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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1次PO完]黑寡妇(翊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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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你的领巾蒙住脸,」她急切地说。「那样可以挡掉一些气味。」她一边说,一边用披肩蒙住口鼻。她仍然闻得到刺鼻的药草味,但没有先前那样强烈了。
  
胜翊用领巾蒙住口鼻后,继续工作。他掀起地毯一角,继续试着把刀尖插入瓷砖缝里。映洁开始怀疑,他对另一个出口的推论是否正确。但她什么都没说,因为她想不出更好的主意。
  
她凝视着墙上的图案,觉得它动了一下。她眨眨眼再看一次,图案再度晃动。
  
「胜翊,药草的幻觉作用开始生效。我们快要没有时间了。」
  
胜翊在离地毯边缘两块瓷砖的地方继续探索缝隙。
  
刀刃完全隐没在一道缝隙里。
  
「我想我们找到出口了。」胜翊把刀插回刀鞘里。
  
他迅速用手指摸索到一个缺口,然后用力把石头边缘往上提。映洁听到铰链嘎吱作响。一块地面向上掀开,露出一条黑暗的甬道。潮湿的空气从开口吹进来,吹动了桌上的纸张。
  
胜翊望向她。「可以走了吗?」
  
「可以,但张世明怎么办?我们不能把他留下来。」
  
「我来背他,」他起身把灯笼塞进她手里。「妳来带路。」
  
她抓住灯笼提把,一头钻进迷宫地板下的阴暗甬道。胜翊把张世明从沾满血迹的地毯扛到肩膀上,他尾随映洁进入黑暗的石头隧道,在背后关上地板的机关活门。

『12』第十一章

「伤口很干净,」嘉怡在重新包扎好张世明的肩膀时说。「没有看到感染的迹象,你非常幸运。」
  
「感激不尽,吴小姐。」疼痛使世明的五官纠成一团,但他在倒回枕头上时,努力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我的书桌抽屉里有些治伤药,我在失去知觉前擦了一些。」
  
「幸好你有治伤药可用。」映洁在床尾说。
  
「我在书房里贮存了各种应急用品,」世明说。「弹药、食物和饮水这类的东西。我早就知道有朝一日,可能得躲到迷宫里避难。『陌生客』迟早会采取行动的。」
  
张老头或许疯狂,但有足够的智谋和勇气,所以才能逃过一路追杀他进迷宫的歹徒,亚待心想。
  
他瞥向映洁。谈到智谋和勇气,她在迷宫和隧道里的表现,令也不得不感到钦佩和骄傲。
  
回到家后,她已经洗过澡和换上一件浅灰色的衣裳。她的头发再度整齐地中分,并在头部两侧夹出优雅的波浪,几绺鬈发飘逸地垂在耳前。要不是脸上的忧虑表情,任何人都会以为她下午没有做比拜访老友更累的事。
  
她今天的处变不惊,说明了她过去一年来的遭遇。
  
地板里的秘密出口通往一条充满霉味的古老石造隧道,最后从一座废弃的仓库里出来。沾满烂泥又带着受伤的世明,他们费了不少工夫才拦到愿意载他们回家的出租马车。
  
在匆促又不完整的解释中,世明被交到嘉怡手上。在她的照顾下,他终于清醒和意识到周遭的环境。他立刻认出她来。
  
「能不能告诉我们出了什么事?」胜翊问。
  
「我的身手恐怕不如往日敏捷了。」世明说。「我遭到『陌生客』的偷袭。以前绝不会发生这种事。」
  
映洁悄悄叹了口气。胜翊不怪她。盘问世明会很困难,他心想。世明似乎把一切都归咎于他幻想出的「陌生客」。
  
「你知不知道射伤你的『陌生客』是谁?」映洁问世明。
  
「不知道。他用领巾蒙着脸,帽檐又拉低到眉毛上。」
  
「能不能告诉我们任何跟他有关的事,好让我们能留意他?」映洁追问。
  
世明皱起眉头。「行动像正值壮年的男子,肯定没有风湿病或僵硬的关节。拿着一根金柄手杖。」
  
胜翊看到映洁的手紧握住床柱。
  
「手杖?」她缓缓重复。
  
「没错。记得当时我就感到奇怪,梵萨人在那种情况下,不会携带那种东西。」世明说。「但话说回来,他必须从街道接近屋子,无疑是想伪装一番以免启人疑窦。我猜手杖和他的穿著很相配。但我还是觉得颇不寻常。」
  
映洁和胜翊交换一个眼神,然后她又转向世明。「还有什么可以告诉我们?」
  
「大概没有了。任何人的声音,我只要听过就不会忘记,但我不认得他的声音。就像我说过的,他是『陌生客』。」
  
胜翊靠近床一步。「他有没有跟你说话?说了什么?」
  
胜翊严厉的语气使世明警觉地睁大眼睛。映洁皱眉瞪胜翊一眼,微微摇一下头,然后面带安抚笑容地转向世明。「邱先生很想知道这个『陌生客』的身分。如果他成功地用香迷昏我们,天知道他会对我们大家做出什么事来。再微小的线索也有助于我们找到他。」
  
世明严肃地点点头。「我不记得他确切的用字,只记得他说什么『带领他找到我的秘密,要我交出钥匙这类的鬼话。我当然立刻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什么?」胜翊问。
  
「当然是我的笔记。」世明疑心地瞥向房门,好像要确定没有人在走廊上偷听。「研究了好多年。他们知道我就快要解开秘密了。」
  
「秘密?」胜翊瞥向映洁。「你说的会不会正好是梵萨嘉拉岛的秘籍?谣传去年被人从园圃寺偷走的那本古书?」
  
「不是,不是。」世明不屑地说。「秘籍只不过汇集了炼丹术的古老秘方,完全是无稽之谈。我的研究深入梵萨核心。我找寻的是在古人发现后,失传了几世纪的科学大秘密。」
  
胜翊差点大声呻吟。盘问世明简直比登天还难。
  
世明望向映洁。「为妳的婚姻感到遗憾,亲爱的。不得不承认听说翁瑞迪葬身火窟令我如释重负。极其不幸的问题的最佳解决之道。」
  
胜翊眉头一皱。「你认识翁瑞迪?」
  
「素未谋面,但在他死前不久,我开始听到一些谣言。」世明点了两下头。「我几乎可以肯定他是『陌生客』。要知道,他们非常善于伪装。」
  
胜翊努力按捺住性子。「你听到什么谣言?」
  
世明瞥向映洁。「在令尊去世前不久,他写信给几个旧识警告我们,如果翁瑞迪来问梵萨古书的问题,我们千万不要被他女婿貌似天使的魅力给欺骗了。我立刻知道维敦把女儿嫁给了一个『陌生客』。」
  
胜翊犹豫片刻后,决定冒险一试。「林斯磊认为翁瑞迪的鬼魂前几天去他的书房看他。」
  
世明「哼」了一声说:「啐,林斯磊开口闭口都是鬼,那家伙疯疯癫癫的,大家都知道。」
  
胜翊心想,只有疯子最看得出谁是疯子。「你认为可不可能是翁瑞迪没有被大火烧死,回来替『陌生客』找寻梵萨的古老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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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疑。」世明咕哝。「映洁是她父亲的女儿,她不是傻瓜。」
  
「意思是?」胜翊问。
  
世明慈祥地对映洁微笑。「我相信她会聪明地在大火吞噬屋子前,确定翁瑞迪确确实实是死了,对不对,亲爱的?」
  
映洁眼中出现惊恐。「真是的,张先生,你太令我惊讶了。没想到你竟然会去注意,关于我谋杀亲夫的流言。」
  
嘉怡非难地啧啧作声。「天啊!世明,你怎么会去听信那种闲言闲语?」
  
「没错,全都是恶意中伤之词。」世明公然朝胜翊挤眉弄眼。「我是不会去注意那种蜚短流长的。邱先生,你呢?」
  
胜翊发现映洁满脸焦虑地看着他。他想到杨奇煜的耳目每天早晨送到他桌上的谣言传闻和小道消息。「我觉得寻常的流言极其无聊。」他说。
  
他看到映洁脸上闪过如释重负的表情。他说的是实话,他只对非比寻常的流言感兴趣。
  
雷亨利合起笔记本准备离开。「听来你们两个有段非比寻常的经历。」
  
「确实可以那样形容。」胜翊说。
  
「张世明很幸运。即使逃过闯入者的追杀,他原本还是很有可能伤重不治。」
  
「他很强壮。」
  
「没错,但真的是侥幸。要不是她……」亨利停顿一下。「呃,有句话我非说不可,她是个身材窈窕的女人。」
  
胜翊倒了另一杯咖啡带到窗前,他望着窗外的花园,脑海里轻易地浮现映洁的倩影。「没错。」他说。「曲线玲珑。」
  
「而且聪慧过人。」
  
「的确。」
  
「还很有主见。事实上,我发现她的谈话振奋人心。」
  
「是的,她有时非常……令人振奋。」
  
「今天跟她聊了很久。我必须承认,那样的女人不容易遇到。」
  
「对极了。」
  
亨利走向房门。「我要告辞了。很遗憾还是查不到翁瑞迪的进一步资料,但我会继续打听。下午我会去几家制作特殊手杖的店问问,也许有人知道那支金柄手杖的事。」
  
「谢谢你,亨利。如果查到任何消息,立刻通知我。」
  
「没问题。」亨利打开房门。
  
胜翊微微转身。「亨利?」
  
「什么事?」
  
「很高兴你开始对翁夫人有较正面的看法,我知道那些谣言使你对她心存疑虑。」
  
亨利茫然地看了他几秒,然后表情豁然开朗。「我说的不是翁夫人,我指的是她的姑姑吴小姐。」
  
他走出书房,带上房门。
  
一个小时后,嘉怡进入书房时,胜翊还在工作。他礼貌地起身招呼时,注意到她坚决的眼神。
  
「吴小姐,我能为妳效劳吗?.。」
  
「是的,有件棘手的事要跟你谈。」
  
胜翊压抑住呻吟。「请坐。」
  
嘉怡在书桌对面坐下,一脸坚决地看着他。「我相信你一定知道是什么事,邱先生。」
  
他本能地设法逃避极可能是令人不快的谈话,他瞥向房门。「映洁呢?」
  
「在楼上陪张先生。她可能正在跟他讨论不久前,维敦的一个老同事从西班牙寄来的一本奇怪的小簿子。」
  
看来他是不用奢望映洁会来替他解围了。
  
「原来如此。」胜翊坐下来。「谈到张世明,我不得不说妳的医术令人钦佩,吴小姐。映洁说的没错,妳对药草非常内行。」
  
「谢谢。几年前维敦带回来一些关于梵萨嘉拉岛土生植物与药草的书,我花了不少心血研究。但我今天想要跟你谈的不是那个。」
  
「我正担心是那样。」他拿起书桌上的表炼图章,心不在焉地把玩着。「这件事与映洁有关,对不对?」
  
「对。」
  
他端详着图章的雕刻,几秒钟后把头抬起来。「妳对我的意图感到忧虑。」
  
嘉怡耸起眉毛。「你直接谈到问题的核心,邱先生。」
  
「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
  
嘉怡的蓝眸里闪烁着怒火。「但愿如此。毕竟当一位绅士勾引一位淑女时──」
  
他僵住了。「她告诉妳,我勾引她?」
  
嘉怡挥挥手带过这个问题。「没有那个必要。早餐时我一看到你们在一起的模样,就知道有事情发生了。我很清楚有些绅士视寡妇为好目标,但我承认我万万没想到,你会那样利用我的侄女。你一定知道她虽然是寡妇,但对男人几乎是毫无经验。」
  
「我知道。」他咬牙切齿道。
  
她尖锐地看他一眼。「毫无疑问。」
  
「等一下,吴小姐。」胜翊扔开图章,坐直身子,把双手迭放在桌面上。「妳要逼迫的人不该是我,是妳的侄女不肯认真看待现在的这个状况。下午进张家前,我尝试跟她讨论这件事,但她说什么也不愿意。」
  
「如果你的意图是一片诚心,那你就有责任领头。」
  
「我的意图?」他恼怒地瞪着她。「是她口口声声说一切并没有因我们之间发生的事而改变。她煞费苦心地指出那一点。」
  
「胡说,一切都变了。你们两个在谈恋爱。」
  
「她坚称没有变。她觉得今天的她在世人眼中仍然是黑寡妇,就像昨天的她一样。」
  
「是啊,是啊,她也是那样跟我胡说八道的。我们家的人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只在意事实。」嘉怡严厉地看他一眼。「这里明摆的事实是,我的侄女昨天还保有童贞,拜你之赐,她今天不再是完璧了。」
 
「我建议妳去跟她说,吴小姐。她根本听不进我的话。」他瞇起眼睛。「事实上,这件事开始看来像是她在利用我达到她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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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怡杏眼圆睁。「利用你?」
  
「正是。利用我找到纠缠她的那个鬼魂。她对我像对雇员,而不是像情人。」
  
「啊,我懂你的意思。」嘉怡噘起嘴。「没错,中间是卡着瑞迪鬼魂的事,对不对?」
  
他等了一会儿,但嘉怡并没有尝试推翻他的结论。他起身走到窗前。「我想她不会承认对我有任何热烈的感情。」
  
「你问过她吗?」
  
「不需要直截了当地问。」他悄声道。「妳的侄女明白表示,她对任何与梵萨有关的绅士都充满戒心。我是梵萨人却是不争的事实。」
  
室内一片不自然的寂静。片刻后,他转身望向嘉怡。他很讶异她正若有所思地端详着他。她开始用一只手指轻敲椅子扶手。
  
他暗中咬牙切齿。
  
「我想你对情况并不是完全了解。」嘉怡终于说。
  
「是吗?我不了解什么?」
  
「使映洁苦恼的不是梵萨绅士。」
  
「恰恰相反,她一有机会就指出梵萨人的种种缺点。在她看来,『梵萨学会』的会员在最好的情况下,是林斯磊和张世明那样的疯癫怪人,在最坏的情况下是危险的歹徒。」
  
「听我把话说完,邱先生。映洁责怪自己被翁瑞迪骗得那么彻底,她认为如果她没有上当嫁给他,她的父亲至今仍会活着。」
  
胜翊僵住了。
  
「她觉得无法信任的不是梵萨绅士,而是自身的女性直觉和感情。」
  
廖威廉步履不稳地和他的新同伴走出烟雾弥漫的赌窟,他努力把焦点对准在路边等候的出租马车。不知何故,他听得到马蹄和马具声,却无法把马车看清楚。他集中精神,但马车的轮廓老是在轻微晃动。他今晚喝了不少,但不会比平常多。无论如何,他以前在酩酊大醉时,也不曾有过这种视力问题。也许是薄雾使景物模糊。
  
他企图使头脑清醒地摇一下头,伸手轻拍新相识的肩膀。那个金发男子自称是「诗人」。他确实有诗人的慵懒优雅和英俊脸孔。
  
「诗人」也很时髦,他的领结打得既独特又复杂,深色外套典雅大方。他的手杖更是非比寻常,金柄雕刻成凶猛的鸟头。
  
廖威廉看得出来自命清高、厌恶世俗的「诗人」,不会把时间浪费在那些令他乏味的人身上。「诗人」对他感兴趣,代表「诗人」视他为品味最奇异、欢愉的社会菁英之一。
  
「今晚玩牌玩够了,我要去蔷薇街的窑子逛逛。要不要一起来?」他露骨地眨眼示意。「听说老鸨从乡下运来一批新货,要在今晚拍卖。」
  
「诗人」瞥他一眼,眼神中是道不尽的乏味。「我猜是一群脸色苍白的挤乳女工。」
  
廖威廉耸耸肩。「无疑还有一、两个挤乳男孩。」他自以为幽默地呵呵轻笑。「柏太太以货色齐全自豪。」
  
「诗人」在人行道上停下,轻蔑地耸起一道金色的眉毛。「没想到像你这样的老经验,竟然如此轻易感到满足。跟被灌了鸦片酊而神智不清的愚蠢农家女上床,有何乐趣可言?」
  
「这个嘛……」
  
「至于男孩,我知道他们都是柏太太从风化区弄来的小扒手。」
  
「诗人」那种屈尊俯就的态度令人厌恶,但大家都知道「诗人」都较敏感。廖威廉努力为自己的特殊癖好辩护。「问题是,我喜欢幼齿的,而柏太太的货通常都是最嫩的。」
  
「就个人而言,我宁愿我的货神智清醒、训练有素。」
  
廖威廉再度眨眼想使视线清晰。「训练有素?」
  
「诗人」步下台阶。「我向你保证,受过房术调教的女孩,和运菜车运来的挤乳女工,有惊人的不同。」
  
廖威廉看着他的金发同伴走向等候的马车。「调教?」
  
「没错。我通常选学过中国房术的女孩,但偶尔也换换口味选学过埃及房术的女孩。」
  
廖威廉急忙步下台阶。「你说的这些女孩,年纪不会太大吧?」
  
「那还用说。」「诗人」打开马车门,露出请进的笑容。「只要出得起高价,你可以买到活泼可爱,不但精通房术,而且保证是完璧的姑娘。根据我的经验,没有什么比得上训练有素的处女。」
  
深感兴趣的廖威廉一手放在车门边缘。「他们教授处女这些异国房术?」
  
「诗人」的眼睛在马车油灯的琥珀色灯光中闪闪发亮。「你该不至于连『爱神殿』的乐趣都没品尝过吧?」
  
「不能说有。」
  
「欢迎你今晚加入我。」「诗人」敏捷地钻进马车,坐在深蓝色的椅垫上。「我很乐意把你介绍给『爱神殿』的殿主。没有老顾客的推荐,她是不收新客户的。」
  
「多谢了。」廖威廉笨手笨脚地爬进马车。他坐下得太猛,一时之间头昏眼花。
  
「诗人」在对面的座椅上观察他。「你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廖威廉揉揉额头。「一定是比平常多喝了点,只要呼吸点新鲜空气就没事了。」
  
「太好了。我可不希望你错过,我今晚打算带你去看的特别节目,懂得欣赏稀奇事物的人寥寥无几。」
  
「我向来喜爱稀奇。」
  
「真的吗?」「诗人」听来有点怀疑。
  
廖威廉把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来减少头晕目眩的不适。他努力回想自己有过哪些可以令「诗人」佩服的奇遇,但精神就是难以集中。夜还不深,但不知何故,他非常疲倦。「几年前我和几个朋友,创设了一个专门体验奇特性爱乐趣的社团。」
  
「我听说过这种社团的传闻。除了你以外,成员还有刘俊纬和庄濠全,对不对?你们自称『三骑师』。」
  
一丝恐惧使廖威廉暂时清醒,他勉强睁开眼睛。「你怎么会听说过『三骑师』?」他听到自己口齿不清地说。
  
「总是会不经意地听到这些蜚短流长。」「诗人」微笑道。「你们的社团为什么解散?」
  
另一阵不安窜过廖威廉的背脊,他已经后悔提起那个该死的社团了。在五年前的那一夜之后,他们都郑重发誓绝口不提它。那个小女伶的死可把他们吓坏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那个女人发誓她的爱人,有朝一日会回来替她报仇的回忆。出事后的那一年里,他经常在三更半夜被吓出一身冷汗来。但随着时间过去,他紧张的神经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他向自己保证他安全了。但三个月前他收到一封信,信里附着一枚太过眼熟的表炼图章。恐惧又开始在深夜袭击他。几个星期来,他动不动就回头察看身后。
  
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因此他推断信和图章是庄濠全或刘俊纬的恶作剧。常识告诉他,不可能是那个神秘爱人前来报仇。她毕竟只是个身分卑微又没有家人的女演员。她所说的那个爱人如果真的存在,他一定是个玩世不恭的浪荡子,可能早就忘了她的名字。没有绅士会多费心思在一个死于非命的小荡妇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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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骑师社』变得令人厌烦透顶。」廖威廉企图摆出个不屑一顾的手势,但手指好像不听使唤。「我转而从事比较有趣的活动。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诗人」微笑道。「像我们这种极其敏感的人就有这个苦恼,必须不断寻求新鲜的刺激。」
  
「没……我是说,没错。」廖威廉发现他的心思越来越难集中,马车的摇晃似乎对他起了催眠作用,使他只想倒头大睡。他隔着沉重的眼皮注视「诗人」。「你说我们咬……要去哪里。」
  
「诗人」似乎觉得那个问题非常好笑,他的笑声在夜色中回荡。马车的灯光使他的头发看来像黄金。「哦,当然是另一个魔窟。」他说。
  
观众屏气凝神地看着舞台上,那个高高瘦瘦的银发男子,对坐在椅子上的年轻女子说话。
  
「璐晴,妳什么时候会醒来?」他威严地问。
  
「铃响的时候。」璐晴以毫无抑扬顿挫的语调回答。
  
斜靠在房间后面的墙上,杨奇煜倾身靠近瀞怡对她耳语。「接下来是最精彩的部分,注意看。」
  
台上的表演令瀞怡着迷,但她转头朝杨奇煜露出娇羞的笑容。
  
台上的催眠师在表情木然的璐晴面前摇摇手。「妳会不会记得妳被催眠时引述『哈姆雷特」里的演说?」
  
「不会。」
  
催眠师拿起一个小铃铛轻轻摇了摇,璐晴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她茫然地左瞧右看。
  
「我怎么会在这台上?」她问。发现自己面对着不久前自己还身在其间的观众席,似乎真的很令她惊讶。
  
观众大声惊叹鼓掌。
  
璐晴红了脸,无助地望向催眠师。
  
催眠师以笑容安慰她。「告诉我们,璐晴,妳常看莎士比亚的作品吗?」
  
「没有,学校毕业后就没看过。我现在比较喜欢拜伦的诗。」
  
观众欣赏地大笑。正合他心意的女孩,杨奇煜心想。邱先生给他的那本「海盗」,他看到一半。他喜欢的正是那样的作品,充满精彩的动作和大胆的冒险。
  
「璐晴,妳有没有背过『哈姆雷特』里的演说?」催眠师问。
  
「我的家庭教师逼我背过其中几段,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我现在一点也不记得了。」
  
观众席里响起窃窃私语和惊叫。
  
「这可就有趣了,因为妳刚刚背了那出戏第二幕第一场里的一段。」催眠师宣布。
  
璐晴瞪大双眼。「不可能。我连一个字也不记得,我发誓。」
  
观众热烈地鼓掌叫好,催眠师深深一鞠躬。
  
「太令人吃惊了。」瀞怡对杨奇煜耳语。
  
他咧嘴一笑,对她的反应感到满意。「如果妳喜欢那个,那么我有更惊人的东西要给妳看。」他握住她的手臂把她带离银阁。
  
夜已深,天已凉,整晚挤满游乐园的人潮开始向大门移动,打烊时间快到了。
  
「你一定要陪我走回家,」瀞怡说。「今晚的夜色真美。」
  
「离开前要不要看看鬼屋?」
  
瀞怡从帽檐下观他。「我还以为你说那里还没有对外开放。」
  
杨奇煜轻声低笑。「我在这里有人脉,我可以安排我们进去。」他故意停顿一下。「但我最好事先警告妳,等一下妳可能会看到一些非常奇怪和吓人的景象。」
  
瀞怡瞪大双眼。「那栋屋子真的闹鬼吗?」
  
「别怕,」杨奇煜向她拍胸脯保证。「我会照顾妳。」
  
她格格娇笑。杨奇煜略微使劲地握住她的手臂。他喜欢她格格娇笑的模样,他知道她喜欢他。这是她第三次爽快地答应跟他到「梦幻阁乐园」约会。他的工作福利之一,就是可以让他的朋友免费入园游玩。
  
他今晚很乐观。精心策划再加上一点运气,他希望能出其不意地使瀞怡吻他。他的计谋能否得逞,就得看下午布置的鬼是否有效了。如果一切顺利,瀞怡会尖叫着扑进他怀里。
  
「我很喜欢催眠术的表演。」瀞怡看着他打开通往园区未开放部分的门。「你会不会自告奋勇让他催眠你?」
  
「任何催眠术都无法催眠我,」杨奇煜放开她的手臂,以便关门和点亮一盏灯笼。「我的意志太强。」
  
「太强?真的吗?」
  
「真的。」他举高灯笼照亮幽暗的小径。「我在研习一种增强念力的神秘哲学,以及各种可以保护妳我不受强盗和歹徒欺负的武功招式。」
  
「神秘哲学,武功招式,真了不起。我相信你无法被催眠。但你不得不承认今晚的表演很精彩。想想看,背诵出一整段演说,事后却一点也不记得。」
  
「的确令人惊叹。」杨奇煜附和道。依他之见,催眠师很可能给了璐晴一大笔钱要她那样做。但他绝不会去质疑催眠的真假。没有人比他更欣赏高明的计谋,而且他知道邱先生很满意催眠表演替游乐园带来人潮。
  
他带瀞怡转个弯后停下。他高举灯笼好让她能完全感受鬼屋,在雾中若隐若现的效果。
  
兴奋与害怕使她瞪大双眼。「天啊!真吓人的地方。看来就像俞蔼梅新书里的古堡。」
  
「『废墟』吗?」
  
「对。很棒的故事。你看过吗?」
  
「我比较喜欢拜伦。」
  
他带她步上台阶,停下来打开沉重的门。铰炼恰如其分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声,缓缓开启的门带来更多的恐怖效果。
  
瀞怡在门口踌躇不前,瞇眼望向一片漆黑的屋内。「进去真的安全吗?」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就在妳身旁。」
  
「谢天谢地。」她踏进屋内。
  
杨奇煜做好准备,等她尖叫。当她看到鬼时,他会在她背后接住她。
  
瀞怡戛然止步,嘴巴吃惊地张开着。但她不是秀气地尖叫,而是没命似地叫喊。尖锐刺耳的惊恐叫声响彻整栋屋子。杨奇煜放下灯笼,摀住耳朵。
  
「怎么啦?」他皱眉蹙眼地说。「那不是真正的鬼。」
  
瀞怡听不进去,她猛然转过身来。在幽暗中,他看到她眼中赤裸裸的恐惧。她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扑进他怀里,而是用力推开他,然后朝门口扑过去。他抓住她的手臂拦住她。
  
「瀞怡,等一下!那只不过是条旧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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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开!」
  
「它伤不了妳。」他努力压制张牙舞爪的她。
  
「太可怕了!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让我出去!」她拚命挣扎。「让我出去!」
  
杨奇煜不知所措地放开她。「瀞怡,看在老天的分上,犯不着这样大惊小怪。我发誓,那真的只是床单。」
  
但是瀞怡已经夺门而出,冲下通往小径的台阶。她转个弯,消失在通往园区主要部分的黑暗步道上。
  
他那高明的计谋原来不过如此,杨奇煜郁卒地心想。不知道恋爱这种事值不值得去找邱先生商量。他极需建议,三年来他渐渐习惯了一遇到重要的事,就征询邱先生的意见。
  
他转身察看他的鬼为什么没有发挥预期的效果,这时他终于看到瀞怡一分钟前看到的东西。
  
他吊在椽木上的鬼在门口的穿堂风里飘动得相当令人毛骨悚然,但在楼梯凹处视而不见地瞪着他的,不是在旧床单上剪出的两个空眼窝。鲜血极具恐怖效果。但他确实没有想到要把他的假鬼浸在那玩意儿里。

『13』第十二章

后楼梯的火光现在更亮了。令人胆战心惊的爆裂声和断裂声,伴随着火苗接近,那种声音就像巨大的野兽,在狼吞虎咽刚刚被牠杀死的猎物。她几乎没有时间了。她捡起沾满鲜血的钥匙,摸索着把它插进卧室房门的锁孔里。
  
她瞥见金光一闪,转头看到瑞迪的手杖躺在他身旁的地毯上。她强迫自己专心地把沾满鲜血的钥匙插进锁孔里。
  
令她惊骇的是,钥匙从她颤抖的指间滑落。她弯腰捡拾时好像听到瑞迪在笑她,但望向他时,他仍然是死的。她抓起钥匙,再度尝试把它插进锁孔里。
  
钥匙再度从她指间滑落。她低头凝视着它,感到无比的惊恐和挫折。她非打开上锁的房门不可。
  
她从眼角瞥见瑞迪的手动了。在她惊骇欲绝的注视下,他的手指伸向钥匙……
  
和以往作了那个噩梦后一样,映洁在一身冷汗中突然惊醒。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感觉再度笼罩她。她掀开棉被,点亮蜡烛,望向时钟。凌晨一点一刻。自从搬进胜翊家以后,这是她第二次睡足两小时,才被那个噩梦惊醒。别的不说,那使她渐渐补足迫切需要的睡眠。
  
但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度睡着。她伸手去拿睡袍时,看到书桌上的那本小簿子。挫折感袭向她。她把它拿给张世明看,他颇感兴趣地检视了一番,但承认他也看不懂。
  
但他解决了一个开始困扰她的问题。
  
「我知道你会觉得我的臆测很好笑,张先生。」当时她说。「但你是梵萨学术的专家,所以我非问问你的意见不可,这本小簿子有没有可能,是谣传在几个月前,失窃和被焚毁的那本秘籍?」
  
「不可能。」世明斩钉截铁地说。「秘籍,假设它真的存在,据说完全是用古梵萨文撰写的,而不是古梵萨文、希腊文和埃及象形文字的大杂烩。而且谣传它又大又厚,而不是像这样薄薄一小本。」
  
听到张世明的判断令她如释重负,但不知何故,那并没有令她完全满意。
  
她套上拖鞋,拿起蜡烛,走向房门。如果势必得清醒到黎明,那么她不如去厨房找点吃的。一点奶酪或松饼有助于驱散噩梦的残影。
  
转动门把时,她的手指碰到插在锁孔里的钥匙。铁钥匙的冰冷触感令她顿了一顿,噩梦里那把沾满鲜血的钥匙又浮现脑海。
  
她抛开影像,深吸口气,匆匆踏上走廊,下楼来到厨房。她把蜡烛放在桌上,开始找吃的。找到剩下的苹果派时,她察觉到背后有动静。她吓了一跳,放下派盘,猛然转身。
  
胜翊头发蓬乱地站在厨房门口,双手插在黑色丝质浴袍的口袋里。他显然刚下床。他温暖慵懒的眼神说明他看出她也刚下床。书房里的缠绵回忆涌上她的心头。他比任何男人都要了解她。想起那种肌肤之亲,她几乎无法动弹。
  
「够不够两个人吃?」他问。
  
她清清喉咙。「当然够。」她凭着超强的意志力拿起刀。
  
「我们在张家迷宫里的冒险,使妳睡不着觉吗?」他在桌边坐下。
  
「不是。我是从梦中惊醒的。我常作那个梦,自从──」她住口不语。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切下两块苹果派放在盘子上。「今天下午妳的姑姑觉得有必要到书房逼我摊牌。」
  
「我的天啊!」她眉头深锁地在桌子对面坐下,递给他一把叉子。「逼你摊什么牌?」
  
胜翊把叉子的尖头插进苹果派里。「她明白表示,她知道我掠夺了妳的童贞。」
  
映洁倒抽口气,立刻被刚吃进去的苹果派噎到。「掠夺了我的童贞?」她呛咳着说。
  
「是的。我对她指出是妳坚称一切都没有变,告诉她妳那套黑寡妇身分的逻辑等等。但她似乎不大愿意接受那种理论。」
  
「我的天啊!」她再咳一声,深吸口气,然后凝视胜翊,想不出该说什么好。「我的天啊!」
  
「她担心我占妳的便宜。」
  
「没那回事。」她把叉子插进派里。「我又不是刚出校门的青涩少女。在世人眼中,一切──」
  
他掌心向外地举起手阻止她。「如果妳不说出来,我会非常感激。那句话我今天已经听过太多次了。」
  
「但你我都知道那是实话。一切都没有变。」
  
他用神秘莫测的眼神看着她。「妳可以替妳自己说话,但别以为妳可以替我发言。」
  
她对他怒目而视。「你在取笑我。」
  
「我不是在取笑妳。」他咬一口派。「对我来说,一切都变了。」
  
「天啊!」她瞪大眼睛。「因为你感到内疚,对不对?发现我是处女,使你觉得在道义上有责任补偿我。我向你保证,你不需要为这件事耿耿于怀。」
  
「妳没有资格强行规定我的道义责任。」
  
「可恶!如果那个……沙发事件使你产生像求婚那样离谱的想法,那么我劝你趁早打消那个念头。」听到自己像泼妇骂街令她震惊却又无能为力。「我结过一次婚,只因为有个男人想利用我达到他的目标。我绝对不会为类似的理由再结一次婚。」
  
他缓缓放下叉子,用神秘莫测、危险的眼神看着她。「妳认为跟我结婚,会酷似妳的第一次婚姻?一个梵萨丈夫会酷似另一个?妳是那样想的吗?」
  
她恨不得平空消失,但只能在发觉他误解她的意思时面红耳赤。「天啊!当然不是。你和翁瑞迪毫无相似之处。我没有那个意思,而且我认为你心知肚明。」
  
「那么妳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紧握着叉子再度戳向苹果派。「我的意思是,我不打算为了满足你某些荒谬道义责任而结婚。」
  
「妳认为道义不是结婚的正当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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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些情况下,那理由确实是很充分,但对我们而言则不然。我要冒险再说一次,一切都──」
  
「如果妳说出来,我不会对自己的举动负责。」
  
她恶狠狠地瞪他。
  
他的目光柔和下来。「也许我们该换个话题。告诉我今晚惊醒妳的是什么样的梦。」
  
她感到一阵寒意窜下背脊,她最不想做的就是讨论那个不断出现的噩梦。但结婚这个话题更令她心慌意乱。
  
「我尝试过一、两次把它描述给嘉怡听,但我发现谈它好像使它变得更加栩栩如生。」她慢吞吞地说。
  
「妳从什么时候开始作这些梦?」
  
她犹豫着,心想,告诉他部分的事实应该无妨。「从家父去世后不久。」
  
「原来如此。令尊在妳的梦境里吗?」
  
那个问题使她吃惊地猛然抬头。「没有,我梦到的是我的……」
  
「妳的丈夫。」他替她说完。
  
「是的。」
  
「妳说妳过去一年来经常作这个梦,它有没有随着时间过去,而变得较不栩栩如生?」
  
她放下叉子,正视他的目光。「没有。」
  
「那么妳描述给我听又有什么风险可言?」
  
「你为什么想知道噩梦的细节?」
  
「因为我们努力想要解开一个谜,而妳的梦里可能有些线索。」
  
她吃惊地瞪着他。「我看不出怎么会有那个可能。」
  
「梦经常能传达信息。」他从容不迫地说。「我们在找的可能是冒充翁瑞迪鬼魂的人,而翁瑞迪是妳梦中的主角。也许我们可以从妳的梦里得知一些事。」
  
「我知道在梵萨术里,梦有时会很重要。但在我看来,梦里发生的事,是无法加以合理解释的。」
  
他耸耸肩。「别尝试去解释,只要依照梦境描述出来就行了。」
  
她把苹果派推到旁边,双手迭放在面前的桌上。有线索隐藏在她的噩梦里吗?她确实不曾仔细探究过它们,她一心只想忘掉它们,而不是去回想那些可怕的细节。
  
「那些梦总是从同一个地方开始。」她缓缓地说。「我蹲在一问卧室的房门前面。我知道屋里着了火,我知道我必须进入那个房间,但房门上了锁。我没有钥匙,于是尝试用发夹开锁。」
  
「说下去。」他轻声说。
  
她深吸口气。「我看到瑞迪的尸体倒在地毯上,房门的钥匙就在他身旁。我捡起钥匙,尝试用它开门。但钥匙是湿的,它滑出我的指间。」
  
「钥匙为什么是湿的?」
  
她望向他。「因为它沾满了血。」
  
他沉默片刻,但目光依然盯着她。「继续。」
  
「我每次尝试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时,都听到瑞迪的笑声。」
  
「天啊!」
  
「那非常……令人不安。钥匙从我指间滑落。我转头注视瑞迪,但他仍然毫无生命迹象。我弯腰捡起钥匙,继续尝试打开房门的锁。」
  
「噩梦到这里就结束了吗?」
  
「是的,总是如此。」她突然想到在今夜的噩梦里,瑞迪的手指伸向钥匙。
  
「尽可能告诉我,妳在走廊里看到的东西。」胜翊移开盘子,伸手握住她的手。「每个细节。」
  
「我说过,我看到瑞迪的尸体。」
  
「他穿什么?」
  
她柳眉轻蹙。「我不……等一下,我想我记得一些。他穿着被血染红的白衬衫、长裤、靴子。衬衫的前襟半开着,我可以看到他胸膛上的梵萨之花刺青。」
  
「还有呢?」
  
她强迫自己审视梦境。「他的手杖,就在他身旁的地板上。我注意到它的金柄。」
  
「他有没有打领巾或穿背心?」
  
「没有。」
  
「没有外套、帽子或领巾,但带着他的手杖。」
  
「我告诉过你,他很重视那支手杖,因为那是他父亲送他的礼物。」
  
「嗯。」胜翊若有所思地说。「妳在走廊上有看到任何家具吗?」
  
「家具?」
  
「桌子、椅子或烛台?」
  
她纳闷他为什么要追问这些细节。「有张边桌,桌上有一对银烛台,它们是嘉怡送我的结婚礼物。」
  
「有意思。妳有没有看到──」
  
「砰!砰!砰!」的敲门声打断他的话。映洁瑟缩一下,迅速转头望向上锁的厨房门。
  
「大概是送牛扔或送鱼的。」胜翊轻声说。
  
「太早了吧!」她低语。「天都还没亮。」
  
「能通过警卫和狗的闯入者或是窃贼,是不会费事敲门的。」胜翊起身走向厨房门,他在门前停下。「哪位?」
  
「我是杨奇煜,先生。」门外的说话声充满急迫。「有事向你报告,非常重要。」
  
胜翊打开厚重木门的门锁和门闩。杨奇煜站在门阶上,脸色苍白凝重。
 
「幸好你在家,先生。我本来还担心你可能去了俱乐部,使我不得不浪费时间找你。」
  
「怎么了?」胜翊问。
  
「鬼屋里有一具尸体。」
  
「杨奇煜,如果这是你的另一个恶作剧,我最好警告你,我现在没那个心情。」
  
「不是恶作剧,先生。」杨奇煜用衣袖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我发誓,鬼屋里真的有一具死尸,以及另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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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东西?」
  
「一封信,先生。给你的。」
  
「梦幻阁乐园」照例在午夜过后不久打烊。胜翊穿过黑暗的园区走向鬼屋时,看了看表。在杨奇煜的灯笼光线中,他看出差几分钟就要凌晨两点了。
  
「你确定那个人是死了?不是喝醉或生病?」
  
杨奇煜打个哆嗦。「相信我,先生,他确实死了。第一眼看到他时,差点把我也给吓死。」
  
「信呢?在哪里?」
  
「别在他的外套上,我没有碰。」
  
游乐园在打烊后是另一个世界,少了数以百计的彩色灯笼照亮步道,园区里一片漆黑,薄雾使夜色更暗。胜翊在防止游客靠近鬼屋的路障前暂停。杨奇煜举高灯笼,打开栅门。一进栅门,他们就加快脚步穿过蜿蜓的小径。抵达鬼屋大门时,杨奇煜踌躇不前。
  
「把灯笼给我,」胜翊拿走他手中的灯笼。「我们不必两个都进去。」
  
「我不怕死人,」杨奇煜坚称。「我已经看过了。」
  
「我知道,但我宁愿你待在外面把风。」
  
杨奇煜看来松了口气。「没问题,先生。」
  
「你认为瀞怡会怎么说这件事?」
  
「她被吓得魂不附体,为此而责怪我,但她以为尸体是鬼屋的道具之一。我没有告诉她,那是真的死人。」
  
「很好。」胜翊开门走进玄关。人造蜘蛛网轻拂过他的手臂,雕像基座上的骷髅头对他咧嘴而笑。
  
他走向杨奇煜想要挂假骷髅的楼梯凹处。他看到尸体。它面朝着墙壁,四肢伸开着躺在地板上。灯光照出一条昂贵的长裤和一件深色外套。
  
鲜血染红了白衬衫的前襟,但地板上没有血。这个人不是在鬼屋里遭到枪杀的,胜翊心想,他是在别处遇害,但凶手不辞劳苦地把尸体抬来这里。
  
胜翊站在尸体旁边,让灯笼照亮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廖威廉。
  
胜翊胸中冒起一股怒火,他的手紧握着灯笼提把。
  
沾满血迹的信就在杨奇煜所说的地方,别在廖威廉的外套上。信的旁边是一枚刻着马头的表炼图章。
  
小心不要碰到干掉的血,胜翊拿起信笺,打开来迅速看了一遍。
  
「你可以把这个当成恩惠兼警告,先生。你别管我的事,我就不管你的事。顺道一提,烦请代我问候我的妻子。」

她听到他在黎明前不久回到家。楼梯间传来异常的跑步声,以及两个男仆刻意压低的说话声,接着就是一片寂静。
  
她等到等不下去时,才离开房间,在走廊上伫足倾听。清晨惯例的活动声还没有从厨房传出来,仆人还没起床,除了那两个消失在楼下的男仆以外。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走廊的另一头轻敲胜翊的房门。没有回应。他有权利睡个觉,她告诉自己,他一定累坏了。
  
她失望地转身准备走开,她心中的疑问得等到天亮后才能得到解答。
  
房门突然打开,胜翊在门口出现。他显然刚洗过澡,头发还有点湿,身上的外出服也已经换成黑色丝质浴袍。她恍然大悟先前听到的跑步声,是男仆提热水上楼的声音。
  
胜翊被叫出去处理死人,她提醒自己。在那种情况下,她也会觉得需要洗个澡。
  
「我就猜是妳,映洁。」
  
虽然好奇难耐,但她还是转头往走廊看了看。这户人家虽然奇特,但那并不表示仆人看到她进入胜翊的卧室不会说闲话。确定四下无人,她才安心地溜进房间。刚用过的浴缸在壁炉前被屏风半遮着,湿毛巾挂在浴缸边缘。桌上的大托盘里摆着一壶茶、一套杯碟和一盘还未动过的面包和奶酪。
  
看到燃烧着的琥珀色细蜡烛时,她猛然止步,立刻认出那是梵萨沈思蜡烛。加入特定梵萨药草的蜡烛在融化时,散发出幽微复杂的独特气味。胜翊是正式的师父。每位师父都有他独特药草配方的沈思蜡烛。
  
听到房门在背后关上,她立刻转身,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胜翊的脸色阴沈,她立刻知道那个死人对他来说不是陌生人。但他的眼中没有悲伤,只有压抑的愤怒。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看来像此刻这般危险。她被迫领悟一个事实:虽然他们有肌肤之亲,但他还有许多地方是她不了解的。
  
「抱歉打断你的沈思。」她往房门移动。「不打搅了,我们改天再谈。」
  
「别走。」他命令。「无论喜不喜欢,在我们达成协议时,妳都被卷进我的事情里了。有些事妳必须知道。」
  
「但是你的沈思──」
  
「徒劳无功。」他走向矮桌,捻熄蜡烛。
  
她绞着双手面对他。「他是谁,胜翊?」
  
「他名叫廖威廉。」胜翊垂眼凝视着浊火熄灭时的最后一缕青烟。「他和另外两个男人害死了一个名叫简凯玲的女子。有天晚上他们出于好玩而绑架她。他们轮奸她,她在企图逃离他们时坠崖身亡。三天后她的尸体被一个寻找迷途羊只的农夫发现。」
  
毫无抑扬顿挫的语调反而使他的话更具冲击力,映洁静止不动。「她是你的朋友吗?」
  
「不只是朋友。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在这世上举目无亲。凯玲的母亲在她儿时去世,她被远房亲戚抚养长大,他们把她当成不支薪的仆人。她逃离亲戚家,成为女演员。有天我去看表演而结识她。有一段时间,我们一起勾勒我们的梦想。」
  
「你们是恋人?」
  
「有一段时间。」他继续凝视熄灭的蜡烛。「但那时我身无分文,无法给她渴望的安稳生活。」
  
「后来呢?」
  
「我认识了一位梵萨师父,有幸得到他的赏识,在他的赞助下前往梵萨嘉拉岛的园圃寺修行。启程前我向凯玲保证,等我修行完毕,我会赚大钱,跟她结婚。我每年夏天坐船回英国来看她。但在五年前那次回国时,我得知她已经香消玉殒。」
  
「你如何查出那三个害死她的人叫什么名字?」
  
「我去找那个发现她尸体的农夫,他帮忙我搜索那个地区。我找到他们押她去的那个山洞。」他走向一张小书桌,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物体。「我在山洞的泥地上发现这个,我相信是凯玲在反抗他们时抓下来的。我从它追究到庞德街的一家图章店。」
  
映洁走到他面前,把表炼图章从他手里拿过来,仔细端详图章上雕刻的马头。「店主告诉你是谁买的吗?」
  
「他告诉我,他受托替三位贵族绅士刘俊纬、庄濠全和廖威廉,刻制三个一模一样的图章。经过进一步的打听,我得知那三个人是好朋友,他们共组一个小社团专门追求他们所谓的淫逸的极臻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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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发誓报复。」
  
「起初我只打算取他们的性命。」
  
她用力吞咽一下。「一个也不放过?」
  
「是的。但后来我认为那样太便宜他们了,于是决定毁掉他们三个的社会和经济地位。我想要享受他们身败名裂、贫困潦倒的极臻欢愉。我要他们尝尝被上流社会摒弃、因贫贱而没有保护的滋味。我要他们了解处于凯玲的地位是什么感觉。」
  
「等你达成了目标呢?到时你打算做什么,胜翊?」
  
他默不作声。他不需要说话,她已经知道答案了。恐惧涌上她的心头,她小心翼翼地把表炼图章放在桌上、熄灭的蜡烛旁。
  
「你努力隐瞒『梦幻阁乐园』业主的身分,不是因为担心社交界发现你经商而鄙视你,也不是因为你在物色妻子,而是因为你需要打入廖威廉等人活动的社交圈,以便进行报复。」
  
「在今晚之前,计划进行得一直很顺利。游乐园的收入使我能够在廖威廉他们的地盘上结识他们。我花了几个月才布置好使他们身败名裂的陷阱。」胜翊拿起空茶杯在手里转动。「差一点就大功告成了。就差一点点。现在他剥夺了我的目标之一。」
  
她上前一步,朝他伸出手。「胜翊──」
  
「该死的混蛋!他怎么可以干涉我的事?」胜翊突然把茶杯扔向墙壁。「我辛苦了五年才布置好这一切。漫长的五年。」
  
茶杯在撞击到墙壁时碎裂。但使映洁僵住的不是刺耳的碎裂声,而是看到胜翊流露出那么强烈的情绪。从两人相识以来,他一直非常自制,连在与她做爱时也不例外。
  
他像凝视着地狱入口般凝视着茶杯碎片。「五年。」
  
看到他如此痛苦令她心如刀割,她忍不住跑过去伸出双臂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你因她的死而自责。」她低语。
  
「我丢下她不管。」他在她怀里一动也不动,像石头一样冰冷。「我出国时没有人保护她。她告诉我,她是个老于世故的女子,说她可以照顾自己。但到头来……」
  
「我了解。」她用力抱紧他,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冰冷的身体。「我了解活在自己的决定害死另一个人的阴影下,是什么感觉。天啊!我真的了解。」
  
「映洁。」他突然转身抱住她的头。
  
「有时我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她把脸埋在他的浴袍前襟里。「说真的,要不是嘉怡,我早就进了疯人院。」
  
「我们真是半斤八两。」他在她发际说。「我为复仇而活,妳为令尊的死而自责。」
  
「如今我把某种邪恶的力量带进你的生活里,危害到你最在意的复仇。」她努力忍住泪水。「真的很抱歉,胜翊。」
  
「不要那样说。」他捧起她的脸,使她不得不正视他。「我发誓,我不会让妳把今夜发生的事,怪罪到妳身上。」
  
「但错确实在我。如果我没有找你帮忙,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在这件事情里,决定是我自己做的。」
  
「不是那样的。如果那一夜我没有勒索你,要你答应帮我找寻奈丽──」
 
「不要再说了。」他用吻封住她的嘴。 

她在他身上察觉到需要令她心碎。她本能地想要安慰他,但他的欲望来得凶猛而突然。她迷失在洪流之中。
  
他把她拉到床上,亲吻她的红唇和粉颈,解开她的睡袍,把手覆盖在她的酥胸上。
  
他的急切引发她体内深处的反应,她把手伸进他的浴袍下探索他的身体。她在他的呢喃中抚摸他肌肉结实的背,拱身贴向他的炽热。她感觉到他的手在睡袍底下,沿着她的大腿内侧往上滑。当他的手掌来到她两腿之间时,她倒抽了口气。
  
她张开双腿任他予取予求。她感到自己变得湿热饱满。迷失在欲望的漩涡里,她抚摸他身体的每一部分。他把他粗大坚硬的下体塞进她的手里,她轻柔地抚摸他,习惯他的触感。
  
他呻吟一声,翻身仰卧,把她拉到他身上。她用膝盖夹紧他。当他的手指在她两腿之间移动时,她忍不住叫喊出来。她低头凝视他。他炽烈的眼神使言语成为多余,此时此刻,只有满足她在他眼中看到的饥渴,才是最重要的。
  
她感觉到他的手握住她的臀部,引导她接纳他极度亢奋的身体。当他开始进入她时,她感到自己的肌肉紧绷起来抗拒他的入侵。上一次的接触使她仍然一碰就痛。
  
「慢慢来。」他承诺,声音低沈沙哑。「这一次我们慢慢来。」
  
他轻柔地把自己缓缓推送进她的体内。他静止不动,让她习惯他深埋在她体内的感觉。
  
她小心翼翼地换着气,让自己慢慢放松下来。她仍然觉得很撑,但这次没有疼痛,只有一种缓缓增强的期待。
  
他的拇指找到她敏感的蓓蕾,她倒抽口气。他温暖的手指熟练地爱抚着她,带给她难以忍受的兴奋。
  
「胜翊。」她的指甲戳进他的肩膀里。
  
「对,」他的眼睛在阴影里闪闪发亮。「就是这样。」
  
他开始在她体内移动,一股强大的压力在她体内堆积。她的头甩来甩去,她的指甲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抓痕,她在寻找身体要求的某种难以说明的解放。
  
他不肯加快速度,她沮丧得想要尖叫。他继续在她体内不可预测地缓缓移动。
  
她抓住他的肩膀,反守为攻地建立她自己的节奏。她不知道自己急切寻求的是什么,但感觉到神奇的魔力,就在那里等着她去发现。
  
胜翊望着她,无声地笑了笑。在那一瞬间,她恍然大悟他早就计划好,要把她逼到这般地步。但她不在乎,此时此刻,她只想设法结束这甜蜜的折磨。
  
高潮毫无预警地到来,她在一波波的愉悦里悸动。胜翊把她的头拉下来,用吻封住她激情的叫喊。
  
在那令人头晕目眩的几秒里,他似乎陶醉在她解放的轻颤里。然后在沙哑的呻吟声中,他把种子注入她体内,直到两人都筋疲力竭。
  
几分钟后,他勉强自己从缠绵缱绻中醒来。憋了几个小时的怒火消失无踪,至少暂时如此。都是映洁的功劳,他心想,她的热情像药膏抹在他心中被撕开的旧伤上。现在他知道那个伤口始终不曾愈合。
  
身旁的她突然坐起来,眨了眨眼睛,好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然后她的目光清澈起来,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你一定很爱她。」她低声说。
  
「我喜欢她,我觉得对她有责任。我们是情人,但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不是爱,我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感觉。但我确实知道她对我很重要。」
  
「对。」她说。
  
他直视她的眼睛,努力思索合适的字眼来解释。「凯玲和我之间的感情,已经在她死后的这五年里逐渐消失。我没有对她念念不忘。我忘不了的是,辜负她的事实和替她报仇的誓言。我能为她做的只剩下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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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洁幽幽一笑。「我了解。你为复仇而活,如今为了帮我而危害到你的复仇。对不起,胜翊。」
  
「映洁──」
  
「天啊!看看都几点了。」她急忙寻找睡袍的腰带。「我得回我的卧室去,随时可能有人进来。」
  
「没有我的准许,没有人会进入这个房间。」
  
「打扫房间的女仆或许会,」她下床系好腰带。「那样会很令我们两个难堪。」
  
「映洁,我们必须谈一谈。」
  
「我知道。也许早餐后吧!」她退后一步,撞到梳妆台。
  
她伸出一只手使自己站稳。他看到她的手指擦过他在廖威廉的外套上发现的信笺,她瞥向它。
  
「妳不妨看看。」他缓缓在床沿坐起。
  
她看他一眼。「信是给你的。」
  
「凶手留下来的。」
  
惶恐不安再度在她眼中出现。「凶手写信给你?」
  
「警告我别管这件事。」他站起来走向梳妆台,拿起沾满血迹的信笺,一言不发地打开来递给她。
  
她迅速浏览内容,他很清楚她何时看到最后一行。
  
「顺道一提,烦请代我问候我的妻子。」她颤声念道。她抬起头,眼中充满恐惧。「天啊!是真的,瑞迪还活着。」
  
「不!」他夺走信笺,把她拉进怀里。「我们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但他提到我。」她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惊恐。「代我问候我的妻子。」
  
「映洁,妳想想。这更有可能是有人想要我们相信他还活着。」胜翊说。
  
「但是为什么?」
  
「因为那符合他的目的。」
  
「这全部都说不通。」她伸手按住太阳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还不知道,但我保证我们会查明真相。」
  
她摇一下头。决心像黑色斗篷罩住她。「我十分后悔把你卷进这件事情里来,我和嘉怡今天就搬出去。」
  
他耸起眉毛。「我相信妳不会逼我派警卫阻止妳们两个离开,那样会非常不方便。」
  
「这件事快要失控了,胜翊。这封信是警告。天知道他下次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怀疑他会在短时间内,杀害上流社会的另外两位绅士。」
  
「但他已经杀了他们之中的一个。」
  
「廖威廉是容易下手的目标,因为他没有关心他死活的家人。凭他的名声,没有人会惊讶他在从赌场回家的途中,遭强盗杀害。但谋杀刘俊纬和庄濠全的风险就大多了,我相信我们的神秘歹徒不会那么笨。」
  
「但廖威廉的尸体在『梦幻阁乐园』里被发现,那一定会把你卷入丑闻之中。」
  
「不会的。」胜翊平静地说。「廖威廉的尸体终于被发现时,会漂在泰晤士河的水面上。杨奇煜和我一个小时前,把这件事处理好了。」
  
「原来如此。」她思索片刻后,轻皱眉头。「但那并没有解决我们的问题。歹徙显然知道你和『梦幻阁乐园』的关系,所以他才会把尸体留在那里让你去发现。他还知道你的复仇计划,他会给你带来极大的祸害。」
  
「果真如此,我自有办法应付。」
  
「但是,胜翊──」
  
他握住她的肩膀。「听我说,映洁。无论如何,妳我已经同在一艘船上了,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想要下船都来不及了。」
  
她凝视他几秒,然后一言不发地抱住他,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他紧紧地拥抱着她,薄雾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在窗外出现。

『14』第十三章

「我发誓,如果今天上午没有溜出韩家一阵子,我一定会发疯的。」嘉怡从马车窗户里打量着街景。「别误会,我很感激他担心妳的安危,但我必须承认我开始感到闷得慌。」
  
「我们今天早上的自由只不过是错觉。」映洁挖苦道。
  
拉摩在驾驶座上,但他不是一个人。杨奇煜坐在他身旁,身上带着一把手枪。映洁和嘉怡叫拉摩备车时,他正好在屋里。他坚持要陪伴她们。
  
「对,我们反倒像是在武装警卫的保护下旅行,对不对?」嘉怡说。「但能够出来透透气还是不错,即使是在这样的大雾里。」
  
「是啊!」
  
「可惜我们出门时,雷先生不在屋里。」嘉怡随口道。「不然我就会建议他陪我们。」
  
映洁眨眨眼。「妳想要雷先生跟我扪一起去?」
  
「妳和邱先生去张家迷宫探险时,我与他相谈甚欢,彼此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他去过许多地方。」
  
「是吗?」
  
「要知道,战时他在欧陆待过。」
  
这个话题令映洁不知所措。「不,我不知道。他在那里做什么?」
  
「他对那个话题很谨慎,但我得到的印象是,他带回来一些法军补给制度的报告。他的报告对威灵顿很有帮助。」
  
「天啊!雷先生在战时从事秘密活动?」
  
「他没有那样说,但话说回来,他不会说的,对不对?他毕竟是位绅士。绅士不谈这种事。他真的很迷人,妳说是不是?」
  
映洁突然想到,虽然认识嘉怡一辈子,但她以前从未见过姑姑眼中出现这种光彩,她以轻咳来掩饰惊讶。「确实非常迷人。」
  
「而且就他的年纪来说,相当身强体健。」
  
映洁咧嘴一笑。「成熟但仍然敏捷,妳说是不是?」
  
令她惊讶的是,嘉怡竟然脸红了,然后她苦笑一下。「的确。」
  
马车在这时停下,使映洁免于进一步探讨雷先生的诸多魅力和成就。车门打开,杨奇煜轮流扶嘉怡和映洁下车。他忧心忡忡地陪她们走到小店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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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会去很久,」嘉怡告诉他。「你可以在这外面等。」
  
「好的,吴小姐。如果需要我,我就在门外。」
  
映洁跟着嘉怡走进莫氏药材店,店里的摆设多年不变。奇特药材和香料的味道勾起儿时的回忆,她的父亲跟许多梵萨绅士一样是莫丝妲的老顾客,她的小药铺是贩售梵萨药草的少数药材店之一。
  
「吴小姐,狄太太,欢迎光临。」莫丝妲穿着大围裙从药铺后面出来。「好一阵子没看到两位了。」
  
「是啊,好久不见。」嘉怡兴高采烈地说。「我需要几种药草,所以映洁和我决定今天到妳的店里来逛逛。」
  
莫太太点个头。「妳需要什么药草?」
  
「映洁近来一直睡不好。」
  
「很遗憾。」莫太太同情和了解地轻声低笑。「睡得好对身体和神经都有莫大好处。」
  
「对极了。」嘉怡一聊到她最爱的话题就来劲儿。「我平常的药方对她都没效,所以想试试几年前实验过的一些梵萨药草。燃烧那些药草产生的烟可以使人睡觉,妳是否正好有些存货?」
  
「我知道妳指的是哪种药草。它们相当稀少,我一年也只能拿到一、两批。但我目前正好没货。」
  
「天啊!」嘉怡咕哝。「伦敦只有几家药材店有梵萨药草存货。我们已经去过其它几家了,它们都好几个月没货了。」
  
「如果妳们早来两个星期就好了,当时我有大量的存货。」莫太太遗憾地望向架子末端的一个空罐子。「一位梵萨会员绅士买了我所有的存货。」
  
映洁屏住呼吸,强迫自己不要瞥向嘉怡。
  
嘉怡耸起眉毛。「妳说妳的新顾客买了所有的存货?不管他是谁,他的失眠问题一定很严重。」
  
莫太太摇头。「我不认为他有失眠问题,我相信他打算拿它们来做某些实验。要知道,他对制造幻觉很有兴趣。」
  
「不知道这位绅士愿不愿意割爱一些。」嘉怡若有所思地说。「也许在知道映洁有多么需要它们时,他会好心地分我们一点。」
  
莫太太耸耸肩。「我猜问问也无妨,我把药草卖给了柯爵士。」
  
映洁跟在姑姑后面冲进前门。「邱先生回来了没有?」她问管家。「我有急事要立刻跟他说。」
  
「不必找,我就在这儿。」胜翊在楼梯上出现。「妳们也该回来了。妳们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他的声音恍如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沈闷雷鸣,近得足以引人注意,但还不至于构成严重威胁。映洁猛地抬头。她立刻看出虽然他的语气还非常自制,但强烈的情绪已经使他的眼神阴沈。「幸好你在家。」她说。
  
「我们过了充实的一天。映洁有许多事要告诉你,邱先生。」嘉怡眼睛发亮地对他说。
  
「真的吗?」胜翊下楼时目光不曾离开映洁。「跟我到书房来,翁夫人。我等不及要听听妳今天过得有多充实。」
  
翁夫人──他的心情果然非常恶劣,映洁在走向书房时,心想。
  
「犯不着对我恶声恶气,先生。」她在书房门关上后,转身面对他。「如果最近发生的事给你带来太大的压力,那么我建议你试试我姑姑的药水。」
  
「我想我还是喝我的白兰地就好。」他绕过书桌。
  
「胜翊,我可以解释──」
  
「一切?」他耸起眉毛。「但愿如此,因为我有许多问题要问妳。让我们从最紧急的事问起。妳怎么可以不告诉我,妳要去哪里就出门?」
  
她坚守立场。「你的语气令人生气。我愿意保持耐性和体谅,因为就像我刚才说的,最近发生的事给每一个人的神经都造成压力。但是,如果你继续表现得好像──」
  
「像什么?」他厉声问。「好像我有充分的理由担心?好像妳的行为任性、倔强又不为他人着想?」
  
她火大了。「我刚才要说的是,好像你是我的丈夫。」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连时钟的钟摆都好像停了。映洁想要收回那句话,但已经来不及了。
  
「妳的丈夫。」胜翊以毫无抑扬顿挫的语调重复。
  
她挺直背脊,专心脱手套。「请原谅,先生,我的比喻太过牵强。只不过我今天发现了一些很重要的线索,我们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吵架上。」
  
他不理会她的话。「我真的表现得像妳的丈夫吗?我记得妳把他形容成罪大恶极的坏人。」
  
她后悔极了。「别说傻话了,我没有杷你比成瑞迪。他是个毫无荣誉感可言的阴险小人,跟你完全相反。」
  
「谢了。」他咬牙切齿道。
  
她专心脱另一只手套。「如你所知,我的婚姻回忆起来令人不愉快。刚才你对我大呼小叫时,我可能反应过度了。」
  
「我没有大呼小叫。」
  
「对,你说的对极了,是我失言,你没有大呼小叫。我相信你从不提高嗓门,对不对,胜翊?大概没有那个必要,因为你只要说一个字就能使人无法动弹。」
  
「我不知道使人无法动弹是怎么回事,但我可以向妳保证,不久前回到家发现妳不在时,可把我给吓坏了。」
  
她轻蹙柳眉。「管家没有告诉你,我们带拉摩和杨奇煜同行吗?」
  
「有,所以我才没有派耳目出去四处寻找。」
  
手套从她手中掉落。一时之间她只能呆呆地凝视着地毯上的手套,然后她缓缓抬起头望向胜翊。她想要解读在他眸光深处闪烁的情感。
  
那并不容易。长久以来,他一直把自己封闭在他内心世界里,但他骨子里是个刚正不阿的君子。瑞迪却是个虚有其表、自私自利的小人。胜翊还是个极具责任感的人,从雷亨利和杨奇煜等人对他的忠心耿耿,就可以看出他的真面目。
  
最重要的是,他跟她一样了解内疚和辜负的痛苦。
  
「请接受我的道歉,胜翊,」忘了脚边的手套,她冲动地朝书桌靠近一步。「我不该乱发脾气。丈夫是我的痛处。」
  
「妳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拉摩和杨奇煜都带了枪,我也带了我的手枪和小刀。我不是傻瓜。」
  
他凝视她良久。「对,妳当然不是傻瓜。妳是个足智多谋,习惯自己作主的女人。」他突然转身面对窗户。「反应过度的人显然是我。」
  
「胜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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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8 16:42  資料  個人空間  短消息  加為好友 
「再这样吵下去,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他反握双手,目不转睛地望着花园。「让我们换个较有建设性的话题。告诉我什么事令妳感兴趣到离开这幢屋子。」
  
他一定是世上最固执的男人。她望向天花板,但老天没有赐给她任何灵感。「是啊!让我们换个比较温和的话题。没有什么比闲聊谋杀和阴谋更能令人心情轻松。」
  
他回头看她一眼。「奉劝妳一句,凡事适可而止。妳或许习惯自作主张,但我同样习惯在我自己的屋子里当家作主。」他耸起一道眉毛。「而妳目前住在这幢屋子里。」
  
她清清喉咙。「你说的对极了,先生。你当然有权在这里发号施令。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不会不告诉你我的去处就出去。」
  
「我猜我不得不以此为满足。好了,说说妳今天的冒险吧!」
  
「简而言之,我想到伦敦只有几家药铺有梵萨药草,其中只有极少数有大量现货。在张家迷宫里烧香想要迷昏我们的人,一定有不少安眠药草。」
  
他沉默片刻。「所以妳决定去调查药草是在哪里售出的?」
  
她很高兴他这么快就抓住重点。「事实上,我很清楚要从哪里调查起。今天上午姑姑和我去了那些我们认为最有可能售出安眠药草的药铺。」
  
他转身面对她,她知道她终于引起他的兴趣了。
  
「说下去。」他说。
  
「我说过,备有梵萨药草的药铺屈指可数。几个月前其中一家药铺的老板,在自己的店里遭人杀害。」
  
「我听说过那件命案,」胜翊瞇起眼睛。「谣传它与秘籍有关。」
 
「对,但那些谣言大多在罗义泰自杀后,无疾而终。」
  
「当时我就在猜测罗义泰自杀,是否与秘籍的传闻有关。」胜翊若有所思地说。「他是欧洲少数有可能译解秘籍的人之一。」
  
「如果林斯磊的话可信,那么我们面对的又是秘籍的传闻。无论如何,嘉怡和我决定去莫氏药材店,打听安眠药草的事。莫太太告诉我们安眠药草暂时缺货,因为她不久前才把店里所有的存货,卖给了一位『梵萨学会』的绅士。」
  
胜翊从窗前走到书桌后面对她。「他是谁?」
  
「柯爵士。」
  
胜翊先是吃了一惊,然后皱起眉头。「我和他见过一、两次面。那个人相当和气,但有点胡涂。套句妳的话说,他只不过是『梵萨学会』的另一个疯癫会员。据我所知,他对古梵萨文不感兴趣,我无法相信他会追求秘籍那样神秘难解的东西。」
  
「但伦敦现在只有他拥有大量的安眠药草。」
  
胜翊拿起拆信刀,心不在焉地把玩着。「这条线索不怎么样。」
  
「你有更好的吗?」她直率地问。
  
他把拆信刀往桌上一扔。「没有。好吧,我们就照妳的线索追查看看。」
  
「怎么查?我们不能搜他的屋子。它不像张家那样没有人在,它会日夜都充满仆人。」
  
胜翊缓缓微笑。「梵萨古谚云:『人满为患的城堡,和空无一人的城堡一样脆弱』。」
  
「从来没听过那句谚语。」
  
「大概是因为那是我刚才临时编出来的。」
  
她凝视着烛火,直到它充满视野。卧室的空气里弥漫着蜡烛复杂的幽微味道。
  
她集中精神,让噩梦的情景似幽魂般飘进她的脑海。她不想再度审视那个噩梦,但别无选择。她必须弄清楚梦境为何在上次有所不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沈浸在脑海的景象里,再一次听到大火的爆裂声,再一次感受到钥匙在她的手中。她瞥见地毯上金光一闪。钥匙从她指间滑落,她弯腰捡拾,瑞迪发出笑声。她转头望向他,他尸体的手指伸向钥匙……
  
一声尖叫响彻卧室。烛火闪动一下后熄灭,室内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刚刚发现是自己发出尖叫和打翻蜡烛,她就听到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房门上紧接着响起拍打声。「映洁!开门!」
  
一身冷汗、气喘吁吁的她急忙爬起来跑去打开门锁。拉开房门时,她差点被冲进来的胜翊撞倒。
  
「怎么──」他停在门内扫视室内。
  
「没事。」她连忙说。「很抱歉尖叫的事。」
  
他瞥她一眼,大步走到窗前扯开窗帘检查锁。他转回身来望向熄灭的蜡烛。
  
「我在打坐沈思,」她解释。「想要记起梦中的影像。」
  
嘉怡满脸关切地在门口出现。「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手臂用吊带吊着的张世明出现在嘉怡身后,他的浓眉紧张地皱在一起。「是不是『陌生客』?」
  
「不是,不是。」映洁说。看到奈丽和管家也在走廊上出现时,她暗自呻吟一声。「我在打坐,有东西吓了我一跳。请各位不必担心。」
  
「这件事我来处理,翁太太。」胜翊对管家说。「麻烦妳告诉其它人一切安好。」
  
「是,先生。」翁太太一脸如释重负地转身带着奈丽走开。
  
胜翊等她们消失在后楼梯时,才望向映洁。「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梦。」她瞥向世明。「长话短说,张先生,我经常作一个相同的噩梦。昨夜的梦有所不同,有一把钥匙。」
  
「钥匙?」张世明把头歪向一侧。「妳是说,开门的钥匙?」
  
「钥匙怎么了?」胜翊问。
  
「它一直在我的梦境里,但昨夜它从我手中滑落时,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捡起它──」她突然住口,转向张世明。「张先生,昨天你告诉我说,你不认为我拿给你看的那本小簿子会是秘籍。」
  
「不可能是,它甚至不是用正确的语言写的。」
  
「但你我讨论过它可能是某种密码。」
  
「那又怎样?」
  
她深吸口气。「林斯磊爵士跟一个他当成是我丈夫鬼魂的闯入者谈过话。林斯磊说他和鬼魂谈到秘籍。瑞迪的鬼魂似乎提到,即使找到秘籍,还会需要某种方法来翻译它,因为看得懂那种古文的学者太少。」
  
「没错。」张世明说。
  
「你则说过在迷宫偷袭你的『陌生客』要你交出钥匙。」
  
「妳的重点是什么,映洁?」胜翊问。
  
「万一秘籍没有被大火烧毁呢?」映洁沉着地说。「万一它落入某个人的手中,而那个人正在寻找解开它的秘密所需的密码呢?万一我一直在研究的那本奇怪的小簿子,就是解开秘籍秘密的钥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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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刘俊纬和庄濠全一前一后地抵达「梦幻阁乐园」的典雅餐室。他们看到对方时都吃了一惊,但迅速以客套的寒暄来掩饰惊讶。两个人都没能完全隐藏自身的不安,他们在打量火光照亮的房间时,都刻意回避对方的目光。
  
餐桌上摆了四个盘子,烛光照在水晶酒杯和银餐具上。厚厚的丝绒窗帘遮住窗外笼罩在雾中的游乐园,喧闹的乐声和人声听来低沈而遥远。仆人始终不曾出现。
  
私人餐室里一片死寂。
  
刘俊纬首先打破沉默。「没想到今晚会在这里看到你。你也是这项计划的股东之一?」
  
「你指的是采矿计划吗?」庄濠全拿起桌上的红酒给自己倒了一大杯,但没有问刘俊纬要不要也来一杯。「一开始就加入了。即将提早获利。」
  
「据说在一开始时的投资机会只限于少数几位绅士。」
  
「是的,我知道,只有受邀者才能投资。」庄濠全灌下半杯酒,从杯缘上打量刘俊纬。「看来你也是其中一。」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庄濠全。」刘俊纬的笑声在小房间里回响着。「你知道我向来不放过任何遇到的好东西。」
  
「是啊!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庄濠全静静地说。「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而我们两个都认识廖威廉。很有意思,对不对?」
  
刘俊纬好像被那个问题吓了一跳。「你听说了?」
  
「他的尸体今天上午被人从河里捞起来吗?听说了。」
  
「拦路抢劫的强盗干的。」刘俊纬说。「你记得他的脾气。狂野、鲁莽、爱冒险。花了太多时间在风化区。没有在几年前就摔断脖子,或被风化区的流氓杀害,已经是奇迹了。」
  
「对,奇迹。」庄濠全说。「但现在他死了,我们的小社团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天啊!濠全,拜托你别再谈廖威廉了,好不好?.」
  
「只剩下我们两个,奇怪的巧合使我们两个今晚都来到这里,与投资计划的主事者碰面,和被告知我们的获利。」
  
刘俊纬走到壁炉边取暖。「你喝醉了。也许你应该等我们办完我们的事之后再喝。」
  
「我们的事。」庄濠全若有所思地重复。「对,我们的事。告诉我,你不觉得还没有其它人抵达很奇怪吗?」
  
刘俊纬眉头一皱,掏出口袋里的怀表。「现在才十点一刻。」
  
「请帖上写的是十点。」
  
「那又怎样?」刘俊纬把怀表放回口袋里。「游乐园今晚人潮拥挤,其它的投资者一定是被耽搁了。」
  
庄濠全注视着四个座位。「他们不可能有很多人。」
  
刘俊纬沿着他的视线望去,他紧张地绞着双手。「至少还有两个。」
  
庄濠全继续凝视桌上的四个盘子。「假设其中一个位子是给计划主事者坐的,那么除了我们之外,剩下的投资者就只有一位。看来只有我们三个受邀参与这项发大财的计划。」
  
「我不懂。」刘俊纬杷玩着表炼。「什么人会在得知获利时,姗姗来迟?」
  
胜翊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死人。」他轻声说。
  
庄濠全和刘俊纬一起猛然转身面对他。
  
「邱胜翊。」庄濠全咕哝。
  
「这是怎么回事?」刘俊纬圆睁双眼的恐慌表情变成大惑不解的茫然。「你为什么躲在屏风后面?应该在我们抵达时现身的。现在不是玩游戏的时候。」
  
「我同意。」胜翊说。「不再玩游戏。」
  
「你刚刚提到死人是什么意思?」刘俊纬没好气地问。
  
「你真笨,俊纬。」庄濠全的目光不曾离开胜翊。「从以前一直笨到现在。」
  
刘俊纬火大了。「你没有资格侮辱我。」
  
「邱胜翊不是第三位投资者,」庄濠全疲惫地说。「他是采矿计划的主事者。我说的对不对?」
  
胜翊点头。「你说对了。」
  
「主事者?」刘俊纬望向餐桌上的四个盘子,然后把视线转向胜翊。「那么第三个投资者是谁?」
  
庄濠全扯扯嘴角。「我猜被说服把全部财产,都投入这项计划的第三个人是廖威廉。」
  
「你又猜对了。但话说回来,三个人之中向来属你最聪明,对不对?」胜翊说。
  
庄濠全绷紧下颚。「只是出于妤奇,请问我们到底损失了总投资的多少成?」
  
胜翊走到桌边倒了一杯酒,然后抬头望向他们。「你们两个都失去了全部。」他说。
  
「可恶!」庄濠全低声说。
  
刘俊纬倒抽口气。「全部?但那是不可能的。我们的利润怎么说?这项计划应该使我们发大财的。」
  
「你们的利润和投注的所有资本,恐怕都消失在那个虚构的南海金矿的矿坑里了。」
  
「我们三个都下了赔不起的赌注。」庄濠全憎恨地盯着胜翊。「我们一时财迷心窍,被假象所欺骗。邱胜翊就是这场骗局的幕后主使者。」
  
刘俊纬摇晃一下,满脸痛苦地伸手按住胸口。他浅浅地吸了几口气,然后缓缓挺直腰。「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胜翊注视他。「为了简凯玲。」
  
刘俊纬脸上的血色突然尽失。他拉开一张椅子,重重坐下。「可恶!三个月前寄表炼图章的人是你,对不对?」
  
「我要你们在我采取下一步行动前,有时间回想往事。」胜翊说。
  
「你是个冷血恶魔,邱胜翊。」庄濠全几乎是满不在意地说。「我早该想通的。」
  
「不。」刘俊纬用手背揉搓鼻子。「这怎么可能?事情在五年前就结束了。」
  
胜翊只瞥他一眼,就把视线转回真正具有危险性的庄濠全身上。「复仇没有期限。」
  
「那是意外。」刘俊纬高声说。「她小题大作。谁会想到一个小荡妇会那样拚命反抗?她挣脱我们。我们企图抓住她,但被她跑掉了。那夜没有月光,外面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她跌落那个断崖不是我们的错。」
  
「我却认为她是你们三个害死的。」胜翊轻声说。
  
「那么,你打算像杀了廖威廉那样杀了我们吗?」庄濠全问。
  
刘俊纬张大嘴巴。「你杀了廖威廉?」他猛地一阵抽搐,急忙抓住桌缘。「不是拦路抢劫的强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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