然后问道,“这些都是不要的花草吗?”

“不是,战草需要比较多的阳光,而这栋屋子是坐北朝南的,屋子前面会比较温暖,如此一来他们在这儿开花可以维持得较久,而且也会让进门的地方看起来更活泼一点。”

胜翊瞪大眼睛看着映洁把开着黄色花朵的战草放在阶梯的两边,拍掉手中的泥土,然后转身面对他,胜翊望向她黄褐色裙子的裙摆说:“我想你应该满想念你的鞋子的,吴小姐。”

映洁的脸泛起阵阵红潮,她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脚,似乎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没穿鞋子也没穿袜子。她把自己的脚趾弯曲起来,然后抬起头来看着他,毫不掩饰她的不自在和红透了的脸颊,“你一定是为了你的手帕而来的,”她轻轻地说道,“我已经帮你把它洗好了,如果你愿意进来坐坐,我马上拿给你。”胜翊并没有更正她的假设,只是跟着映洁进到屋子里,到大厅的时候,映洁吩咐仆役端茶到制图室并且要他们通知希妲阿姨,告诉她自己和一个访客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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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翊注意到那名仆役领班似的人似乎并不注意,也不在乎他的女主人正光着脚丫子,而跟前的映洁也不像他昨晚看到的那么冷漠,他跟着映洁进入了制图室。

一走进制图室,映洁马上闪身站到角落的钢琴后方,把自己赤裸的脚遮住,然后她看着胜翊说:“再次谢谢你昨天晚上好心的帮忙。”

“昨天我很好心吗?”胜翊回答着。

“我并不知道酒的作用会这么大,来伦敦以前,我都是在父母都在家的时候才喝的……”她的声音忽然停住,因为看见仆役送茶来了,她便用手把玩着窗帘,一直等到仆役离开。

但是门还没完全关上,另一声敲门声就跟着响起了。

一个小小的女仆走进来,一手递了一条手帕给映洁,另一手则拿了一双鞋子放在映洁脚边。吴映洁穿上鞋子,好象在一个绅士面前穿鞋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穿上鞋子后,映洁走向放茶的地方,“您要加点牛奶吗?”

“不用了,谢谢。”

她倒了一杯茶之后便递给他,然后把手帕折成一小方,“真的很感谢你。”

胜翊把茶杯放下,无言地打量着映洁,今天早上她光着脚丫子,脸上还挂着两朵红晕,站在他面前眨着她水灵灵的双眼,和他昨晚看见的她完全不同,比较温柔、和善,也亲切了点,而且还非常的清新、怡人。

但是这并不重要,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没有改变,他对她还是只有一项兴趣,就是吴氏。这项交易愈快完成愈好。因为她只要一买到吴氏,就可以尽快让吴氏回复正常的运作,而她也可以嫁给卢安森,同时她也不必担心卢安森是不是有钱,因为只要他付了买吴氏的钱,她就不必担心生活了。

他把心里那幅映洁和安森结婚的景象抹去,转身走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

“吴小姐,我们可以坐下聊聊吗?其实我来找你是有第二件事的,我来是想跟你谈一桩生意的。”

映洁试着掩饰自己的惊讶,点点头往壁炉前的椅子走去,选了个位子坐下并示意胜翊坐在她对面。她看着他把碰都没碰的茶放下,朝自己走来。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么不寻常呢?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显得很笨拙,对自己很没自信,而且只要邱胜翊看着她,她就浑身不自在。当她在门口撞到他,和他四目相对,她觉得好象自己晕眩得快要站不住了。而当她的身体和他接触时,她就像是触电般的僵住了,更像是被灼伤般地烧烫起来。即使他只是望着她,她也觉得他像是伤透了她的心一样,而她关心的却是他看到之后的感觉,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玩着窗帘,以免他继续看透自己,通常她对一个陌生人会怎么看自己并不在意,但是为什么她这么在乎他的想法呢?

他的声音和他的态度不大一样,就像他对她已经失去了兴趣,却也同时让她联想到昨天晚上的舞会,就像那时候,她觉得他想在她身上找寻什么,但是她能给他什么呢?

她看着他坐下,伸着又长又直的双腿,他坐下采取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交叠着双手,他望着映洁说道,“吴小姐,我想和你作个交易。我知道令尊过世后留下一笔可观的债务,而你也全数承担了。”

映洁觉得一股寒意由背后直冒上来,但是她还是认可地点点头。

“我知道偿负这个债务之后,让你可用的资金资源变得很有限,但是我可以提供一个解决这个情况的方法。”胜翊顿了顿之后说道,“我想买你名下的资产,吴氏,我保证我出的价钱是很公平合理的。”

映洁的神经整个绷紧起来,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但是在她还没来得及作任何的回答之前,他又继续说道:“吴小姐,我会付现金给你,用这些钱你可以过很好的生活。”

胜翊继续说着,但是映洁并没有听进去他说了些什么,她觉得自己再也听不下邱胜翊所说的任何一句话。血液冲上她的脑袋,在她脑海里沸腾汹涌,她的脸因生气而发热,她饱含怒气的双眼瞪着眼前这个在她姨丈的制图室里舒适地坐着的男人。她刚刚还为这个男人的视线感到悸动,她不相信她竟然会允许自己受这男人的影响?他已经不是她昨天所认为的那个英竣谜样的陌生人,他什么都不是,他只是另外一个牟利的投机者而已,她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听着他叙说卖掉吴氏的种种好处,她很专心,想记住他到底说了什么。

“贪得无厌!”她心想着,她的手指紧抓着她的手臂,把手臂都抓痛了,她的全身都含着怒气,他怎么敢那么自大地坐在她姨丈的屋里,轻松得好象在谈论天气一样,他竟然想要她的家!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会交代律师把每件事都处理好,”胜翊继续说道,“我的律师会确保你得到公平的待遇的。”

“非常感谢你,邱侯爵,我有自己的律师。”

“我认识潘先生,事实上,我……”

映洁再也受不了了,她没办法再听胜翊多说一句话,她以为那群强夺她父母遗产、掠夺她们家的人,在得到他们的偿还之后就消失了,就再也不会来打扰她了,但是她错了,只要她还拥有些什么,他们就会像嗅着血味的秃鹰跟着后头而来,就像邱胜翊一样。

“你怎么样,邱先生?”映洁站起来大声地说道:“你有什么意见?你有一个很有力的帮助要给一个生病的小孩?你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进这里,然后大声宣布你很好心的要买下我的家!?吴氏是不卖的!不卖给你或是任何人!”她气愤地说道,原本美丽而细致的脸颊也因为愤怒而涨红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这儿,然后建议我卖掉我的家,谁告诉你吴氏要卖了?还是你自己认为的?”她不等他的回应就接着说道,“你认为女人不应该笨到找一个产业来烦恼自己,是吗?你可能认为我关心的,只有参加宴会时的礼服和车子!”映洁眨眨眼睛,认为他没有回答表示默认,于是她的怒气更提升了一层,她气得几乎就快说不出话来,脚也不停地颤抖着,“如果你是这样想的,侯爵阁下,那么我告诉你,你完全错了!我一点也不关心那些漂亮衣服或宴会、社交活动之类的琐事。一百个伦敦的宴会也比不上在吴氏的一个小时,一个小时!我再一次告诉你,吴氏是绝对不卖的!”

映洁瞪着邱胜翊,他在她说话时候一动也不动的,但是他现在站起来了,灰色的眼神攫住映洁,映洁不由自主地要抬头望着他,发现她的头竟然还不到他的胳肢窝,不过没有关系,她才不怕他!她绝不会让邱胜翊这么容易地抢走吴氏。

“你真的这么深爱吴氏?”他用低沉而隐含着怒气的口吻问道。

“那是我的家啊!它对我的意义不同于其他人或是其他的财产。”

“你这么深爱吴氏,而你宁可让它颓败、衰坏下去也不愿意让别人来回复到你童年时那种迷人的光彩?”

映洁责备似地说道,“我才不会让它衰败呢!吴氏是那么美,在春天……”

“你最后一次看见它是什么时候?”他冰冷冷地问道。

“六月,我离开的时候正值六月初。”

“那么我建议你最好回去看看它,你从没看过它现在的样子,空荡荡的,而且损坏得……”

“你胡说!”映洁大叫着,整个身体因为气愤而不停地颤抖,“土地管理人还在那里,他每个月都有写信给我,他跟我说吴氏一切都很好。”

“很好?”胜翊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问道。

“是的。哦,它是空了,邱先生,因为有一群利用我双亲过世的这场不幸趁机牟利,把一些东西全搬走了,那些人你可以把他们想成你的朋友,事实上,他们就和你一样,是贪得无厌的秃鹰!”

“注意你在和谁说话,吴小姐。”他警告着,灰色的眼睛透露出威胁的意味,“你并不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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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你也同样一点也不了解我!可是你却贸然地来这里说了很多不适当的话,侯爵阁下。”

胜翊瞪着她,“你不需要了解,吴小姐,你没有什么难以了解的地方。”

“噢,是这样的吗?那么就请原谅我这么容易就看透,请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你的父亲,一个只知道关心吴氏能给他多少收入却毫不考虑如何去维持吴氏的人。”

“你好大胆!竟敢这样批评我的父亲?”

“我怎么敢?”胜翊语带讽刺地反问着,“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把吴氏剥光了来替你父亲还债。”

“不是的,我只是……”

“那是事实,吴小姐,你父亲用掉吴氏所挣得每一分钱去旅行,保持他的个人特性和格调!”

“伯特把吴氏照顾得很好!”

“是的,而令尊无视于他的贡献,反而挥霍无度,把东西拿去抵押,然后连一毛都不留地走了。哦,不!他比没留半毛钱给你更糟,他竟然让他唯一的女儿帮他偿负一身的债务!”

“他不知道他会死啊!”映洁几乎是对着胜翊大吼。

“对,”他回答得很轻柔,但却像是一记闷棍打在映洁的身上,“如果今天他还活着,吴氏早就卖掉了!不然他就会跟你一样,把它剥光,然后把它锁上,来伦敦度假参加社交,他可能早就为明天堆积如山的账单烦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先生,我此刻并没有负债。”

“那是因为你活在你姨丈的善意照顾下。”

“等到……”

“等到你找到一个有钱的丈夫,等到你找到一个被名衔和美丽妻子诱惑的可怜傻子来作这个交易,他给你他的财富,而相对的,你给他你的名衔和纯洁的身体。”

映洁生气的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思考着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个对吴氏的想法、对她父亲、对她的想法。她最讨厌的就是现在看着她的那双让人不愉快的灰色眼睛,他知道了解她多少?而他竟敢站在那儿说她会以她的身体来换取吴氏?

“我是在给你第二条路走,吴小姐,”他用极其冷静的声音说道,“接受我这个买卖,然后你就不必把你的身体卖给叫价最高的人,我很愿意为吴氏付给你一笔公道的价钱,那会是一笔财富,甚至比一大块土地还多,我会付你钱,然后你就能得到自由。但是你太天真了,所以你不愿意接受,是不是?”他瞪着她看,映洁觉得他是在她的防备上寻找裂缝然后想解除她的武装,“我会叫我的律师写一份计划给你看,我建议你好好仔细地想想我说过的话,并且考虑一下。”不再多费唇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映洁看着侯爵离去,前门关上,她的眼眶充满泪水,但是她努力地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她才不会让那男人的话伤害到她呢!他完全不了解她,而且他错了,她爱吴氏!即使身在这儿,她还是想着,挂念着吴氏,她一定会让它保持得很好,她会的。

“刚刚那是侯爵吗?”希妲穿晨衣走进来问道。

映洁直直地看着前方,深怕被希妲看一眼自己就会承受不住,“是的,刚刚是邱侯爵。”

“我的天啊!”她惊讶地说着,“他来这里做什么?”

“他是跟着他的东西来的。”

“他的东西?”希妲沉默地思索了一阵子,“真奇怪。”她偏着头,看出映洁的不寻常,“你不舒服吗,亲爱的?你看起来好象生病了。”

映洁别过头去,觉得自己没办法继续承受这种追问,“我很好。”

“那就好,因为卢先生捎来一张卡片,”映洁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希妲接着说道,“你应该看看那上面写了些什么的。”

映洁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她现在只想跑进房里然后把全世界都锁在外头,可是卢安森是她的朋友,而她不能不理他。把信封接过来,她浏览了一次那封信,“安森希望今天下午和我出去兜个风。”

“真不错,你要不要去?”希妲很高兴地说着,一边用鼓动的口吻问映洁。

“不要。”映洁毫不考虑地说。但是她的阿姨仍然非常兴奋的样子。

“那听起来很不错哦!”希妲鼓励她,“今天是一个出游的好天气,而且新鲜空气可以让你看起来不再那么苍白。亲爱的,他至少是你的老朋友,跟一个你认识很久的朋友一起出去几个小时应该会不错的,你昨天晚上不是和他聊得很愉快吗?”

映洁想想希妲的话,也许她是对的,一些新鲜空气或许能帮她忘掉邱胜翊这些让人不快的事情,而且安森是她的朋友,不是那些她得假装对所有话题都充满兴趣或是不停做作地微笑的那些陌生人。她给希妲一个微笑,点点头地说道,“我想你是对的,今天下午应该会是个出游的好日子。”

“看吧!”希妲很高兴的说道,“你看,你的脸又红润起来了。来,来这里坐着陪我一下。”希妲拉着映洁坐下来,希妲拉着她问,“你还没告诉我安森拜访吴氏的事,他的双亲也常去拜访你们吗?”

映洁吸了口气觉得好多了之后说道,“我昨天晚上一看到他马上就记起他了,可是我记得卢夫妇只来过一次。”

她摇摇头说,“也许他们不只来过一次,不然安森怎么会记得那么多有关吴氏的事和我的事。”

“也许你把卢先生和其他来拜访的小孩子弄混了。”

映洁轻轻地笑了,拍拍希妲的手说,“很少人来拜访过吴氏的,希妲阿姨,小孩子更少。”

希妲毫不惊讶地接受这个讯息,“你的童年很孤独是吗,亲爱的?”

“其实是很快乐的,希妲阿姨。”

“像你常常说的那样,亲爱的,但是也很寂寞,不是吗?你没有兄弟姐妹和你作伴,而你的父母又……”

“没有人能像我一样有这么好的父母了。”映洁强调地说,她深吸了一口气,想了一下,靠到希妲的肩上继续说道,“你知道他们一直都是那么快乐、那么无忧无虑。小时候我都觉得他们好神奇,像天使那样,又美丽又特别。”

希妲无言地听着,然后很快看了映洁一眼,“你得赶快把回信送去给卢先生哦!”她提醒映洁,改变了话题,“已经快中午了,我想他大概两点会来接你。”

“你怎么这么确定?”

“因为一般就是这样的埃”

“哦,”虽然她仍是不大清楚但还是点点头,“我知道了。”映洁在希妲脸上亲了一下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十分钟后,给卢安森的口信就写好了。

沐浴更衣过后,映洁穿着绿色洋装和与衣领、袖领同色系的外套,映洁看起来容光焕发,一扫早上和邱胜翊的怒气及不愉快。

两点钟时,帕克准时开门迎接安森,和安森在制图室会面时,映洁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我想你证明了我阿姨对社交礼俗与习惯的精通与自信。”

安森笑笑说,“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代表这么多意义,如果你因此而比较开心一点的话,我会很高兴自己来邀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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